檀九重靠近了她:“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

秉娴道:“我只是想知道,行么?你肯说么?”

檀九重道:“你若是不喜欢……我便将她……”

“我别无他意,只想听你说。”

檀九重哑然,无奈道:“是在磬城城破……”

秉娴很是意外,眸中透出疑问之色,檀九重道:“当时因得不到你,我就……”

这答案当真毫无意外的……秉娴咳嗽了声,又问:“那……此后呢?”

檀九重说道:“此后你也知道,我被你设计,被少王一路囚车押着,九死一生地回来,谁知你又被青衣带走,我奉命前去找你回来……哪里有闲暇同她……”

秉娴道:“真的没有?那回来呢?”

檀九重愕然,笑道:“回来后我一直坐轮椅……咳,自然了,以后渐渐地好了,可我没那个心情不说,更加不喜欢女人压在我身上,哪里会理会她。”

因他这几句话,秉娴忽然想到红叶夫人前去找他的那晚上,他也曾说过“当时年少……不懂滋味”之类的话,同红叶虚与委蛇。

而且以他之个性,倘若真的有同容嫣做过,他也必定不会瞒她,这人坏虽则是极坏,但却又极为狂傲,有自己的原则,似此等男欢女爱,对他自是家常便饭,何必扯谎。

檀九重见秉娴不语,便道:“怎么了,忽然问的这般仔细?难道是她跟你说了什么?”

秉娴听他的声儿淡淡地带着股冷意,便道:“没……这回事,我只是忽然有些关心你了,行么?”

“你若真的有这意思,我才高兴,”檀九重将她抱着,低头亲了口,忽然道,“自从重见了你,我心里头谁也不曾想一想,满心里都只是你,当初磬城之外,本想……哼,谁知道你竟有胆量跑到我面前来,害我白白念想了许多如何捉到你的法子,眼睁睁地看你在我面前同少王卿卿我我,你知道我心里多难过么?猫爪挠心一般,却更想有朝一日能把你……”

秉娴听他忽然说起这些,一时忍不住地脸儿又红,恼道:“别把你那些龌龊心思说出来了。”

檀九重道:“怎么是龌龊的?我满心满身地想着你,一直到现在……娴儿……”一时之间浑身微微地战栗,“我又有些忍不住了,唉,若非是从见了你后便只记挂着你,又未曾动过别人,上两次同你,又怎会失控若斯?”

他见了秉娴,便只有自控无法,如今却又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出来。

秉娴哪里理他,听他声音渐渐低了,喘息声儿却急促,一时也心跳,便想将他推开,檀九重却死死抱着她,一双眸子,更见深蓝。

秉娴情知这是他动情之兆,又闪躲不开,情急之下,便急忙岔开话题,只道:“不说闲话,对了,今日你出去,又有何事?”

檀九重正在天人交战,闻言便生生忍耐,道:“无非老一套,那几个朝臣聒噪,让我登基称帝呢。”

秉娴道:“你当真未曾考虑过这个?”

檀九重哼道:“先前是有的,现在……我还未曾将那个位子放在眼里,何况,若真的坐上去……诸多顾虑不说,单单那所谓后宫,难道会容我独要你一个?”最后这句,却俨然带了打趣之意。

秉娴刚庆幸他说了两句正题,忽然又转到这个上来,颇有些啼笑皆非,就道:“九哥如此风流,后宫三千,自是该制备的,百媚千红,万花丛中,岂不也正合你的意思?你休要说你为了我才不要皇位的。”

檀九重听了一声“九哥”,整个销魂蚀骨,荡漾道:“为了什么,我自有数。——我只取我心中想要的,而且我知道你其实也不喜欢我亲近别的女人……乖,再叫一声九哥。”

“走开!”秉娴趁他得意,顺势将他推开:“我算什么,值得你这么说?”

檀九重道:“娴儿。”将秉娴抱回来,才又道,“我只要你记得,你在我心上,比那江山,更重三分。”

秉娴怔然,他却又念念道:“心肝,再叫一声九哥。”秉娴扭头不从,檀九重却有的是手段,终究逼得秉娴脸红心跳,又连连地叫了几声,叫的他心满意足才罢休。

午后,檀九重便去打发那些朝臣,秉娴正要去见容嫣,却见她已经姗姗而来,两相见了,容嫣道:“姐姐跟檀郎求情了么?”楚楚可怜地望着秉娴。

秉娴不答,只道:“容嫣,你能否听我一句话。”

容嫣瞪大眼睛:“什么?”

秉娴道:“趁着现在还可抽身,走,即刻便走,天涯海角,任凭你去,只别留在此地了。”

兰容嫣闻言,一时之间面色惨白,强笑问道:“姐姐你、你说什么?”

秉娴道:“不要再玩弄你的小聪明,我不想你玩出祸来。你有孕既然是真,那就带着孩子远远离开罢,这是我最后的劝告。”

兰容嫣大惊失色,叫道:“不,我不走!我要留在檀郎身边,姐姐,我求你!”

秉娴垂眸:“你以为他是你的,但他从未将你放在眼里,而你呢,你若当真对他一心,你就不会有身孕了,上回他跟你行房是什么时候,你总不会不记得?他那人喜怒无常,若是给他知道实情,你觉得他究竟会如何对你?我只念在你有孕在身,想帮你一把,你休要自断后路。”

兰容嫣呆了呆,道:“后路,我还有什么后路?”

秉娴道:“你若自己走了,他不会想去追你回来……”不由地苦涩一笑,“容嫣,眼前有路之时,就尽快走罢,休要像我一样,想退都退不了。”

秉娴这一番本是金玉良言,奈何兰容嫣心眼都迷了,哪里肯听,这番话听在她耳中,反似是嘲弄之意。

压抑着的火顿时腾地冒了上来。兰容嫣冷笑道:“终于露出你的狐狸尾巴来了?想赶我走,自己留下专宠?连分一席之地给我的心都没有?兰秉娴,你非要逼得我走投无路那就直说,何必还要摆出这幅假惺惺地为我好的脸孔来?”

秉娴一怔,眉头皱了皱,想反驳,却又忍住。

兰容嫣见她不语,更疑她心虚,便冷笑道:“你以为捉到我的把柄,我就怕你了?你大可去檀郎面前说啊,说我背着他偷人,看他怎么处置我,你不是更高兴?”

秉娴望着她宛若癫狂的脸,心中反而一片平静:“我念在你口口声声叫我姐姐的份上,又怜惜你肚子里的孩子,故而才想给你指一条生路,倘若你不想收手的话,难道我要强行送你走?我自忖也没这个能耐。——容嫣,门口就在那里,走或者不走,只凭你自己的意思。但你若是执意要留下,你的事,我不再理会。”

兰容嫣咬牙道:“你想害我?”

秉娴摇头,轻声道:“这院子里处处都是耳目,我也不信你素来的所作所为,他会不知道……”无奈一笑,道:“随便你如何说如何想,跟我无干。”

秉娴说罢,转身入了里屋。兰容嫣呆呆地站在外间,脸色几度变换,最后却露出一抹笑来,笑得惊心动魄,手探出,握着旁边的椅子,却终究站不住脚,缓缓地倒了下去。

秉娴只听得外间一声杯盏碎裂之声,还以为是兰容嫣又发了脾气,便不理会,片刻,却听得外头隐隐呻吟声音,秉娴动心,出来一看,却见兰容嫣在地上趴着,手扶在肚子上,缓缓地抽搐身子。

秉娴大惊,急忙扑了上去,道:“你怎么了?”目光一转,望见容嫣脚底的一滩血迹,顿时呆了。

兰容嫣探手,紧紧地握住秉娴手腕:“姐姐救我,我的肚子好疼。”眼中的泪滚滚落下。

“我去叫玉先生!”秉娴来不及多想,起身出外。身后,兰容嫣倒在地上,满面痛色,身下血泊,越来愈大。

作者有话要说:究竟是谁道高一尺,谁又魔高一丈。。。:D

看到好些同学开始猜结局了,嗯,也可以开始啦。。。

95、浪淘沙:总是当时携手处

玉衡得信便急忙赶来,见兰容嫣曲着身子窝在地上,一手紧紧握着秉娴的手:“好疼,姐姐救我。”哀告着,泪珠涟涟。

玉衡扫一眼地上血迹,便知端倪,抬手从怀中取了个布包出来,手上展开,捻了一枚银针,跪地俯身,在兰容嫣身上各处穴道极快地扎了几下。

兰容嫣痛楚减轻,便停了呻吟,玉衡便吩咐丫鬟将她抬上床榻,才道:“发生何事?”

秉娴不知如何回答,便只摇头。容嫣挣扎着道:“玉先生,怕是我昨日一时冲动,动了胎气,只求你大发慈悲,救救我肚子里的孩子。”

秉娴见她如此说,略觉意外,不仅是她,连玉衡亦有些意外之色,便道:“我对此并无把握,只能暂缓,还是请其他人来看为妙。”

兰容嫣见状,便探手出来重握住秉娴手腕:“姐姐,求你帮我。”她垂泪道,“现在只有姐姐能帮我了。”气息奄奄,面色惨白,眼中还带着泪,弄得面上脂粉都化了,如贴了层灰尘在面上,又因先前挣扎弄得发钗散乱,——从小到大,再到重逢,秉娴第一次看到兰容嫣如此颓丧绝望的模样。

等待大夫这时,兰容嫣一直便牢牢握着秉娴的手,仿佛溺水之人捉到救命稻草,不肯放开。

而玉衡也并未离去,只是隔着一段距离坐定,也不做声。

玉衡施针过后,容嫣缓了口气,沉默片刻,便张口问道:“姐姐,你说我的孩子能保住么?”

秉娴不知如何说好,只道:“等大夫来看便知。”

容嫣转头看她,眼睛湿漉漉地,道:“可是我心里极怕,姐姐,我不能没了这个孩子,爹爹不在了,娘也不在了,姐姐讨厌我,檀郎心里没我……这世上也没人要我,我只有这个孩子了。”

如斯惨然,同昔日那嚣张跋扈的兰容嫣,判若两人。

秉娴听了这话,神色便有些惘然,容嫣睁大眼睛看着她,道:“姐姐,我答应你,我听你的话,我不再死缠烂打,不再胡闹,只要孩子能好,我立刻就离开这里……姐姐,无论如何,求你帮我。”

玉衡双眉微蹙,望着兰容嫣。却见她只是定定地看着秉娴,面上是一片哀痛真挚之色。

秉娴声音涩涩:“只要你想好好地,就一定没事的。”

容嫣有些欣慰地笑:“多谢姐姐……”她动了动身子,探头往下看,“我……我觉得他安静多了,方才我发脾气,他好像也慌了,拼命地动呢,好像在责怪我,如今却好了。”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放在腹部,轻轻抚摸过,面上也带了一丝安慰地笑意,轻声道:“好孩子,你别急,娘亲会好好地疼你,好好把你养大的……”

秉娴怔怔看着,眼中很是难受。

兰容嫣却又看秉娴,道:“姐姐,你真好。”

秉娴不知何意,便只转开头去。容嫣却道:“我就知道姐姐好,所以总是欺负你……从小就是如此,倘若姐姐你肯教训我几次,恐怕我就不敢如此放肆啦。只可惜每次你都极好脾气地忍了我,姐姐你可还记得,你唯一一次发怒,是因我丢了你捡回来的小猫儿。”

秉娴呆呆地望着容嫣,她哭过叫过,面上原本精致的妆容也都糊了,脂粉脱落,狼狈无比,但在秉娴眼里看来,这张脸,不知为何,竟比那个总是一丝不苟的兰容嫣要让人能接受的多。

“我不记得了。”秉娴低头,喃喃道。

兰容嫣道:“其实我是知道的,我知道爹爹同你说要照顾我,所以……这大概就叫做恃宠而骄,姐姐,为难你了……其实我心里比谁都明白,我做得太过了些,因为,倘若我是你……我一定会把‘兰容嫣’打死的。”

从小便忍着她,只因她是妹子,是庶出,兰修说需要她多照料才是。当时只是知道忍着关照着,还未曾觉得恨,谁人没有小性儿?容嫣不过是个脾气娇纵的闺中小姐罢了,素日里斗斗气,笑过就完了。

并没有恨。

曾几何时开始恨的?

是……从磬城之外的南楚大营里罢。

秉娴一时恍惚,本不至于如此的,姐妹反目,形同陌路,但是容嫣她从未给自己跟她留后路。

但是今日,何以竟说这些?

何以?

纵然知道不能再对她容情,纵然知道她极坏,可是这些话……字字戳中秉娴的心,一时之间,眼中的泪已经蕴了起来。

兰容嫣却恍若未觉,缓缓地动了动身子,一边拉着秉娴,将身子靠在她的怀中:“姐姐你恨我么?”

秉娴醒过来,低头看容嫣,惊觉竟离她如此的近,而她的目光,只望着她脸颊边儿上沾着的一星血痕,怎么,血污竟会跑到脸上来?如此醒目……

恨么?自然是有的。

兰容嫣听不到回答,便一笑:“我知道姐姐是恨我的。但是……你看你,昨日明明可以见死不救的,偏要救我,今日也明明可以放我不管的,偏要来管,傻姐姐,你这一辈子,都要被我欺负定了。”

这话若是在平日,必定是一副尖酸刻薄的语气,但是在此刻,却带着三分无奈,七分地无害笑意。

是啊。确是如此。但……见死不救?兰秉娴从不是见死不救之人。

从小到大皆如此,怎生就死性不改?

秉娴的泪极快地就涌了出来,将容嫣身子一扶,自己起身,不听容嫣在背后的唤声,极快地退了出来。

留下玉衡看了容嫣一眼,道:“二姑娘觉得如何了?”

兰容嫣呆呆地看他,道:“我,没什么感觉了……”手抚摸过肚子,呐呐道,“大概是没事了。玉先生,你说是么?”

玉衡走近了看,身子一震,望见容嫣双腿之间流出大滩血,暗黑色的血已经染湿了底下的被褥。

等大夫赶来之后,等候在外头的秉娴,听到里头一声撕心裂肺地叫,而后大夫擦着汗出来,道:“孩子是保不住了,夫人也有些不大好……方才晕了过去。”

秉娴手扶着墙站住,双脚宛若灌铅一般,一步一挪到了里头,却见玉衡正在对容嫣施针。

一直过了半个时辰,容嫣才又幽幽地醒了过来,秉娴见她睁开眼睛的瞬间,整个人似是虚脱了。而床上的兰容嫣,面目全非,小产过后,原本圆润的脸颊似也凹陷下去,双眸发青,整个人憔悴如鬼。

呆滞的目光转动,当看到秉娴瞬间,容嫣嘴唇抖了抖,喃喃道:“姐姐?”

秉娴道:“容嫣,没事了。”

兰容嫣喃喃道:“姐姐,为何我听说我的孩子没了?”

秉娴道:“先不必去想其他,把身子养好罢。”

容嫣目光更是呆滞,直直地盯着秉娴,忽地吼道:“不!我要孩子,我要这个孩子,我什么都没有了,我走还不行么?我只要这个孩子,你们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力气,猛地一挺身,双手抓住秉娴衣裳,大力撕扯。

秉娴竟无法挣过她,幸好玉衡在旁,及时抬手在容嫣颈间一点,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嘴里仍旧喃喃地,僵硬如白骨的双手当空抓了抓,无力落下:“孩子,还给我,我什么也没有了呀,为何还要这样对我……”毫无血色地脸上,泪缓缓地自眼角流出。

秉娴俯身,将容嫣的手握住:“容嫣,别怕,我还在这里,姐姐还在这里。”

珠泪如雨。

到晚间,檀九重才回来。同那班朝臣扛了一日,最终只答应了领王位,暂代君权,其他事宜日后再谈。

群臣无法,幸喜边疆靖平,朝中无事,大家尽忠而已,且凡事要一步一步来,便都心满意足退去。

檀九重回到别院,却见玉衡等在厅前,见他回来,便道:“九哥。”檀九重停步:“怎么,有事么?”

玉衡道:“可否耽搁九哥些时间?”檀九重端量他:“能让你在此等我之时,岂是等闲?说来听听。”玉衡便将今日所发生之事尽数说了,檀九重自始至终,连眉头都未曾皱过一下。

玉衡看的仔细,便道:“九哥,为何你竟不觉得意外?”檀九重微微一笑:“何处意外?”玉衡道:“那二小姐的确是怀有身孕,你不理也罢了,……如今孩子又无端没了,你竟还是丝毫也不动容?”

檀九重道:“或许,是这孩子有福。”

玉衡呆怔:“有福?”

檀九重看他:“是啊,不必降生人世,不必经受种种苦楚,岂非有福?”

玉衡哑然,早知道他心思异于常人,却不料果真如此冷血绝情。

玉衡沉默片刻,便道:“九哥,你是当真未曾将兰容嫣放在心上?”

檀九重道:“怎样?”

玉衡道:“那么秉娴小姐呢?”

檀九重望他:“她……是不是又心软了?”

玉衡点头,叹道:“到底是姐妹,此事若是两人角色转换,秉娴小姐落得这个境地,兰容嫣绝计不会施加援手,怕还会踩上一脚,但……”

檀九重冷笑道:“娴儿若是落得这个境地,也绝不会想利用自己的姐妹。”

玉衡挑眉:“九哥?”

檀九重却又笑得一派温柔:“是我说错了,娴儿又怎会落得这个境地?只不过她每每心软,倒是不好。但……也不是完全地不好。”

玉衡无奈,叹了口气道:“九哥,如今两人都在,你打算如何?”

檀九重道:“玉儿,你还不懂么?其实不是我要打算如何……”

秉娴的房被容嫣所占,檀九重踱步过来之时,就见到秉娴同小天真两个站在一块儿,一人一犬,茕茕站着,见他进来,小天真先迎过来,秉娴却未动。

檀九重俯身摸了几把小天真,才走过来,道:“怎么在这个风口站着?”话音刚落,却见秉娴目光极冷,望着他道:“有件事,我不想瞒你。”

檀九重道:“你说。”

秉娴道:“或许你已经知道,容嫣小产了。”

檀九重点头:“你想说的,便是这个?”

秉娴走前一步:“她好歹跟了你两年,你当真同她一点儿情分都没有?”

檀九重道:“是。”

秉娴道:“她差点儿死了,你丝毫也不动容?”

檀九重道:“自做孽,不可活。”

秉娴一惊,握拳道:“她、她是怀了你的孩子!你一句话也没有?”

檀九重却淡淡笑了笑:“娴儿,你休要同我说笑,这个绝计不能。”

秉娴看了他半晌,有心想问,却又觉得甚是无力,伸手扶额,略觉得晕眩。

檀九重探手将她抱住,温声道:“休要为了些不相干之事大动肝火。”

秉娴放手望他,茫然道:“我问你,这世间还有何事能让你动容的?”

忽地想到一幕,曾坠落崖底之时,听闻他不怕死,秉娴曾叹:“难道这世间就没有什么能奈何得了你么?”而从那刻,一路到此,苍天让她一眼一眼地见证,果真是没有什么能够奈何得了他,更没什么能让他为之动容。

“或许,是有的……”檀九重却忽然开口。

秉娴心头一动:此刻情形,竟好似跟那日在崖底一模一样,瞬间秉娴竟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那个从悬崖上飞身而下之人,断了双腿,伤的惨烈狼狈,却面色坦然地在跟前,湛蓝的眸子,闪闪烁烁望着自己:“或许,是有……”

火堆旁边,火光跳动,照出他闪烁的眼神,异样的脸色。

“兰秉娴。”他出声叫。

她冷淡答应了声,只是忙着挑那堆火。

“你是否曾经养过狗儿?”他极缓慢地,紧张地浑身僵硬,死死地望着她,仿佛怕下一刻,她会……

记忆里的那根柴被烈火烧断,发出“啪”地响声。

秉娴又是一阵眩晕,星眸迷蒙,模模糊糊看清他紧张的脸色:“娴儿,你怎么了?哪里觉得不适?”用力将她拥着。

秉娴怔怔望他,艰难道:“不,我不行,不行……”连绵的雪从心底涌出来,像是要将她淹没吞噬,而泪极快地滑入鬓角,终究嘶声道,“你,放我走罢。”

檀九重身子竟一抖,面色立变,却毫不犹豫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唤道:“叫玉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