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杨骁笑了一下:“我不想红为什么和你睡啊。”

“为什么想红?”

“为什么想红?这有什么好问的,这圈子里除了已经红起来的,没人不想红吧。”

迟明尧看着他说:“我以为你不想。”

“你高估我了,我和那些挤破头想爬上去的小演员们没什么不同。”

迟明尧笑笑说:“你对自己的认识倒是很清楚。”

“嗯,人贵有自知之明嘛。”

迟明尧看着李杨骁问:“你在害怕?”

“为什么这么问?”

“你给我一种类似于自暴自弃的感觉,你怕陈瑞对你做什么?”

李杨骁摇摇头说:“我不是怕陈瑞。算了,上去吧,别剖析我了,比起陈瑞我更怕这个。”

但刚迈上一阶楼梯,李杨骁的手机就响了,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宋昶又打过电话来,他只得转头对迟明尧说:“我接个电话,你先进去吧?”

迟明尧扫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名字,说:“你接吧,我正好在外面抽支烟。”

李杨骁接起来,朝旁边走了两步,对着电话问:“什么事啊宋昶?”

宋昶的声音带着醉意,问他:“杨骁,你还在那家餐厅呢?”

李杨骁“嗯”了一声。

“回去吧,赶紧回家吧,都这么晚了。”

“知道,就快回了,你别担心我了,又不是小姑娘。”

电话那头没声了,只能听得见些许喘气的声音,过了大概几十秒,宋昶突然没头没脑地问:“其实你也不想吧?是他逼你的对不对?”

李杨骁愣住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这句话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了,就好像有人握住他的心脏狠狠捏了一把,以至于他有些心律不齐。他沉默了半晌,才轻声说:“宋昶你应该最清楚,没人能逼我做什么,所有的选择都是我自己做的。”

说完这句,李杨骁就挂断了电话。他不想再跟宋昶继续说这件事了,如果时光能够倒转,哪怕只倒转半天,他会拒绝跟宋昶约这顿饭。

可后悔的事情那么多,如果时光真能够倒转,他肯定会贪心地让时光不止倒转半天。

时光倒转两个月,他不会跟迟明尧讲他八年暗恋的故事,那迟明尧也不会提出睡他四次的要求。

时光倒转三个月,他会拒绝跟迟明尧做那笔交易,那或许现在他还在酒吧里做他的驻唱歌手。

时光倒转五个月,他不会答应和徐琰吃那顿饭,那他根本就不会认识迟明尧。

时光倒转一年半,他会很干脆地拒绝那个被包养的提议,就算再怎么心灰意冷也会拒绝,那就不会发生后来被陈瑞封杀的事情。

时光倒转两年半……倒转两年半,他还是会选择跟江朗拍那个前途未卜的公路片吧。

那就继续倒转吧,倒转八年,他会改变主意,不去北京参加艺考……吗。好像还是会去的吧。

他突然想起高二的某天午后,班上的月考成绩单发下来,有人志得意满,有人郁郁寡欢。宋昶毫无悬念地又考了班上第一,他考得也不错,是第八还是第九来着,已经记不清了。他把宋昶的数学试卷拿过来,照着订正好错题,还回去的时候,正在一旁睡觉的宋昶抬起头,迷蒙着一双眼睛看他,小声问,你想好以后考哪个学校了吗。他先是摇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转头跟他说,我想去中戏,读表演系,做演员,演电影。那是他第一次和别人讲出心底的秘密,说完这句以后,他还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了句,你会不会觉得我太不自量力。

他记得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洒了一地,窗户是大开着的,偶尔会有风吹进来,把天蓝色的窗帘都吹得飞起来。

那是这一切的起点,所有种种都还美好如初。

晴天万里,风轻云淡,梦想可期,通往未来的那扇门闪闪发光。

而那时的他也从未想过,未来竟会是如此糟糕。

李杨骁后背靠着墙,抬头看了看夜空,郊区的月色格外好,其实是很适合喝一杯酒的,然后晕乎乎地、摇摇晃晃地走回宾馆,一头栽到床上,什么都不想,一觉睡到天亮。

可惜不能这么任性了。谁让这些年他做的每个决定都是错的。运气可真差。

他转头看了看迟明尧。迟明尧正背对着他抽烟,似乎也是抬头看向夜空的模样。他会觉得月色很好吗?他会对这扇门的后面、餐厅里乱糟糟的一切觉得厌烦吗?他还是那么想看到自己尊严扫地、脸面全无吗?

他又想逃走了。就这么跑掉,飞快地一路跑下去,逃到他们找不到自己的地方。总会有那么一个地方的吧,能让他藏起来,不去想什么演戏的事情了,就单纯而轻松地活着,反正活下去又不是什么难事。

可这些年的经历怎么办?就这么全抛下吗?他觉得自己有点被宋昶洗脑了,宋昶总是一遍一遍地对他说,你经历的这一切都是积淀,都是为了等待那一刻的到来。他原本是不相信的,这种话只能骗骗涉世未深的高中生而已。可为什么真到了要做选择的时候,又总是依依不舍地抓住那些经历不肯放手?

现在走的这条路,还是当年的自己想走的那一条吗?还是已经迷路了?那正确的路在哪?

李杨骁脑子里冒出了无数个问号,可惜每一个问题都没有答案。如果能有人牵着自己走就好了,如果能有人愿意为他指一条正确的路就好了。他突然觉得人活着是这么这么孤独,尤其是站在十字路口做出抉择的时候,怎么会如此孤立无援。

手上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宋昶发了长长一段话过来:

“杨骁,你别当演员了吧,也别进什么娱乐圈了吧。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说出这句话。我有点后悔了,为什么我之前总是在劝你再多等等,别放弃,我对于那个领域什么都不懂,有什么资格劝你坚持下去。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别等了,去做别的事情吧,余生那么长,有意思的事情还有很多,何必要一条路走到黑。我现在说这些还来得及吗?对不起杨骁,说什么坚持等待别放弃,对我来说太简单了,我根本就不了解你的那个世界。回家吧,早点回去吧,我去接你好不好?”

李杨骁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下来,鼻子一酸,险些落泪。对着手机,他打了一个“好”字,只是迟迟没点发送,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然后删掉那个“好”字,对着手机打了一行字:“都已经走这么远了,回不去了。”然后他点击发送,把手机装起来,若无其事地叫了迟明尧的名字。

迟明尧转头问他:“安抚好了?”

李杨骁点点头:“进去吗?”

迟明尧掐熄了烟,朝他笑了一下:“紧张吗?”

李杨骁看着他问:“你希望我紧张还是不紧张?”

“你好像不喜欢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迟明尧把胳膊搭到他的肩膀上,“这个习惯不好,以后要改。”

李杨骁垂眼笑笑,没说什么。

陈瑞远远地看到迟明尧和李杨骁走过来,招手让服务生添了一把椅子。

等两人走近了,陈瑞笑着招呼:“哟,来了!按说这声‘久等’不应该我来说,不过我还是得替大家说一声,迟少,我们可真的是‘久等’了啊。来杨骁,坐这里,知道你来,刚让服务生特意新添的椅子。”

迟明尧走过去,坐到了陈瑞旁边,示意李杨骁坐在自己刚刚位置,然后笑笑说:“陈总把我要说的话说完了,那我只剩罚酒这一种选择了。”

“既然迟少自认罚酒,”陈瑞起身从桌子中间拿了两个空酒杯,倒过来放到桌子上,说,“那我们可就不拦着了啊。”说着就拿起酒杯开始倒酒。

平常人往高脚杯里倒红酒,最多也只倒半杯,只是陈瑞这酒倒得太实在,倒了满满两杯,丝毫没打算把灌酒的念头藏起来。

迟明尧皱了皱眉说:“陈总这酒倒得也有点太别致了。”

陈瑞把两杯酒推到迟明尧面前,笑着说:“迟少的酒量我是知道的,两杯酒,不算什么的。”

旁边有迟明尧的朋友说了句:“陈瑞你这酒倒得不厚道啊。”

迟明尧靠着椅背说:“我要是不喝呢?”

“那我当然也没办法,要不,杨骁替迟少喝了?”陈瑞看向李杨骁说,“要我说迟少对你够好了,喝两杯酒报恩,也是应该的。”

陈瑞说话的时候,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李杨骁,那双眼睛看似是笑着的,但目光却很阴冷。

李杨骁一瞬间想起一年多前的那天晚上,他跟陈瑞面对面坐着,陈瑞也是这样直直地看着他,只是目光相当善解人意。当时陈瑞给他倒了酒,同样的高脚杯,只倒了三分之一的样子,李杨骁摇摇头拒绝了,他说,可以不喝吗,我有些酒精过敏。酒精过敏?严重吗?当时陈瑞很关切地问他。大学的时候,喝到过医院去,被摁着洗了半夜的胃。这么严重啊?那算了算了,别喝了,这么美好的夜晚,可别给耽搁过去了。

李杨骁想到这里,觉得有点反胃。他当时究竟是中了哪门子邪才会答应被包养的要求?这两年他到底是做了多少荒唐事?

他伸手捏住了高脚杯细长的杯脚,笑了笑说:“陈总说得对,这杯酒我替迟总喝了。”

“你替我喝?”迟明尧看着他说,“那也得经过我的同意啊。”

李杨骁也看向他,认真地问:“那迟少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迟明尧伸手把高脚杯拿了起来,说:“我没有让别人替我喝酒的习惯。”然后仰头一口气把满满一杯红酒喝了下去,又拿起另一杯,也是一口气喝到见底。

“够意思,刚刚没白等,”陈瑞笑着说,“早就听说迟少酒量好,今天才相信是真的。”

“所以,我可以带他走了?”可能因为喝过酒的缘故,迟明尧的音色变得比平日更冷了。

“走?迟少你真是……最重要的事情还没聊到,怎么能提走这回事儿?多扫兴啊。”

“你要和我聊什么?”

“迟少你真是健忘,咱们把杨骁叫过来,好不容易凑一桌,不就是为了把旧帐一笔勾销?”

迟明尧已经看出来了,陈瑞这顿饭果然是一顿没安好心的鸿门宴,而至于所谓的一笔勾销——他才不相信陈瑞会这么大度。

迟明尧笑了一声,问:“那陈总说说,打算怎么一笔勾销?”

陈瑞又拿起了红酒瓶,晃了晃说:“都是哥们,就不见外了。咱们就江湖意气一点,来个杯酒泯恩仇吧,怎么样?杨骁你敬我一瓶红酒,我保证以后不再挡你的路,咱们就一笔勾销,我也不记仇了,行吗?”

迟明尧看着他说:“一瓶?陈总,有点过了吧。”

“不过不过,当时我跟杨骁谈好的条件,可是让他带着五百万进组当男一号的。还记得这事儿吗杨骁,你后来逃了,为了把这五百万花出去,我可是费了好大劲又找着了别人呢。”

李杨骁在桌下攥紧了拳头。陈瑞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成功地把他伪装了厚厚几层面具,毫不留情地撕扯下来,让他仿佛裸`体一般地面对着一桌人。暴露在所有人目光之下的这具身体实在太丑陋了,太肮脏了,他曾经怎么会是这样的人?那个人真的是他吗?为什么他会做出让自己都觉得恶心的事情?

迟明尧转头看了他一眼,只是轻飘飘的一眼,却好像一道锋利的利刃一般划过他的脸。有点疼,也是,面具都被扯烂了,怎么会不疼呢?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谢谢陈总把细节讲给我听。”迟明尧接过陈瑞手里的红酒,给自己倒满了,然后端起杯子说,“为了表达对陈总的谢意,这瓶酒我替他喝了。”

迟明尧说完,干脆利落地仰头又喝光了一杯酒,然后自己拿起酒瓶,朝高脚杯倒酒。

李杨骁开口了,他说:“我自己来喝吧。忘了说,其实我也不喜欢别人替我喝酒。”

迟明尧拂开他的手说:“你不喜欢的东西在我这里无效。”

李杨骁很平静地说:“那你替我喝的酒在我这里也无效。”

迟明尧笑了笑:“你说无效就无效啊?”

陈瑞拿过另一瓶醒好的红酒,笑着说:“二位先别争了,迟总,忘了跟您说,这事儿既然跟您有关,您怎么着也得敬我一瓶吧?”

旁边有人插话说:“哎,陈瑞,过了啊,意思意思得了。”

迟明尧的脸真正冷下来了,他盯着陈瑞问:“陈瑞你到底什么意思?这两瓶酒我可以陪你喝,但我信不过你。这样,你立个字据,从此李杨骁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酒还没喝我就立字据,迟少你当我傻啊?”

“你先立,两瓶酒,我既然说会喝就一定会喝,不会少你的。”

一旁的李杨骁突然站起来,拿过陈瑞放在桌子上那瓶红酒,对着陈瑞说:“两瓶,我自己来喝。这两瓶酒我喝下去,就当给陈总您赔礼道歉,一年前是我做错了事情,我特别特别真诚地跟您说句抱歉。陈总您也说话算话,以后给我留条路出来……”

陈瑞不耐烦地打断他:“杨骁啊,一年多以前你可是坐到我床边又跑了,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要是真的有诚意,就喝完两瓶再跟我说这些。”

李杨骁点点头,说了个“好”字,就仰起脖子,对着瓶口咕嘟咕嘟朝嗓子眼里猛灌下去。

“操!”迟明尧站起身夺他手里的酒瓶,李杨骁偏过身体躲开了,红酒顺着他的下巴留下来,留到脖子上,滴到身上,洇到T恤的黑色布料里。

迟明尧一把夺过李杨骁手里的酒瓶,重重地放到桌子上,“砰”的一声,“你有病啊?会喝死的知不知道?”

李杨骁抬起胳膊,擦了擦下巴上正朝下滴的红酒,笑了笑说:“不会的,只是两瓶红酒而已。迟总你太不了解我了,其实我很能喝的,不信你去问宋昶。”说着,他伸手又去拿那瓶喝剩的红酒。

迟明尧看着他,冷冷地说:“你清醒一点。”

李杨骁握住那瓶剩不了多少的红酒,笑了笑说:“我不止敬陈总,我也得敬迟总你,谢谢迟总看得上我,给我戏演。”

陈瑞在旁边笑笑说:“杨骁,你今晚也就这句话说对了,你确实该好好敬一下迟少。”

迟明尧冷冷地扫了陈瑞一眼,说:“你他妈闭嘴。”

李杨骁有点醉了,手上使不上劲,夺不过迟明尧,便去拿另一瓶开好的红酒,仰起头又猛灌了几口。这一刻,他满脑子都是“喝死得了,让我喝死吧……”

“操,李杨骁你是不是疯了!”迟明尧用力一把夺过李杨骁手里的酒瓶,重重地往地上一扔。酒瓶狠狠碰上瓷地板,发出很大一声脆响——玻璃酒瓶瞬间四分五裂,红色的液体淌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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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啦,跟大家说声抱歉,前两个周实在太忙了,连着上了13天的班QAQ 这文不会坑的,就是会更的比较慢……

三十三章 破碎

陈瑞不动声色地坐着,胳膊放在桌子上,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迟明尧说:“好,给迟少面子,刚刚算一瓶,还有一瓶,迟少你看,是你喝还是……?”

餐厅的大堂经理慌张地赶过来,但或许是感受到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他察言观色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几位,有什么服务不周的地方吗?”

没人理他。

迟明尧用阴沉沉的眼神看了陈瑞半晌,然后从桌上拿了一瓶红酒,往高脚杯里倒了半杯,晃了晃,对着陈瑞举了一下:“敬陈总。”

旁边的人按住迟明尧的手:“别喝了明尧,你今晚都喝多少了。”

迟明尧皱了皱眉说:“这事儿你们谁也别掺和。”

“别喝了,要我说陈瑞,你也别抓着那点破事儿不放了,李杨骁那瓶喝了就得了,你灌了迟少一晚上了,再让他喝一瓶,你真想喝死他啊?”那人说完,还开了句玩笑,“真要把明尧喝出点好歹,你以后投的片子还想不想上明泰这条院线了?”

陈瑞勾了下嘴角,说:“可不止这点儿破事儿,迟少可还记得叶添吧?”

迟明尧眯了眯眼睛,没说话。

陈瑞接着说:“想当年迟少给叶添挡酒的时候,也是这么痛快,后来怎么就不管他了?趁着酒兴,我给迟少讲讲后续吧。那个叶添,后来不还是爬上了我的床,堵在我车门那儿,求着我,让我睡他……”

“操!”迟明尧拿着酒杯的手朝前横着一甩,酒杯撞到陈瑞的胸口,发出一声闷响,里面的红酒溅到他下巴上。没等陈瑞反应过来,他又抬腿狠狠一脚踹过去,把陈瑞连人带椅子踹踹得往后退了半米。

陈瑞略显狼狈地起身,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擦了擦下巴上的酒,说:“怎么?心疼了?要我说,有了新欢,就不要惦记着旧爱了嘛……”

迟明尧松开拽着李杨骁胳膊的那只手,走上前抓住陈瑞的领口,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他。

大堂经理吓得汗都流下来,赶紧上去劝架:“迟少,陈总,两位有话好好说……”

饭桌的几个人也站起来,有人拉住迟明尧,说他喝多了,让他松手。

陈瑞笑笑说:“我是要有话好好说,你该劝的是迟少。”

正在这时,不远处“哐——”的一声响动,引得其他几个人都回头看过去。

李杨骁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半路上还摇摇晃晃地撞倒了一把椅子,人也被带倒了,这时正摔倒在地上,身上的T恤被椅子腿勾了起来,露出半截腰线。他两只手撑着地面,费力地想站起来,但是大概全身使不上劲,只能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缓了一阵儿。

旁边有人伸手碰了碰迟明尧,示意他回头看。陈瑞也朝李杨骁那边扫了一眼,意味深长地笑笑说:“我挺喜欢他这个姿势,迟少你呢?”

迟明尧回头扫了一眼,然后猛地朝下拉了一下陈瑞的领口,凶狠地抬腿撞了一下他的腹部,把他撞出一声闷哼,这才松开手,转身拨开几个人,朝李杨骁走过去。

迟明尧走到李杨骁身边,俯下`身,伸手把他勾上去的衣服拉了下来,然后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扶着他的上身,把他拉起来。

李杨骁站得有点不稳,歪歪斜斜的,迟明尧伸出胳膊揽住他的肩膀,带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听到陈瑞在后面叫了声“迟少”,他有点厌恶地回头看过去,陈瑞朝他挥了挥手,说:“叶添的事情,下次我继续给你讲啊。”

迟明尧看着他冷笑一声,说:“希望还有下次。”然后抓着李杨骁的肩膀,带着他往前走。

大堂经理眼见着一场虚惊平息下来,赶紧跑上前亲自给迟明尧开门,点头哈腰地把两个人送走。

迟明尧的一个朋友跟上来,伸手扶了一下李杨骁,说:“这么快就醉成这样,刚刚他不是说自己挺能喝的?”

迟明尧看了一眼李杨骁,沉着一张脸说:“死撑。”

“陈瑞这丫也是够狠的,想直接把他喝死吧?”

迟明尧没说话。

“不过,叶添那件事后来还有后续啊?我还真不知道……”

迟明尧语气不善地说了句:“你要想听八卦,还不如回去跟陈瑞再喝两杯。”

那人讪笑两声,说:“不是,就随口一问……那个,你叫司机了没?要我帮忙叫个代驾吗?”

“不用,我一会儿叫,你叫他们几个早点回吧,跟他们说这次被陈瑞败了兴致,下次凑一桌再好好喝吧。”

那人走后,迟明尧抓着李杨骁的肩膀,扶着他往前走了十几米,李杨骁伸手要拿开迟明尧抓着自己的那只手。迟明尧反而抓得更紧了些。李杨骁便不依不挠地去掰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

迟明尧有些不耐烦地换了个位置,抓住他的胳膊,李杨骁还是继续伸手去掰,嘴里嘟囔了一句:“我自己走。”

迟明尧皱了皱眉说:“那你摔倒了别让我扶你。”

李杨骁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迟明尧便二话不说地松开了他。

喝醉了的李杨骁变得很没有攻击性,但却依然保持着警惕。他走得很慢,似乎是刚刚摔狠了,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摇晃。

迟明尧也跟着他走得很慢,落后他半步。李杨骁走得太费力了,他看着都觉得有些累。

迟明尧抬了抬下巴,说:“放松点,我看着都替你累。”

李杨骁声音低低地说了句:“会摔倒的。”

“你也知道会摔倒,那我刚刚扶你你还不愿意啊?”

李杨骁摇摇头,没说话。他把自己绷得太紧了,以至于走起路来,有点像个提线木偶。

又走了几步,迟明尧忍不住说:“你可以走得放松点,我在背后看着不让你摔倒。”

李杨骁还是摇头。

迟明尧打算不再管他——这人简直是不识好歹的典范了。

李杨骁走了几百米,走到一片灯光很暗的区域才停下来。他靠在旁边的树上,仰着头看夜空,好一会儿才说:“有蝉鸣哎……”

迟明尧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低头给自己点上,吐出一口烟雾,点了点头。

李杨骁一直看着夜空,他的睫毛很长,在下眼睑上投出一排参差不齐的影子,看了半晌,他又开口了:“我小时候听人说,七月初七晚上,躺在有月光照着的葡萄架下面,就能听到牛郎和织女说悄悄话。那个时候,我就一直想找一个……能看到月光的葡萄架。有一天晚上,我偷偷地,自己走出去,走了好远,终于找到了。我铺了旧报纸,躺上去,就那么看着月亮,好困啊,可是我一点都不想睡觉,因为我想听清楚,牛郎和织女在说什么。可惜等到半夜,我实在撑不住,睡过去了,还是没听到他们的悄悄话……”

他说话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说得很慢,似乎是想把醉意藏起来。

“这么多年,我一直很好奇,是不是在我睡着的时候,他们才说起了悄悄话。他们是不是知道我在偷听,所以才故意趁着我睡着的时候说的。我后来一直在想,我醒着的时候,他们不会说,我睡着的时候,又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没有。那我就永远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说悄悄话了。”

迟明尧被他一脸困惑的表情逗笑了,他伸出手,揉了揉李杨骁的头发说:“嗯,薛定谔的悄悄话。”

李杨骁还是没看他,他一直在看夜空,脸上有种天真的表情,月光在他眼睛里积聚起小小的一摊,让他的眼神看起来很亮。

“后来长大了我才知道,牛郎和织女,都是传说,是假的。”李杨骁眨了眨眼,给了这段话一个扫兴的结尾。

迟明尧沉默地抽烟,过了一会儿,才看着他说:“你可以继续相信它是真的。”

李杨骁摇摇头说:“那不是自欺欺人吗?我不要。”

迟明尧抽完了一支烟,伸手拉过李杨骁的手,说:“走吧,你喝多了,送你回去。”

李杨骁的身体离开树干,摇晃了一下,定了定神才站稳。被迟明尧牵着走了几步,他开口问:“你没喝多啊?”

迟明尧没回头,说:“我也喝多了,但比你清醒。”

“酒量好可真好。”

“这有什么好的?”

“我要是有你这么好的酒量,说不定那部片子就拍成了。”

“你早点遇到我,说不定现在已经是陈瑞上门求着你去当主演了。”

“早点遇到你……”李杨骁重复了一遍,似乎是在思索早点遇见迟明尧会怎么样,然后他说,“早点遇到你,那还是算了……”

迟明尧问:“为什么算了?”

李杨骁低着头,摇摇晃晃地走着,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那个时候,想法是很单纯的,不会和你做肉`体交易的。”

“那我如果不和你做什么交易,我只是追你呢?”

李杨骁又想了好一会儿,说:“那也不好。”

“为什么不好?”

“跟你在一起,会很累的,我那个时候已经好累了。”

“那你跟宋昶在一起不累啊?”

“宋昶……他对我很好的。”

“他对你好你才喜欢他,这样的喜欢才不单纯。”

李杨骁没说话,他在看地上的影子。他突然意识到,他和迟明尧是牵着手的。长这么大,他还没和谁牵过手。

他的心跳忽然变得很快,快到连呼吸都有点不通畅,再加上酒精的刺激,他觉得自己有些憋得喘不过气来。

迟明尧开了车门,扶着他坐进去。他的身子一晃,眼前迅速地黑了一下,身体朝后仰过去,迟明尧被他带得踉跄了一下,一只手扶住后座,勉强撑住了身体。

李杨骁半睁着眼睛,脸上映着细碎的月光,他感觉到迟明尧在定定地看他,就好像那天晚上宋昶看着他一样。

迟明尧的上身朝下倾了倾,大概是想去吻他的嘴唇,那两片沾了月光的嘴唇。

李杨骁偏了一下头,表现出了很明显的拒绝。

迟明尧笑了一下,没太在意。他的手抚了一下李杨骁的嘴唇,然后顺着他的下巴、脖颈、胸口、小腹,一路走下去,顺着他的T恤下摆伸进去,触碰到他光滑细腻的皮肤。

李杨骁瑟缩了一下,他用手撑着椅背,想坐起来。他不想做`爱,喝了那么多酒,会做死过去吧?他忽然有点慌张起来。

他觉得心跳得越来越不规律,呼吸也有些憋闷。这是在车里吗?他皱着眉摇了摇头。

但迟明尧很快整个人都坐了进来,并且带上了身后的车门,他把李杨骁抱到自己大腿上,让他面朝着自己。李杨骁被抱起来的时候,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和刚刚意识清醒时的状态完全不同,他觉得自己的大脑有点转不动了,意识开始有些涣散,好像随时都会跌进黑沉沉的梦里。

会死吗?刚刚不该冲动之下喝那瓶酒的。

他都还没好好谈过一场恋爱,还没有在电影院的大银幕上看到过自己,还有那部公路片,他想过要等到自己赚够了钱,再把江朗找回来一起拍的……他喜欢那个剧本,喜欢他要演的那个亡命之徒,那里面的每一句台词都充满了歇斯底里的意味,他爱惨了那种让人喘不上气来的窒息感……

迟明尧的手解开李杨骁的牛仔裤上的那粒纽扣,一格一格地,把拉链往下拉。

李杨骁抓住他的手腕,却又有些使不上劲儿。

迟明尧凑到他耳边,轻轻啃噬着他的耳垂,低沉着声音说:“第三次,李杨骁,现在是我要上你,你没权利拒绝。”

“我会死的……”李杨骁的声音似乎带了点哭腔,他小声说,“我喝了好多酒,可能会死的……”

“是你自己说你很能喝的,”迟明尧一只手抱着李杨骁的腰,另一只手去褪他的牛仔裤,一直褪到大腿根,然后他伸了一根手指进到李杨骁体内,“怎么,又后悔了?”

喝醉了的李杨骁身体很软,体内很热,他抗拒地扭动了一下`身体,似乎想要摆脱入侵到身体里的异物感。迟明尧的胳膊收紧了些,让他的身体更贴近自己。

李杨骁微皱着眉,嘴唇轻启,泛着润泽的水光,是很诱人的模样。迟明尧盯着看了一会儿,移开了目光。

不谈情的话,就不该接吻的,这一点他怎么会忘记了?他只是想睡李杨骁而已,生理需要而已,主动权明明在他这里的。

他又往李杨骁的体内伸了一根手指,缓缓地搅动,恶作剧一般地在他耳边低声说:“你会死?会怎么死?被我干死吗?”

李杨骁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在幽暗的车厢里泛着细碎的光,他闭着眼睛皱眉的样子总是很漂亮。他不说话了,似乎在抗拒交流,大概是觉得交流无效吧。

——他本来就该这样子的。迟明尧看着他的脸想,是谁让他讲什么八年暗恋,讲什么在一起很累的?

夜晚的停车场只剩零星几辆车,路灯也稀稀拉拉的,逼仄的车厢里,粘腻的声响显得无比意味深长。

迟明尧把手指拿出来,按着他的背,让他趴在自己身上,把车上小半瓶精油全倒在手上,抹到自己勃发的性`器上,然后摸索着对准了李杨骁的穴`口处,让他慢慢地把自己吞进去。

李杨骁没发出任何声响,只是呼吸有些抖,是有些恐惧的样子。

“疼吗?”迟明尧拍了拍他脑后,低声问。

李杨骁依旧没给出任何反应。

“我要开始动了,嗯?”迟明尧在他耳边说,身下缓缓地抽送着。

李杨骁不说话,迟明尧却偏偏想让他开口。他一句一句地问,语气是难得的温柔,但每一句都让李杨骁难堪到想让他闭嘴。

“喜欢快一点还是慢一点?”

“说话啊宝贝儿,还是喜欢疼一点?”

“你在上面,你自己动好不好?”

李杨骁终于开口了:“别说了。”

“为什么?”

李杨骁又不说话了。

“20万,你太贵了李杨骁,还这么不听话。”迟明尧说完,用手扳了下李杨骁的下巴,偏过头去看他的脸。

这一看,他怔了一下——李杨骁的脸上全是泪水。他拇指触碰到的地方,也是湿漉漉的触感。他下意识地停了身下的动作:“怎么哭了?”

李杨骁无声地摇了摇头,偏了下头,避开他扳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

李杨骁一哭起来,眼泪就好像倾泻的洪水,无声无息地汹涌着。

迟明尧看着他——他有些不知所措了,看起来,是他把李杨骁弄哭的。

虽然一直以来他都想这么做,可当李杨骁真的哭起来,他突然又有点过意不去了。

他怎么有这么多眼泪可以流?怎么能哭起来一点声响也没有?怎么能看起来这么绝望?

“别哭了。”迟明尧伸手帮他抹掉一些眼泪,可是太多了,他整只手都湿了,李杨骁的脸上还是那么多泪水。

迟明尧叹了口气,他压了下李杨骁的后脑勺,让他趴在自己肩膀上,哭笑不得地说:“李杨骁,你怎么这么会找时候哭?你说这20万还算不算了?你是不是故意的?”

李杨骁的脸一碰到迟明尧的肩膀,就把他肩膀处全沾湿了。

迟明尧故作轻松地开了个玩笑,想缓和下气氛:“哭可以,不要流鼻涕啊,不然让你赔我。”

“迟明尧。”李杨骁吸了下鼻子,叫他的名字。

“嗯?”

“你把这次做完,剩下那20万我赔给你好不好?”

“你说了算啊?”

“我好累啊……真的好累,”李杨骁带着哭腔说,“我到底在做什么啊,为什么我会把自己给卖了啊。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迟明尧张了张口,本来想说点什么,又觉得还是不说比较好。

“我不想当演员了,也不想进什么娱乐圈了,我把20万赔你好不好?”

李杨骁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忍不住的哭腔,听起来让人绝望极了。

迟明尧沉默了一会儿,把性`器从他体内退出来,自己整理好,也帮李杨骁清理好,让他坐在自己身上。

他好像连安慰他的资格也没有,因为听起来,他似乎是陈瑞的帮凶,是那个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