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匆匆忙忙更换了衣裳,细心收拾了一番见并无僭越不妥之处,方随了星儿、若芳过去。

“奴婢七巧见过大奶奶,大奶奶万福!”七巧和翠儿一齐向姚存嘉磕下头去。

“免了!都起来吧,坐下说话。”姚存嘉眸光扫过,微微一笑。

“谢大奶奶!”七巧和翠儿自进门来便不敢抬头,自也不知姚存嘉长的什么模样,此时听她开口声音稳静温和,心下略安。

两人道了谢起身,垂手站在姚存嘉面前陪笑道:“大奶奶跟前哪儿有奴婢们的座位,大奶奶有何吩咐请明示奴婢们便是。”

“无妨,”姚存嘉笑了笑,说道:“你们跟了大爷的人,又是老太太和老爷给的,坐下说话也使得的。”

两人悄悄相视一眼,七巧便陪笑道:“如此,奴婢们谢过大奶奶恩典!”

两人这才小心翼翼的在小杌子上斜斜的坐下。

姚存嘉这时才瞧清楚了两人的年纪相貌,七巧年纪看起来比自己应该再大上两三岁,身量颇高,鹅蛋脸,肌肤格外白皙,容色算不上如何出挑,亦颇有几分动人之处;翠儿年纪小些,长得也娇小,俏丽的瓜子脸,眸光轻转间有几分清澈若水的气韵。

两人一着墨绿暗花褙子、白绫长裙;一着柳黄褙子、葱绿长裙,衣摆裙摆处绣着两圈两三寸宽的缠枝花边,挽着简单的团鬓,简简单单点缀几点钗花,光是坐在那里,便可见气度非一般小家户姑娘可比,显见都是受过大规矩训练出来的,无一丝轻浮。

看起来倒是规矩本分的!也是,老太太和老爷怎么会给自己的孙子儿子指放狐媚子呢!姚存嘉在心里自嘲。

“来了这么久才见你们倒是我的不是了,一点儿小东西,不要嫌弃!”姚存嘉使了个眼色,绿荷、绿叶各自捧着个托盘来到七巧和翠儿身边。

“谢大奶奶赏!大奶奶这话,奴婢们可不敢当!”这是见面礼,七巧和翠儿自不会推辞,忙起身躬身接过,各是一对玉镯、两支金钗。

姚存嘉勉强笑了笑,心里实在堵得慌,心里觉得该说些什么潜意识里又不想说。

“大奶奶,您该喝安胎药了。”绿叶接过嬷嬷捧上来的瓷碗笑道。

七巧和翠儿下意识相视一眼,眸光在半空中相碰撞,两人立刻就明白了姚存嘉见自己的目的。

“大奶奶怀孕了?奴婢们恭喜大奶奶早生贵子!”七巧和翠儿只是一愣神的功夫便反应过来,忙又跪下给姚存嘉磕头。

姚存嘉一笑,说道:“你们有心了!西跨院的厢房我已经叫人收拾了,过几日你们便搬过去,好好——伺候大爷!行了,我就不留你们说话了,下去吧!”

“是,奴婢们不敢打扰大奶奶休息!”七巧、翠儿心下暗喜,声音也微微的有些发颤,忙答应起身,起身倒退着缓缓退了出去。

没想到大奶奶进门才两个多月就怀有身孕了,两人心底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转念一想,大奶奶没有身孕,又如何轮得到自己两人出头呢?

姚存嘉此言一出,绿荷、绿叶面色一黯,星儿、若芳相视一眼各自无言,素婵面色平静事不关己,琉璃、素娥却是面色微变,继而大为不平、不甘。

自己才是大奶奶带来的娘家人,是大奶奶的“自己人”啊,大奶奶竟然把机会给谢家的人也不给自己人!这算什么?

姚存嘉一下午心情都不太好,又不想让人看出自己心情不好,所以借口困倦,窝在床榻上睡觉。横竖孕妇嗜睡,这是谁也管不着的。

将近晚饭时,谢府运才回来,兴致勃勃的捧回了一盆直径盈尺的碗莲,淡青的瓷盆呈荷叶裙边,温润的色泽格外清雅。中间盈盈清水,栽植着两株清新淡雅的莲花,盛开着三朵巴掌大的水红花朵,亭亭玉立,格外别致。

“前些日子特意让府中花匠养的,今儿从巡视机房回来顺便去问了一声,没想到开得这么好了!这一种叫做香莲,花色鲜艳,香味清远久久不散,是极难得的品种!嘉儿你瞧瞧,喜欢吗?”谢府运自然而然的将爱妻揽在身前,笑得眉眼弯弯的献宝。

往常如此二人相对,姚存嘉心里不知有多甜蜜,可是今日见他如此,她的心里只剩下痛楚和心酸,针扎的疼痛阵阵袭来,令她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发颤。

“喜欢,很喜欢。”姚存嘉勉强笑了笑。

“我就知道嘉儿会喜欢!”谢府运低头在她的脸颊轻轻印下一吻,扶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低低暧昧笑问道:“嘉儿今日可曾想我?”

姚存嘉脸上一热,轻轻掰开他的手笑嗔道:“天天都问人家,你也不腻!还不快洗脸换衣裳去!”

谢府运哈哈愉悦一笑不再逗她,扶着她坐下了,方唤星儿、若芳打水更衣。自姚存嘉嫁过来之后,更衣这样的活计本是交到了姚存嘉手里,只是她如今怀孕了,才又叫回了星儿、若芳来做。

第96章 我只是怕

姚存嘉的心里徒然就乱了起来,那要说出的话在肚子里已经酝酿了无数个来回,可是一见到他,她生生的又变成了哑巴,怎样都开不了口。

姚存嘉有些懊恼这样的自己。

谢府运换了衣裳、洗了脸、净了手,便坐在姚存嘉身旁,一手环着她的肩,另一手大掌温柔的落在她的腹部上感应着什么,姚存嘉抬眸向他望去,二人相视一笑,眉眼间流淌着温情脉脉。

夫妻俩说了些话,便命摆上晚饭来。谢府运熟练的为她盛上一碗枸杞红枣乌鸡汤,用汤匙搅了搅,小心的吹了吹,一勺一勺的喂着她,姚存嘉眸光潋滟,温婉一笑,轻轻接过碗笑道:“我自己来吧!你忙了一天也累了,快点吃饭。”

“回来看到你,我又不累了!”谢府运嘻嘻一笑,见她嗔着自己面上微红知她面皮薄便不再逗她,将碗轻轻的放在她的面前,“慢点儿喝,小心烫着!”说毕方自己拿起筷子吃饭,还不忘时而替她布菜。

姚存嘉面上含着笑容,盈盈明眸中却难掩怅然心痛之色,一顿饭吃下来味同嚼蜡,心噎胸堵,若不是生怕谢府运看出什么来强撑着,她早就吃不下去了。

然夫妻两人平日里相处何等亲密?尽管她小心掩饰,可谢府运岂有一点儿感觉不到的道理?

“嘉儿,你今日似乎有心事?”饭毕,两人坐在软榻上饮茶,谢府运关切问道。

“没有啊!”姚存嘉身心俱是一跳,下意识立即回道。感觉到自己的回答似乎太快了些,她定了定神,勉强抬头望着谢府运笑道:“我好好的,哪儿有什么心事呢!”

“没有就好!”谢府运眸底的疑惑一展而散,笑道:“你怀着身孕,要保持好心情,不许东想西想的!”

“嗯!”姚存嘉心里又暖又甜,又觉发酸,纤细的手掌不由自主轻轻按在小腹上,百感交集。

孩子,这是她和他的孩子,得知怀上了孩子之后,没有什么词能形容她心里的雀跃和激动。她想,她是真的爱上她的夫君了,能够为所爱的人生儿育女,这是天底下每一个女子最大的幸福!

然而,随着这幸福一起而来的,却是她和他之间无可更改的从此多出一个或者两个甚至更多个“别的女人”。

她无法否认这个事实,不得不接受的同时心底更是针扎的难受!不是立志要做夫家夸赞的贤媳吗?为什么连这最基本的“能容人、不善妒”都做不到?

“夫君,”姚存嘉想了想,终于决定还是即刻就向谢府运摊牌,该来的迟早要来,拖一刻不过是多一刻的煎熬罢了。

姚存嘉目光一扫,绿荷、星儿、琉璃等皆轻轻退了下去,几个人也是各有各的心思。

“嘉儿这是有话要说?”谢府运呆了呆,不知为何,望着她这样的目光、这样的平静得不像话的神情,他的心里慢慢升腾起一股恐慌,令他的心瞬间一空,凝神回视着她。

“妾身——如今有了身孕,不好再与夫君同房的,今晚起,夫君到别处歇着去吧!”姚存嘉嘴唇动了动,舌头重如千斤,好不容易方说出这两句话,只觉得抽心抽肺的痛。

谢府运身子一僵,脸上神情变了变,瞧着她沉静正经的神情、分明疏离的称呼,突然忍不住“扑哧”一笑,靠近她身边挪了挪,伸手轻轻揽着她的肩头含笑问道:“那嘉儿是想让为夫去哪儿歇着呢?”

姚存嘉突然很不喜欢他碰自己,偏身扭了扭肩膀脱离他揽着的手臂。第一句话已经说出口,第二句、第三句就没那么艰难了,她微微吐了口气,淡淡道:“今日妾身已经见过七巧和翠儿了,西跨院的厢房已经叫人赶着收拾,过几日也就得了!今晚,请夫君到东厢房歇着吧,夫君看是让七巧伺候还是翠儿伺候。”

姚存嘉话音一落,屋子里立刻陷入了空旷的沉寂,半响,都听不到一丝的声音。

“嘉儿!”谢府运突然有些慌乱和着急,忙掰着姚存嘉的肩膀急急道:“你不要和我分生好不好!七巧和翠儿是之前祖母和爹给的,那时候我还没有认识你啊!你别生气好不好!自打从京城里回来,我再也没有碰过她们!我,我不是已经把她们挪到西偏院去了吗?你不是还要同我算账吧?还是,你怪我没有告诉你?我那不是怕你生气嘛!是哪个该死的奴才在你面前嚼舌头根的?明儿查出来爷我揭了她的皮!”

“夫君快别说了!”姚存嘉心里抽痛难过至极,连忙止住谢府运,眨了眨眼睛化去眼眶中的泪水,凝着他几乎是恳求着说道:“夫君这么说是要置妾身于死地吗?妾身,岂是那样容不得人的!七巧和翠儿本就该继续服侍你,是我一直疏忽了!”

若是谢府运这一番话传到了谢夫人的耳朵里,从今往后,恐怕谢夫人再不会给她好脸色看了!

谢府运呆住了,脑子里“嗡”的一下闪成一片空白,他不敢置信的瞪着姚存嘉仿佛从来不认识她似的。

这些话真的是她说的吗?不是做梦?

他原本以为她让他去别的地方歇着是怕他晚上会忍不住闹她、是为了他们的孩子好。他心里还暗暗的好笑,觉得她实在是太小看他了,他怎么会不知其中的轻重?别说顾及孩子,便是顾及她的身子他也断断不会胡来。

不过,他还是高兴啊!她是疼着护着他们的孩子,不是吗?

可他没想到,不是他想的这样!她是要把他往别的女人身边推!

恍恍惚惚的,她的脸在他的面前忽远忽近,忽而模糊忽而清晰,不停地闪啊闪,闪得他心神俱乱!

“你真的是这么想?”谢府运冷笑一声,身心俱燥,冷着脸道:“七巧和翠儿继续服侍我,你一点儿都不介意、不生气?”

姚存嘉心头似有针尖划过,脸色“唰”的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不介意、不生气?本就应该是这样的,不是吗?

“是的。”姚存嘉喃喃开口,勉强笑道:“本就该如此我怎么会介意、生气?况且,将来还不止有她们呢,我若是生气介意,又哪里生气介意得过来!”

姚存嘉这话与其说是说给谢府运听的倒不如说是自己安慰自己冷静理智下来早日接受事实,可是听到谢府运的耳中,无疑一个晴天霹雳。

“你——”谢府运整个人惊呆了,犹如兜头挨了一盆冰水,生生浇了个透心凉!

他的心意,她难道还看不到吗?她竟说出这样的话!

她这样,将他的心、他的情置于何地?在她的心里,究竟把他当成了什么!

“呵呵!”谢府运仰天打了个哈哈,笑嘻嘻的瞅着姚存嘉道:“我谢府运真是三生有幸,娶了个大方的贤妻!既然贤妻如此善解人意,为夫若是拒绝岂不是辜负了贤妻一片好意了!今晚么,也不用让她们过来,爷我就去一趟西偏院吧!至于要她们俩谁服侍,当然是见着了才好挑选不是!”

姚存嘉低眉垂眸,死死的抿着唇不敢叫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生怕一出声便忍不住哽咽。

心里有多痛只有她自己知道!他的生冷带怒、满含讥诮的话一字字如重锤落在她的心上,敲击得她的心支离破碎。

她缓缓的舒缓了气息,轻轻道:“一切听大爷的,随大爷喜欢。”

谢府运听她连“大爷”都叫出来了,摆明是要同自己生分到底了,心里更怒,猛的站了起来,瞪着她冷笑道:“但愿你不要后悔!”

说完毫不犹豫转身,怒气冲冲的去了。

姚存嘉再也忍不住,难过的闭上眼睛,泪水夺眶而下,她慌忙抬手用帕子擦拭干净。

丫鬟们的脚步声已经近了,她不能叫人看见她的泪水。

谢府运是怒气冲冲的阴沉着脸离开,屋里的姚存嘉神情看似平静可跟平日里显然不一样,绿荷、星儿等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吱声。

“星儿、若芳,你们去看看大爷,好生伺候着。绿荷、绿叶,叫人催水,我要沐浴休息,今儿有些乏了!”姚存嘉淡淡吩咐。

星儿、若芳相视一眼,屈膝去了,绿叶也忙去催水,绿荷给姚存嘉斟上热茶,陪笑道:“大奶奶这就歇吗?不等大爷了?”

姚存嘉闻言身子微僵,抬眼瞟了她一眼,低嗔道:“多嘴。”

绿荷心里暗叹,垂手站在一旁不敢做声。

“奴婢这就去替大奶奶整理床铺!”

“奴婢也去。”

琉璃和素娥相视一眼,陪笑着请求。看这阵势,姚存嘉摆明是要把谢府运让出去了,琉璃和素娥俱是精神大振,觉得机会终于来了,便上赶着要好好的巴结姚存嘉,将她伺候得好了,才好提拔自己、给自己机会。

“去吧!”姚存嘉心不在焉摆摆手,琉璃和素娥欢天喜地的答应去了。

绿荷很看不上她们那样,不由得在背后剜了一眼,无声呸了一下。

第97章 我只是怕(二)

“大奶奶您又何必!”绿荷见四下无人,小丫头们都在外间候着,便凑近姚存嘉低声道:“您没瞧见大爷,气得脸都黄了!奴婢还从来没见过大爷气成这样!有什么话,您不能好好儿同大爷说么!”

姚存嘉苦笑,好好说,这本就不是能够好好说的话,怎么说都免不了如此!

“过一两日也就好了。”

绿荷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

洗澡净面之后,姚存嘉早早的上床歇息,屋子一角用红色的轻纱罩子罩了一盏小巧的鸾雀衔瑞草青铜灯,豆大的昏黄灯火摇曳出一室的朦胧和柔和。

躺在柔软的床榻之上,姚存嘉能感觉到的不是如同往日的温馨,只有凄凉、孤独和心酸。

下意识将手臂伸往旁边,预料之中的扑了个空,心里却仍是涩涩的。身旁空了,好像她的整颗心也空了一样!

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眸中水光轻泛。就在前晚,确定了怀孕的那晚,他们还兴奋的依偎在一起讨论着是男孩还是女孩、孩子像谁多一点更好、取什么名字好听……

今日,却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从来没有这种感觉,这张雕花拔步床竟是如此大,大得她整个人躺在上边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大得寂寥之感无边袭来令她防不胜防!

姚存嘉轻轻的阖上眼眸,静静的躺在床榻上,强迫自己什么也不要去想,迟早都有这一日的,不是么?总要学会习惯才好!

茜红的百子刻丝联珠帐轻轻晃动,下一秒,锦被一角便被人轻轻掀起,然后,身边有人默默的躺下。

姚存嘉脑子里“嗡”的一下,整个人僵住了一动不敢动,也不敢睁开眼睛,甚至连呼吸也下意识的微微敛着,握住的手心轻轻的颤抖。

是他,是他来了!

熟悉的气味铺天盖地的袭来,他的体温通过身下的床褥很快蔓延到她身上,身上心里一团火热,微微的发酸。

姚存嘉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她没有想到,他仍旧回了她的身边!

可是半响,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也没有察觉到他动一动,他和她一样,连呼吸都下意识的敛着,就这样躺在她的身边,一动不动。

姚存嘉鼻子一酸,泪水无声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流淌,流进鬓角,濡湿一片。她咬着唇死死忍着,她生怕惊动了他不敢伸手去擦,胸腔中忍得一塌糊涂的酸涩。

“唉!”谢府运没料到她这么倔,那不时薄颤的动静他如何不知她在流泪?他翻身向着她,强行将她的脸捧着面对自己,盯着她满是泪水的脸颊问道:“既然会哭,为何要将我推给别的女人?”

姚存嘉心中大痛,又觉被他看到了自己的狼狈模样心中难堪,欲扭开脸庞而不得,便抬手胡乱在脸上擦了两把,泪眼朦胧中努力汇聚眸光凝向他,嘴里却仍有千斤重,嚅了嚅说不出话来。

“是娘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谢府运盯着她咄咄逼人:“如果不是你心底最真实的声音不要告诉我!”

泪水控制不住的越流反而越汹涌,姚存嘉哽咽道:“我怕……”

她怎么能不怕?大家世族中的生活,并非只要丈夫喜欢就能够解决一切,相反,有的时候丈夫的宠爱反而会带来致命的伤害。

退一步说,便是丈夫一言九鼎、谁也奈何不得她,可是,日子还那么长,谁又能知道丈夫的爱可以十年、二十年如一日一成不变?

若哪一日红颜未老恩先断,他不再护着她,新帐旧账一起算,她能抵得住哪一方的风雨?

谢府运一滞,怔怔的瞧着她,心似有什么狠狠挠过!

“嘉儿,嘉儿!对不起,对不起!”谢府运猛的将姚存嘉揽入怀中紧紧的抱着,在她的头顶低低说道:“嘉儿,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是我不好……”

“我,我没有怪你,我真的没有!是我自己——”姚存嘉哽咽着,伏在他温热的胸膛、被他有力的手臂紧紧拥抱着,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痛苦和委屈,呜呜咽咽的低泣起来。

“别说了!”谢府运微微松开了她,修长的手掌轻轻掩着她的唇,低头轻轻道:“我懂,我都懂了!”

谢府运不禁懊恼,他真是该死,怎么不会替她想一想呢!他以为她不懂他的心意,可其实他又何尝懂她?说出那番话来,她心里的痛怕是要超过他十倍不止吧?可他竟然那样回答了她,无疑拿刀子捅她的心!

“嘉儿你听好了,我只要你,我谢府运可以对天起誓我这辈子只要你!所以,不要再把我往别的女人身边推,我不喜欢那样贤惠的你,一点也不喜欢!”

“可是——”

“交给我!娘那边我会去说,你安心养胎便是。”

姚存嘉心里一松一喜,复又患得患失不免将信将疑,复杂的望着谢府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嘉儿不信我么?”谢府运眼底闪过失落。他以为,她是懂他的。

“我不敢。”姚存嘉轻叹道:“这种事吃亏的永远是女人,我现在信你可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之后,我不知道!所以,我不敢信。”

男人要变心,女人若是用先头的誓言去质问他,那无疑是最傻的事情。他不是不记得了,而是他不在乎了!根本用不着人去提醒他,越提醒,他恼羞成怒之余只会越反感!

而女人的心一旦给了出去,还能要的回来吗?纵要了回来,也是千疮百孔!

“你真是个——”谢府运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数番欲言又止,化作无奈一笑,修长的手指轻轻穿插过她柔软的发间替她梳拢着,略显粗糙的指腹温柔的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擦拭着未干的泪痕,柔声道:“那么,嘉儿敢不敢跟我赌一把,信我一次,好不好?”

他见姚存嘉一双妙目盈盈望着自己仍是不开口不由急了,继续说道:“这样,我所有的私产都交给你,我,我还给你立字据,若是变心所有的财产都归你,你还可以将我立的字据公布于世羞辱我,这样你总该信我一次吧?”

“扑哧!”姚存嘉一愣,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笑出了声。这算作什么?他竟然连这种法子都想得出来?

“你笑了就是答应我了?”谢府运眼睛一亮,神情有些雀跃。

“嗯!我信你!我信!”姚存嘉连连点头,什么后顾之忧、什么长远之计,她统统都不愿意再去想。她知道如果她不信他,她会从此永远的失去他!那样的日子她无法想象!

什么字据、什么上交财产,她并不当真,真到了那一天,且再说吧!第一次,她只想任由自己的心而活着,贤妻也好、规矩也罢,且放一边吧!

“嘉儿,好嘉儿!”谢府运大喜,将她紧紧拥在怀中,低头在她发际间轻轻嗅着,心里是满满的柔情和欢喜。

姚存嘉伸出胳膊慢慢环上他的脖子,唇畔漾着浅浅的笑容,失而复得的喜悦将她的心撑得满满的。

“下次再敢把我往外推,我可不会再回来,哭死你算了!”谢府运突然低头,在她耳畔咬牙切齿的轻声说道。

她不知道她那番话有多伤人,让他整颗心哇凉哇凉的说不出话来,气得他在书房里摔东西!如果不是冷静下来想到母亲的关系,他真就不会回来找她。

姚存嘉身子大颤心头一紧,低声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谢府运勾唇满意一笑,顺势低头噙着她的唇畔轻轻吮吸,舌尖描摹着她唇线的美好。入口有淡淡的咸味,那是她泪水的味道。他的心忍不住又抽了抽,低叹道:“我明天会去跟娘说,你就不用担心了!”

“嗯。”她身子又是一颤,乖顺的点头,很快又摒除了一切的担忧和杂念,选择全身心的信任他。

谢府运对她的态度甚是满意,轻轻捏着她的下巴笑道:“这就对了!有我在,你怕什么呢!时候不早了,咱们睡吧!”说着动了动身子,如往常习惯性的那样拥抱着她。

姚存嘉抬眸嫣然一笑,往他怀中靠了靠,一手搭在他的腰间,闭上了眼睛。

谁也不知道谢府运跟谢夫人说了什么,这件事再也无人提及,就像从未发生过一样。正在收拾的西跨院厢房也被谢府运勒令停了工,只是派人去西偏院跟问七巧和翠儿是否有什么东西要添置收拾?

西偏院虽然偏院,可物质上谢府运并未亏待了她二人,两人听来人这么问,又得知是大爷派来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灭得粉碎,强颜欢笑说没有,又静静的过上了如往昔的生活。

兰香、琉璃等确是精神大振,更来了劲。

七巧、翠儿那日来拜见姚存嘉她们也见过,容貌也算是一等一的了,可是跟她们姐妹几个比起来仍略有不足,而且,显得太规矩呆板了些,哪儿有她们姐妹这么袅娜灵动呢?这才是招男人喜欢的类型呀!

而且,大奶奶好心好意为大爷安排她们俩服侍,可是大爷却拒绝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大爷心里另有中意的人选啊!顺势想去,除了她们姐妹几个,还能有谁?

大爷不要七巧、翠儿,不正是暗示想要她们嘛!

第98章 拿兰香开刀

纵然有府中规矩摆在那里,兰香、琉璃等不敢抬出格,可也不如先前那般安分了,有意无意的又开始露出些意意思思来。

“嘉儿,你这都什么陪嫁丫头!若不是顾及你的脸面,哼!”谢府运气得手中的扇子扇得呼呼生风仍觉火大。

姚存嘉也无奈,摊手叹道:“我也不想的,可我有什么法子拒绝!”母亲挑选的陪嫁丫头,她身为女儿能不要吗?不但要要,而且到了夫家还得当成自己人!

谢府运挑了挑眉,深深的瞥了她一眼,伸手将她往自己身上揽了揽,微微仰头蹙眉不语。

她的亲母早已去世,陪嫁丫头是继母亲选,其中涵义他有何不知?正因如此,他越发反感那几个丫头,心里早已不知冷笑了多少回:当他谢府运是傻子吗?八辈子没见过女人怎么的?胆敢算计到他头上来了!江南的美女多得是,他若想要,多少没有,排队也轮不到她们!

姚存嘉一时也黯然,刚刚出嫁便迫不及待将自己带来的人打发了出去,是要遭人闲话的,对她自己的形象影响极坏。府中下人难免会想,连自己从娘家带来的人尚且如此薄情寡义,更何况本就不是她手底下的人了,跟着她办事,能有好下场么?

“我若设法去掉一两个,嘉儿你有意见么?”谢府运似笑非笑。他也被她们盯得有点烦了,那种跟沾上苍蝇似的挥之不去的感觉太不好。

“夫君有何妙法?”姚存嘉嫣然笑问。

谢府运精神振了振,笑嘻嘻道:“也不是多高明的法子,这样,爷身边的小厮看中了大奶奶身边的丫头来跟爷求恩典,就看大奶奶赏脸不赏脸了!”谢府运一边说着一边祈求似的扯了扯姚存嘉的袖子,那语气分明叫人好笑。

姚存嘉果然忍不住笑出了声,偏着头想了想,亦笑叹道:“爷身边的人必是靠得住的,也不辱没了人!何况爷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妾身以夫为天,如何能拒绝爷的好意呢?”

将人嫁了出去一了百了,倒不失为一个釜底抽薪的法子。

谢府运闻言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一事不劳烦二主,就是那个兰香了!”

姚存嘉亦深以为然,末了又轻叹道:“我这个妻子是不是很没用?这种事都要夫君替我做到!”

“你我夫妻本是一体,嘉儿何必这么说?你是新媳妇,有些事不宜出头,况且,那几个丫头实在是张狂得不像样!若闹腾起来,反而不美,我知道你顾忌的是这个。”谢府运淡淡一笑,反过来安慰。

姚存嘉心里既感动又酸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兰香得知跟自己偶然有一面之缘的小厮求娶自己时,在姚存嘉面前哭成了泪人,跪在姚存嘉面前,口口声声只说情愿终身服侍大奶奶,求大奶奶恩典不要赶她走!

姚存嘉命人扶了她起来,含笑道:“傻丫头,什么服侍一辈子之类的话休要再说,那样岂不是我这个做主子的自私误了你们?我——”

“奴婢不愿意!奴婢只愿意伺候大奶奶!”姚存嘉一句话没说完,兰香便哭嚷着打断。

“住口!”绿荷忍无可忍,冷着脸喝道:“大奶奶话没说完你就敢插嘴?谁给你的胆子!这尊卑上下都不顾了?说给管事娘子听,嘴不打烂了你的!”

兰香如何将绿荷放在眼里?本来就有不合,此时气急败坏更顾不上,狠狠瞪了绿荷一眼大声道:“我是夫人给的,你敢说我?你是什么东西!”

“那么我呢?我能说你吗?”姚存嘉不禁也气了,冷声道:“绿荷是你能说的吗?你既然也知道夫人将你给了我,那么我可能做的了你的主?母亲若是知晓你这般不分尊卑第一个要罚你的就是她!”

兰香脸色微变,咬了咬牙,索性嚷道:“总之,奴婢不嫁!奴婢不想嫁!”

绿荷气急,正欲说话被绿叶轻轻扯了扯袖子勉强忍住,恨恨瞪了兰香一眼,星儿和若芳也一时愣住了:从未见过如此嚣张的丫头!两人又望望周围,心想怪道大奶奶将小丫头们都摒了出去,若是叫人看见了、说了出去,大奶奶何以做人?

“不想嫁?”姚存嘉笑道:“好,你发誓这辈子不嫁,我就依了你!而且你养老的钱我也顺便帮你解决了,如何?”

兰香面上一僵,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她何尝是不想嫁?她想嫁的是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