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抹去嘴边的血迹,走到桌边,用清茶漱了口,心中仍未平复,甚至不敢看她,只能把视线转到他处,问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这一句话问完,她也终于出声了,“炎逸,我有话想对你说。”

他故作平静地慢慢转过头来,“说吧。”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能一笑泯恩仇,你会活得快乐许多。”

炎逸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一笑泯恩仇?你对我们的事情知道多少?如果换做是你,他害得你母亲横死,而给你又留下终身的伤病,你还能这样轻松地说出一笑泯恩仇吗?”

柳语夕不想再刺激他,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我知道以我的立场来说这话,的确有些不适合,但是她的母亲对你们做了这些,你的母亲又对他做了些什么呢?”

第三十七章顿悟脱樊笼(下)

顿了顿,见他神情并不排斥。才又继续说道:“楼言初是一个药人,你要知道,药人是毒药喂养的,万里无一能生存下来,她母亲给你投毒的确不对,但是你的母亲对他做的,也并不比他娘少。如今,两位娘娘都已过世,何不随着他们让这段仇恨烟消云散呢?”

“烟消云散…呵,哈,哈…”他的笑声有些变调,情绪大幅波动,让他呼吸也有些急促,陡然间,不再吐血的嘴里又涌出一片血色,把衣衫也浸染得鲜红,他红着眼睛盯着柳语夕,从牙缝里发出声音,“除非我死,或者他死,否则绝不会烟消云散。”

看他的模样。心知再说下去也不会有何结果,于是缓缓走到他身边,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转开话题,“我扶你去床上躺着…”

见她突然不再提及,眉目间也掺和着柔和的忧色,显是在关心他。脸上神色略缓了缓,扶着她的手臂朝床边走去。

“你还在吐血,我去请大夫来替你瞧瞧。”

炎逸靠在床边半睁着眼睛,很费力地仰头看她,“不用,那柜子里面有药,拿给我吃了就行,”说着抬手指向一个黑檀木柜。

柳语夕点点头,朝黑檀木柜走过去,打开柜门,里面只有一只黑色的盒子,轻轻打开,一只白玉似的瓷瓶搁在里面。举起白玉瓶摇了摇,“是这个吗?”

炎逸微点了点头,她走回床边,“这个要吃几粒?”

“两粒。”虚弱地应了一声。

点点头,她从瓷瓶里倒出两粒黄色的药丸摊在右手心,然后用左手端起桌边的茶杯齐齐送到他面前。

“你喂我。”他依旧仰头看着她,出声说道。

柳语夕依言把药丸送入他的口中,然后再喂他水,突然想到赫纳时。她曾喂过楼言初吃药,手掌曾不小心触碰到他的唇,冰冰凉凉的,让她的心一阵狂颤。此时,喂炎逸吃药,她是用手指拈起药丸送入他口中的,因此并未触碰到,但她的手心却如着火了一般,快速收了回去,不是因为他,而是因为那人。

炎逸并未察觉到什么,吃完药,柳语夕便扶他躺好休息,同时计划着他睡下之后,自己便离开,去和青鸾会合。低头看着闭目而眠的面容,嘴边微微漾起一个笑容,风延,这一别,不知还能否再见,希望你好好生活下去。前一世,我们已遭受了那么多的磨难,这一世,你活得也并不轻松。既然这段仇恨,你这里解不开,那我便去试着解开另一段。

如今,我已看开了过往,不管你是风延,还是炎逸,我都不愿见你如我以前一般始终在这个樊笼里挣扎。若能脱离这樊笼,你会发现其实世间仍很美好。

我走了,希望你幸福。

最后看了一眼呼吸平顺的炎逸,柳语夕起身朝外走去。

房门轻轻合拢,床上的身影缓缓睁开了眼睛,侧过头,看着那消失不见的身影,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世界静了下来,一种让人心安舒宁的静寂。

从母妃去世之后,再无人真心待他,夜深无人时,那种近乎死寂的安静让他仿佛坠入无底深渊,漆黑无助。因此他喜欢喧闹的地方,流连欢场纵情声色,这样他才不孤独,不用面对那让人心厌的黑暗。

可是今天,这漆黑的空间竟不如以前那般可怕了,月光不再清冷,静寂反倒令人心安。这一切。究竟为何变得不同了?

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他突然翻身坐起,步伐不稳地朝门口走出,急急地拉开房门,出声喊道:“别走…”

可是院子里空空如也,片刻功夫,人已去无踪,心里突然一阵害怕,害怕那人就此消失,连带着那静谧心安的黑夜也一去不复返。他虚弱地迈着脚步往外走,“夕儿…”

柳语夕迈出房间后,便飞身上了房檐,并未急着离开,不知为何,心里满满涨涨,不再如以前一般空空荡荡,或许她也算是幸福的,大难不死两次,虽被命运玩弄,但身边总还是有一个月儿始终陪伴,还有青鸾这个知道她最多秘密的朋友,之前是她太纠缠于得与失,想得到的东西始终得不到。便自怜自艾,认为自己是世上最不幸之人,可是谁人没一点挫折呢?炎逸,尘枫,楼言初,珞姗,每一个人都在这尘世经历自己的劫数。只有放下了,才能获得新生。

她仰躺在屋檐上看着似伸手可摘的大圆盘,那柔和的光晕丝丝缕缕地照入她心间。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夜间掺和着花香的空气,再睁开时。双眼已恢复了往日的神采,甚至比以往更耀眼几分,嘴边缓缓漫上自信而洒脱的笑容。

从今以后,她只为她自己而活。

就在这时,这时她听到一声微弱而急促的呼喊,“别走”,缓缓地坐了起来,看着炎逸步伐不稳地朝外面走去,嘴里似乎在念着她的名字。

她轻飘飘地落地,对着他的背影说道:“你找我?”

炎逸慢慢转过头来,看着她,眼中有什么东西在逐渐凝聚,一步一步地靠近,猛地把她揉进自己的怀里,“不要走,我怕…”

声音里透出的脆弱,仿佛一根细细的丝线慢慢缠绕上她的心房,不知不觉地抬手轻拍他的背部,低声道:“不怕…”

他紧紧地抱着她,柔和而让人心宁的感觉抚平他的烦躁。

良久后,柳语夕终于把他骗回了房,但他却始终抱着柳语夕不肯松手,直到后面,他越来越累,眼皮越来越重,才缓缓滑到在她怀里。

低头看着怀中俊逸的脸容,此时此刻的神情却如刚出生的婴儿一般,干净而无害,嘴角挂着丝丝笑容,酣然入睡。

替他掖好被子,柳语夕站起身来。盯着床上的人看了良久,终是漫溢出一声叹息,缓缓转身。

东方已经发白,她迎着那一丝光亮,闭上了眼睛,脸上绽开一朵笑靥。

苏什都城一里外的茶棚里,等了一晚的月儿和青鸾皆有些焦急。一夜未眠。两人眼下都布满青黑,但却没有半分困意。

月儿双眉深皱,“青鸾,姐姐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青鸾神情也不轻松,此时并不是他刻意装出来的,而是心底不由自主地担心紧张,“再…再等等看吧,辰时还未出现,我就回去找她。”

月儿咬着唇“嗯”了一声,眼睛一刻不离通往都城的道路。青鸾却原地踱着步子,偶尔朝道上瞟一眼。

“青鸾,青鸾,你快看,那人是不是姐姐?”月儿从板凳上跳起来,指着远处的一个声音说道,还未说完,人便已经朝前跑了去。

青鸾转头一看,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不少,几个起落便出现在柳语夕面前,倒是月儿反而慢了几步。

月儿一脸喜色,拉着柳语夕欢快道:“姐姐,你终于出来了,还好没事,吓死我了,谢天谢地,谢天谢地…”月儿一个劲儿地念。

柳语夕也欢声笑道:“是啊,我出来了,我终于脱离了那个樊笼,以后这天下这么大,任我闯荡了。”

三人一阵欢笑,青鸾又道:“昨晚发生何事了?怎么现在才来?早知道我就和你一道了。”

“我这不是没事嘛,发生了点小事耽搁了,我们这就上路吧。”

月儿高兴得直点头,“姐姐,我们先去哪里?”

“当然是先回家,”柳语夕笑着回答。

“好,先回家,然后我们就去闯荡江湖…”月儿笑嘻嘻地念叨着,倒不是她真的想去闯荡江湖,而是她发现姐姐似乎与以往不同了,曾经的她仿佛蒙尘的明珠,被太多灰尘积压,无法得见天日,但是如今,拨开云雾见青天,不仅恢复了原本的光彩,甚至更绚烂了几分。

是的,她是风雨之后的彩虹,更是参破生死后获得的洒脱新生。

如今的她已经截然不同了。

月儿见她终于放下了心中种种,自是高兴无比。

“我们快走吧,早日脱离这里才安全。”青鸾适时出声点破关键。

“好,走吧,前面有一个小镇,我们到了镇上雇一辆马车代步。”柳语夕说完,便携着月儿同青鸾一起快步朝前走出。

下午时分才走到小镇,柳语夕雇了马车,三人一路颠颠簸簸地逐渐远离苏什都城。夜间时分,几人在树林子里考了野鸡吃,便又上路,此时不能停下来住客栈休息,因为她不敢确定炎逸知道她离开后会否追上来。

夜间,青鸾驾车让柳语夕和月儿在车里休息,昨日未歇,但她并不困,反观青鸾累了一天,眼睛下面青黑密布,出现在阳光般灿烂的俊脸上颇不协调,柳语夕便半哄半劝得他先休息一阵,下半夜再来换她。

于是,这一路上,漆黑无人,她便一个人坐在马车外驾车,幸而她视力极好,一路行得颇稳当,马车既快且稳地朝前而行。

下半夜的时候,青鸾醒了,挑开帘子坐到柳语夕身边,“丫头,你去休息会儿吧。”

第三十八章脉脉青丝绕(上)

柳语夕回头微笑。“我还不累,你再睡一会儿,等会儿我再叫你。”

“睡醒了就再睡不着了。”一边说一边接过她手中的缰绳。

柳语夕无事可做,便拍了拍手,靠在一旁,看着青鸾,随意说着:“青鸾,如果我想回去了,是否真的能回去?”

青鸾转头看她,眼中有丝迷茫,“我们不正往回走吗?”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青鸾脸上神色略微变了变,点头笑道:“只要你想回去,怎会回不去呢。”

“你师傅这么给你讲的?”柳语夕问完,又开始自责,上次明明见着青鸾的师傅了,可是自己一心只想着找到风延,而忘记了问这事。

“嗯…”青鸾笑着胡乱地应了一声,便撇开了头,

“有些困了,我先进去休息。你若累了再喊醒我就是。”

“嗯,好。”青鸾不敢再回头看她,直到帘子放下,他才轻吁口气。之前,柳语夕的心思太繁乱,未有注意到他,他才总能混过关,而今日,她又没有仔细问,如果她多留留心,他定然会穿帮。

或许他该尽快解决了她,离开她身边才好。可是自从那次得到指令行刺却未得手后,潜意识便不想再对她下手。

但是今日呢?月黑风高,只要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剑插入她心口,便可以抽身而去,继续下一个任务。

心口猛然一阵抽痛,让他提剑的手一软,刚刚闪过的念头慢慢消失,那痛楚仿佛在告诫他不要动此念头。

渐渐地,疼痛稍减,再提起剑来,想要再继续刚刚未完成之事,那痛楚又莫名其妙地出现,直痛得他大汗淋漓,气息不畅地摔倒在地。

就在这时,箭羽破空而来。耳朵微动,便察觉了异样。心神分散,那痛楚也消失了。他拾起掉落的宝剑,旋身一格,那支箭便转移了方向,力道稍减,但也深深扎入车壁,带起箭尾轻轻震荡。

青鸾持剑在手,双目扫过前方。不多不少二十人排列开来,刚好挡在马车之前。

青鸾拉紧缰绳,马儿渐渐停了下来。

来人皆是清一色的绿衣,面容未遮,十人手持弓箭对着马车,另十人则环抱宝剑与胸前,脸上皆挂着散漫的笑容。

其中一人道:“就这么一条小鱼,居然让老子们全部出马。”

又一人接到:“这车中之人身份特殊,不容失手。”

刚刚那人说:“你们杀,老子不杀了,你们杀不了,老子再上。”

又有几人自持身份,退了开,或原地坐下。或飞身斜倚在树干上。青鸾看着眼前这一圈人,脑中飞快思索,很显然这些人不是自己主子派来的,因为之前并未通知过他,而他也不认识这群杀手。

下意识地转头,但却因为车帘阻挡,无法看到里面的人,既然自己无法下手,何不借他人之手,只要任务完成了,他便可以离开。

他正欲跳下马车,独自离开,可是心中仿佛被什么拉扯着,让他竟迈不开脚步。

就在这时,三个绿衣人从三个方向分别向青鸾袭来,感知到危险,双脚立马又能活动了,“叮,叮,叮,”三声过,完美地接下了三剑,但是自己却后退了两步,堪堪抵在马车壁上。

能以三剑逼他后退几步,这三人实力定然不弱,倘若再加上他们身后那些人呢?不用想,今日他定然命丧于此。

就在他凝眉细想时,门帘突然被挑开。柳语夕揉着眼睛,缓缓问道:“青鸾。什么声音?”说着便睁开眼睛,待看清了情形,眼中睡意顿时消散,再转头迎上青鸾的视线,见他一脸凝重,心知这群人必不好对付。

三个绿衣人见到她,纷纷提剑超她刺来,柳语夕侧身一让,电光火石间,她一手抱起月儿,飞身上树,一刻都未耽搁,朝远处飞去。她不担心青鸾,青鸾的武功她是见识过的,只要她不成为他的拖累,他要逃离,没人能拦住他。

众人皆没料到她会直接逃跑,愣了愣,便提剑追了上去,包括那些自命清高的家伙。

那些绿衣人瞥都未瞥青鸾一眼,青鸾握着剑的手紧了紧,或许他就此离去,那些人也能帮他杀了她。可是不知为何,想到她命丧绿衣人剑下,那股疼痛又再次袭来,不受控制地飞身追去。

柳语夕虽无武功,但轻功却是高手中的高手,此时多了个月儿,仍甩开后面的人十丈开外,并且还在渐渐拉开距离。

月儿在柳语夕抱她离开的时候便醒了,此时趴在柳语夕肩头,不时往后面看去,担心不已。“姐姐,你放下我吧,你带着我,他们迟早会追上的。”

柳语夕安抚一笑,出气有些急促,“没事,你看我们和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越来越远了。”

听到这话后,月儿仍是不放心,但却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姐姐也不会丢下她,那么,就算死,她也要护着姐姐。

一路狂奔,眼看距离已经拉开,再跑一阵便能脱离他们的视线,却在这时,前方竟然无路可走,下临深渊,上立绝壁。

片刻功夫间,后面的人已经赶至,柳语夕绝望地看着眼前的悬崖,难道还要再跳一次崖?

就算再跳,她还有那个命重生第三次吗?

绿衣人呈弧形包围住了两人,其中一人笑道:“怎么不跑了?继续跑啊…”

接着人群里爆发一阵笑声,唯有几个自认为高手的,脸色未有多大变化。

就在这时,青鸾也到了悬崖边,绿衣人中分出几人包围着他,却也都不敢轻举妄动。

“小姑娘,我们不会杀你,只要你乖乖地跟我们走。”

“你们主子是谁?”柳语夕把月儿挡在身后,此时听到他们亮出牌,性命既无忧,便要寻求最大机会逃离。

“问这么多做什么?跟我们回去便知道了。”

就在这时,青鸾突然出声了,“天音阁的杀手,手中可从来不留活口。”仔细在脑中搜寻这群人的资料。终于让他想起,天音阁,绿衣人,杀人从不留活口。

包围着柳语夕的绿衣人齐齐转过头去。其中一人说道:“小子,你知道的倒不少。”

青鸾深凝着双目盯着他们,没有接话。

“不错,天音阁是从不留活口,但这宗买卖的主顾身份特殊,天音阁不得不破破例。”

柳语夕拉着月儿继续慢慢向后移动,面沉如水。

月儿心惊胆寒地看了看三尺外的悬崖,颤动着双手拉了拉柳语夕的衣角,“姐姐,后面是悬崖了。”

闻言,柳语夕转头看了一眼,眸中波涛动荡,片刻后,她转过头来,看着眼前的绿衣人,沉声道:“既然只点名要我,如若我自愿跟你们回去,可否放了他们两人?”

这话一出,月儿大声说道:“我不走,姐姐要是为了我束手就擒,我宁愿从这里跳下去。”

青鸾也是一惊。他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其实凭她的轻功,逃离这里未必没有机会,但是她却为了月儿和他束手就擒。

其中一绿衣人笑道:“无人付钱给我要他们两人的性命,老子也懒得动手,既然如此,我就答应你。”

说着手臂一挥,青鸾身侧诸人便退了开,青鸾迟疑地动了动脚步。接下来他却不知该如何是好,是留下来帮她?还是独自离开,任由她被这群人掳走?

但天音阁从未破过例,他们所说的话未必是真,倘使有诈,她必死无疑。

正犹疑间,突听柳语夕的声音不高不低地响起,“青鸾,你快带月儿离开。”

青鸾扫过月儿,抬头看着她,见她眼中偶尔闪烁着光芒。突地想到,她会不会就此骗得这些人放过月儿和他,好让他带着不会武功的月儿离开,然后她再想法脱身?

看她的模样也不似束手就擒,青鸾决定赌一把,飞身到柳语夕身边,接过月儿,任她在怀里挣扎不休,不停哭闹着。临走前一瞥,见她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心中稍定,便携着月儿远去。

柳语夕轻呼一口气,终于骗得两人离开。她并不认为这些人捉了她只是做个摆设,想她这一路走来,刺杀也不止一次了,显是有人想要她性命,上一次是柳芯羽,那么这一次呢?难道她的手能伸这么远,追杀她到了苏什?就算柳芯羽真如此做了,还能调动天音阁的人么?虽然凡事皆有可能,但她始终认为以柳芯羽的能力未必能部署得如此完美。

扫视一圈,这些人显然跟着她有一段时间了,否则怎么早不动晚不动,偏偏等她出了苏什皇城就埋伏在路途中拦截?只怕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

“人已经走了,你乖乖过来吧…”

柳语夕却不动,她要多争取一些时间,让青鸾有时间带月儿走得远远的。

过了许久,见她不答话,有人不耐烦了。欲上前擒她。

她微微一笑,向后退了两步,“别妄动,否则我从这里跳下去。”

“你这个妖女,刚刚骗我们放了你的同伴,现在又反悔。”

青丝被山风吹乱,纷纷扬扬,挡住了她的面容,“这一去,不知是死是活,我只是想多看看山中景致,说不定明日便再也看不见了。”

月儿一路哭闹,撕扯不休,青鸾无法,只好把她拍晕。离开后,心中那借刀杀人的想法再次窜出,原本这想法已经逐渐占据了整个大脑,正欲放下月儿独自离开,可心中突然又有个声音反复响起,不能弃那女子而去,否则他会后悔,非常非常后悔。

心里两个声音争执不休,他也始终拿不定注意,不知不觉就越行越远。

夜越来越深沉,绿衣人耐心耗尽,“你给老子过来…”

柳语夕仍自不动,此时她背对着众人,好似在专心看着崖下风景。

“老三,我看她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要不。我们一齐攻上去,我看她也只是轻功厉害,未必能察觉到我们。”

“不行,你看她站的位置,离悬崖不过一尺距离,稍有差池,这趟任务也就白做了。出发之前,阁主怎么说的,这次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依我看,直接杀了不就完事了,偏要搞这么多花样。”

“这次的主顾与阁主关系匪浅,因此阁主破例接下这生意,要是被我们办砸了,你们知道后果…”

听到这里,众人皆噤了声,过了好半晌后,又一人才说,“那该怎么办?”

估摸着青鸾已经带着月儿走远,柳语夕终于稍稍退里了悬崖。

“她退开了…”话还未说完,就见一个身影突然向右边人手最稀少的角落飞去。

但绿衣人并不慌张,反倒面露喜色。

柳语夕看到包围圈里只有这一处最为薄弱,便把“轻功”发挥到极致趁其不备朝那处薄弱飞去。只见幻影一闪,人已接近那处薄弱之地。

可是突然一阵强力阻了她前进的速度,身影在那绿衣人身前三尺处停了下来,像是一层无形的墙挡在前面,任她如何使力都无法穿破。

待她意识到这里看似薄弱,却是早已设下的陷进等她跳入时,已然不及。她迅速转身想退回悬崖边,但绿衣人早在她反应之前阻了她的所有退路,此时早已她为圆心,牢牢地包围住了。

“老七可是天音阁第一高手,小姑娘不知深浅。还妄想从老七手上逃走,哈哈哈哈…”

“还不乖乖就擒…”

“跟她这么多废话做什么?”突然一个绿衣人一脚踢在柳语夕的腰上,腰间一阵剧痛传来,脚下不稳,砰然倒地。

“老五啊,你还是这么不怜香惜玉,这么美一朵儿花儿,要是被你弄坏了,可要不得。”

“谁让她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个被称作老五的冷哼一声,显不被眼前美色所动。

倒是那扬言怜香惜玉的绿衣人蹲下身,笑吟吟地欲扶柳语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