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是!”容妈见姚存慧神情坚定,情知自己压根不能说服她,只得领命去了。

大少爷虽然醒来了,可是又是大伤又是受了大惊吓,好不容易养得有点儿起色的身子一下子又垮了回去,为了这个,老爷不知有多恼二小姐呢,二小姐竟然还要去求见老爷!容妈觉得不能理解。

她觉得,二小姐现在要做的是将大少爷照顾的好好的,让老爷看到大少爷有多么离不开她,看到她对大少爷的作用!大少爷再帮她说上几句话,老爷的气自然就消了!

现在这么巴巴的凑到老爷跟前去,不是讨骂去的吗?

姚存慧却不管这么多,她一听容妈说姚老爷一个人在书房,立刻更衣梳头整理了一番,然后带着红蓼来到了姚老爷的书房前求见。

姚老爷一听说姚存慧求见,脸上僵了僵,眉头轻蹙,淡淡的说了声“不见”,执笔的手都不曾停下。

枉他那么信任她,将心肝宝贝儿子交给她照顾,她就是这么给他照顾的?假山上那一摔,就算不是她推下去的,也跟她脱不了关系!何况,还真说不好到底是不是她有意为之呢!

她居然还有脸跑来求见?他该见她吗?荒唐!

“二小姐,老爷——没空,二小姐请回吧!”老洪说道,怜悯的瞟了姚存慧一眼。

老洪是跟随姚老爷多年的亲随了,他亲眼看着姚存慧从一个粉妆玉琢、活泼娇憨的小丫头变成一个沉默寡言、畏首畏尾的小姑娘,再到如今俏丽明媚的少女。

如今的姚存慧,气质沉静,容色恬淡,举手投足之间从容高雅,极有大家风范,他一时也有些闹不懂了,短短的时间内,一个人的变化怎么可以这么大?经历了生死劫难,果然不一样了!

不过,看到如今的姚存慧,老洪心里是暗暗高兴的,先主母为人温婉和善,端雅大方,处事公正得体,是个真真正正的大家闺秀。先主母的骨肉,他是真心希望个个都好!

若说二小姐有心要害大少爷,他是说什么都不会信的!二小姐绝对不是这样的人,而且,大少爷可是她嫡亲的胞弟啊,也是她将来出嫁之后仅能依靠的娘家靠山,她怎么可能会对大少爷不利呢?

只有老爷才会这么想!在老爷心里,除了大少爷,其余的都是外人,都可能包藏坏心!老洪有时觉得很困惑,老爷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既然爹爹忙着,”姚存慧温和似水的眸光凝向老洪,浅浅一笑:“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二小姐……”老洪无力苦笑,姚家的人,一个二个性子怎么都这么执拗怪异呢!

“您去忙吧,我不会打扰爹爹的!”姚存慧微微一笑,转身站在天井中间,面对着书房,轻轻的跪了下来,脊梁挺得笔直,眉眼却低低垂着。

红蓼见状嘴唇动了动,也干脆利索的跪在姚存慧身旁。

“二小姐!”老洪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姚存慧会来这么一出!

第33章 重获信任

“你,你这不是,不是为难老奴吗!”老洪只想跌足!这算哪一出啊?

“嘘。”姚存慧竖起青葱似的食指在唇畔轻轻嘘了一下,低声道:“不要惊扰了爹爹。”

老洪嘴唇嚅了嚅,彻底无语。

早晨的阳光虽不如中午那般炽烈,依然明媚耀眼得可怕,铺呈着青砖的天井地面,触目一片刺目的白光。跪的久了,不但膝盖刺痛,腿部发麻,背后也一刻比一刻灼热,脑子更是晕乎乎的,有细密的汗水从额上、颈上、臂上、身上冒出,黏黏的连着皮肤与衣裳,十分难受。

“二小姐,”红蓼咬咬唇,轻轻的挪了挪有些麻木的膝盖向姚存慧靠过去,轻轻道:“您靠在奴婢身上吧……”

姚存慧的腿伤才刚刚痊愈,她怎么能如此作贱自己?红蓼心里突然觉得酸酸的,突然有点儿怨恨老爷!

红蓼一惊,身子轻轻颤了颤。她在想什么呢?她只是一个奴婢啊,她怎么能恨自己的主人家?可是,她心里就是突然之间就冒出了这么个念头!

“吱呀!”一声轻响,书房的门被从内打开,姚老爷背着手,沉着脸,一步一步缓缓的走了出来,他的身后,跟着老洪。

姚存慧凤眸半眯,吃力的抬起头朝他望过去,明暗交替的光线令姚存慧有一刹那的恍惚和不适,她只看见他身上泛着点点光芒的青金色暗纹圆领长袍和那双冰冷的眸子。

“爹……”她心里涩涩一笑。

姚老爷一步一步走出书房,站在廊上,冷冷的睨着她:“你这是在逼迫你的父亲吗?好啊,长本事了!”

姚老爷低沉的声音中隐含怒意,说着这句话时,四分的怒意立刻上升到了七八分!他原本并不想理会她,她既然爱跪,那就让她跪个够好了!他不见她,她竟然使心眼耍手段逼迫他,他姚年义岂是受人逼迫的人?这个人还是自己的女儿?笑话!

他本以为她跪一会儿也就罢了,没想到一个时辰过去了她还跪着不肯走,老洪在他的默许下前去劝了她三次她仍是不肯走!他心里竟然微微的有点乱起来,既乱且怒!

老洪说,再跪下去,二小姐的腿恐怕就要毁了!老洪说,二小姐既然来了,老爷权且听听她说些什么又何妨?老洪又说,二小姐的脾性,跟老爷还真是像啊……

姚老爷终于坐不住了,起身推开了门。

“爹,”姚存慧咬牙忍住心底的悲愤和屈辱,轻轻的摇头:“慧儿怎么敢逼迫父亲,慧儿是来向父亲请罪,非如此不能表达慧儿的诚心!”

“请罪?”姚老爷心头没来由的微微一松,冷笑道:“这又好笑,你犯了何罪竟至于此?”

“慧儿疏忽了,没有照顾好赞儿,无论因为什么原因总之就是慧儿辜负了爹爹的嘱托,求爹爹责罚!”姚存慧抿了抿唇,字字句句干脆利落,铿锵有力。

姚老爷挑了挑眉,睨着姚存慧不说话。此刻,他的心里竟没来由的冒出一个念头:如果她不是女儿而是儿子该有多好!

姚老爷一惊,自己也被自己的想法怔到了。

不过,无可否认的是,姚存慧的话很对他的胃口。错了就是错了,没有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借口!因为,无论任何的解释和借口都无法改变已然发生的事实!

细想想,姚存慧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守在姚诗赞的身边,她能够细心体贴的照顾他,无微不至的为他打算,却也不能阻挡意外的发生。意外,谁想得到什么时候会发生呢?谁也无法料到!

“进来,跟我说说那天是怎么回事。”姚老爷收起了眸中冰冷的气色,淡淡的丢下一句,转身进了书房。

“二小姐!”红蓼大喜过望,抬手去扶她,心中充满浓浓的骄傲和自豪。老爷这么厉害的人物都被二小姐折服了,放眼府中,除了二小姐,至今没有谁能够做得到!

“是,爹爹。”姚存慧苍白的面容上也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动着麻木的双腿想要站起来。

哪里起得来!主仆两个跪得太久了血液凝滞,相互搀扶着差点儿要摔做一团,还是老洪快步上前,紧紧扶住了姚存慧的胳膊。

“谢谢洪叔。”姚存慧扬脸向老洪笑了笑,长长的眼睫毛一翕一合轻眨着,如蝴蝶的触须我见犹怜。

姚存慧揉了揉麻木酸涩的膝盖,由洪叔搀扶着,缓缓走进了书房。

“坐下吧,洪叔你出去。”姚老爷瞟了她一眼。

“谢谢爹爹。”姚存慧小心的坐在铺着软垫的罗汉榻上,疲惫紧绷的身体下意识的微微放松,一个多时辰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庆幸的是,她终于熬过去了!

“那天,我听到丫鬟禀报说赞儿同姊妹们在湖畔放风筝,赞儿身子仍有些弱,近水边我怕出事便连忙赶了过去,谁知道……”姚存慧知道姚老爷行事是干净利落、讲求效率的作风,生平最厌便是拖泥带水,因此也没有过多的言辞,轻轻的揉搓了腿部几下,一边开口将那天的事情说了出来。

姚老爷面皮紧绷面无表情,靠坐在书桌后的大圈椅中,目视着前方,看不出什么神色。直到姚存慧停止了说话,他方抬了抬眼皮:“说完了?”

“是,事情就是这样。”姚存慧点点头。

“你说,你拉住了赞儿正要往回,假山下边有人尖叫了一声?”姚老爷平平的向姚存慧望过来,目光虽是平平,仍让姚存慧的心下意识一颤,父亲的气场,果然很足很强大啊!

“是。”姚存慧早料到姚老爷会问这么一句,以他的精明,怎么可能一下子问不到点子上?

“是谁?”姚老爷脸颊肌肉抽了抽。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这个人他都不会轻饶了去。

“不知道。”姚存慧却是缓缓摇头,轻轻的说出了这三个字。

“不知道?”姚老爷挑眉,眸中精光一闪而过,转头盯着姚存慧。

姚存慧的目光依然平静如水不起波澜,苦笑道:“当时,慧儿满心只想着安安全全的将赞儿护下来,根本没留神去注意别的……”

姚存慧眸光微黯,遗憾的垂下头去。

距离事情发生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马氏早就有充足的时间将事情摆平,令人缄默,姚存慧此时如果说出马群芳来,一点儿用都没有!因为,她拿不出证据。到了最后,这事还是会不了了之,没准她还要落个“冤枉好人”的下场。

姚诗赞当时也吓得傻了,他根本也不会记得是谁在尖叫,况且,他同马群芳不熟,未必辨得出马群芳的声音。

所以,她只能说不知道。只有不知道,才是对她最有利的结果。这样一来,在场的所有人都将成为姚老爷怀疑的对象,包括姚存美,甚至连带着马氏。这根刺梗在心里久了,将来总有一天有它的用!

“爹,事情已经过去了,赞儿也已平安无事,爹爹就不要追究这件事了。慧儿想着——”姚存慧轻轻开口,说到一半语气中带了些迟疑和犹豫,停了下来。

其实姚老爷早已问过姚诗赞当时的情形,姚诗赞的确没有听出来那一声尖叫是谁发出的,他只知道被吓了一大跳,继而失神一个不稳掉了下来!

“嗯,你怎么想,尽管说来,”姚老爷问道,心中暗暗丧气。他不相信姚存慧会放过这个教训真凶的机会,如果她知道是谁叫了那一声,他相信她肯定会指出来。既然她没有指出来,那多半是真的没有听清了!

好在,当时在场的就那么几个人,这几个人他一个都不会疏忽,都会好好的注意着,至于二房亲戚那两个孩子,以后不要在姚家院子里看到他们!不光他们,包括别的亲朋好友家的孩子,再来家中做客时,都要看好……

“爹,女儿想,无论咱们怎样处心积虑的保护赞儿,百密难免会有一疏,倒不如,让赞儿自己变得强大!只有赞儿自己变得强大了,才没有人能够伤害他!”姚存慧的语气依然轻轻柔柔,其中透出的决然意味却令姚老爷亦是一震!

他吃惊的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瞪着姚存慧。这番话,真的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吗?是从他的女儿嘴里说出来的吗?她小小年纪,竟有如此的气魄!

姚老爷心头突然大畅,隐隐升腾起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和激动,不愧是他姚某人的女儿!好,好见识!

“说得好!说得好!慧儿此言甚合我意!”姚老爷脸上不觉露出笑容,这是发自内心的赏识的笑容,他慨然含笑道:“那么慧儿说说,该怎样令赞儿变得强大?”

如果是以前,姚老爷自己就拿主意了,可是今天,他很想再听听姚存慧的意见,听听她会怎么说。

姚存慧对此问题显然早已思虑过多时,听父亲这么问当即缓缓说道:“慧儿以为,可聘请武艺高强的教习师傅在赞儿身边,一来可以贴身保护,二来可以教习赞儿学习武功,对赞儿身体也有好处!”

第34章 母慈女孝的好戏

姚老爷沉思点头轻叹道:“是啊,你说的不错,赞儿的身体委实太弱了些,是该请个武师傅教他习武,不说别的,只为了强身健体也好!”

姚存慧忙趁机道:“既然爹爹也认为这主意不错,不如这两日便贴了告示出去,好好的寻访个合适的人选!而且,”姚存慧顿了顿,望着姚老爷半明半晦继续道:“赞儿过了年就十一岁了,也不是小孩子了,他的身边,光是丫头伺候也不好,慧儿觉得,也该添两个伶俐的小厮了!”

姚老爷眸光骤然闪烁,忙问道:“莫不是凤鸣轩中的丫头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原本像姚家这样的富贵人家,分了独立院子之后,公子少爷的身边就应配有小厮伺候的,只是姚诗赞一直病着,一天有大半天的时间都躺着,几天也难得出一趟房间门,因此他的身边只有丫头,没有小厮。

“没有的事,父亲多心了!慧儿只是想,横竖将来赞儿身边也要加人的,如今加上了,主仆也好早早的熟悉,将来对赞儿也有好处!”

姚老爷这才放下心来,却仍是暗暗警惕,这时候方觉得,鸣凤轩的丫头似乎有点儿太漂亮了。

姚老爷忍不住对马氏生出几许不满,儿子将来长大成人了,纳几个通房妾室什么的他不会阻拦,可是,若是小小年纪就被狐媚子勾引了去以至于沉迷美色之中毫无上进之心,那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那两个丫头,回头该敲打敲打了,总要教她们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姚老爷暗暗寻思。

“还是慧儿心细,事事为赞儿想得周全!赞儿有你这样的姐姐是他的福气,爹也放心了!”姚老爷轻叹,又略带责备道:“这些日子你的腿伤既已无事,为何不去鸣凤轩走走呢?赞儿素来同你要好,指不定得多想你呢!你大姐就要出嫁了,还得回屋绣嫁妆,从明儿去,仍是你负责照顾赞儿吧!”

这才是她今日求见父亲的终极目的!姚存慧提起的一颗心终于安安稳稳的放落了下去。

“是,爹爹,慧儿一定会好好照顾赞儿,不辜负爹爹的期望!”姚存慧起身答应,态度恭敬而柔顺。

“好了好了,自家父女何必如此多礼啊!莫要再教爹爹失望啊!”姚老爷呵呵笑着,抬了抬手。

“爹爹放心!”姚存慧不好意思笑了笑,纤细修长的脖子低垂着,一副我见犹怜的娇柔样。

自家父女!姚存慧攥着的手心紧了紧,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讽刺!

从书房出来,明亮的阳光倾泻万方,姚存慧微微眯了眼,抬手遮挡在额前,轻轻的舒了口气,心情一下子也明亮了起来。

她知道,她不但度过了一关,而且更进了一步。她在战斗,在不断的取得胜利,尽管只是前进了一小步,但总归是前进了,不是吗?

她事事以赞儿为先,即便在病中亦为他考虑许多;她亦事事以父亲的心情意见为重,她坦然认错,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后没有父亲的准许她没有往鸣凤轩去一步,直到他允许。有几个女儿能够做到如她这般?他便是想忽视她亦不能!

“二小姐!”在树荫下站着等候的红蓼见她安然出来,面色恬淡从容,心头大松,高高兴兴的跑过来扶住她的胳膊,主仆二人相视,露出一个会意的笑容。

“咱们回去吧!”姚存慧微笑,眉心舒展。

“二小姐留步,”老洪突然从书房中追了出来,将手中一罐茶叶双手递与姚存慧笑道:“这是上好的碧螺春,老爷特意让送给二小姐的!”

“有劳洪叔,请洪叔替我谢谢爹爹!”姚存慧笑着亲自接过,向洪叔颔首微笑道谢,这才去了。

洪叔站在天井中站了许久,直到她窈窕纤细的背影消失在拐弯处方轻轻一笑收回了视线。

跟在老爷身边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见过老爷如此对待过哪位小姐,不想二小姐如此好心思、好手段,转眼之间便从待罪之身变为宠儿,还是老爷甚为看重的那种!

“二小姐,奴婢陪您去鸣凤轩看大少爷和大小姐吧!”刚回到落梅院,红蓼便迫不及待说道。

别人不知红蓼和容妈很清楚,这些天来姚存慧有多记挂姚诗赞。

“不,替我更衣净面,我要先去给母亲请安。”姚存慧摇了摇头。

今天是自己腿伤痊愈之后头一遭出门,见了父亲之后,自然该去见母亲方是正理。而且,她也有几分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马氏看到她的腿完好如初会是怎样的表情!

姚存慧嘴角微微一翘,微微向红枝睨了过去。

这个丫头倒是忠心,将一不怕脏、二不怕苦的精神发扬光大,每天争着抢着主动着为她上药。每每瞧着她为自己上完一次药之后那种如释重负的神情姚存慧就忍不住暗暗好笑,她哪里知道,这药膏压根不是马氏送来的那种,而是沈佺每每暗中送来的。

红枝此时正盯着姚存慧带回的那罐茶叶瞧,似是察觉到有人看她,突然转眼正对上姚存慧的目光,红枝心头一紧,讪讪陪笑道:“二小姐去给夫人请安要穿哪一套衣裳?奴婢这就去寻来!”

姚存慧凤目轻轻一眨,收回目光,努努嘴含笑道:“先把这罐茶叶收好吧,这可是父亲特意赏的上等碧螺春,仔细着点!衣裳么,就拿淡雅一点的好了!”

“是,二小姐。”红枝垂眸答应,捧着茶叶罐去了。

葱黄底子松花绿竹叶茜红秋菊撒花缎面交领长褙子,象牙白交领宁绸中衣,淡青色百褶裙,腰间系着葱花绿汗巾,淡雅中恰到好处的带着一抹娇艳。油光水滑的发髻上簪着小巧的石榴红碎宝石珠花,双颊淡淡抹开一点胭脂,唇不点而红,眉不描而翠,泓泓一双秋水眼,肌肤晶莹细腻,淡淡容光焕发,姚存慧带着红蓼、红枝,一同往马氏居住的正院过去。

姚存慧在姚老爷书房外那一跪,早已传入马氏耳中。马氏心中暗暗称意。后又听说姚老爷叫了姚存慧进房,父女二人不知说什么说了许久,姚存慧离开的时候还是老洪亲自送出门的,马氏心里就不那么淡定了。

马氏正同家下管家娘子吩咐事情,听闻姚存慧求见,顿了顿,便让明霞带她到花厅先候着,自己处理完了事情便再过去。

“二姐来了!”马氏还没来,姚存美和马群芳倒是先来了,姚存美脸上露着客套的笑,一双眼睛眸光湛湛从头到脚打量着姚存慧。

“三妹、表姐!”姚存慧微微一笑点头,同她二人打了个招呼。

“几日不见,二表妹气色倒比先前更好了,这么一打扮,比先前更漂亮了!”马群芳目光一扫,笑着称赞。

姚存慧眸光微闪,凝向马群芳,笑道:“是么?我自己倒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倒是表姐,越来越会说话了!”

马群芳似是一滞,面上有些讪讪,而后又笑道:“早该亲自去看望表妹的,又怕吵了表妹养病!那天——真是好险啊,幸亏表妹福大命大,恢复得这么快!”

姚存慧手心一紧,面上差点儿忍不住要变色,马家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东西!明明是她马群芳搞的鬼,当着她的面竟然还若无其事说得出这种话来,她这算是在试探她吗?其人心肠之歹毒,比之马氏也是各有千秋了!

姚存美立刻嗤笑一声,不酸不凉道:“表姐,我就说你瞎操心吧,人家命贱——哎哟不是,是命硬,自然不会有事了!是不是啊二姐?我一时口误,二姐你可别生我的气啊!”

姚存慧笑道:“三妹说的不错,亏的我命硬呢!命硬也有命硬的好啊!我是最信命的,这就叫老天有眼,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又道是凡事善恶到头终有报,三妹、表姐,你们信命吗?”

姚存慧目光灼灼,似有若无扫了马群芳一眼,马群芳身子一僵,垂头笑笑不语。

姚存美却是一愣,不由得又哼了一声:“几日不见,二姐说话越发的高深莫测了!”

姚存慧笑了笑,垂头喝着手中的茶,不再说话。

一时马氏来了,三人忙起身行礼见过。

“都坐下吧!”马氏抬了抬手,在当中主位坐下。

说了几句闲话,马氏便向姚存慧笑道:“气色儿倒不错,精神也好,恢复得如何?”

姚存慧向马氏感激一笑,忙说道:“多谢母亲请医问药,已经完全康复了!”

“是吗?那就好!”马氏松了口气的笑道:“如此母亲便放心了!”

姚存美就是见不得姚存慧这副从容恬淡,好像天塌下来也砸不到她的神情,忍不住又刺她一刺:“二姐虽然康复了,可到底是伤筋动骨啊,还是小心休养的好,不要动不动就下跪,还一跪就是一两个时辰,万一跪成了瘸子了,可就白白辜负我娘一番心意了!”

姚存慧眉头轻跳,“瘸子”这两个字是前世的噩梦,如今虽然摆脱了,可是听到这两个字仍然觉得十分的刺耳。

一旁的红蓼听了这话,抿了抿唇,也不由得愤愤不平。

第35章 马氏失望

心中暗恼,姚存慧正忍不住要回敬姚存美两句,马氏已连声呵斥姚存美,向姚存慧慈爱笑道:“慧儿啊,你三妹口没遮拦的,你可不要同她计较!”

姚存慧听毕向马氏露出一个亲昵无比的笑容,娇嗔撒娇道:“母亲都说了三妹是口无遮拦,慧儿怎么会同三妹计较呢!慧儿什么都听母亲的!”

如有那不知道的看到了姚存慧此时一副撒娇的小女儿口吻,还当是马氏的亲生女儿对着她撒娇呢!姚存美向来是独霸马氏的宠爱的,见了姚存慧这样哪里受得了?一张俏丽的脸蛋气得发白,胸口更是堵成一团!偏生马氏还以帕掩口咯咯咯的笑得不知道有多么愉悦,一副母慈女孝、其乐融融的模样,恨得姚存美银牙咬碎!

马氏凌厉的眼角余光扫过姚存美,姚存美咬咬唇,恨恨闭嘴,沉着脸赌气垂首不语。

马氏含笑道:“慧儿真是越来越懂事了!来,站起来走几步给母亲瞧瞧,腿脚可是当真完全康复了!若有什么不妥,可得赶紧找大夫诊治,千万不要留下什么后遗症才好!”

姑且由着你轻浮得意吧,马氏心中冷笑:我倒要看看,一会儿你可还笑得出来笑不出来!

姚存慧亦冷笑,这时候倒是会说大方话!这话分明就是说给众人听、说给姚老爷听的!即便腿脚真的有什么不妥,这时候说什么请大夫诊治的话,不嫌太晚了吗!

“这,还是不要了吧,女儿真的康复了!”姚存慧存心要逗逗马氏,神情故意一顿,陪笑着说道。

“这里有没有外人,害什么羞呢!”马氏好笑,语气带着浓浓的疼宠宽容,眼角余光不经意同红枝交会而过,益发心领神会。

“走几步吧,让母亲瞧了也好放心!母亲忙着管家,又忙着赞儿那边,也没顾得上亲自去看你几回,说起来真是委屈你了!”马氏笑得温婉,坚持要看。她笃定了姚存慧的腿脚有问题,说话也格外的大方好听。

“母亲真是太客气了!”姚存慧见做戏也做得差不多了,是该见证奇迹的时候了,便浅浅笑着起身,裙裾轻摆轻轻迈了几步,一面怪不好意思的笑道:“走几步便走几步吧,不然让母亲挂心可是慧儿的不孝了!”

马群芳和姚存美一时也来了精神,目光灼灼盯着姚存慧的腿脚看,马氏虽然表现得不像她们那么明显,可是心中的期望也是很深的。

预料中的高低脚没有出现,一点点细微的不平衡也没有,与正常人完全没有两样!

怎么可能?马氏目光微闪,眸底飞快划过一丝错愕,继而凌厉的扫了红枝一眼。她给的药绝对不会出错,而且红枝那死丫头不是也说了每天按时给她抹上了吗?怎么会这样!

就算有容妈那个老狐狸精悉心照顾,她的腿不会瘸得太厉害,可是起码不会如此这般完好无损不是?这算什么!老天都眷顾她吗?

红枝也煞白了脸吃惊不已,脑子里顿时就懵了!

红枝哪里知道,姚存慧既然知晓她心怀鬼胎岂能不早防着她?

容妈宝贝姚存慧,在她养伤期间轻易不许她走动,总是念叨着“好好休养、不要受力”之类的话,姚存慧也就顺着她的意思,有意将错误的信息传达给红枝,在红枝面前更是极少走动,偶尔走动也故意做出一瘸一瘸的样子,红枝先入为主,又有事实佐证,自然信以为真。不料此时看来,先前的一切都是自己主观臆断的而已。

红枝心头一凉,身子晃了晃,差点儿摔倒在地。

“母亲?母亲!”姚存慧含笑唤着马氏,好几声过后马氏方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母亲瞧瞧,女儿恢复的不错吧?”

“是啊,是啊,恢复得很好,很好!”马氏手中紧紧的攥着丝帕,心里憋屈到无以复加!

反了,真是反了,一个小小的丫头竟敢对她阳奉阴违!竟敢,明着一套背着一套,吃里扒外的东西!

“不知二姐腿上可有没有留下疤痕?毕竟那么深的伤口呢!”姚存美的目光落在姚存慧的小腿部,也有点儿悻悻然。心中直呼惋惜:她怎么不瘸呢?若是瘸了,将来自己得多多少乐趣呀,不愁没人陪自己玩了!

马氏目光一闪,也笑问道:“美儿说的不错,女孩儿家腿上留了疤痕可就不好看了!”

姚存慧心中恼怒,姚存美她就不计较了,可是马氏,身为母亲,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出这等话来,算什么意思?

姚存慧垂头假装害羞,轻轻摇了摇头微笑道:“好好的,没有留疤。如果母亲不信的话,是不是要检查一下?”

马氏一怔,脸色微变,尴尬笑道:“那倒不用了,你既说没有自然就是没有!”马氏想了想又笑道:“我给你的药膏可用完了?若是有剩下的,仍旧给我送回来吧,省得搁你那儿也是白搁着,我拿回来没准哪天谁还用得上!”

“好,等会女儿回去便让红枝送过来!”姚存慧毫不犹豫点头笑应,身旁的红枝身体明显一僵。

不是喜欢做探子吗?不是喜欢告密吗?我就成全你,给你一个正大光明告密的机会!倒要看看经此事后,马氏会怎样好好赏你!

红枝送了药膏去后,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破了皮,姚存慧便命她在屋里歇息。后来听红蓼说,许是伤处很疼,红枝哭了大半夜,第二天起来眼眶都是红肿的。

马氏见姚存慧答应得爽快不像有什么心思,心中更加恼怒烦躁,淡淡的说了几句闲话,便将她们打发了去。

只有姚存美沉着脸不肯就走,反而将马群芳也支走了。姚存慧心中暗笑,姚存美必定是对自己方才同马氏撒娇、表现得一副“母慈女孝”而吃醋吧?就不知道此时马氏有没有心思来哄她了!

刚踏进落梅院的院子,就看到一抹焦黄绣美人蕉亮缎褙子、姜黄长裙的人影立在院中,正俯身欣赏面前那一丛娇艳妖娆的红蔷薇。

“二婶什么时候来的!”姚存慧脚步顿了顿,随即踏步上前,清脆的笑着招呼。

毛氏已经有很久没有踏足落梅院了,姚存慧料到自己今日书房一事后毛氏定会来找自己,只是没有想到她来的这么快。

“慧儿回来了!”毛氏转身,笑侃侃上前携住了姚存慧的手,含笑上下打量打量赞道:“慧儿恢复的很不错,二婶瞧着也放心了!”

“多谢二婶记挂着!”姚存慧柔和一笑,一边将她往屋里请。

毛氏目光扫过院中花卉,随口笑道:“慧儿当真有闲情逸致,又这么心灵手巧,将这院中的花木伺弄得越发好了!”

“哪里比得上二婶那里呢,既雅致又大方,一看就不是我等俗人可比的!”姚存慧笑笑,说着请毛氏坐下,又吩咐红蓼将那上午得的碧螺春泡两碗茶来。

“慧儿真是会说话,怨不得人疼!我看就连大伯,也对慧儿刮目相看呢!”毛氏笑得随意,说的也随意。

姚存慧抿唇但笑不语。

一时茶上来了,毛氏揭开茶盖,一股淡雅清逸的茶香随着水汽袅袅上升,窜入鼻中,沁人心脾。再看那汤色澄碧透彻,茶叶浮浮沉沉曲卷如螺,果然茶中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