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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又被纠缠,沐芽没有言语,低头绕开她往门外去。冬婆一把攥住她细瘦的胳膊猛往回一拖,沐芽一个趔趄,险些摔了碗。

“给老娘洗衣裳去!”

“我回来洗。”

“不行!”

老茧卡着嫩皮儿,捏断了一般。沐芽抿了抿唇,“衣裳我已经泡了灰水,汗多,多泡泡,去味儿。”

话音未落,肥厚的手掌一巴掌扇了过来。

巴掌声意外地大,像灶坑里的柴火爆燃,冬婆自己都吓了一跳。灶房里的碗筷声忽地静了下来,众人都大睁着疲惫的眼睛往这边看。

“你娘才有味儿呢!”冬婆被看得臊,扯了粗嗓子,“莫当老娘好欺负!三百两银子一个影儿都不见,倒有你说话的份儿!”

雪白的小脸上泛出的红印子很快就肿了起来,上面的神色却极安静,冬婆骂完话音落了半天,才听她开口道,“冬婆,早先也委实仓促,不如我这就跟你去见郭公公。水滴坠子的事,请送敬事房。落实是我的罪过,我领。你看呢?”

“去就去!失盗的还怕你个做贼的不成!”

冬婆瞪着眼睛赶话,沐芽轻轻点头,“好。”说罢转身就走。

“哎哟!”不待冬婆反应,同屋的莲姑忙过来按住沐芽,“省省事吧!一个小孩子家嘴贱,你跟她计较什么?横竖回来给你洗就是,这会子吃饭你管她做甚?”

其实冬婆再蠢也知道此事进了敬事房就没个好,东西是肯定找不回来了,再为着丢了娘娘的赏挨骂,碰上不开眼的掌案太监再赏个几板子,不值当。更况,这丫头走了,白少了人供奉银子,自己什么也落不下。虽然当着这些人脸上挂不住,可看眼前这小身板儿敢去揽王九的事,也是个不要命的主儿,遂到底没再赶话,只喘着粗气。

“行了,你快去吧。莫再胡说了。”

莲姑很似好心地冲沐芽摆摆手,沐芽抬眼看,绒绒的睫毛下那双眼睛冷冷的,看得莲姑心里一紧。不待她再说什么,沐芽抱着水罐和饭碗转身离去,走出门才听见冬婆在身后喊,“敢去敬事房,看不打烂她个小蹄子!”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和芽芽都不会坐以待毙,接下来各路人马都要上场,很快这两条双穿线路就会绞结在一起。^_^

谢谢老道,没章都出来炸一下。。。

忠义小王九

“王九,王九?”

柴房的门打开,映着外头的雪地,昏暗中透进些白惨惨地亮光。沐芽走进去,努力识别着柴垛子旁的草铺上那一堆不规则的东西。气味仿佛也有记忆,白天那残忍的画面生出来的血腥味一直充在鼻孔中,这一时,只是些微的一点腥气就似鲜血汩汩,十分新鲜地透了出来。沐芽皱了眉,“王九,王九?”

那堆东西没有动,也没有应。

沐芽的眼睛终于适应了黑暗,小心地屈膝跪在草铺上,轻轻推了推,那东西一动不动。手触在衣裳上,明明是布,却裹得硬邦邦的,黑暗里一点热乎气都没有,一点…人气都没有。

心忽地提到了嗓子眼,悲伤来不及,沐芽哆哆嗦嗦地把手探到他鼻子下,居然…什么都没有!那冰冷从里到外,沐芽只觉得自己的魂儿飘了出去,力气聚集在了发紧的喉咙,正是要尖叫,手底下忽地传出一个细声儿,“活着呢…”

小鬼儿一样飘渺的声音却把沐芽的魂儿给拽了回来,愣了一下,一拳砸在他身上,“作死!你吓死我了!”

“你怎的才来…”王九也顾不得喊疼,气息奄奄地埋怨,“我都快…渴死了。”

“哦哦,这就来。”

水罐里的水还有些烫,沐芽倒出一小碗,吹吹凉。热热的水汽熏着,沐芽才嗅到房中淡淡的药味,惊喜道,“有人给你上药了?”

“是何贵儿…那个老东西!”一用力,王九疼得咬牙,“连口水也没给我。”

不知为什么,这一句骂倒把沐芽给骂笑了,把水递到他口边。

“你搁下。”

沐芽愣了一下,放在了草铺上。王九凑过来,嘴巴衔起碗沿儿像只狗一样喝了起来。沐芽低头看着,心里木木的。虽然每天泡在浆水里,泡得她几乎要忘了曾经有电、有光明的日子,可下意识的行为还是会出卖她。宫女,一辈子龙颜难见,依然是皇帝的女人,与任何男人触碰,哪怕就是这些残缺得不男不女的人,都是要死的罪过。

看他喝完水,沐芽轻声问,“能吃饭么?”

“能。”

沐芽把热水倒进碗中把饭泡软、泡热些,盛起一勺。

“我自己…”

不等他说我,沐芽已经把饭送在他口边。王九看了看,没再犹豫,一口吃下。

沐芽挨过板子,那种疼,不是皮肉疼,是从里到外,五脏六腑的疼,疼得人别说吃饭,咽口唾沫都难。可眼前人,大口大口地吃着,有时候嚼不烂就往下咽。沐芽一勺一勺填进去,他咽下去,她却积在了胸口,堵得难受…

喂完饭,黑暗中,两人静了一会儿,沐芽开口道,“王九,我先回去了。明儿早起我给你送粥来。”

“嗯。”

王九闷闷地应了一声,沐芽正要起身,忽地又听到一声,“…你先别走。”

沐芽闻言没再动,王九扭过头,嘴巴却几乎是埋在了枯草里,“沐芽…”

“嗯,”

“我恐怕…活不长了。”

王九的声音很小,带着疼痛,像这柴房里四面透进的阴冷,沐芽的心被一把攥住,“这究竟是…怎么会积怨这么深…”

王九虽然只有十六岁,却已经在这座皇宫里摸爬滚打了近十年。对这刀尖上的人情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敏感,深知其无情与险恶,他的话,绝不会是一时挨打、屈辱之下的悲观情绪。只是,沐芽还是想不出,报复、玩弄,他已经被贬三年有余,那些人得有多丧心病狂才会对一个小太监这么穷追猛打?

王九轻轻吁了口气,“不是积怨。”

“嗯?”

“沐芽,我干爹…是被人害死的。”

“你说什么??”

后宫似海,从来不缺冤魂。可沐芽闻言依然大吃一惊。她来的时候虽短,却已然对这宫里森严的等级深有感触。许世湛,曾经乾清宫的总管太监,戴朝冠,享四品俸禄,朝中的亲王内阁都要让他三分,谁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害死他?更何况,服侍皇帝左右,陪王伴驾,此事一旦败露,很容易牵扯成欺君谋逆之罪。株连九族的大祸依然铤而走险,那背后之人得有多大的势力与胆量?

那背后的事,又得有多大?

沐芽不想知道,却疑惑王九的处境。就像今天,打死他实在是件太容易的事,如果还有所顾忌人耳目,夜里拖出去沉进园里湖中,根本就不会有一点动静,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来折腾他,这又是为什么?

“那你怎么还能…活到今儿?”

“咱家手里有他们的死穴!”

王九冷笑一声,一个“咱家”出口,又曝出远不合他年龄的老成与狡猾。果然,只有实力相当才能斗,一方有压倒性的力量,而另一方却有一个似乎可以翻盘的砝码。其实,沐芽心里清楚,如果这砝码能用,王九早就用了,只恐怕事关重大,又不能轻易用,也或者,他没有分量用…

不能用的砝码,只能是个秘密。

“所以,他们是来逼你交出…那个?”

“嗯。”应下这一声,王九的声音又暗了下来,“我不怕死,可我…怕扛不住。”

隔三差五的折磨,日甚一日,每次伤还没好利落,他就有了新的罪名。难怪,连管事郭林都已经放弃。沐芽深深吸了口气,搀了药味的血腥气吸进肠胃里,冷冷的…

“我怕,怕对不住干爹…”

“王九…”

“我不能对不住干爹…不会对不住干爹…”

王九的喃喃自语像游离的魂魄,沐芽原本悲伤,随着他的话忽地冒一个恐怖的念头,“王九!你,你要做什么?”

“撑不了多久了…我早晚是个死…被他们打死还不如…自己清静…”

“王九!”

“哼,”一点雪映的光亮里,王九脸上露出诡异的笑,“我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吓死他们…吓,死,他,们!”

“王九!咱们再想想法子!”眼前似乎看到他酷刑之下撞墙自尽的画面,沐芽登时就觉得手脚冰凉,“你别急,有办法,定能有躲过去的法子!”

听沐芽慌得口中都打了结,王九脸上复了平日调皮的笑,艰难地摇摇头,不再往下说,只道,“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沐芽,我有几句话,你切记。”

“嗯?”沐芽反应不过来,哆哆嗦嗦的,“…嗯,你说。”

“沐芽,这宫里不是人待的地方…”王九说着更压低了些语声,“后来我又托人去打听了个来回,后宫根本就没有一个叫‘林真’的。你…别再找你哥哥了。”

自从见到林侦,沐芽就满怀着希望要离开这里,每天都在琢磨枯井和玉佩,已经好几天没顾上跟王九说话,此刻听着他的话不觉轻轻咬了唇。

“各人先顾各人吧。”黑暗中王九看不到她的神色,只管道,“我虽然救不了自个儿,却还能为你谋条路。明年开春儿,宫里会放出去一批做杂活的宫女。大多是年纪到了,也有病痨遭嫌的。敬事房有个掌案,也是我干爹的儿子,我前几日已经把你的帖子给他了。到时候,他会寻个事提前把你从这儿带出去,你装几天病,就放了。出去以后,到东城毡子胡同找老王家,我哥他们会给你些盘缠,送你回家。”

王九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为着这一点子可心的盘算,他的疼痛都似乎减轻了些。

“沐芽,沐芽?”

“…嗯,”

“你记下了么?”

“…记下了。”

王九这才松了口气,“你回去吧,免得那肥婆又寻事。”

“…嗯。”沐芽胡乱地应着,冲到口边的话咬碎了也不敢说出来,“我,我走了。”起身就要离去,又回头,“明儿早起给你送粥来。”

“嗯。”

出到院子里,已是一片寂静,天上又飘起了雪花,落在睫毛上,眼前顿时朦朦胧胧的清凉,沐芽缩了脖子在哥哥厚厚的棉袄里,心里的烦躁像烧起了火…

哥哥是皇子,最开始得知的欣喜若狂很快就不得不平静下来。她背负重债,那副水滴坠子是冬婆的命根子,痛失之恨全部转化成了对她的折磨,可沐芽却不敢从哥哥那里接过一分钱,尊贵皇子的东西不论哪样落在她手里都是大祸。

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沐芽也想到哥哥身边去,可她知道他有多心疼她,如果不是另有打算,绝不会让她受这样的苦。其实,哥哥没说,沐芽心里也明白。皇子要面对的人比这些做粗活的宫女太监复杂得多,这么短的时间,他对宫里的了解还没有她从王九口中听来的多,可见那高处的谨慎。寻找玉佩的希望完全在哥哥身上,她帮不了什么,唯一需要她做的,就是安安静静地在浣衣司等着,不要惹人注意。

可王九…来到这个时空唯一的朋友,卑贱之时,最见情意。刚才他遗言似的坦白让沐芽心惊肉跳,临死之前唯剩的一点力气还要对她做出安置…

他真的是撑不住了…想着他会在酷刑中死去,恐惧与心痛逼得沐芽恨不能大喊一声:王九,你别怕!我哥是皇子!我哥能保护你!

可是…

原本就知道王九的身份微妙,如今又知道他带着宫里一个巨大的秘密,虽然尘封已久,却依然可能曝露,一旦到了哥哥身边,不但会带去很多双眼睛,恐怕还会带来危险…

救,还是不救?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亲爱滴可可,雷雷收到!

谢谢亲爱滴Rivvi,雷雷收到!

谢谢亲爱滴ponyo,火箭炮和雷雷收到!

出征第一鼓

林侦从没有读书读得这么辛苦过。

从小到大,他是一个十分有规划的人,生活、学习,每一个目标的实现都有详细的计划表支撑,遵循的刻板几乎生了强迫症。临时抱佛脚、熬夜翻书一直都是芽芽干的事,可这一回,考试迫在眉睫他才拿起了书,晦涩难懂的科目、几乎空白的基础,心里真是一点底都没有。

穿越后醒来,惊见满屋书架,四书五经、天文地理,诗、词,史记、医书、兵法、杂闻,竟然还有全本的《三国全传》和《搜神记》,堪比现代最大的古籍专馆。想着回去后再不会有这样的机会,林侦第二天就开始浏览。软禁的生活,无人问津,读书成了他每天打发时间的主要消遣,一个半月就囫囵吞枣过了四书。却不料,找到芽芽后以为很快就可以回到现代,却出了麒麟珮的岔子。

要寻找另一枚钥匙就必须走出去,走进皇宫,去面对这个时空最有权力的人、最刁滑的政客、最渊博的学问家,林侦忽然觉得这一屋子的书都不足够压住他的心慌。

时间立刻紧迫起来。幸而他是医科生,长篇大论地读书一直就是他的强项。古人的书连标点都没有,分明是烂熟于心的文章依旧读起来吃力。好在林侦曾有一年学习中医的经历,跟随一位老先生啃过不少晦涩的古医书,此刻看竖版繁体字才不至于头晕眼花。

夜以继日,越补越觉得自己古文知识匮乏,一篇文章写下来,八股的套路都把握不好。而更严峻的是行为举止问题,这才是林侦熬夜的原因,要把读来的书放进自己的言行里,绝不是背几篇文章就可以了事的。

除此之外,还有七皇子的人际关系。这位冷宫中的王子一朝走出去,不认得朝中大臣、表现冷漠都可以解释为不想与他们沾染的谨慎,可他的同族兄弟姐妹、宫中的一众娘娘们,他却不能以冷漠的软禁脸来搪塞。小太监刘捻儿倒十分乐意跟他说,可林侦却不敢问得太细,以免隔墙有耳。

好在他有芽芽。

芽芽身在浣衣司,短短的时间竟然与一位曾在乾清宫当差的小太监成了患难之交。而且对一个只有十四岁、从未进过内宫的小宫女,什么话从她口中问出来都不会引人生疑。那名叫王九的小太监也是真心对芽芽好,虽然口很紧,没有把后宫要害说出来,却是讲故事一样把各位王子公主的情况都细细讲给她听。

有了这样具体的信息,林侦至少有信心在见到他的兄弟姐妹时不会认错。

第一次考验,就是十一月初六的千秋节。林侦现在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赴考,一切都是未知数…

又是熬了个通宵,林侦的脸上却丝毫不见疲惫之色,乏尽的灯烛映在眼中,一点点红丝,十分光亮。恶补之下,很多书都似通开了门道,读起来也少去晦涩,甚至还能像读现代文一样可以从中揣摩出通常之外的意思。譬如《曹刿论战》,正是那句著名的“肉食者鄙,未能远谋”的出处,对当权富贵者的鄙视可谓诛心。而今细细研读,危难时刻,鲁庄公与大臣们能意识到自己的无能,真正低下身段从“小信”到“忠之属”取信百姓,让一介平民发挥才干、领兵破敌,封建君主的气量也着实难能可贵。

一篇文章做下来,林侦觉得自己的笔、笔下的古文第一次写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嘶!林侦正是奋笔疾书,只觉脚下一阵刺痛,低头看,炭盆烤得近,把棉鞋烧出个洞。

“哎呀,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刘捻儿惊慌失措地扑过来,一副要用自己的身子挡住烈焰焚烧的架势。都是他为了让主子暖和些,不停地往跟前儿挪炭盆,这一下主子受了伤,大太监们要知道,打死他都是轻的!

看刘捻儿脸都吓白了,林侦笑笑,轻轻用脚尖挑挑破洞,“你还愣着做什么?去拿鞋袜啊。”

“哎!”

刘捻儿赶紧去取了来,抱起林侦的脚褪下鞋袜小心地吹吹,见那脚趾果然没伤着,刘捻儿的心这才落了地,又麻利地给他换新的。林侦想搭手,是万不能够,也只好随他去。

刘捻儿见主子还是从前那么随和,他这才适宜,趁便离得近又悄声道,“主子,昨儿夜里我见着两位公公在那儿写册子。”

“哦。”刘捻儿口中的“两位公公”是西小院中的管事太监张福和刘兴,这一句说出来后面显然还有话,林侦一面翻着手中的书,一面听着。

“张公公说主子最近读书倒勤,该记下给万岁爷瞧瞧;刘公公叹了口气,说万岁爷早就不看这边的折子了。”

林侦的手指停顿了一下,抬起头,轻轻吁了口气。他每天的起居行为太监们都会记在一个册子上,据说是要上交宗人府的。日常流水账一样的记录,说“万岁爷早就不看”,那也就是说之前“万岁爷”还是会看?是在看什么?看这逆子有没有好好反省还是…在关心他?林侦之前探得,七皇子是在二公主亦沁和亲蒙古不久后就被软禁的,不知为什么,他忽然隐隐感觉这父子反目也许与这件事有些关联…

“回主子,三公主驾到!”

林侦正自思忖,一个太监进来回禀。这一声,不但林侦心里一惊,连那太监的声音都在抖。西小院破天荒第一次有了访客!

终于来了!料定的结果真的出现时,林侦竟然按不住自己的心跳,起身就往外迎去。刚刚走了两步,突然定住。冷静!七皇子是个冷宫幽禁近三年的人,第一次传信出去已属不易,这见面绝不可过于热络。

林侦退回房中,又端坐在书案旁,蘸蘸笔,屏气凝神。

不一会儿,雪地上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帘子打起,就着雪冷,一股淡淡的馨香。

林侦抬起头…

眼前的女子,并未如想象中那般华贵逼人。一身银丝暗花大袖裙,肩披云霞帔;发挽顶中,珠翠环髻,两只花钗衔行云流水,垂在肩侧;丹凤轻挑,脂粉薄透,一个面若婉月、行若静水的女子。这就是七皇子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三公主亦洛。

四目相对,林侦的眼中十分复杂。而亦洛,只这一眼,越过了多少岁月,泪光早已盈入。

林侦慢慢站起身。

三年未见,当初那郁郁寡欢的少年竟是长成如此挺拔,面上脱去了儿时的苍白与柔软,双目幽深,棱角刚毅,眉宇间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英气;这一方窄小幽怨之处没有束住他的翅膀,倒像将将翱翔归来的雏鹰,若非还似儿时那般总是轻轻锁着眉,她几乎就要不敢认他…

热切的话语已是涌在了喉中,亦洛强自镇定,按下心潮,“你见我,有何事?”

没有称呼,没有寒暄,冷冷一句,一别千里。如果不是她根本无法掩饰的情绪,林侦几乎就要相信这位姐姐也早已抛弃了他。

“请。”

应他轻声一个字,亦洛抬步走进房中,落座桌旁。身后跟来的侍女十分有眼色地将房中侍立之人都带了出去,轻轻掩了门。

房中复静如初,除了书香、墨香,只有香炉的白雾冉冉流动…

林侦走到近前,亲手斟茶,略犹豫了一下,捧到亦洛面前,“姐姐…”

几乎就是一瞬间,亦洛眼中已经冷去的泪滑了下来,那么清淡,那么凄然…

这泪仿佛破冰的春水,林侦的心里忽地涌上一种异样的感觉,不知是七皇子,还是他自己,对眼前女子竟是有了难以言明的一丝触动…

“桢儿…”

这一声唤,把她之前的屏持全部卸下,柔软的泪声如母亲般温暖,林侦轻轻摇摇头,“臣弟已近及冠之龄,姐姐还如此唤我…”

他说了这么多个字,男人的声音,低沉,柔缓,再不是从前那般尖锐的倔强,言语之中只觉轻嗔的亲近。看着他,亦洛一时心酸,一时欣喜,好一会儿方笑了, “是了,桢儿长大了,该是唤作‘奕桢’才是。”

林侦也含笑道,“姐姐请用茶。”

亦洛回神,才见这半日弟弟手中竟还捧着敬给她的茶,忙抬手轻轻沾去腮边的泪水,接过茶盅,“哦,正是呢!”

窗外又覆了一夜薄雪,垒入前几日的积攒,日头出来,天地洁白,绒绒的晶莹,透过玻璃窗正映着桌旁冉冉茶香之中的姐弟。

“奕桢,”

“嗯,”

“你邀姐姐来,可是…”亦洛正想把自己攒在心口的话说出来,忽想起临行前夫君的劝告,便只得按捺,斟酌了一下方道,“是为的何事?”

“哦,”林侦并未遮掩,直应道,“今年的千秋节,我想着该去给皇后娘娘…”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出征了。

今天絮叨两句,穿越到古代我觉得是一件很艰难的事,穿越的地位越高境遇越艰险,反倒是像小芽子这样可以一张白纸好作画。哥哥在为了两个人的未来努力,芽芽要做的是活命。而两个人在现代的问题没有解决,来到古代依然存在。

这一次我不会让男主很轻松。嗯。就是这样。

备战千秋节

不待林侦说完,一直情绪难抑亢奋的亦洛禁不住喜道,“真真的,果然让平博言中了!”

林侦闻言一愣,平博?这才想起眼前这位公主嫁的是京中景铄王江沅, “平博”正是江沅的表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