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语夕抬起盈满泪水的眼睛,盯着赫连,虚弱地说道:“殿下,求你,别伤害他们。”

见柳语夕难受,也不再去管那些商旅,只点头应道:“好好好,不伤害不伤害。”

柳语夕见机又道:“殿下,求你以后也不要再猎杀人了。”

赫连此时眼中只有美人娇弱的美态,哪还管其他人的死活,于是又应道:“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柳语夕朝着他虚弱一笑,“谢谢殿下。”

赫连见她受苦,心中既不忍。同时也想着,好不容易得了个天仙似的美人,可别还来不及让他疼上一番,便芳踪消散了,于是扬声说道:“立即回都,”然后作势欲来抱柳语夕,“我带你回都城治病。”

柳语夕摆了摆手,“殿下,不用,这是老毛病。只是见不得人血,见不得死人。”

“为何会这样?”赫连听她说无事后才缓缓松了口气。

柳语夕指着前方的旅人,含泪说道:“陛下,我的亲人原也是来往各国的商旅,最后惨死途中。”

说到这里,赫连脸上一抹不自然,然后赶紧转开了话题,“本殿以后不会让柳儿再见这些。”

“嗯。”柳语夕点头而笑,笑容明艳,“那殿下需得下个旨意,不准再狩猎活人。”

赫连恍惚中似被夺去魂魄,仿佛觉得哪怕眼前的美人想要天上的月亮,他都是愿意去替她摘的,于是当即便颁布了旨意,以后只准猎杀动物,不准猎杀活人。

看着那些旅人惶恐受惊的旅人不敢置信地离去时,柳语夕才松了口气。

这一番闹剧后,赫连便没了心思狩猎,只想着快些回府把这美人吞了才好。

打发掉一干人等,赫连带着柳语夕回到太子府。

赫连殷勤地搀扶柳语夕进了太子府,柳语夕本欲推离他,但她刚刚好不容易装病换得他不猎杀人的旨意,如今这么快便恢复过来,只恐他怀疑自己故意诱他颁布的旨意,于是只好任他搀扶。

赫连迫不及待扶着柳语夕走进府里,他的意思是直接带柳语夕回房,却没想一个丫头坏了他的好事。

柳语夕看着眼前不过十五六岁的青衣女孩儿,脸上仍带着几分纯真,但是眼中尽是哀戚,她跪在赫连和柳语夕面前不停磕头,“殿下,求求你,救救太子妃。”

赫连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她又如何了?”

青衣丫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今日,太子妃又…又悬梁了。”

第八章物是而人非(上)

第八章物是而人非(上)

赫连一下暴怒,“她要死,你就让她死。”

柳语夕见赫连的态度,心中已经知晓这太子妃并不让他上心。可是转而想想,如此好色残忍之人,又如何会对人上心呢?想到这里,不由对赫连的太子妃同情几分来。

柳语夕走到青衣丫头身前,轻轻扶起她,“太子妃有无大碍?”

青衣丫头只知道落泪,赫连怒喝一声,“哭得我心烦,快说,她到底如何了?”

青衣丫头吸了口气,哽咽了两下,才止住哭,“太子妃被救下后一直昏迷不醒,一直念着,念着…”

“念着什么?”赫连叱问。

“念着要回国。”青衣扬起笑脸壮着胆子说道。

赫连哼笑一声,却不置一词,柳语夕也不便多问,毕竟这是赫连的家事。

但青衣丫头见赫连对柳语夕态度不同,便拉着柳语夕的衣袖央道:“太子妃昏迷不醒,也不吃药,昏迷中只念着要回国,奴婢担心,太子妃就这么睡过去了…”青衣一边说一遍哀哀的哭着。

看着她的样子,不知怎的就想到了月儿,若是自己如此遭遇,想必月儿也会如此待自己吧。恻隐之心一起,柳语夕缓缓扶起她,心想着赫连毕竟是太子妃的夫君,即便再伤心再无助,心里也是期盼见着赫连的吧,于是她转回头,溢着笑看向赫连,“殿下,太子妃如今命在旦夕,定希望能见见殿下,殿下去看看她吧。”

赫连心中本有气,但见美人出口,也不好拂了她的好意,过了半晌才道:“走吧,带路。”

柳语夕愕然地看着赫连让青衣丫头带路,莫非他连自己妻子的住处都不知道?心中存着疑问,心里对这太子妃的处境更是同情几分。

青衣丫头带着两人穿过层层回廊,赫纳太子府虽不如皇宫金碧辉煌,却也多是飞檐雕栏,亭台楼阁,绕了近一刻钟的时间,才进入一个院子,院子里花草正茂,可是却透着一种萧条与冷清。

青衣丫头引着两人来到东上阁的一间房里,柳语夕跟在赫连身后,缓步进入。抬眼扫过房间,房中装饰色调,全都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若不是此间主人心境如此,谁会把房间布置成这样?不由转头看了眼赫连,见他眉眼神情间仍是不耐,唯有摇头叹息。

掀帘而入,柳语夕只看到床上深紫的被褥拱着,却看不到床铺上那人的容貌。

赫连只在床边略看了一眼便欲拉着柳语夕离开。却在这时,床上的女子突然伸出一截藕臂,在空中虚抓几次,终是徒劳地掉落在床上。

“灰…见,”声音虚弱飘渺得几乎不能听清。

柳语夕却止住了脚步,赫连也跟着停下。这声音虽然虚弱无力,但却是柳语夕所熟悉的。

“翁…歌…”柳语夕挣开赫连的手,一步步地朝床榻走去,入目的是一张憔悴惨白的脸。

柳语夕立在床边看着珞姗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地轻声说着,原本刁蛮张狂的小公主竟会这般模样躺在这远离苏什的赫纳太子府里。

柳语夕知道她嘴里念叨的不是“灰见”不是“翁歌”,而是心心念念想回故土,想看一看曾经的爱人,可是仲文,英魂已逝两年。原来这两年间,也早已物是人非,曾经万般受宠的珞姗公主,谁能想到此时竟是这般处境?

“柳儿,你干什么?”赫连有些不耐烦地叱问。

柳语夕心中纷乱,此时本不想再应付赫连,但是这是太子府,她好不容易才来到的地方,但是让她眼睁睁地看着珞姗如此,她却无法袖手旁观,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曾经化干戈为玉帛,更因为她是仲文的表妹,她如何能让珞姗的芳魂在异国他乡灰散?

柳语夕勉强撑起一个笑容,“殿下,能让我留下照顾太子妃吗?”

赫连不悦地皱了皱眉,“这里丫鬟仆役够多了,不需要你来照顾,你跟我走吧。”赫连上前拉住柳语夕的皓腕就要带她离开。

柳语夕却微微一笑,勾住赫连的脖子,轻声耳语,“殿下,让柳儿好好照顾姐姐,待姐姐病好了,再伺候殿下可好?”

赫连心中确是迫不及待地想把柳语夕吃下肚,但如今人已在他府中,又见她如此识礼讨喜,便勉强同意了。

待赫连一走,柳语夕三两步走到珞姗床边坐下,握住珞姗的手,静静地看着她。

旁边的青衣丫头不停垂泪,柳语夕缓缓转头看她,“你是随嫁的丫头?”

青衣丫头点了点头,“奴婢从七岁便开始伺候公主,如今已有十年,”说着,青衣丫头突然跪在地上,连连对柳语夕磕头,“小姐,奴婢知道您心肠好,您能不能求求殿下允公主回国,公主这是心病啊,一日不回一日不会好的。”

柳语夕抬手欲把青衣丫头扶起来,“并非我不想帮你,而是公主出嫁后便是赫纳人,回苏什必须要有足够的理由,我不过是太子随手捡回来的,这件事,我帮不到你。”

青衣丫头不肯起,仍自低头垂泪,柳语夕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珞姗惨白瘦削的小脸,问道:“公主什么时候嫁到赫纳的?”

青衣丫头抽噎着回答:“两年前。”

“太子对公主不好吗?”其实这个问题,即使不问柳语夕心中也有了答案,但她却想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青衣一头抹了一把泪,哽咽了两声,“太子…太子起初是…很喜欢公主的,”她又抽了两次气,方才说得流利些,“但是公主一直闷闷不乐,对太子冷言冷语,太子热情过了,便再没来找过公主,太子上一次来,已经是一年半前了。”

听她说完,柳语夕暗惊,珞姗竟是两年前就已经嫁到了赫纳,不知道她是否知道仲文的死讯,但见她一心想回国,许是还不曾知晓。

想到这里,柳语夕一脸黯然,再看珞姗的小脸,心里才稍稍有了主意,此时也唯有用仲文给她求生的意志。

第九章物是而人非(中)

第九章物是而人非(中)

柳语夕缓缓勾下身子。凑近珞姗的耳边,轻轻说道:“你想见文哥哥的话,就快些醒来。”

柳语夕说完,撑着身子坐起来,却见昏迷的珞姗眼皮动了动。

青衣丫头也凑上前来,跪在床边,拉着珞姗的手,不停念着,“公主,快醒来啊…”

良久后,那在不停转动的眼珠子似费了好大劲力才撑起眼皮。珞姗虚弱无神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床顶,然后才慢悠悠地转过头来看向床边的两人,可是眼中仍没有神采,只张着口念着:“文哥哥…”

柳语夕让青衣丫头倒了杯水给珞姗喝下,珞姗被两人扶起来,靠坐在床头,这时,她眼中略微清明了几分,眼珠悠转到柳语夕身上,盯着她喃喃地问道:“刚刚是你在跟我说话吗?”

柳语夕点了点头,珞姗见她点头。眼中渐渐注满光华,稍有了些生气,她突然一把抓住柳语夕的手腕,激动道:“你告诉我,文哥哥在哪里?他怎么不来见我?我要嫁人了…我要嫁人了,再也看不到他了。”兴许是才醒来又联想到仲文,以致她心神紊乱,以为时光还停留在两年前。

柳语夕目显不忍地拍了拍珞姗的手背,“文哥哥也想见你,只要你好起来,就能见到文哥哥了。”

“真的吗?”珞姗眼带泪光,抓着柳语夕的手仿佛抓住救命的稻草,死死扣住,干裂的嘴唇微微扯动,露出最纯真的笑容来。

柳语夕点点头,然后对着旁边同样欢喜激动垂泪的青衣丫头道:“去给公主熬点粥来。”

青衣丫头很快端着一碗粥回来。她小心喂着珞姗喝粥,但珞姗却抓着柳语夕的手一刻不松,两只圆眼一直盯着柳语夕。

待吃完饭后,又哄着珞姗去院子里转了一圈后,才回屋休息,看着珞姗熟睡中还微扬的嘴角,柳语夕总算松了口气,可是不消一刻,心头又变得沉甸甸起来,这般哄骗治标不治本,但如今,也只能给她一个希望好好活下去。

柳语夕起身。却见青衣丫头突地双膝跪地,对着她连连磕头,柳语夕赶紧扶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快点起来。”

青衣丫头却执意不起,双目垂泪,“谢谢姑娘救了我家公主,若是公主有个三长两短,平儿也不想活了。”

柳语夕心中唏嘘无限,“不用谢我,好好照顾你家公主,”顿了顿,柳语夕又道:“这院子里有空房间吗?这几日我也住这边吧。”

平儿被柳语夕扶起来,点头笑道:“有的有的,姑娘随我来,”一边说一边抹去脸上的泪水。

平儿替柳语夕收拾出房间,房间门口突然出现一个小厮。柳语夕仔细一看,正是白日里跟随在赫连身边那一笑便弯眼的小厮。

小厮见到柳语夕,哈着腰,眯着眼笑道:“姑娘,殿下请你过去。”

柳语夕心中暗凛。看来刚刚一番话并没有让赫连打消念头。一念转过,柳语夕故作柔弱地看向小厮,“有劳小哥了,但是我今日身体不适,不能随小哥前去了,还望殿下见谅。”

那小厮还欲开口,柳语夕却转过身去对平儿说道:“平儿,我想休息了,你替我送送这位小哥吧。”

平儿是个机灵的,见柳语夕如此便已明了几分,当即笑盈盈地看着那小厮道:“六哥,请吧。”

小厮还欲上前说话,却被平儿关上了门,一边关门还一边笑盈盈地看着他。

小六一气之下,径直离开了,心里却担心着怎么向殿下回话。

柳语夕见小厮离开,坐在房中却不敢贸然离开,担心那赫连仍旧不死心,于是在房中一直等,直到月华初上,柳语夕才轻开门扉,觑眼朝外看去,见左右无人后,才又掩上们,一个翻身,已跃到了房檐之上。

柳语夕脱下纯白的外套,露出贴身的黑色劲衣。她把白色外套放在屋顶上后,便如一只轻捷的燕子,眨眼间消失在屋顶上。

之所以要冒风险接近荒yin且残忍的太子赫连。是因为尘枫说过另一处封印在赫纳皇宫,且需要太子身上的钥匙才能打开。

柳语夕猫着腰闪过巡逻的侍卫,按着白日里观察的路线,朝赫连的寝宫附近潜去。虽然白日里因为平儿出现的原因,她未能到达赫连的寝宫,但既然在那附近,找起来应该不难。

柳语夕绕了一圈后,终于看到一座灯火通明的楼阁,大殿敞开,门口却一个守卫都无,反倒是几十丈外,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小队卫兵看守。

柳语夕便被这些士兵隔绝在外,以她的轻功想逃过这些人的耳目几乎不可能。柳语夕藏在树丛里,抬眼四周打量,晃眼间看到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树,树枝延伸到守卫的范围内,而树枝尽头又刚好有一座假山。

柳语夕心头一亮,缓缓地朝那大树靠近,待近些了,一个鹞子翻身,眨眼间便藏入茂密的树叶间,不远处的士兵歪着身子叽叽咕咕地笑说着,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柳语夕已经潜进了他们的守卫范围中。

柳语夕尽量放轻手脚。在树枝上攀爬,待找到那一根延伸最远的树枝,她快速地沿着树枝朝前爬去。

越前进树叶就越来越稀少,柳语夕不得不加快动作,以免被人发现。

快到树枝尽头时,柳语夕不及四下张望,便直接落到了假山群中,一挨地,便轻捷地闪身藏于大石之后,等了片刻,未听有任何声响。才稍稍放心,腾挪,飞跃,几个来回,便到了楼阁外的草丛里。

柳语夕没有贸然闯进,而是蹲在草丛里观察四周情况,见四下里果真无一人,才直起身子,贴着墙壁慢慢朝大殿门口走去。

柳语夕移出半个头,匆匆朝殿中一瞥,见大殿空寂无人,便毫不犹豫地闪身入内。

白玉为堂,雕栏玉砌,明晃晃的原来不仅是烛光,还有满殿的珠光宝气。柳语夕扫了一眼金玉交相辉印的大殿,便转身进了旁边的珠帘里。

渐渐地,有粗重的喘息声和荡人心魂的呻吟声传来。柳语夕放慢了脚步,眉头不由一皱,这情景为何这般熟悉?

当她看到烛火掩映下,那翻滚在大床上的身影时,她突然想起了,曾经在天元皇宫中,自己也是这般潜入了凌轩的寝宫,同样的场景,却是不同的心境。凌轩和女人上床时,仍旧是冷然无波的,而眼前这两人,叫声之**,动作之高妙,柳语夕也不由赞叹一声。

那躺在床上粗重喘息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白日里见到的赫纳太子赫连。赫连闭着眼睛,大汗淋漓地不停进攻,嘴里不停念叨着:“美人儿,美人儿…”

而他身下的女子,媚眼儿流波,一边喘气,一边用**噬骨的声音唤着“殿下”。

柳语夕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走运了。潜行两次,竟然都看到这样的场景。

柳语夕本想离开,换个时间再来,却突然见着正奋勇冲刺的赫连颈间,一块棱角分明的碧绿石头晃来晃去。柳语夕停下脚步,躲在角落里,看着那块石头,大约有手掌大小,形状颇为奇怪,完全称不上美观,赫连为何把这几乎算是丑陋的石头挂在颈间?

就在这时,柳语夕颈间的突然一热,柳语夕低头一看,正是凌轩赠给自己的那块顽石正散发着光亮,柳语夕垂睫敛眸,莫非这顽石和那块石头也有关系?

在柳语夕胡思乱想之中,赫连太子已经办完了事,他翻身起床,光着身子赤条条地在地板上站着,眉宇间没有喜悦和满足,反倒一脸似欲求不满的表情。

那床上的女子看不到赫连的表情,伸出一只纤手拉了拉赫连的手臂,脸上露出一个妖娆惑人的笑容,声音也酥麻入骨,“殿下,人家还要嘛…”

赫连颇不耐烦地甩开女子的手,踱着步子走到一边,穿起衣服来。那女子许是从没受到过这种待遇,脸上的妖娆笑容僵硬,愣愣地看着赫连穿衣离开。

柳语夕也颇奇怪,明明刚刚琴瑟和谐,怎么一完事,脸上表情却似不满意。但柳语夕来不及分析,见赫连离开,便也悄悄退出了大殿,按着原路欲回珞姗的院子去。

柳语夕回到自己房间的屋顶时,正准备拿过衣服翻身下去,却见刚刚离开的那个弯眼小厮正站在自己门口,既不敲门,也不东张西望,柳语夕观察了半晌,也没弄明白他到底要做什么,倒是阻了自己回房间。

就在柳语夕思考着怎么把他引开,自己好回房时,突然见到远处无数光点慢慢走近,柳语夕后退了几步,趴到侧面的房檐上看着越来越近的火点,原来是赫连带着一群人朝这边走了来。

柳语夕心头一沉,他怎么来了?

赫连快步而来,走到柳语夕房间门口时,先是动作很轻地敲了敲门,见半晌无人回应,便加大了力度,可几番下来,仍没有回应。赫连有些急躁了,抬腿一脚便把房门踢了开。自己则大步走进了房间。

第十章物是而人非(下)

第十章物是而人非(下)

略垂的三角眼扫过平整的床铺,眼里骤燃一簇火焰,怒声质问:“人呢?”

刚刚守门的小厮被他的吼声吓得一震,小心翼翼地跟进来一看,床上哪有半个影子?顿时三魂七魄都快吓掉了,他颤颤巍巍地说道:“殿…下,小的晚间一直守在这里,并没瞧着姑娘出去。”

赫连从晚间一直心神不宁,反复想见见柳语夕,却没想她竟然凭空消失了,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美人儿,竟还来不及消受,便失了踪影,让他如何不怒?

“还不快带人去找…”赫连一怒之下,掌力扫过木桌边缘,木桌受不住如此大力,“砰”地一声断裂开来。

平儿听见声响从珞姗的房间里出来,见到满园火光,先是一惊,然后才想到莫非是白日里那姑娘得罪了殿下?她小心地退了回去,关上了房门,透过门缝观测着外面的动静,本来那姑娘对公主有救命之恩,她很感激,但是凭她一个小丫鬟,若是那姑娘真犯了事儿,除了把自己搭进去外,起不到丝毫作用,于是藏在门后,细细观察。

柳语夕见赫连暴怒,便翻身落地,钥匙还没拿到,她如何能走,穿好外裳,把黑衣劲衣遮挡好后,柳语夕才慢慢从角落里走出来,看到满园火光,故作惊讶地说道:“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赫连见到柳语夕,有些阴鸷的神情陡然一转,快步走到柳语夕面前,“柳儿,你去哪里了?”

柳语夕微微一笑,“夜里无眠,我随意在院子里走走。”

说到这里,赫连突然弯腰抱起柳语夕直往房间走去。柳语夕眼眸暗了暗,一句话不说,任由他抱着自己进屋,在进屋的那瞬间,所有手执火把的仆役侍卫都退了下去。

赫连只来得及用脚把门带上,便急切地跑到床边,把柳语夕放在床上后,便要为所欲为。柳语夕仍是不发一言,眼睛似有若无地飘向门缝外。

赫连粗重的呼吸扫在柳语夕颈侧,全身的鸡皮疙瘩仿佛要集体抗议,内心深处有无法遏制的恐惧在渐渐咆哮,强压翻滚的恶心感,她仍旧一动不动。

赫连见她一副任他施为的摸样,心里早被万千只小手挠得酥酥麻麻,只想快些把她吞下肚去。他急切地撕扯自己的衣衫,露出不太壮硕的胸膛,柳语夕这一次更加清晰地看到了他胸前那块石头,石头里宛若一湾碧波,绿油油的。

柳语夕心口一烫,她知道是那块顽石又在起反应。

赫连满是欲望地向她扑来,就在离柳语夕半米远时,突然再不能动弹。柳语夕抬眼朝赫连的身后看去,空空荡荡的房间什么都没有。

她却知道,不远处定有双眼睛在盯着这里。其实从苏什到赫纳的路上,先是路遇刺客,再是被人追踪,却有有惊无险,只能说明有人在暗中保护她。她认识的人不多,而有可能做到这一步的人更少,心里隐隐约约知道是谁,却仍旧无法疏通心中那一口郁气,同时,她身边的事也是一团乱麻,没有时间来理清这一切,只有在那还未清晰浮现的思绪又再次压了下去。

柳语夕趁机扯下赫连颈上的碧绿石头,,赫连膛着眼,却无法开口说出一句话。

柳语夕片刻功夫不敢耽搁,便往赫纳皇宫飞去。花了两个时辰,不停辗转,间或掳了小宫女来盘问,终于找到了尘枫所说的芝兰宫,柳语夕不明白尘枫为何会这么清楚苏什,赫纳两国的秘密,而他究竟又要做些什么?随即摇了摇头,这些都与她无关,她要的只是快点找到风延而已。

柳语夕走进芝兰宫,满地黄花堆积,踏在其上,软绵绵的,这宫殿偏僻冷寂,心中已认定是冷宫无疑,但走了几步走,却见一出楼阁上传来淡淡微光。

柳语夕停下脚步,闪身于一颗大树下,片刻后,那灯光突然熄灭了。柳语夕隐于树丛之后,耐心等待,可等了好久也不见人出来,莫非那人竟住在这阁楼之上,可这枯枝萎草的荒园模样,并不像有人居住。

又等了许久,仍是没有动静,柳语夕担心时间耗久了会发生变故,便轻轻巧巧地向那阁楼飞跃而去。

跃上二楼飞檐,贴着窗户听了片刻,里面没有动静传来,才又慢慢伸出手,试着去推窗户。那窗户不知是否年久失修,柳语夕只轻轻碰了碰,便听“咯吱”一声向两边敞开来,柳语夕心下一惊,若是里面有人,显是惊动了那人,于是偏过身子,不敢贸然进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窗户被风吹得来回摇摆,阁楼里寂静无声,让人错觉,里面根本不会有人。

柳语夕缓慢地朝窗户边移动,慢慢蹲身,捡起飞檐上的一截枯枝,回手一扔,只听“啪”地一声落地,再没其他声音。她的心这才松了弦,再不犹豫,翻身入楼。

屋子里虽然黑漆漆一片,但是柳语夕扫眼而过的地方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蛛丝儿结满雕梁,珠帘绣幕皆变色染灰,显是无人居住,房中空空荡荡,一幕了然,根本无法藏身,那刚刚的光亮是怎么回事?

柳语夕揣着疑问,绕着房间走了一遭,无甚收获。就在这时,楼底一声轻响,柳语夕扭头一看,原来帘幕遮挡处还有楼梯通往下面。

柳语夕目露凝重,此时,她已万分肯定,这楼中除了她还尚有一人存在。

柳语夕小心翼翼地沿着楼梯往下行,却见阁楼底一人面带黑布,直直地伫立在房间中央,见到柳语夕不躲避不犹疑,反倒是像在此专门候着她。

柳语夕心跳加速,有些紧张,有些害怕,毕竟她没有武功,万一这人下死手,她分毫不能反抗,但见那人神色,分明不像是要杀她。

那人见柳语夕犹疑,便自行朝柳语夕走来,柳语夕瞪着眼睛看着他,身体每一根汗毛都警惕起来,若他动手,便施展“轻功”逃离。

第十一章狭路再相逢(上)

可是,那人走到她面前。只轻抬手臂,把一个方方正正,雕着繁复花朵儿的盒子交给了她。

柳语夕一愣,接过他手中的盒子,抬眼时,他正好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只一眼,让她觉得那双明亮若繁星的眼睛,似在什么地方见过。突地,她脱口而出,“等等…”

那挺拔的身形果真因为她的话而停了下来,可也只是顿了顿,又再次迈着步子朝外走去。

柳语夕心有疑惑,却也辩不清楚那疑惑的源头究竟在哪里?是那一双若星辰般明亮的眼睛,还是他莫名奇妙送给自己的盒子?

柳语夕见他身影不再,便低下头看向自己手中的盒子,约有半个凳子大小,却不太沉重。盒子没有上锁,她牟足了力气却无法打开。再试了几次,仍是如此,柳语夕揉着酸软的手臂。突然把盒子举起来,上下左右细细观瞧。果见盒子底部有一个不规则的凹形,柳语夕沿着凹形摸了一圈,眼中陡然一亮,摸出怀中的碧绿石头,对好各个边角,然后塞了进去,当石头与盒子完美的契合在一起的时候,盒子骤然发出一阵亮光,盒盖自行地打开来。

柳语夕勾头看去,盒子里浮动着一个透明的八卦图形,与天元太庙中的八卦相似,都是无色透明,唯有中间有几缕色彩在飘动。而这盒子里的波光颜色与太庙中的却也不同,太庙里是青,蓝,绿,而这盒子里的则是红,澄,黄,同样三色,光彩流溢,柳语夕面漾喜色,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接着,柳语夕便咬破了手指,当鲜红的血液破空而入透明八卦中时,那三色波光仍如太庙中一般“啵”地一声冲破八卦。如一阵青烟消散。

地面再次颤抖起来,柳语夕抱着盒子“噔噔噔”地来到二楼,透过窗户,看到黑云渐渐密布天空,遮挡住晴好夜空,闪电,狂风如期而至。

尘枫迎着狂啸而过的飓风大笑,嘴角流出一串殷红的血液,看着漆黑的天空,眼中如一朵盛开的妖莲,诡异,邪恶,还有毁灭一切的狠戾。他抹了抹嘴角的血,凑在唇边舔了一口,“果然没让我失望呢…”他语气虽然轻快,可是眼中却无丝毫喜色,只是嘴角漾着邪恶的幅度,看着天空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