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鸢心里冷笑,嘴里讨了几句便宜与郝掌柜发表了几句不满,竟然同意了,要求是第三天后交粮!

郝掌柜也当即点头答应。

“那就这么说定了,有劳郝掌柜三日后将粮食送到——”

“对不起!”郝掌柜淡淡道:“对于一次性购买超过千石的客户,姚家米行管卖不管送,请白公子自己派人来取粮!我们只管送八十石!”

“这算什么规矩?郝掌柜不会是针对白某人吧?”白慕鸢似笑非笑瞟了郝掌柜一眼。

“您多心了,”郝掌柜依然淡淡道:“按照姚家米行多年来的经验,即便府上雇佣大量长工的,最多一次也只购买不超过百石大米,这是正常的消耗范围。”说毕,别有深意的瞅了白慕鸢一眼。

“规矩是你们定的,既然如此那也罢了!”白慕鸢温和一笑,“我自己派人来取,不必麻烦贵处伙计了!”

郝掌柜微微点头施了一礼,不语。

白慕鸢也点了点头,临走前深深的瞥了郝掌柜一眼,暗暗冷笑。周边地区及京城中那些小粮号暂时已在自己的掌控中,姚家即便想用高价从别家店铺购粮救急也不能够!还有那些讨要银钱的农人——

要不了几天,姚家米行就等着关门大吉吧!

“白慕鸢此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郝掌柜沉沉叹气:“不知老爷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应该很快了,郝掌柜放心吧!”望着高远湛蓝的天空,姚存慧轻叹。

两日前的晚上。金陵。谢家。誉华堂谢府运夫妻俩的卧室中。

谢府运与爱妻刚刚不那么激烈的运动了一场,此时正搂着爱妻丰腴柔软的身体怜爱万分的亲吻着她的脸颊、纤细的脖颈。

直惹得怀中人娇声不耐呢喃起来,谢府运方低笑着放过了她,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另一手绞着她的一缕发丝放在鼻子下嗅着,轻轻说道:“岳父大人今日经过金陵码头,已经启程回京了。”

要从上海浦运粮回京,自然是走运河水路最方便快捷。

“爹没事吧?”姚存嘉连忙问道,随即又有两分沮丧轻叹:“既然经过金陵,爹都不来看看我……”

“这等时候,岳父哪儿有这份闲情逸致呢?”谢府运笑道:“我倒是赶去码头见了他一面,他很好,你放心!”

“这么说,粮食也都顺利买到了?”姚存嘉忙又问道。

“这个我倒没问,”谢府运笑道:“不过,他老人家看起来精神很不错。”

今日翁婿俩见面,压根儿就没提半个字生意上的事,只是拉了几句家常,随后便匆匆相别了。谢府运心里不禁暗赞,对这位生意场上精明得过分的岳父大人高看了许多。

“那就好。”姚存嘉的手轻轻的抚上自己的腹部,叹道:“也不知京里那边怎么样了!”

“二妹不是一直有跟你通信吗?”

“即便家里真的发生了什么,她哪里会告诉我呢?”

“唔,织造坊有人上京,我叫人打听打听!”

不出郝掌柜所料,两日之后,又有人前来购粮,同样的两千石。郝掌柜和姚存慧不用猜想也知道此人与白慕鸢定是一伙。

郝掌柜冷笑着又应了,只不过将交粮的日期定在了十日之后,理由是:姚家收购的新粮正在路上,最迟要在十日之后才能供粮!

姚家派出去收购粮食的各路人马都在白慕鸢的掌控之中,收粮的成效如何对方自然清清楚楚,所谓的粮食还在路上,不过是拖延时间的推托之词而已,对方冷冷一笑,当即应了下来,付了订金。

“二小姐,老爷真的能赶得及回来吗?”郝掌柜忧心忡忡。

“放心吧!”姚存慧轻轻道:“咱们当初跟爹可是约好了的,如果一切顺利,就不必派人来回传信。这么长时间,不是都没有人回来传信吗?就这三五日之内,爹也应该回来了!”

“万一逾期——”

“那就再拖延几日,”姚存慧挑眉微微一笑:“毕竟,先前刚刚卖出两千石,这又来两千石准备的时间长一点也是在所难免!他们既然认定了咱们拿不出来,又怎么会不肯故作大方、摆高姿态呢?”

用不着拖延,四日之后,姚老爷果然回来了!京中米行这才知晓,姚老爷是前往上海浦、跟南洋商人购粮去了!

并且,姚老爷已经跟南洋商人签订了购粮协议,南洋粮商将成为姚家米行新的供货人!

而姚老爷此行回京,随船带回了新粮五千石!粮食粒粒雪白,颗颗饱满,捧在手上,触感细腻,散发着令人舒适的淡淡的米脂清香,一看就是上等货色!

此事一出,整个北方粮行皆震!包括白慕鸢在内。

谁也没有想到,姚老爷竟然会另劈蹊径,超越大周,将目光望向了海外!众人大为叹服敬佩:到底是浸淫商场几十年的老商人,思维想法非常人所能相比!这手段,也只有他想得出来!

白慕鸢父子目瞪口呆,陷于震惊中半响回不过神来!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白慕鸢俊美的脸上一片灰败,反复喃喃念叨着这一句话。

“我就说过那姚家不会这么轻易拿下,唉,你偏不信!”白老爷长叹,痛苦的闭上眼睛:“其实,咱们可以一步一步来,你没有必要——”

“爹!”白慕鸢打断父亲的话:“这件事我认栽了,主子那里,我自会交代!”

“你交代,你交代得起吗!主子——会要你的命的!”白老爷不忍的转过头去,一滴浑浊的眼泪从眼角溢出。

“放心吧爹,”白慕鸢惨然一笑:“主子不会让我死的!”

他死了,就等于这一局他彻底的输了,他的主子,不是一个肯甘心认输的人,所以,他不会让他轻易的死!

当然,他已经做好半死不活的准备了。

姚老爷带回了源源不断的粮食,姚家米行再没有断源之忧!而那些派往各地收购粮食的伙计掌柜,实际上除了第一批收上来的少量粮食是真的粮食,随后的一切行动根本就是障眼法!

“你说你有十足的把握,能够一举吞并姚家米行,结果呢?”清清淡淡的声音没有一丝怨怒,背着手站在窗前向外眺望的姜黄身影儒雅修长透着几许书卷气,却令跪在厅中的白慕鸢不可抑制的微微发起抖来。

第170章 善后

结果?结果自己手中积攒了无数的粮食无法消化!而姚家米行的声望,又涨了几个台阶,在北方米行的地位无人可动!

“是——奴才大意了!”白慕鸢的指甲狠狠的抠进手心。每每说到“奴才”两个字,就像有一把锋利的刀子在他的心尖上狠狠的划过。

他没有想到姚家会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一招,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人明明看到姚老爷趁着暗夜进了谢家的角门!

他原本还企图借此事将谢家也拉下水来,不想,其实姚老爷除了从上海浦回京的路上途径金陵与女婿匆匆见了一面,压根儿就没去过谢家!这件事,姚家根本没有借助谢家的势力!

“大意?”年青主子声音依旧冷冷清清,走到了自己面前,姜黄的袍角微微摆动,白慕鸢只觉得看着眼睛一阵一阵的晃得厉害。

“奴才该死,请主子责罚!”白慕鸢身子轻轻的发起抖来,咬着哆嗦的唇。

“嘭!”的一声闷响,白慕鸢胸口挨了重重一脚。他闷哼着摔倒在地,连忙又恭恭敬敬的垂头跪直了身体。

口中一阵甜腥,鲜红的血丝从嘴角渗出,如最浓重的一抹胭脂。

“当然要罚。”年青的主子抬起保养得极好的修长的手,把玩着拇指上碧莹莹的扳指,不紧不慢道:“罚你是教你学个乖,那些粮食,你说说,该怎么办?”

年青主子的语气蓦地冷了下来。

粮食,粮食!白慕鸢头痛欲裂。手中掌握的姚家三分之二粮源的粮食,尽数堆积在手中,又没有专门的销售渠道、专门的管理人员和仓库,只能等着发霉!

再加上为了这件事情前前后后筹谋策划花费的银子,加起来,这是一笔巨款,巨大的款!

如果说,当初自己合盘托出整个计划主子有多心动,那么如今他就有多愤怒!

“请主子再给奴才一次机会,这些粮食,奴才一定会妥善处理。”

年青主子冰冷的目光盯了他半响,轻轻点头道:“我没有那么多闲钱放在没用的东西上,给你一个月时间。”

说完,年青主子再也没有看他一眼,飘飘然拂袖去了。

一个月?白慕鸢苦笑,抬手抹了抹嘴角已经半凝固的血丝。

白慕鸢是被下人抬着回到白家别院的。

白老爷不去看一眼奄奄一息的儿子,忙打起笑脸送走了主子家的奴仆,长叹一声,这才命人去请大夫。

被请进来的大夫看了白慕鸢身上的伤,整个背部血肉翻飞几乎没有半点儿好的皮肉,腿上、胳膊上、身上,除了脸上和脖子上,处处布满狰狞的鞭痕。大夫不禁咬牙,瞪着白老爷道:“这位老爷,教训儿子也该有个度,照您这样会搞出人命的!”

老大夫看着白慕鸢一张细皮嫩肉的俊脸疼得五官扭曲,额上、脸上大滴大滴的冒着汗忍不住絮絮叨叨,白老爷心里苦笑,在一旁唯唯诺诺连声陪不是。

儿子伤成这样,他的心里比谁都痛,可他又哪儿敢有半句不满?

大夫开了外敷内服的药,姚老爷亲眼看着白年替白慕鸢上好了药,交代了几句,便回了自己的院子,揉揉脑子,为收拾这一摊子烂摊子想办法。

涂了药膏,火烧火燎的感觉仍然充满身心,痛得厉害,白慕鸢咬着牙,闭着眼,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额上、脸上满满是汗。

突然感觉到床头有异动,白慕鸢强迫自己睁开眼睛艰难抬头,随后一惊,低低叫了声“蓉儿!”忙要挣扎着起来,牵动伤口,脸颊肌肉一紧,忍不住咬牙闷哼。

“你别动!”吕蓉眼眶微微有些红肿,连忙按住了他,手中绢帕小心翼翼的替他擦拭着脸上额上的汗,咬了咬娇润的唇:“二哥他……下手太狠了!”

“是我做错了事,该罚,与二少爷无关!”白慕鸢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急忙道:“你怎么来了?你快回去吧,这儿不是你来的地方!你看,我好好的,歇两天就没事了!”

“还说没事!”吕蓉泪水又在眼眶中打起转来,撅着嘴道:“我从没见过你伤成这样!是哪个狗奴才下的手,我饶不了他们!”

“蓉儿,你别这样!我真的没事!”白慕鸢轻叹,温柔脉脉的凝着吕蓉。

吕蓉沉默片刻,忍不住轻叹道:“到底你做错了什么,二哥怎么会发这么大的火?罢了!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的!”

吕蓉苦笑,又柔声道:“我带了些补身子的血燕窝和两支灵芝,别忘了让白年吩咐厨房炖给你补身子!”

“难为你了,快回去吧!秋日风寒,太阳一落山气温就降下来了,小心着凉!”

在心上人温柔目光的注视下,吕蓉俏丽的脸上微微有些发红,恋恋不舍的又看了他几眼,终于点点头,起身离去。

盯着那一抹绯红的身影消失在墨绿弹花的门帘后,白慕鸢眼底的脉脉温情瞬间消荡得无影无踪,唇角的笑意也无声无息的消没,眸底回复了一片清冷。

他微微蹙眉,缓缓闭上了眸子。

白慕鸢听着父亲娓娓道来的打算,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心里却忍不住阵阵心酸。

父亲说的很对,这件事是自己急功近利了,是自己太急迫于改变目前的处境!所以,才会兵行险着!

本以为经过一年的精心部署,本以为上天会再一次的眷顾自己,没想到却失败了!在这决定他人生最关键的一步,他失败了!也许父亲说得对,他再浮躁、太急功近利了,可是,他又如何甘心十年八年甚至更长久的时间里背着奴才的身份永远无法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

“你安心休息养好身体吧,这事我来办!只要咱们尽力了、让主子看到咱们真的尽力了,咱们也就问心无愧了!”白老爷长长叹了口气。

一个月之内将这些积压在手中的粮食统统转变成银子,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且别说那十几个大户手中的粮食,就是前些日子从姚家米行买回来的两千石,处理起来就够呛!

至于随后订的两千石,自然不会再去提货了,订金权当打水漂了吧!

粮食不像别的,捂在手中不处理很快会发霉、会变质!

“爹,”白慕鸢的鞭伤已经浅浅的结了痂,穿上月白的宁绸柔滑的宁绸长袍,青玉簪高高的束着发,他依然是那个丰神俊朗、气质脱俗的体面公子。

“这件事您就别管了,我来吧。”白慕鸢温和的笑着说道。按照父亲求人散卖的法子,短时间内能处理掉十分之一都不可能,这种成果是不可能拿到主子跟前去的!

就算有一千两百分的诚意都不行!

就算主子不要他们的命,最轻也会将他父子二人狠罚一顿打回原形。对他来说,这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所以,他必须要完美的完成这个任务,这是最后的机会。

“可是你——”

“放心,我有办法。”

白老爷嘴唇动了动,默默的凝着儿子半响,终于轻轻点了点头叹道:“既然你已经有了主意,那就按你想的做吧!想想咱们在岭南的家人和族人,不要太冒险。”

白老爷知道,儿子语气虽然温和,但他决定的事情,就算是自己也没有办法改变。

“我会的。”白慕鸢的眼神蓦地变得温柔起来,微仰着头望向屋外一角的天空,嘴角轻轻勾出淡淡的笑容。母亲,妹妹,还有各位叔叔伯伯和堂兄弟堂姐妹,他们的希望都在他的身上,他必须要赢!

白家父子在商量的时候,姚家也在商量着。

姚二老爷羞愧难当,见了姚老爷满脸懊悔痛苦的叫了声“大哥”再也说不出话来。

短短数日不见,他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憔悴得不像样子。颧骨高高的突起,双颊深深的凹了下去,鬓角也丝丝缕缕的染了白霜。

姚老爷淡漠的瞥了他一眼,拂袖道:“这件事我已经清楚了,你且将养着身体,剩下的事交给我来处理。”

“大哥,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姚老爷的态度令姚二老爷感觉上更羞愧一些。

“谢谢大哥,谢谢大哥!”毛氏得了这句话却是放下心来,不安的瞟了姚老爷一眼,吞吞吐吐道:“可是,可是我们已经拿不出银子了……”

“银子从我账上出。”姚老爷冷笑道:“我这个做大哥的,这点事还担得起!这一次的事也不能全怪你,是我给你锻炼的机会太少了!好了,就这样吧,我先走了!”

“大哥慢走!”姚二老爷和毛氏没想到这些日子来最困扰自己夫妻两人、就像压在心头的大石头那样沉重的大事,居然就这么轻易的解决了!

两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突然有些不敢相信。

“要是大哥能够帮咱们把宅子和那些古董首饰赎回来就好了!”毛氏轻轻叹息。

“你就知足吧!”姚二老爷脸色一沉,瞪着毛氏冷冷道:“以后,生意上的事情,你少给我插嘴!再敢多嘴,我饶不了你!”

第171章 善后(二)

如果不是她天天在自己耳朵边念叨、抱怨,煽风点火,自己也不会鬼迷心窍的走到这一步!不想她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反而还想得寸进尺!

毛氏张了张嘴,闷闷的闭上。

姚老爷随即招来姚存慧、郝掌柜、林账房等处理此事。

有他坐镇,众人脊梁骨似乎都挺直了些,神色也很踏实宁静,齐齐的望着他,等着他的吩咐。

“这是个圈套,既然被套住了,就要认,但也不能全认。”姚老爷淡淡道:“那些种粮农户的粮款咱们要给,毕竟,人家种粮也不容易嘛!可也不能按欠条上的给,那就真成了冤大头了!”

姚老爷一番话下来,众人面面相觑,似明白又似不明白。

“东家,按照二东家手中接收的那些文书合同来看,农户手中的欠条并无不妥,不按照欠条上的粮款付费,他们不干呀!上次,属下和二东家也试图同他们商量过此事,可是,唉!”郝掌柜苦笑着摇摇头。

“哼!”姚老爷淡淡道:“高出市价五倍价钱购粮,这根本就是荒唐至极的事。如果农户们不同意按照市价接受粮款,那咱们就报官,请官府将闵老板缉拿归案,要他给个合理的解释!他拿得出解释,多少钱咱们照付不误,若是拿不出,哼!”

“在闵老板归案之前,这粮款咱们自然是不付的。”郝掌柜眼睛一亮。

林账房也不由呵呵笑了起来:“东家这一着妙啊!只要农户们愿意等水落石出,咱们自然是奉陪到底的!”

“不错。”姚老爷沉沉望了他一眼。

姚存慧心中亦是暗服暗叹:爹这一招看似平淡无奇,实际上将一个“拖”字发挥到了极致!

以高出市场价五倍的价钱购买粮食打下欠条,随后将铺子连同债务一并甩给姚二老爷,闵老板这种行为明晃晃就是欺诈,如果农户们不肯私了,姚家以此告上公堂理所当然!

正如林账房所言,姚家等得起,农户们却等不起——只要姚家稍微使点儿小手段,天知道闵老板什么时候才被官府缉拿归案?

如果他们够聪明,最好是接受市价,将此事尽快了结!

不出姚老爷所料,农户们商议之后,果然情愿私了。姚老爷于是又宣布,姚家愿意按高出市场价两成的价格付费!众农户们欢天喜地,感恩戴德不已,对姚家再无半点儿怨言!

要知道,当初大部分的人贪图闵家给出的高价钱,只收取了两成的订金就把家中绝大部分粮食都卖了,想着拿到银子以后再用市价重新购粮。甚至个别滑头的,将家中尽数积蓄以市价购了粮食再来卖给闵家!却没想到闵家玩了这么一招,众人无不恐慌,围困姚家米行的时候情绪格外的高涨愤怒原因也在于此。试想,粮食没有了,银子也没到手,日子该怎么过?

姚老爷如今情愿以高出市价两成的价格付费,足够他们重新从市场上购粮,且还小有结余,这便是意外之喜了,众人岂有不乐?

大家众口一词称赞姚老爷是大好人,因而买粮的时候大部分都从姚家米行购粮,换言之,这银子最终仍旧是流入了姚家的腰包!

此是后话。

姚存慧接到白慕鸢邀她见面的信,想了想,决定赴约。

幽静的茶馆雅舍中,白慕鸢穿着月白团纹的圆领箭袖长袍,青玉簪将一头墨发高高束起,面如满月,眼似秋水,见了姚存慧起身含笑拱手,仍旧那副云淡风轻的派头。

“姚小姐,咱们又见面了!”笑容恬淡温文。

“白公子的定力在下甚是佩服!”姚存慧意味深长。

白慕鸢大笑,优雅的抬抬手请姚存慧落座,“胜败乃兵家常事,在下并不放在心上,姚小姐也不必放在心上。”

好大的口气!

“白公子真是家财万贯,在下佩服。”姚存慧笑笑,心里却是不肯相信他的。就算是吕家,手中一下子积压了那么多粮食,也是一件难以消耗的头疼事。姚存慧不信他们情愿看着代表银子的粮食发霉腐烂了。

“姚小姐说笑了,”白慕鸢执壶替她斟了茶,然后落座在她的对面,嘴角轻扯,苦笑道:“姚小姐您就别打趣在下了,你们姚家真够狠的,我这一次可以说是一败涂地!”

姚存慧微怔。她没有想到白慕鸢会如此直白的说出这话,失笑道:“是吗?可我从你身上看不出半点一败涂地的迹象。”

“也许,是我伪装的太好?”

“大概是的!”

二人相视大笑。

“我想跟姚小姐做一笔生意。”白慕鸢神色正了正,深深浅浅的眸光望向姚存慧。

“白公子似乎找错人了。”姚存慧含笑道:“姚家的生意,是我爹在做主。”

“可这笔生意,还得请姚小姐帮忙。”白慕鸢笑得云淡风轻。

姚存慧脸色正了起来,美眸中波光涌动,她突然一凛,低呼出口道:“你是想,把手中积压的粮食卖给我们姚家米行?”

“姚小姐果然聪慧!”白慕鸢赞赏笑道。

姚存慧大怒,眸光一沉:“白公子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这个忙?你应该知道,姚家米行如今并不缺粮食!”

他似乎将姚家米行看得太轻了吧?由着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抢占不行,还想姚家米行替他收尾?

“可是南洋到底路途遥远,不是吗?”白慕鸢笑笑。

“恕我无能为力。”姚存慧俏脸微沉。

“姚小姐,你会有办法的,”白慕鸢深深的凝了她一眼,用无比诚恳真挚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令姚存慧恨不得狠狠扇他一个耳光:“看在那夜滂沱大雨在下帮了姚小姐的份上,还请姚小姐帮在下这次!”

姚存慧身子大震,心头蓦地变得冰冷如坠冰窖,死死的瞪着白慕鸢。

他跟她提那天晚上!姚存慧很清楚他真正的意思是什么,他是在威胁她!

那天晚上,他们孤男寡女在山洞中过了一夜,这件事如果传了出去,姚存慧很清楚会带来何种后果!

她似乎,已经没的选!

“卑鄙!”姚存慧怒火中烧。

“就算是吧!”白慕鸢轻叹道:“只要姚小姐肯帮在下这个忙,在下发誓,此事就当没有发生过,小姐想骂可以骂个痛快,想动手也可以扇在下几个耳光。出此下策,在下也是迫于无奈!”

姚存慧愈气,讥诮道:“您可真是好心!”

“我本就不是坏人!”白慕鸢轻叹。

姚存慧心头怒火一拱一拱,令她脑门有些发晕,她从来没有见过像白慕鸢这样的人!这样恬不知耻的人!

“姚小姐,如何?”

姚存慧盯着他冷冷道:“我还有的选吗!”

白慕鸢顿时放心,拱手笑道:“多谢姚小姐成全!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怎么听怎么讽刺!姚存慧都没有同他理论的脾气了,断然道:“空口白牙,我不信你的发誓,我要白纸黑字的保证!你听着,我帮你这个忙之后,那件事所有的人都不许再提,更不许泄露出去!否则,哼,我姚存慧也不是任人搓圆捏扁的,大不了鱼死网破,你休想拿这事再来威胁我第二次!”

“姚小姐未免太小看在下了!”

“随你怎么说。我的要求并不过分,你不给白纸黑字,我不会帮你这个忙!大不了我一辈子不嫁人,无所谓的!”

白慕鸢也没有想到会碰上像她这种人,同样怔了一下,沉吟半响,轻叹笑道:“看来,我也是没得选,对吗?”

“还有,”姚存慧继续道:“我有条件。姚家不能白白吃这个亏,白公子总要有点儿让步才行。”

白慕鸢略一沉吟,忙道:“这我没话说,为表诚意,所有粮食可按成本价九折卖给姚家米行。”

“八折!”

“姚小姐……”白慕鸢眉头微微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