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那人似乎只是进来洗手,又很快走了出去。

脚步声逐渐走远了,李杨骁仰头靠在迟明尧的肩上,睁着眼睛,没什么焦点地看向天花板,嘴唇微微张着,红润的泛着水光,胸口因为急促的喘息而上下起伏。

迟明尧把沾满了精`液的手伸出来,用食指在他下唇上抹了一道,然后伸到他左胸下面,五根手指动了几下。

李杨骁睁开眼睛,伸舌头舔了舔自己的下唇,然后哑着嗓子低声问:“弹了什么?”

迟明尧低头说:“Gymnopédies。裸`体之舞。”

李杨骁无力地点点头说:“我听过。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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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写得色气一点 但写完又发现不太色气 55555

迟明尧用沾着精`液的五根手指在李杨骁左胸下缓缓划了一道,问:“怎么谢?”

李杨骁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他从迟明尧身上起来,低头从旁边抽了纸,简单清理了自己,拉上裤子拉链,转过身看着他说:“我也帮你用手吧。”

迟明尧抽了几张纸,当着李杨骁的面,慢条斯理地把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然后揉成纸团,丢到旁边的垃圾桶,用一种别有深意地眼神看着他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个道理懂不懂啊?”

李杨骁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曹烨开着车,很快把T恤买回来,李杨骁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跟在迟明尧身后走出去。

走廊上已经重归安静,导演徐俊之正从拐角处走出来,看样子也是要去卫生间。他看到迟明尧,很热情地走上来寒暄一番,说什么也要拉迟明尧到饭桌上喝酒。

迟明尧借口说旁边有饭局正等着自己,等下次再一起喝。但徐俊之立刻笑着说,迟少你就算看在杨骁的面子上,陪我进去喝几杯,你不去,我的面子倒无所谓,但杨骁的面子往哪搁啊?

李杨骁在旁边笑笑,心道自己在迟明尧面前哪来的面子,导演真是高看了自己。

但没想到迟明尧转头看了他一眼,同意了。

徐俊之看来饭局酒局混了不少,灌酒的手段相当娴熟,一上来就握着酒瓶倒了三杯红酒推过来,笑着介绍道:“这是我们这部剧的编剧十木,特别看好杨骁,知道杨骁要演罗子茗之后,高兴得不得了。哎十木,你可得好好谢谢迟少,杨骁还是他专门介绍过来的呢。”

十木是个聪明人,她立刻从徐俊之的话里推断出李杨骁和迟明尧之间的关系。她把自己面前的红酒喝得见了底,笑道:“可惜没赶上看下午的试镜,听说效果相当不错。”

迟明尧拿起第一杯红酒,说:“是场哭戏,我看到了,是不错。”然后很干脆地仰头干了,又拿起了第二杯红酒说:“剧本里哭戏多么?”

徐俊之看向十木说:“罗子茗的哭戏,大概有三场?”

迟明尧点点头,笑了笑说:“挺好。”又干了第二杯,然后拿起了第三杯,转头问李杨骁:“你今晚喝酒没?”

李杨骁说没有,迟明尧又抬头喝了第三杯,放下酒杯说:“那一会儿你开车送我。”

迟明尧干了三杯红酒之后,和导演编剧又随便聊了几句,便离开了包间。

徐俊之等迟明尧走之后,才又去了趟卫生间。李杨骁看着他空下来的位置想,这个导演大概早晚是可以红的,对片子有自己的路数,在饭桌上又肯拉得下脸面,这个圈子里永远都青睐这一类人。

但他不知道的是,徐俊之在去卫生间的路上,也产生了同样的想法,他想李杨骁红起来是早晚的事情,长得好,演技也不错,而且还张的开腿。

迟明尧回到包间,被曹烨起哄着又灌了几杯酒。对着迟明尧,曹烨灌起酒来更是毫不含糊,硬是拉着他喝了大半瓶红酒。

一桌饭局散了,迟明尧下楼之后,给李杨骁打了个电话。电话里“嘟嘟”响了半天也没接,自动挂断了,迟明尧皱了皱眉,又打了一遍。

那边终于接了,迟明尧对着手机问:“你在哪儿?”

李杨骁说:“你们散了?等我一下,我把这根烟抽完,马上。”

迟明尧笑笑,意味深长地说:“事后烟?”

李杨骁说:“啊,差不多吧。”

李杨骁开车的时候,迟明尧坐在副驾驶的位置,靠着后座闭眼睡着了。李杨骁闻出他喝了酒——可能喝得还不少,明明当时在卫生间还闻不到什么酒味儿。他又想起刚刚在卫生间发生的事情,还有那一串脚步声,简直刺激到有些美妙……

红灯的时候,他垂眼看了看迟明尧的手,脑子里出现这五根指节分明、修长的手指,包裹住自己的样子。

后面催促的喇叭声响起来他才回神,然后他有点自嘲地想,自己今晚大概有点精虫上脑。但他很快又原谅了自己,男人嘛,下半身动物,他又不是性冷淡。

李杨骁按照迟明尧给的地址,把车开到他家楼下,熄了火说:“醒醒吧,到家了。”

迟明尧没动。

车厢里太过昏暗,李杨骁把脸凑过去一点,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迟明尧睡着的时候很安静,朝一旁歪着头,脸上的线条都显得没那么凌厉了,李杨骁这才有种他和自己同龄的真切感。他玩心大起,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迟明尧鼻子下面,学着电视剧里那样,有模有样地去探迟明尧的呼吸。

但他刚把手放过去,迟明尧就睁眼了,是很清明的一双眼睛,看不出一丝睡意。李杨骁冷不防和他来了个结结实实的对视,心头一跳,一瞬间惊了一下。

迟明尧垂眼看了看他的手指,说:“干什么?检查我死没死?”

李杨骁收回手指,讪笑道:“没有,我刚想叫醒你……”

迟明尧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转了转脖子说:“我好像真的喝多了。”

李杨骁赶紧说:“那快点上去睡吧。”

迟明尧看着他说:“你就这么谢我的?”

“……那要怎么谢?”

“送我上去,”迟明尧说得理所当然,“我喝多了。”

李杨骁不想上去,他只觉得屁股疼——上次的经历实在太惨痛了,几乎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你的硬盘在上面,去拿一下吧,”迟明尧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接着说,“放心吧,我喝多了,没力气对你做什么。”

李杨骁犹豫一下,还是跟着上楼了。

迟明尧用指纹开了锁,李杨骁刚走进去,还没来得及看清整个屋子的全貌,就被压到了门边的墙上。他的脸贴着冰凉的墙面瓷片,清晰地感受到迟明尧身上透过来的欲`望——那是一种混合着酒精、赤`裸裸的情`欲。

李杨骁心里暗自骂了声:靠,不是说喝多了没力气么……

迟明尧偏过头舔咬他的耳垂,手从他的衣服下面伸进来,绕着他左胸的乳`头打转,然后用食指和中指夹住轻轻扯了一下,又用一根手指点了两下,在他耳边吹气:“这里硬了。”

迟明尧手上的动作很温柔,但下半身却用了很大力气,他把李杨骁狠狠地固定住,让他根本没办法动弹。

李杨骁被他撩拨得很快起了反应,但他也清晰地感觉到有一根很硬的东西贴在自己臀`部,那是迟明尧勃`起的性`器,紧紧地贴着自己,他甚至能感觉得到那玩意儿的尺寸和灼热的温度。

他闻到迟明尧身上的酒味儿,紧张到咽了下口水。

迟明尧抓着他的头发,往后扯了一下,让李杨骁仰起脖子,偏过头去舔他的喉结,还用牙齿轻轻地啃咬,像极了某种犬齿兽类。然后他一只手向下,隔着裤子揉搓了两下李杨骁的性`器,然后伸到他后面的穴`口处给他做扩张。

迟明尧的耐心并不多,他很快伸了两根手指进去,疼得李杨骁闷哼一声,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迟明尧隔着衣服咬他的肩膀,手指在他后`穴里搅动着。

那三根手指抽出来的时候,李杨骁明显感觉扩张做得不太充分,他对与接下来的插入恐惧到几点,不自觉绷紧了全身,那姿态简直有点全阵以待了。

他把紧张表现得太明显了,以至于迟明尧扶着他的胯骨要进入时,罕见地良心发现,问了句:“怎么这么紧张?”

李杨骁闭了闭眼睛,咬着牙说:“扩张没做好,会疼。”

迟明尧的性`器抵着他的后`穴,低声问:“疼得话你会哭么?”

李杨骁在黑暗里瞪着他:“不会,变态。”

迟明尧抓着他的手靠近他的臀缝:“那你自己扩张。”

李杨骁的手指碰到他的滚烫的性`器,他把手往回抽了抽,很明显地拒绝这个提议。

但迟明尧还是抓着他贴近自己的性`器:“那我帮你扩张,你也帮我吧。”

李杨骁像是有片刻犹豫,但他还是伸手握住了迟明尧怒张的性`器,学着他之前那样,用拇指在性`器的最顶端抚了一圈,然后上下帮他撸动。

迟明尧笑了一下说,很上道啊,然后又挤了一些润滑,帮李杨骁继续做了一会儿扩张。

这次的扩张总算做得充分,迟明尧把手指抽出来,隔着李杨骁的手握住自己的性`器,贴在他耳边说:“握紧了。”

李杨骁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手里的那根青筋凸起的性`器抵到自己后面,他很用力地往回抽了抽手,但迟明尧握着他说:“好好感受一下,它要进去了。”

李杨骁握着那根性`器,它正对准自己后面,这个联想让他脸上迅速烫起来。

迟明尧松了手,握住他的腰,不由分说地把自己的性`器顶进去。

这次的疼痛感似乎比上次减轻了很多,但李杨骁头上依然冒出了汗。就在性`器顶端好不容易挤进去的时候,李杨骁一个激灵,清醒了:他突然意识到迟明尧没带安全套。

他往前挣动了一下:“操,你没带套啊!”

迟明尧正被李杨骁体内的软肉包裹着,那里面很热很紧,带给他巨大的快感。他对李杨骁的试图挣脱非常不满,握着他的腰,把他往后带了一下,让性`器进入得更深一些。他咬着他的耳垂说:“没事儿宝贝儿,我没病,明天给你看体检单。”

李杨骁前面是墙,后面是精虫上脑的迟明尧,进退不得,他咬牙切齿道:“操,我有病啊!”

迟明尧缓慢但坚定地把性`器整个推了进去,进到李杨骁体内很深的地方,那里面紧绞着他,让他舒服地叹了口气。他趴在李杨骁耳边说:“那我就跟你一起得病,一起病死。”

李杨骁气得脏话刚要飙出口,迟明尧开始在后面狠狠地顶弄了,他用胳膊环着李杨骁的腰,既快又狠地一下一下抽动,每一下都顶到李杨骁体内最深的地方。

李杨骁的脏话飙得支离破碎。他疼得要死了,狠命地想把迟明尧从自己身体里挤出去。

迟明尧把他摁到墙上,一下一下撞着他体内。李杨骁承受着强烈的疼痛感,伴随着疼痛感一起涌入大脑的,还有汹涌到有些可怕的快感,像电流一样顺着他的脊椎层层地炸裂开来。

这种灭顶的快感让他觉得有点恐惧,他甚至觉得自己随时会死过去。他的喉咙里忍不住溢出呻吟,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迟明尧快速地抽`插了一会儿, 然后握着他的腰,把他翻了过来。李杨骁已经被插得腿软了,翻过来的时候,差点瘫下去。迟明尧把他抱起来走了几步,放到卧室的窗台,抬起他的两条腿驾到自己肩上,狠狠地顶入。

李杨骁已经被快感淹没,意识所剩无几。迟明尧经过了最初的发泄,开始九浅一深地折磨他,他喜欢看李杨骁因为突然的顶弄哼出声来,他皱着眉呻吟的样子在月光下面看起来很漂亮。

他不厌其烦地把一次次把整根性`器抽出来,然后凶猛地顶入。

李杨骁就是在一记用力的顶弄后射了出来,高`潮来得猛烈而突然,像无数炸裂的火花积聚到一起,然后在他身体里炸开了巨大的烟花,似乎要把他炸得四分五裂,他甚至陷入了短暂的休克状态。

白浊的精`液喷射出来,溅到了迟明尧的胸前。他的性`器也被李杨骁体内痉挛的肉壁挤压着,他握紧李杨骁的腰,凶狠又快速地抽动了几十下,然后尽数射到了李杨骁体内。

迟明尧射`精之后,在李杨骁体内停留了几分钟,等到呼吸慢慢平复,才把性`器抽了出来。

李杨骁感觉到自己体内有液体流出来,那是迟明尧留下来的精`液,一瞬间他有种想把迟明尧一脚踹开的冲动。但他刚刚做完,全身没什么力气,连话都不想说一句,于是他伸手把迟明尧往旁边推了一下——没推动,倒是迟明尧自己顺着他的力气朝旁边走了一步,问了句:“怎么了?”

李杨骁自己下了窗台,说:“浴室在哪儿?”两只脚刚着地,他就感觉自己后面的液体顺着大腿根流了下来,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堪了。

迟明尧摸过烟盒,点了根烟,在冷白的月光下看着他,似笑非笑地说:“这么快就洗澡?多停一会儿吧,有利于受孕。”

李杨骁转身就走,他觉得和迟明尧说话只会把自己气死——打个炮而已,爽到了就好,没必要给自己找气生。

二十四章 信息

没开灯的屋子有些昏暗,李杨骁摸着黑走了一圈,他不想开灯,黑暗可以把一些暧昧的痕迹隐藏起来,又可以让另一些暧昧的气息扩散开来,他觉得这样挺好。

迟明尧就跟在他身后两三步,抽着烟,不紧不慢地跟着他把屋子转了一圈,也不开口说浴室在哪里。走一间屋子,他就把那间屋子的灯打开,等到李杨骁找到浴室,整个房间的灯已经差不多全都开了,照得满室亮堂。

李杨骁穿着那件大得可以盖住半截屁股的T恤,他知道自己身后流出来的精`液大概被迟明尧看了个一清二楚,但他忍住难堪,故意表现得不那么在意。

走进浴室的时候,他顺手带了一下门,但迟明尧倚着门边,又伸手把门推开了。

李杨骁很无奈地转过身说:“少爷,你能不能别那么幼稚?”

“不能。”迟明尧说得理所当然。

李杨骁看了他两秒,叹了口气,转身脱了T恤,站到浴池里试了试水温,开始洗澡。

迟明尧倚着门,一边看他洗澡,一边慢悠悠地抽烟,抽完了走过来,把李杨骁手里的淋浴头拿过来,用一种很暧昧的语气在他耳边低声道:“后面洗了?”

李杨骁脸上全是水,眼睛眯起来,没说话。

迟明尧笑了一下,伸手把他额前的头发抚上去,动作轻得有点温柔的意味。

但这份温柔并没持续多久,迟明尧很快又压着李杨骁在浴室里做了一次。

李杨骁明显要比开始时的那次配合得多,他开始有点沉溺于做`爱带来的快感,尤其是临近高`潮的那一刻,脑袋里一片空白,只有噼啪炸开的火花,把其他所有想法都燃烧成灰烬,只有肉`体与肉`体的相撞,汗水混合,体液交融,整个人都被卷入到黑色的漩涡里……

第二天早晨李杨骁醒过来的时候,迟明尧还在旁边睡得很熟。他撑着床坐了起来,觉得有点腰酸背痛。外面的阳光看起来不错,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面上投射了一道亮白色的光条。

迟明尧似乎感受到一旁的动作,翻了个身,继续睡得很沉。

李杨骁已经毫无睡意,长期在晨间练台词已经让他养成了早期的习惯。他看着迟明尧睡得呼吸均匀、毫无戒备,脑子里上演了一幕连贯的犯罪计划:他可以趁着迟明尧熟睡的时候把他绑起来,让他看着自己的屋子人财两空。

但这个犯罪计划在脑子里实施到一半,李杨骁就觉得有点进行不下去了——这里实在太空了,除了一些必备的家用电器,多余的东西一概没有,只有墙边堆着一些画,看起来似乎画得还不错。最上面的那张,似乎是画了一头彩色的小鹿,颜色搭配得极其漂亮,让人想到嫩芽刚发的春天。

李杨骁盯着那张画看了一会儿,又转头看了看迟明尧。

他想起昨晚那场酣畅淋漓的性`事,不得不承认他是有爽到的。但他又想起前一天晚上帐篷里的那段对话,昨天晚上做的时候,不知道迟明尧想没想过,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二个二十万。

四个二十万全都做完,是不是才代表这场交易彻底终结,那他们俩之间是不是就可以彻底不再联系,就当没认识过那样。反正,朋友是做不成了,哪有朋友做到床上的,至于炮友嘛,也算了吧,这段关系开始就带着交易性质,他恨不得早点结束,赶紧忘掉这段记忆……

李杨骁伸手从桌子上抽了根烟出来,跳下床拉开一半窗帘,把窗户打开,这才拿起打火机点着火,又坐回了床上。

迟明尧听到旁边的动静,半睁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李杨骁正靠着枕头,看着窗外一边想事情一边抽烟,他微微皱着眉,看起来倒真的有种在抽事后烟的样子。

迟明尧眯着眼睛,伸手把他手上的烟抽了出来,掐灭了说:“不准在我睡着的时候抽烟。”

李杨骁转头看着他说:“我不会偷着把你家房子点着的。”

迟明尧闭着眼睛说:“不准就是不准。”

李杨骁憋着一肚子气,想着,什么人啊这是,赶紧把四次搞完,赶紧散伙吧!

等到迟明尧洗漱完之后,李杨骁问:“我的硬盘呢?”

迟明尧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在公司啊。”

“你昨晚不是说在家?!”

“骗你的,你还真信啊。”

李杨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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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把过渡段更了吧,明天会更~

坐在迟明尧车上去他公司拿硬盘的半途,李杨骁突然又改了主意。他让迟明尧把车开到黄莺的酒吧就下车了,打算跟黄莺当面道个别。

进到酒吧,黄莺并不在吧台,他随便找了个服务生问了一下,服务生说,黄莺姐正在睡觉,昨晚跟一群老朋友玩桌游玩到天亮才回屋睡下。

李杨骁点点头,自己到吧台里找地方坐下了,他已经在这里唱了两个多月了,对这里的摆设比对人熟多了。

坐定以后,他打开了桌边的台灯,开始翻昨天从导演那里拿回来的剧本。

《如果云知道》是一部披着律政佳人皮的都市情感剧,女主赵可研是一位在律所工作了两年的年轻女律师,在一起饱受舆论争议的司法案件中偶遇自己的初恋男友兼高中学长季双池,两人分别是原告和被告的律师,看似是站在正义的对立面,但随着案情逐渐浮出水面,案件背后更多复杂的因素才逐渐显露。男主季双池作为一个法律精英,由于为有钱有权的被告做辩护,在第一次重逢时就被女主不记旧情地骂了个狗血淋头,但随着两人在查找线索时不断碰面,案情逐渐明晰,两人之间的昔日旧情也渐渐复燃……

而李杨骁饰演的罗子茗,是一个进入律所实习的大四毕业生,由于出生在法律世家,被父母逼迫着也学了法律,但他志不在此,总是吊儿郎当,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一开始给负责带他的赵可研添了不少麻烦。但看着赵可研为案件忙得焦头烂额,他开始对这件事认真起来,但好心办坏事,他毁了一个重要线索……

十木在五年后重新改编小说,对律政部分做了不少修整,相比原著,电视剧剧本的案件更跌宕起伏,主角的人设也在原来的基础上做了强化,李杨骁看着看着剧本,不知不觉中就沉浸到剧情当中,等到黄莺睡醒走到他面前,他才发现已经过了整整一个下午。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李杨骁抬头,见是黄莺,合上剧本笑道:“马上要演的剧本。”

黄莺很感兴趣地问:“你接到戏啦?这么快?”

李杨骁点点头,说了实话:“嗯,迟明尧介绍的。”

黄莺愣了一下,不知道是没想到李杨骁居然这么坦诚地说出来,还是没想到他们俩会这么快勾搭上,但她显然是立刻明白了他俩之间关系并不清白,她有点不自然地笑着说:“啊……迟明尧啊,挺好的,挺好的……”

李杨骁靠着椅背看她,说:“黄莺姐你是说什么挺好的,是说迟明尧,还是说有戏拍这件事儿?总归不是说这段关系挺好的吧?”

黄莺见他这么认真,伸手推了一下他的头说:“你这孩子是不是傻啊?什么话都往外说。”

李杨骁撇撇嘴说:“我又不是跟别人说。”

黄莺看了他几秒,才叹了口气,说:“有戏拍总比没戏拍好。”

李杨骁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黄莺一跳坐到了吧台上,点了根烟抽起来,说:“迟明尧这个人啊,我接触得也不多,他回国还没两年吧,我也就跟着曹烨和他喝过两三次酒吧。他好像之前是学画画的,有时候表现得挺成熟,有时候做事又像个小孩儿……”

李杨骁问:“为什么像小孩儿啊?”

“成年人做事儿,很少有那么任性的啊……我听曹烨说,之前在饭桌上,陈瑞给一个小演员灌酒,说,要么一杯红酒干了,要么陪他一晚上。那杯红酒里面下了药,是趁着那个小孩儿去卫生间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下的。那小孩看起来还没成年,哆哆嗦嗦地把酒杯端起来了,刚凑到嘴边要喝下去的时候,迟明尧跟他说,你过来。小孩走过来了,迟明尧接过酒杯,当着陈瑞的面朝后一泼,全泼地上了。”

黄莺敲了敲吧台说:“梁子就这么结下了,后来迟明尧和陈瑞就没凑一桌吃过饭。本来吧,这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陈瑞在圈子里混,怎么可能不卖明泰二公子一个面子啊,但迟明尧这招做得太绝了,当着全桌人让陈瑞下不来台,也是够任性了……”

李杨骁问:“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这事儿变得挺糟心的,说了坏兴致,改天再给你讲吧。走,请你吃饭去。”

饭桌上,黄莺喝了酒,对李杨骁说:“我还记得当年,你跟江朗在我那里拍戏,化妆师在旁边给你上妆的时候,江朗趴在吧台上跟我说,一定得趁现在可劲儿地折磨李杨骁,等以后他红起来了,我估计就请不起他了。当时我还问他,你怎么那么肯定他能红呢,江朗说,那你找个他红不起来的理由告诉我。”

李杨骁看着酒杯的红酒说:“他也这么跟我说过,当时我说,只要是你的片子,不给片酬我也来。”

黄莺唏嘘道:“你们当时的关系可真是好啊……”

李杨骁说:“嗯,只是后来运气都不太好。”

当晚,李杨骁洗完澡,裸着上身对着水池刷牙,漱口的时候,他扫了一眼镜子,瞥见自己肩膀处有一片很暧昧的红色印记。他侧过脸垂眼端量了一会儿——那是昨晚迟明尧留下的痕迹,他好像很喜欢在做`爱的时候咬自己的肩膀。李杨骁盯着那篇印记看了半晌,伸出手缓慢地抚了一下。

关了灯躺在床上,他又想起晚上在饭桌上和黄莺的对话,想着江朗如果知道自己当年看好的演员,第一部出现在公众面前的作品居然是睡来的,会有什么感想。但他后来又想,江朗凭什么要对这件事有什么感想,他从出事以后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不过是躲起来不愿意面对现在的自己,一个懦夫而已。他该要的是三年前那个江朗的感想,但那个江朗早都已经顺着时间的河流飘走了。

三年前的江朗和三年前的李杨骁,还有那些一起在地下酒吧里拍电影的日子,早都已经过去了。

视若珍宝地捧着过去,不过是因为现在过得狼狈而不堪。

酒精在脑子里不断沸腾,李杨骁抓起手机,迅速翻过微信上联系人的头像,想把江朗找出来,但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他翻了很久、找到眼花才把江朗翻出来。

他借着酒劲打了几行字发了过去:“过几天我马上要进组了,拍一部言情剧,演男二。当年为了和你拍那部片子,我推掉的也是一部言情剧,也是演男二,你说命运是不是很神奇?还有一点也想告诉你,这个角色是我睡来的,要睡四次,现在还没睡完。”

打完这几行字,他都没有回头检查一遍就点了发送,然后把手机扔到一边睡着了。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晨李杨骁醒过来的时候,他猛然想起前一天晚上的自己好像给江朗发了一条消息。他极度后悔,夜晚的情绪波动加上酒精的刺激,让他干了一件清醒时绝对不会干的事情。

他已经不记得具体发的内容是什么了,只隐约有些印象,说自己睡来了一个资源。

李杨骁悔恨万分地拿起手机,想看一眼自己昨天发过什么蠢话,但他点开微信才发现,那条消息并没有发给江朗。

而是发给了迟明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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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要进组啦

这条消息下面还没有任何回复,但李杨骁简直想拿手机拍死自己——这比发给江朗还要糟糕,依迟明尧的少爷性子,他不知会拿这件事怎么折腾自己。

迟明尧醒了吗?他看到了吗?如果没看到的话,现在赶到他家里偷手机还来得及吗?李杨骁脑子里飞快地闪过这些想法,然后自暴自弃地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彻底认命了。

他巴不得迟明尧不回他,装看不见,无声无息地把这事儿翻篇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结果了。

李杨骁一上午没看手机,练完台词就开始看剧本,很怂地选择了逃避。这事儿简直一言难尽,不只是发错一条消息那么尴尬,还有消息的内容和发错的对象,都让这件事堪称“事故”。

于是直到他饿得前胸贴后背,翻遍家里也找不到一袋方便面,不得已只能点外卖的时候,他才拿起了手机。

屏幕一亮,刚刚没退出的聊天界面就显示出来了,那条消息下面依然没有回复。

但多了一行灰色小字:对方撤回了一条信息。

这下,李杨骁彻底懵逼了,他抓肝挠肺地想知道迟明尧撤回的那条消息到底是什么,但是前一条发错的信息又格外碍眼,让他无论如何也打不出那几个字:你刚说了什么?

李杨骁盯了那行字好一会儿,快要把屏幕盯穿了,但最终还是选择退出了聊天界面——他直觉那不会是一句什么好话,既然对方都选择撤回了,那他实在没必要为了自己的好奇心自讨没趣。

就在李杨骁糟心的时候,迟明尧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极度后悔自己刚刚的那条撤回。

今天早上醒过来看到那条消息的时候,他就立刻意识到李杨骁是发错对象了,他第一反应是有点好笑:如果李杨骁知道自己发错了,那估计一晚上辗转反侧没睡好吧;如果他还不知道自己发错了,那早晨醒过来估计会觉得五雷轰顶。

怎么想都挺好笑的,迟明尧恶作剧地回了句:“嗯,开心吗?还是嫌少了?”

这句话发出去之后,他还笑了一下。

然后他开始看着那条消息琢磨:这几句话原本是要发给谁的?当年为了和你拍那部片子?迟明尧脑子里冒出了一个名字:江朗。他都没想到自己的记性会这么好。

他又看了一遍李杨骁发错的那条消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遍他居然看出了一丝悲凉的意味——李杨骁显然不是在一种开心的状态下发出的这条消息。

发这条消息的时候,他哭了吗?迟明尧脑子里又闪过那天李杨骁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无声流泪的样子。那天他真的流了很多眼泪,好像是积聚了莫大的悲伤和绝望,突然间释放出来一样。

被封杀而已,没戏演而已,有那么绝望吗?

演戏对他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迟明尧的眼神落在那句“你说命运是不是很神奇”上面,盯了几秒,然后按住自己刚刚发送的那句,点了撤回。

然后他为这个动作后悔了一整天——这是他人生中点的第一个撤回,点这个动作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想到,撤回消息居然还会有提示。

能把撤回这条消息的提示撤回吗?迟明尧咬牙切齿地看着那行灰色小字想:这他妈到底是谁设计的弱智功能?

因为这个提示,迟明尧的心情非常不好,这直接导致明泰家居的员工,在周一这么惨烈的日子里,面对明显心情不佳的老板,战战兢兢地辛勤工作了一整天,没有一个人敢提前下班。

——直到有人看见老板冷着一张脸走进了公司内部放片的小影院,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硬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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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满足大家的好奇心,楼主很勤劳地更了一丢丢

二十五章 银幕

迟明尧走进小影院,靠着后排调试银幕的电脑坐下,然后插上硬盘,扫了一眼小屏幕上出现的一列文件名,打开了《迢迢》。

开头的长镜头过去以后,是地下酒吧里沸反盈天的群魔乱舞。李杨骁在后台换衣服,一堵墙隔开了另一面的喧嚣。衣服换好后,他伸手拿下了挂在墙边的半脸面具,对着略矮的镜子微微弯腰,把面具戴在脸上,遮住了上半边脸。绕到舞台之前,他在等候的区域站了一会儿,像是看着某个地方,镜头转过去,角落里坐着一个看起来很斯文的男人,正在独自喝酒。

李杨骁对着那个方向看了半晌,等到DJ倒数,才走到台前,开始跳钢管舞。在《迢迢》里,李杨骁的钢管舞跳得比那晚多了几分色`情,他的身段很软,开头热身的动作充满了挑`逗的意味,那是一段极其缠绵的舞蹈。但镜头近距离扫到李杨骁的脸,似乎可以看到面具后面的冷漠表情,只是眼神一直落在那个角落,像是在和那个男人遥遥相望。

下一个镜头,是可以穿透屏幕般炽热的阳光,李杨骁在明晃晃的篮球场上,和一群人高马大的男生打篮球,铁丝网外面间或传来一声欢呼。打完篮球的一群男生挤在更衣室里,混合着青春冲动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男生们说着有些下流的脏话,李杨骁偶尔插科打诨,和青春期的大男生们没什么不同。

镜头就在沉闷和明亮间来回变换,李杨骁的身份也在普通大学男生和钢管舞男间来回转换,操场上充斥着怒骂和肉搏的男生群架,酒吧里碎了一地的玻璃酒瓶和乱成一团的撕扯,明晃晃的阳光和刺目闪烁的舞台灯……一片混乱中,李杨骁走下台,朝着那个角落走过去,撕扯与怒骂都变成了静止的无声动作,只有脚步声,一下,又一下,他走得很慢,走了很久,挤过人群,躲过拳头,走到那个角落的时候才发现那里是空的,只有一个剩了半杯红酒的酒杯,他端起来喝掉了。

在那个做`爱的镜头里,李杨骁的眼睛上蒙了一层黑色的布,他骑在那个人身上扭动腰肢,赤`裸的脊背在幽暗的光里显得格外诱人,高`潮的时候,他的嗓子里发出一丝难捱的呻吟,听起来有种失控的意味,让这场激烈的性`事显得无比真实。

迟明尧想起黄莺讲过的那个笑话,她讲那个时候的江朗,为了这一场戏和李杨骁吼,你他妈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爱。

所以那个时候,他做过吗,是做过才显得这么真实吗,可明明真正做的时候,他好像又是一副任人摆弄的青涩样子。到底哪个才是演出来的?

片子的最后,李杨骁走在校园里,走在高楼投下的阴影和外面阳光的交界处,迎面撞到一个人,是酒吧里那个年轻的男人,他第一次没戴面具和他对视,叫了一声:“老师。”

那个人“嗯”了一声,匆匆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片子不长,时长不到一个小时,镜头很破碎,但江朗无疑是很会拍人的,李杨骁在这部片子里时而妖娆时而青春,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模样。镜头围着他转的时候,有时会给人一种感觉,似乎镜头的背后是那个年轻的男人。

迟明尧又点开了几个片子,李杨骁演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角色,歇斯底里到吃了女友的变态,僵尸潮爆发时拯救全校的中二英雄,有严重尴尬恐惧症的极客宅男……

迟明尧点开的最后一个片子,片名叫《偷心》,右下角的时间显示五年前。

李杨骁在里面演了一个喜欢恶作剧的小偷,经常在白天去别人家偷东西,只是他不偷值钱的东西,只偷对别人最重要的东西,比如签满NBA球星名字的篮球,写满了初恋回忆的日记本,盖满全世界章子的护照……在一个年轻女孩的家里,他看到贴了满墙的照片,推断出她最喜欢的一件衣服,然后偷走了那件裙子的腰带。有一天他在地铁上看到了那个女孩,她还是穿着那件裙子,只是换了个腰带,看起来有种怪异的违和感……

这个有些奇怪的故事就围绕着男孩和女孩展开,洋溢着青春又怪诞的气息。李杨骁在前半段是完全放松的状态,楼梯一跨三级,是很轻盈的少年姿态,当他把别人最喜欢的东西偷走之后,他会对遇见的第一个人绽放出一个极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