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九低声啜泣,她跌坐在软垫上面,忽然很想哭,很想问问娘亲,你说得那些都是真的么?

轻轻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二人回头,一女童躬身道:“姑姑,有两个人京城的人要见你,见还是不见。”

历代圣女都被童女唤作姑姑,舒九点头道:“带她们去大殿吧,我这就过去。”

“是。”那小童应声而去。

夏如清辉将那些枯了的花枝用袍角兜起,他仔细收拾着细碎的花沫,见舒九出神地看着自己,轻笑道:“你去吧,我陪着你娘,这次不管什么事都不会再离开她了…我保证。”

舒九点头,她先回屋里洗了把脸,这才走到白莲圣教的大殿之上,自偏门而入,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穿着彩衣映入眼帘,正是小十她百般无聊地躺在长座上面打滚,见她走过来,连忙坐直了身体,拉着她坐下。

“九姐姐,你告诉这两个人,是不是以后都要陪着小十不回那什么世子府去了!”

她垂目,大殿底下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方大和小白玉。

她高高在上,脸色淡漠…二人直直跪下,方大朗声道:“世子命我二人保护世子妃,请世子妃留下我们!”

舒九淡淡看着他们,一边小十冷哼道:“舒九乃是我们白莲教的圣女,自有我们白莲教保护,这个就不劳你们操心了!”

小白玉满是希翼地看向舒九:“阿九…世子还让我们给你带了样东西,他说他对你说过的话从未忘记过,都是真心的。”

舒九仍是不语,小白玉急忙说道:“世子说他朝思暮想,阿九也记挂着他些。”

小十一扑哧笑出声来,她把抱住她的胳膊甜声道:“姐姐你留下来吧,好嘛!小十很想你…长老们成日地让我学这个学那个烦死了!你若是在的话,起码我也有个伴儿么…”

“没脸没皮地,像是他说的话,”舒九安抚地摸摸小家伙的头发,站起身来,直直走下大殿,方大和小白玉还跪在地上,她走到他们前面淡淡道:“你们先起来吧,这里不是京城,没有那么多的规矩。”

“请世子妃成全,留下我们!”二人皆是不起。

舒九也不去扶,她伸出手来:“他让你们带了什么东西给我?”

方大喜出望外,他入怀拿出一纸包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手心:“这个是世子亲手做的…他差点烧了灶房,反复做了很多次才熬出这么点…虽然有点不像样…嗯…他说…”

舒九淡淡瞥着他打开了纸袋:“你太啰嗦了。”

方大登时闭嘴。

里面包了几层,耐着性子一一打开,出现在眼底的,是一小堆奇形怪状的牛皮糖。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抱歉啊,过小年了客人好多啊,码字都没多少时间了,妖妖会坚持更新的,每一章都尽力肥一些…

宇文出征无粮草

第五十四章

“我对你可是死心塌地,以后你去哪我去哪,甩也甩不掉!”

“我去哪你去哪?还甩不掉,你是牛皮糖么!”

“我比牛皮糖还黏人呢,不管是天涯还是海角,我都跟定你了!”

牛皮糖…他的确像牛皮糖,他眉飞色舞的样子,他志在必得的样子,甚至昨晚还梦见了他,宇文飞雪,这个男人,委屈至极,他反反复复说着那句话——

“你连原谅我的话都还没说半句,不许走,我不让你走…”

方大和小白玉被留了下来,她知道他二人定然有法子给他送信,怕宇文飞雪分心,或者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舒九瞒着他们两个人身怀有孕的消息,不想让他知道。

可这又总不是办法,肚子一天天总会变大,而且她不想在苗疆多呆,这个孩子若是在这个地方出生,怕是白莲教也会参与一脚,后患无穷,她可不想自己的孩子再走自己的路。

爹爹夏如清辉一心要留在峰上,她跪在娘前墓前,许久许久,也没说出口,让他留下吧,让他自己说吧。

娘——你一个人走,是否寂寞?

辞别了百般挽留的小十,舒九将自己的那只手套也送给了她,她带着方大小白玉以及于小柳,转道去湖北。

小柳这孩子鬼灵精怪的,她知道舒九身子底细,也不说,只变着法地逗主子舒心,俨然是一个合格的贴身小丫头了,小白玉虽然是对舒九尽心尽力,她也疑心赶路的时候行程缓慢,也疑心阿九的身上是否不适,可她从未生养,哪能想到呢…

也幸好这孩子很好带,除了总觉得困乏之外,并未有太多不适,几个人走走停停,又是过了二十多天才到了湖北省,从苗疆到湖北的路,舒九自小便能行,此时腹中有子,再回这里,感觉十分微妙。

越是靠近明王府越是忐忑,她自小漂泊,想着安定地在一处后院成日呆着,都觉得可怕,出京城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她不愿,不愿过那种后院生活,非要恒生醋意么?非要与人抢夺丈夫么?非要听那些繁琐的账目么?非要把那个男人变成她的天么?

不、她害怕。

可是…若是他的话…

能相信宇文飞雪么,她不知道,那种异样的感觉在心中滋长,忽然就很想见他,亲口告诉他,这个他万分期待的孩子,终于来了。

爹爹说得没错,感情是两个人的事,这一路她时常想着,是不是从前对贺兰如瑾太过于苛刻,他对她的心意她从未怀疑过,只是区别于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他二人渐行渐远,她不敢给他机会,生怕自己会走娘亲的老路,若是那个时候…她坚持住,或许又是一番光景。

可惜一切不能重来,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可惜,这也许并不是可惜,也许还来得及,相信他,给彼此一个机会,两个人若是彼此靠近,直抵心间,若是一人匆匆追赶,也许累了会渐行渐远…

到达明王府的时候,已是晚上,昏暗的灯笼下面,四周原是死一般的静寂,却忽然想起两声尖叫,一种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舒九步下马车,她看着那紧闭的大门,忽然有一种未知的恐惧,按说门口应该有人守卫,可是却空无一人,又走近了些,大门上面赫然印着两个血手印,鲜血在门上拖延而下,仿佛就在前一刻,还有一个人满身鲜血地拍着大门。

府中有谁?二哥夏如言玉,夏如琉璃以及雅夫人…舒九站在门前,她缓缓推开大门,沉重的大门吱嘎一声,府院中的所有都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

火光照耀之下,一女子披头散发抱着个人的大腿,那人一身蓝衫,美貌中又带着戾气,见了舒九,却是怔住了。

地上那女人也是回头,见了她更是抱紧了蓝衫女子的大腿,她哭喊道:“阿九快走!她们要抓你!”是雅夫人…

小白玉将小柳塞回了马车,她纵身跃到舒九身边,方大剑已出鞘,舒九冷冷盯着师姐八桂,她只一脚便将雅夫人踢到了一边。

轻轻瞥着四周,琉璃无力地歪着头,被人钳制着,想来那雅夫人刚才就是为这个才爬过来的,这个妹妹自小痴傻,她是娘亲断发之后,爹爹黯然离去的酒后么女,十分不悦,她向前两步挑眉道:“师姐要捉阿九?都胆敢来明王府撒野了,是欺我辈无人么!”

八桂今日带了六个人,她轻哼道:“事出无奈,师妹谅解些。”

雅夫人倒在一边,也不知是哪里骨折了动也不能再动,只勉力出声道:“她们捉了琉璃要引你出来…你哥哥…你哥哥也是凶多吉少…阿九啊…”

舒九冷眼瞧着院内几人,以及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她一手抚上小腹,心中暗自计较着成败。

却不想八桂一声令下,几人已然攻到面前,也不容她多想,方大和小白玉拦在她身前,与那些人缠斗一处。

她身上并无武器,手套也送与了小十,暗自恼着自己失了防心,她扯下斗篷抖成一股,便冲了上去,仗着内力雄厚,舒九抖开、缠住、欺身上前,一人击毙倒在地上,再转身,八桂已到面前。

心知不敌,她一手护在小腹前面,一怯战便只有躲避的份了。

八桂悠然向前:“阿九你般心思为的那般?我把他们全杀了岂不是也为师娘报了仇不是?”

“闭嘴!”舒九闪身躲过她的长绫,越向后方:“我娘都教了你什么?杀那些手无寸铁的人?你一只手就能将她们掐死,想要抓我冲着我来就是,何苦做那么多的孽!”

八桂长绫又到,舒九双臂拉长斗篷一角抵住,二人角力,她恨恨低语道:“倘若今日我腹中孩儿有个三长两短,定要你们全部陪葬!”

她心中冰凉,却是知道今日必定是凶多吉少,抓她几次,现在已经明白了,定是为了牵制宇文飞雪和贺兰如瑾,现在这个时候…偏…

不想八桂猛然撤力,她袭来的长绫伸缩自如,已然盘到了腰间。

“你…”她似不敢置信地看着舒九:“你有了…?”

舒九猛然记起师姐和师兄的事,他们曾经有个孩子,八桂每遇婴孩都是喜爱非常,这是她的心结。

“快两个月了…”舒九低声道:“若是师姐不顾旧情,执意抓我,唯有死战也不能去做人质!”

“我说的呢…”八桂道:“自苗疆一路来走得那么慢,竟然后到…看这孩子的份上,今日不予计较…你,走吧。”

孩子…方大耳尖地已经听到,他批倒一人,窜到舒九面前,惊喜交加:“小世子…”

舒九皱眉,她看向奄奄一息的雅夫人和那边一人怀中的琉璃:“那我这傻妹子——”

话未说完,八桂打断她说道:“我总得交差,这个人我得带走…”

想起雅夫人说的那句,哥哥凶多吉少…她暗自念道:“好孩子,你可要无事才好…”这便向前一步,微微躬身:“那今日就多谢师姐手下留情了…”话未说完,掌风呼啸而去,

八桂并未防备,生生受了一掌,她长绫未出,舒九长发卷到!

方大也是飞身出剑,那边两人来救,小白玉生生缠住,她一臂受伤,已然不敌。

一击得中,舒九也不恋战,她将人甩向方大,只身冲上前去,催动体内无量内力,小心避让着长剑,她飞快上前,剑锋划过脸庞,锋利得削落一小绺头发,也全然顾不上,只跻身劈掌,那人不敢相接,她趁机夺过夏如琉璃!

身后长剑又到,舒九心中凛冽,她杀意顿起,绕臂蚕丝破衣而出,只听叮当一声,与琉璃同时落地的,还有他们身后黑衣人和长剑。

夏如琉璃缓缓睁开眼睛,犹如梦中,她头痛欲裂,只来得及说了声姐姐,已被舒九负于背后。

“琉璃乖…”舒九以脚挑剑拿在手中,一手回腕搂住夏如琉璃:“你搂住姐姐,咱们离开这里!”

“姐姐…我好疼…”

小白玉身受重伤,勉力支撑着,方大在她身边二人合力对敌,八桂冷笑一声,闪身一纵已是到了舒九面前。

“师妹你可不要冲动啊,”她长绫上面已然见血:“你这内力不稳,小心滑胎…”

“哼…”舒九轻啐了她一口:“若是我儿福浅,必当让你赔命!”

也不多说,八桂闪身而上!

正是打斗正酣,舒九逐渐不敌,她一要顾及腹中骨肉,二要背着琉璃伺机逃走,几个回合便已是心急如焚,那边小白玉已经倒地不知生死,正是连连后退,忽闻一声大喝,许多官兵涌了进来。

她心中暗喜,果不其然是府衙的人,他们将贼人团团围住,八桂虽是无惧,但也不想将此事做大,一声暗哨,带着几个人厮杀了出去。

“夫人!”小柳跑了过来。

那府尹大人也赶忙过来向舒九行礼:“郡主!”

原来是于小柳去报的信儿,这个孩子…舒九感激于心,此时也顾不上别个,先将琉璃放了下来,抱着她蹲下,琉璃脸色苍白已经又昏了过去。

轻轻按压,原来是肋骨断了,那边小白玉被方大抱起,看样子只是受伤并无生命危险,雅夫人也被人抬了过来,她双眼中不断流着眼泪,舒九让那府尹大人帮着将院内尸体收拾了去,她回头问道:“我哥哥去了哪里?”

雅夫人见着琉璃无事已然心安,此刻提及夏如言玉,又是焦急起来,她示意舒九俯首,在她耳边低声道:“朝中不肯支援,粮草迟迟未发,他偷偷给宇文世子送去了…怕不是也要遭了不测…”

舒九心惊,府尹大人带人查了后面庭院,来报许多丫鬟婆子后院人都是中了迷香倒地不起,她点头,几个受伤的人都抬到了后院,早有官兵叫了大夫来。

雅夫人与琉璃都是骨折,小白玉却是伤得很重,她身中三剑,却是咬牙挺着。

舒九陪着她上了药,她忍着痛色,不停地问着:“真的有小世子了?”

舒九点头,她也是担心不已,连忙又让大夫号了脉,体内翻江倒海,她忐忑不安,直到大夫说了无事,还好,还好这个孩子无事。

这是个顽强的孩子,仔细问了需要注意的事,她再也不敢大意,让那府尹派人与方大护送小白玉与琉璃母女去扬州,此去不远,那秋长风与哥哥有些交情,不能不管。

这明王府是不能久留,方大激动不已,他强烈要求舒九也去扬州,可她不能,不知道离开京城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事,宇文飞雪出征了,朝中却是不予支援,粮草不发这是什么意思?夏如言玉走了几日,也不知能否追得上,她既担心宇文飞雪又担心他,一个是她不愿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走进了她心中的夫君,一个是受她所累,总受她所累的哥哥…

舒九叮嘱了方大和小白玉,她身怀有孕的事不能传出去,这便打定了主意要去追夏如言玉护送粮草的队伍。

方大坚持跟在身侧,她犹豫再三,让府尹大人多派了人手送几人连夜去扬州,她与方大小柳乔装打扮,这便做了马车,去追夏如言玉。

粮草…粮草…宇文飞雪啊…你定要坚持住,舒九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拜个早年,新年快乐!!!!沙发在哪里诶,板凳在哪里诶!!!

舒九见夫暗生恼

一辆马车在路上疾驰,车夫举着鞭子不停地挥舞着,这不是官道,才下过雨的小路有些泥泞,他小心地避开坑洼处,凝神拉着缰绳。

相比较车夫的小心谨慎,车上的两个人紧紧挨着却都在闭目养神。舒九与小柳相互靠着,这样能减少颠簸的不适,先是留下了方大,可是又想起八桂那几人,她既担心她们会追踪小白玉而去,又觉得这样才能安全追上哥哥,她坚持让方大追随而去,并且留下了白莲教的暗号,以便捉拿叛教的八桂。

她连日奔波,终于有些吃不消了,于小柳在镇上买的糕点和干粮是一点也吃不下,这两日只喝了点水,身体终是虚弱下来,舒九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抚着小腹,在心中对着孩子说话。

好孩子…好孩子…

连行几日,终于在徐州赶上了运粮的车队,那一日阴雨连连,于小柳拿着她的腰牌递到夏如言玉面前的时候,舒九已是极度虚弱,他连忙将她抱上了自己的马车,车上准备充足,有软毯衣物,车队中还带着他的随行大夫,刚好为她仔细把脉。

也幸亏这大夫,他忙让人去城里抓了药,煎熬了喂了舒九,她腹中无物,喝下去很快又吐了出来,只急的夏如言玉团团转。

接连三碗都是如此,他担心她的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与她说了宇文飞雪的近况,这便要留她在徐州,原来京中自有贺兰如瑾坐镇,他这一步回头棋只等大皇子上钩,宇文飞雪出征之后,偏就大皇子不动手,皇上断了粮草,现如今形势不明,赫连城壁与宇文飞雪僵持在青州,攻不来,退不去,两下为难。

其实说白了,就是各为其主。

一个造势说反,引走兵力,其实为了逼宫,一个将计就计,暗度陈仓,其实是瓮中捉鳖。

只是谁也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想来着皇帝老狐狸平日装糊涂,是两不相帮,到这时候却断粮草,分明是要让世家两败俱伤,连窝端啊!

知道宇文飞雪没什么事,舒九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她思来想去,还是想去见他一面,去他身边才能安心,可这小家伙作怪,吃不下药,受不住颠簸。

夏如言玉不能再行耽搁,他看着日渐消瘦的妹妹,痛心道:“让车夫带你去投了客栈,在这等我回头接你吧?”

舒九不依,她咽下涌起不适:“再端来一碗…我要去他那…”

他不想再听,伸臂去抱她的身子,刚到身前,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我就想见他一面,亲口告诉他…他有后了。”

或许这也是明王府所有人的心结,因为一个有后,明王几度疯癫…夏如言玉名义上是舒九的亲生哥哥,其实也不过是名分的事,他之所以是世子,全因为这个…

他懂了,又让人熬了碗保胎药,在城里买了些蜜饯酸枣,配着总算让她喝了下去,也是舒九一心想着去青州,精神上好了许多。

小柳小心侍候着,夏如言玉再不耽搁,又走了十几天,终于到了青州,他先去交接粮草,舒九带着小柳住进了驿站。

因为连日赶路,舒九浑身不适,她坚持要洗了澡,换了衣服再自行去见宇文飞雪,夏如言玉只当她是小女儿心思,也全都依了她。

待舒九收拾停当,已是晚上,哥哥派人来知会她,晚上青州知府有宴。

她照着镜子,心如捣鼓,想着很快就能见到宇文飞雪了,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朝思暮想,是否真的记挂她。

小柳给她简单梳了发髻,她一路走来也没戴什么发饰,还好舒九从不在意,只管仍像往常那样在一侧别了两个珍珠小钗,一小束流苏自上垂下,别有一番韵味,因是入了秋,天已转凉,舒九披了一个黑色斗篷,她带着帽子,全身都裹在其中。

两个人让相熟的官兵赶了马车赶往知府大人的院落,也是巧得紧,刚是挑了帘子,不经意就见着了宇文飞雪,他离马车不远,身后跟着几个人,就在她二人中间隔着一顶轿子,她定定地看着他,只见他一身雪衣,仍如往常一般,全无征战的摸样,因是就站在知府大人的门前,在灯笼的掩映下,他眉间那一点红显得十分扎眼。

他还点着这个…舒九心中微甜,刚要下车,就在那出来迎接的胖知府身后,闪出一个妙龄少女,她也是一身白衣,头上细辫繁琐,几只蝴蝶形状的发饰别在发间,犹如生活。

“世子!”

“嗯…”

舒九顿时坐回原处,只听外面那个知府大人正调侃着:“世子可不知,我家这丫头啊可在门口等了你半晌了!”

“爹爹!”那少女娇嗔着,又似不好意思地说了声:“世子见笑了…”

“看看…还不好意思了?哈哈…”

舒九皱眉,这时听见宇文飞雪清亮的声音传了过来——

宇文飞雪佯作不知,挑眉说道:“有这么好笑么…柳大人这是何意?难道是相中了我的哪个手下,想让本世子去做媒么?”

那知府大人干笑俩声,连忙将话题岔开,他当然不敢直说,俺家这丫头她看上你了,我也相中你了…

宇文飞雪也是不以为意,这便说笑着入府,偏有一人在他身后落了单。

舒九拢紧斗篷,她心中暗暗恼怒,担心着他,惦念着他,他倒好,非但没有半分苦样,还有女人想要投怀送抱!她越想越气,自己怀着他的孩子,为了见他,一路奔波,吃不好,睡不好,苦头没少吃,原想着,见了他…见了他定要好好甩个脸子,可这见了,气得连脸子都不想甩了…

“夫人?”小柳提着灯笼,轻轻触碰了下她的胳膊,疑问道:“咱们不下车了?不是去见世子么?”

舒九被她这么一碰,这才像是缓过神来,她缓缓靠向车后壁,紧绷的身子软了下来,竟觉得十分疲惫。

“嗯,我这会儿累了,不想见了…”

小柳也不多问,在她心中,舒九就是她的主子,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她的天,向后靠去,她轻声说道:“夫人累了就靠在小柳身上歇歇吧…要不,咱们回去?”

“好孩子…”舒九轻轻揽着她瘦瘦的小身板,两个人依偎在一处。她欣慰于这孩子的懂事,怒火顿时消了不少。

“什么人!”

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有人靠近马车…起初舒九根本没在意,赶车的是哥哥的手下,按理说,是不会有人为难,可偏听他一声惊呼,即刻没了声息。

舒九皱眉,她坐直了身子摸向腿边的匕首,暗生戒备,自打出了明王府,她就备了这防身之物,小柳一动不敢动,只见一柄剑鞘伸了过来,就在那车帘出一挑,一个英气勃勃的小将军登时出现在二人眼中!

只见这人一身盔甲,他一手执剑,正是凝神看着她二人,他定定看着舒九,眼中现出一丝得意,竟是忽然就咧嘴笑了。

舒九喜道:“十三!”

此人正是十三,宇文飞雪走到大门前的时候,被知府吸引了注意力,他跟在后面,却是不经意地瞄见了这辆马车,虽然没看见是谁在车中,但是舒九挑帘看了那么两眼,如此注意师兄又是不下车了,他先是好奇,后来仿若是心有灵犀,竟然吓了自己一跳!

他以为是舒九,结果真是她…

“怪不得昨晚我梦见阿九…!”少年已非当日呆十三,说出的话却仍如平常那般、呆:“真是阿九呢!”

舒九亦是高兴,她连忙下车,小柳搀扶着,下了马车,那边十三已经将那赶车的官兵解了穴道。

“阿九…”十三不管不顾重新冲了过来,一下将她抱住:“我很想你…”

“哎呀,快放开…”舒九笑道:“这可不行了…你都是做大事的人了,可不是小孩子了哦!”

十三不情愿地松开她,撇嘴道:“是怕我师兄生气吧…”

她不否认,只点了一指在他鼻尖:“你个呆子也开窍了?你师兄带着你都教你什么了?”

他白了她一眼,不愿反驳,成日的面无表情,只这时止不住的笑意蔓延在唇边…

两个人见了彼此都觉欢喜,舒九摘下了帽子,露出了整张脸,十三心中暗惊,她脸色苍白,十分消瘦,不知是怎么就心酸起来——就算在山上吃他做的饭菜,也未见她这般摸样过。

舒九不愿进那知府的后院,分别叫小柳和那赶车的留在了车上等着,十三提着灯笼,两个人沿路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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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飞雪进了后院,夏如言玉已然在座,两个人寒暄了两句,这便落座,座上也无别个,这知府大人张罗着宴酒,刚坐下了没半刻功夫,便有人送来了急报…

避开众人,宇文飞雪急切地打开了信,他怀中便有一封这样的急报,就是小白玉汇报舒九沿路的事,她平安的消息。

多少个夜晚,都是焦急地等着她的讯儿,他想她,担心她,更多的是害怕她就去一去不返。

拆了密封,他飞快扫着信上的字,又惊又喜!他抚上心口,使劲敲打着自己的胸膛,仿佛不这么按着,这颗心就快跳出来了!

将信塞入怀中,他冲了出去!可刚出内堂,又跑了回来,夏如言玉在座上正悠闲地和知府大人说着话,宇文飞雪风一般卷了过来,一把将那知府推到一边,站在大舅哥面前就结巴起来!

“阿、阿九…九…她…”

夏如言玉轻笑出声:“或是到了这府衙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