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设计他既然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他和他的主子都很清楚,这趟生意不可能再赚钱,能够稍微赔点儿本将事情处理干净总好过血本无归。可是,亏本亏多少才算合理、才能在主子面前交代的过去,白慕鸢心里也没底。

姚存慧咬定不松口,白慕鸢无奈,只得答应了下来。唯一的条件是要快,越快越好!

既然在银钱上已经造成损失了,那么他只有在效率上体现自己的能耐。

姚存慧哼了一声。

姚存慧回家之后,细细的考量了一晚上,次日便列出各项理由缓缓向姚老爷进言,劝他将白慕鸢手中积压的粮食买下来。

姚老爷听毕眼睛大亮,不由得抚掌大笑称妙!

“慧儿啊慧儿,这招好啊!”姚老爷兴奋得脸上放光,姚家有极大的仓库,有无数的店铺分销,可以兼做零售和批发,趁此机会还可以将分号开到江南,这是一个扩展势力的大好机会!而且,借助此事也表现了姚家的气度和大家风范,至少在五年之内,姚家在米行的地位无人能动!

姚存慧没有想到父亲这么轻易便答应了,心头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不但姚老爷对她的主意大加赞赏,郝掌柜、林账房等人亦无不心惊叹服!

二小姐小小年纪如此心胸和计谋,比那几十年的老江湖还要老辣得多,狠狠的在人脸上打了一耳光,人家还得陪着笑脸道一声“谢谢!”

第172章 上山

原本,姚存慧虽然阻止了姚二老爷以姚家米行的名义同闵老板签订契约为米行避免了损失,但所采用的方法绝对是“以下犯上”,郝掌柜等虽然明着暗着替姚存慧说话,可姚老爷依旧头疼,不知此事一奖一罚的力度该怎样把握,正好姚存慧出了这个主意,算是再一次将功折罪,姚老爷在修订姚家米行规矩的同时,半推半就的免了姚存慧的惩罚,教育一通了事,同时也正式确立了她在总店的地位。

令姚存慧没有想到的是,姚老爷、郝掌柜等人的手段要比她厉害多了,交易照做,但价格上压到了七八折,付款上分三次付清,一年内付完。白慕鸢也只有接受的份。

毕竟,除了姚家,这批粮食没有人吃得下。

白慕鸢的主子、吕家长房二少爷吕宪崇见白慕鸢半个月之内就把事情解决得妥妥当当,虽然有一定损失,但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吕宪崇也很高兴,觉得白慕鸢仍是个人才,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小鸢真有你的!竟想得出这样的法子,仍旧令姚家买了你的粮食,哈哈!哈哈哈!”

白慕鸢只有苦笑,拱手躬身道:“全赖主子洪福,奴才才能将功折罪!说到底,麻烦是奴才招惹回来的,连累主子损失了这么多银子,是奴才的错!这笔银子,奴才一定为主子再赚回来!”

“做生意嘛,有赔有赚,些许小钱,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吕宪崇拍拍他肩膀亲切笑笑,沉吟道:“既然已经见光了,往后你也不必躲在幕后了,吕家京城及周边城镇的酒楼就交给你来打理吧!小鸢,莫要再叫我失望!”

“是,主子。”白慕鸢精神一振,忙垂首答应。至于主子在粮食生意上亏掉的银子,他仍是打定主意要设法还上的。

至此,此事完整的告一段落。

那十二户种粮大户,顾不得面子,先后派人进京主动与姚老爷修好。姚老爷以姚家自己买了地为由,将他们压了一压,减少了每年购粮的数量,重新签订了严谨的赔偿合同,要求通过官府备案。那十二户人家见姚老爷没有一脚将他们踢开,暗暗松了口气,虽然还得另寻至少两三家买家,也只能认了!虽姚家提出的各项条件,全盘的接受了下来。

时至深秋,金灿鲜黄、透着精神的菊花也渐渐凋零,一场透透的秋雨过后,空气中更添上了丝丝冷意,花园里树木的叶子开始变黄、变红,凋零,阳光依旧灿烂明亮,却已经没有了温度。

经此一事后,姚存慧在姚家的地位无形中又提高了一个层级,姚二老爷、毛氏对她也客气多了,马氏更不敢随随便便摆出架势教训她。

忽然想起鸣鹤山上的老人家、老婆婆和谦谦,姚存慧嘴角情不自禁扯出几许微笑,心情也轻松了不少。

挑了个天气晴好的日子,姚存慧买了许多松子、榛子、糖炒栗子、杏仁、核桃、冬瓜糖、桂花糖等各种干果糕点,与小杏、小梨一起又登上鸣鹤山。

走在弯弯曲曲的石头山径上,苍翠的青松在深秋的天气中更显出几分凝重,放眼望去,远远近近的山体山坳中,深深浅浅的绿色中夹杂着簇簇的绯红橘黄与金黄,色彩斑斓,绚丽多姿。

虽然是上午,头顶的天空高远而湛蓝,在山体巨大的阴影之下,走在山径上仍然感到阵阵的阴凉。对于登山的人来说,却是恰好的温度。

三人说说笑笑的上山,说起这对慈祥的老夫妇和可爱的小谦谦,心里无不流淌着暖暖的温情,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几分。在那古朴简单的山上小木屋中,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宁静平和的幸福和满足。

不料,这一次上山,小木屋的气氛却低凝了许多。

听到动静,谦谦和花嫂从小木屋出来,见是她们脸上均露出了笑容,谦谦也是笑着叫“慧姐姐!”朝姚存慧奔过来,只是,小小的眉宇间显然染着两分轻愁。

“谦谦,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姚存慧俯身扶着谦谦的肩膀问道。

谦谦抬起头,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眨了眨,说道:“爷爷的病又犯了。”

“爷爷的病又犯了?要不要紧,有没有请大夫?”姚存慧忙问。这样一位闲云野鹤般的老人竟是身患顽疾,姚存慧在心里暗道了一声可惜。

谦谦还没说话,只见老婆婆也从屋子里头出来了,站在廊下笑道:“是小慧来了吗?快进屋来说话!”

“婆婆!”姚存慧一笑,牵着谦谦回屋。

老妇人招呼姚存慧等坐下,瞧着她带来的零食笑道:“你来就来了,带这些东西做什么,山路难走,也不嫌累得慌。”

“一点儿小东西给谦谦解闷而已,”姚存慧忙问道:“婆婆,老爷爷的病怎么样?请了大夫吗?”

“呵呵,他是老毛病了,歇两天就好,无妨的!”老妇人轻描淡写道。

姚存慧稍稍放心,笑问道:“对了,还不知老爷爷和婆婆贵姓呢,晚辈失礼了!”

老妇人略一沉吟,笑道:“我们姓李,呵呵,你叫李爷爷、李婆婆就好!难得你还记挂着我们一对老货!”

“您两位精神好着呢,身体也保养得好,一点儿都不显老!”

说着大家都笑起来。

“小丫头是个有良心的,还记着上山走走,呵呵!”说话间,李老爷子在那位老实憨厚的中年仆人大山的搀扶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李爷爷!”姚存慧忙起身笑着见礼。她抬眼打量过去,李老爷子除了脸色有点儿蜡黄、眼睛有些浮肿之外,精神还算好。

只不过,他的呼吸有些重而吃力,如同半旧的风箱呼啦呼啦的。

“李爷爷是患了哮喘吗?”姚存慧问道。

“呵呵,很多年前落下的老毛病了,虽不致命,却也讨厌得紧!”李老爷子笑笑,偏头扫了她一眼,笑道:“气色好了许多,家里的麻烦事解决了?”

姚存慧微微有些发窘,点了点头,又说道:“山里的空气好,对缓解哮喘是极有用的,再配合食疗,您的症状一定会有所好转,没准过两年便可根治了!”

“你还懂医术?”李老爷子微微有些诧异的笑问。

“略通皮毛,您若是不嫌弃,一会儿我给您留两张食疗的方子。”

“呵呵,那敢情好!”李老爷子笑着,向老伴打趣道:“我这运气可见越来越好了,随随便便钓个鱼都能碰上个女大夫!”

“那还不好?”李婆婆白他一眼说道:“小慧一看就是老实孩子,比那些个光想着保命不肯拿主意的庸医要强许多!没准这病,调理调理还真就好了!小慧啊,要不,你给老头子把把脉?”

“李爷爷和李奶奶信得过我,自是无妨!”姚存慧笑笑,果真替李老爷子把起了脉。李老爷子除了哮喘之外,身体十分健康,并无不妥,姚存慧宽慰了几句,又说了些主意保养,放宽心休息的话。

姚存慧心里暗暗的有些纳闷,李老爷子的脉象略显沉缓凝滞,肺脉尤显涩结,因是心中郁结不散的原因,她想不通,李老爷子这般洒脱逍遥、分明一派世外山居之人的悠闲做派,怎么可能心有郁结?

李老爷子听她说了“放宽心休息”之类的话,便知她医术上果然是有两下子的,顿时呵呵一笑,收住了此话题,说了些闲话。

李婆婆要留她们用午饭,小杏、小梨便笑着帮忙做饭。谦谦又带着姚存慧去看她的小狐狸、小松鼠,姚存慧抓了一大把松子,同她一起喂小松鼠,瞧着小松鼠食髓知味的模样,砸吧着小巧的嘴眼巴巴的盯着手中的松子,两人忍不住都笑起来。

“大山叔叔说,等来年开春,小松鼠养熟了放出来也不会跑掉了!”谦谦兴致勃勃说道,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满是期盼。

“那你要每天都来喂它啊,小松鼠认识你了,把你当成了朋友,自然就不会离开你了!”姚存慧摊开手掌,将剥好的松子仁轻轻的放在小松鼠的面前。小松鼠小小的爪子一伸,便将松子仁抓了过去,蹲坐在笼子里捧着津津有味的细嚼起来。

“朋友?”谦谦似乎从来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话,呆了呆,顿时容光焕发欢喜道:“小松鼠真的可以做我的朋友吗?”

“当然了!”姚存慧诧异笑道。

“太好了!太好了!”谦谦拍着手咯咯的笑起来,拉着姚存慧的手仰头眼巴巴的说道:“慧姐姐是我的朋友,我要小松鼠也做我的朋友!”

姚存慧含笑轻轻拍了拍谦谦的头,忍不住有点儿怜惜她。看得出来李老爷子夫妇极疼爱这个小孙女,可是山中虽然清净适合过远离红尘纷扰的世外生活,可谦谦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没有朋友,她会寂寞。

“谦谦一直和爷爷奶奶住在山上吗?爹娘呢?有没有哥哥姐姐啊?”姚存慧忍不住随口笑问道。

第173章 碰灰

谦谦一怔,偏着头想了想,说道:“谦谦以前住在好大的宅子里头,好像有好多哥哥姐姐,可是谦谦不记得了!谦谦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爹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姚存慧一呆,没想到李家似乎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大宅门中是非多,姚存慧也没有往深里想去,更没有再问什么,笑着同谦谦喂了一会儿小动物,一起回屋吃饭。

用过午饭,又坐了一会儿,姚存慧主仆三人便起身告辞,谦谦照例将她送到下山的路口,拉着她的手眼巴巴的让她再来,姚存慧笑着答应了。

没过几日,姚存慧没有亲自上山,却是让小杏、小梨又来了一趟,给李老爷子送了两个香茅草和薄荷叶、菖蒲根、枇杷叶制成的香包,一罐纯正的野蜂蜜、一包白果、一包杏仁、两斤冰糖等物并姚存慧开的两张方子。

姚府中,马氏眼见姚存慧地位越来越稳,风头越来越盛,心中的不安也越来越深,将她嫁给自己侄子的想法也越来越坚定。

因为,这是控制姚存慧最好的法子!

当马氏无意中看到姚存慧在翆幽居看望姚诗赞同赵纪远有说有笑的时候,马氏就再也无法等下去了。

马氏没有想到,自己试探着在姚老爷面前说起这事,刚刚提了个开头,姚老爷勃然变色,毫不客气的将她训骂了一顿,明明白白的警告她:此事绝无可能,从此之后提都不要提!

马氏大惊失色,唯唯诺诺不敢反驳,之后越想越觉不对劲,便将马槐安悄悄唤了过来。

“姑姑,是不是姑父同意了?”马槐安兴致勃勃。姚老爷如今生意上可谓是节节攀升,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精神爽了,当然乐得再来一桩锦上添花的喜事。

“这几天你跑哪儿去了?做了些什么?”马氏眉间微微一蹙,眸光平平的望向马槐安。

马槐安下意识的避开马氏这看上去平静实则探究味十足的目光,咳了一声干笑道:“姑姑好好的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说,说实话!”马氏的语气微微转冷,细长的柳眉也挑了挑。姚老爷的态度太奇怪,若是平日,哪怕他不同意也绝不会有那般毫不客气的反应,马氏断定,必定发生什么事了,这事必定跟马槐安有关。

“没有……呀。”马槐安搜肠刮肚,不知马氏究竟问的是什么。

“你要是不说,这事你也别问了,我不管了!”马氏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见他一副糊里糊涂的样子心中暗恨不争气,忿忿道:“老爷对你看法很不好,对那个姓赵的反而赞不绝口,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如此深恶痛绝?”

马槐安这才变了颜色,思索了半响,吞吞吐吐道:“前几日,我,我陪芙蓉阁的娇娇姑娘上绸缎庄买料子,回的路上出了点儿事,似乎,似乎我看到姑父的马车恰好从旁经过……”

“你——你简直胡闹!”马氏一拍桌子,咬牙恨声道:“不用说了,他肯定是看见了!出了点儿事,出了点儿什么事?”

在马氏咄咄逼人的目光下,马槐安只得全盘招供,他和娇娇的马车被几个泼皮拦了下来,那几个泼皮找娇娇的茬,他么,只好出银子出力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

马氏气得脸色发白,胸口一阵一阵的憋闷的慌,指着他痛骂道:“你一个读书人,官宦人家的公子,竟然在大街上为一个妓女出头!你,你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老爷最痛恨就是这种眠花卧柳的行径,你还想娶他的女儿?做梦!”

马槐安不服的抬眼动了动唇,最后又垂下了头去,抠着手心不做声。当时马车被人拦下,那几个泼皮气势汹汹,众目睽睽之下,他就算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啊!更何况娇娇那样一个弱女子,吓得花容失色,紧紧的抱着他躲在他的怀中,哭叫着“安郎救命!”,他能将她推开吗!

“姑姑,姑父不会这么古板吧?不过是逢场作戏——”马槐安这时才反应过来马氏最后一句话是什么,不由一惊。

“你真是死不悔改!”马氏冷冷道:“你可知他最厌恶的就是‘逢场作戏’!”

“那,那怎么办?要不我向姑父解释解释、赔礼道歉去?”马槐安也急了。娶了姚存慧,不但能够一雪被她暗整的前耻,能够得到的好处太多,他绝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

“越说越不像话!”马氏没好气白他一眼,沉吟片刻冷笑一声,抬眸瞅他道:“这事就当没发生过,你回去吧!好好在家读书,我不希望这种事再发生第二次!”

“姑姑……”

“还不走?”马氏忍着耐心冷冷道:“其他的事交给我!”

“是,侄儿拜谢姑姑!”马槐安得了这句话才放了心,起身向马氏拱手弯腰深深的作了个揖,笑嘻嘻道:“将来,侄儿一定会好好孝敬姑姑您的!”

“哼!油嘴滑舌!”马氏白他一眼,嘴角却是浅浅一勾,语气也缓和了三分。

手中端着豆青色兰花盖碗茶,手中茶盖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拨弄着浮在面上的茶叶,清淡的茶香扑面而来,袅袅茶香水汽让眼中也沾染了浅浅的湿意,变得朦胧。

马氏从来就不信什么巧合,马槐安肯定是被姚存慧暗算了!什么娇娇姑娘、什么闹事泼皮,跟姚存慧准定脱不了干系!

可惜的是,就算她心知肚明如此,也拿姚存慧没有办法:如果自家侄儿行得正坐得直,就根本不会去找什么娇娇姑娘!呸,一个青楼妓子,什么姑娘!

离云芷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了,照规矩,众闺阁姐妹、亲戚朋友家的姑娘嫂子女眷们该去给云芷添妆。姚存慧姐妹自然也如此。

禀过姚老爷和马氏,带着姚老爷交代马氏准备的礼物:一对剔红花鸟双喜字纹瓶、一座十二扇乌檀描金花卉虫草并名人诗词绝句彩绣座屏、一座瓜瓞延绵青玉雕、金镶玉、金镶红蓝宝石首饰各一套;并小姑娘家自己准备的绣件、香包等物,姚存慧姐妹与马群芳一起去了云家。

自寿宴错失机会之后,姚存美还是头一遭来到云家。

马车上,姚存美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二姐,心里没来由的涌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自在感觉。姚存慧眉眼间俱是柔和的笑意,恬淡自若的神情中自然而然透出一股迫不及待和亲昵,这是相交极好、有血脉关联亲人间自然流露的表情。对于云家,姚存美永远也没有办法流露出这种情愫。

相比姚存美的小心思,马群芳则有点紧张,眼底闪闪发亮,紧张中又难掩兴奋。云家,她终于又可以见到云公子了!即使见不到云公子本人,走在他天天走过的道路上,呼吸着他曾经呼吸的空气,她也会感到小小的雀跃的满足,觉得一下子离他好近好近!

三人拜见了云老太君、云大夫人,热热闹闹的笑说了一阵话,便往云芷房里去。

“慧儿!”云芷见了姚存慧眼睛顿时就亮起来,三步两步上前紧紧握着她的手,笑得眉眼弯弯,“没良心的臭丫头,可算来看我了!三表妹,马姐姐!”

云芷目光一扫,瞥见姚存慧身后的姚存美、马群芳二人,微微一笑,矜持的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云芷一向来就不甚喜欢姚存美,又不是嫡亲的表姐妹,对她自然不如姚存慧亲热。

“二表姐!”

“云妹妹!”

姚存美、马群芳也规规矩矩的上前施礼见过。

“快坐吧!”云芷笑着抬抬手,一边吩咐小怡、月儿奉茶,却是携着姚存慧一同坐下。

“今儿特意来给二表姐添妆,恭喜二表姐好事近了!”姚存慧笑着,将自己绣的一双香包拿了出来。姚存美和马群芳也将自己的小礼物奉上。

“谢谢你们有心!”当着姚存美、马群芳的面,云芷自不会表露什么不得体的举止,含笑客气收了,一样样拿在手中赞了几句,便命小月收起来。

几个人喝着茶,不咸不淡的说着话。

马群芳见云芷分明有话要同姚存慧说,再者她自己也想出去走走没准还能碰上云锦钟,便起身陪笑道:“方才过来的时候,看到园子里山茶花开得极好,不知我能不能去看看呢?”

云芷一笑,忙道:“当然可以!暖房里还有牡丹芍药好些名花也都快开了,你若是喜欢此道,都可去看看!小月,”云芷向小月努努嘴。

“那就谢谢云妹妹了!”马群芳一笑,顺手携了姚存美陪同一起。

姚存美见云芷对她和对姚存慧亲疏立现,自己也觉在这儿没多大意思,便同马群芳去了。

“慧儿,你要留下来多陪我住几日!”云芷伸手圈住姚存慧的脖子,不依的笑道。

“既然来了,自然要陪着姐姐多住几日的!”二人相视一笑。

“等到了东宫,你闲了也要常去看我啊!”云芷的眉间又微微的笼上了轻愁。虽然嫁的是天下最尊贵的人家,是天子的继承人,可是与当家主母同一天出阁,还要跪迎,任谁心里都不会好受。

第174章 他们有未来吗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姚存慧用力捏了捏她的手腕,柔声道:“好姐姐,何必把心思浪费在既定的事实上?”

云芷目光闪了闪,若有所思的盯着姚存慧。

“太子和云家的关系放在这里,又有舅舅、大表哥在朝中,太子一定不会亏待了姐姐,姐姐只管安安心心的守着东宫规矩度日便是。”姚存慧怕她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忙又笑着加了一句。

云芷性情柔顺而善良,让她去争宠无疑赶鸭子上架,怕是叫人吃的连渣都不剩。

“我娘也是这么跟我说的!”云芷好笑起来,点点头道:“我会的!其实这样也好,做一个富贵闲人,什么也不必操心,我只当还在家里一样便是了!”

姚存慧心里“咯噔”一下,轻轻笑道:“姐姐这么善良,上天一定会眷顾姐姐的。”

富贵闲人?东宫的富贵闲人是这么好当的吗?二表姐到底把问题想得太单纯了!

“祖母、爹娘和大哥都说,只求我一生平安……”云芷眼中一黯,不知想到了什么,差点儿滴下泪来!

“一定会的。”姚存慧生怕引起她伤心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忙笑问道:“对了,姐姐的嫁衣绣好了吗?一定很漂亮吧!”

云芷“扑哧”一声,瞅着她笑道:“嫁衣、凤冠、花轿都是内务府按品级准备的,哪儿用得着操心呢!前些日子内务府的嬷嬷过来量了尺寸了,等到出嫁那天就知道什么样了吧!”

云芷说着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叫姚存慧看,好笑道:“慧儿你瞧瞧,我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大红的衣裳,可是前些日子特意叫府上的针线娘子做了几套,一想到将来再也不能穿这个颜色,心里总觉得不舒服,这几日非要穿个够才肯罢休!”

姚存慧听得心酸,打起笑脸有意故作轻松笑道:“横竖姐姐不爱这个颜色,何必这么想呢!就当它同旁的不爱的杂色比如褐的、灰的一般不就行了!就当做不是别人不给,而是姐姐不要!”

“你呀!就会哄着我开心!”云芷忍不住笑了起来,伸手在她滑腻的腮上拧了一把,微凝的眉头轻轻舒展,容颜也光彩了两分。

表姐妹两人打闹着笑做一团。

两人正说笑着,忽听丫鬟在院子里头叫道:“大少爷好!”两人相视一笑,忙起身迎了出去。

“芷儿!慧儿!”云锦钟怀中抱着个穿着桃红百子刻丝绸袄、头顶团着两个小鬏儿的女娃娃进来。

“大哥来了!”

“大表哥!”

云芷和姚存慧忙笑着招呼,将他父女二人迎进屋坐下。

女娃娃一只手箍着云锦钟的脖子,一只手中抓着只巴掌大的布老虎,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着姚存慧,粉团似的小脸胖嘟嘟的,嫩得要掐出水来。

“大妞儿又长大了!越来越可爱!”姚存慧一见大妞就喜欢。

“也越来越调皮了!”云芷笑着在大妞脸上拧了一下,大妞嘟囔着一撇小嘴,将脸蛋儿扭开,惹得大家都笑起来。

云锦钟将大妞抱着坐在自己膝上,笑着望向姚存慧叫大妞:“大妞,叫姨!”

“姨!”大妞眨眨眼睛,脆生生的叫了声姨。

“叫姑姑,叫姑姑!”云芷也忙笑道。

“姑!”大妞乖乖的又叫了一声。

姚存慧又惊又喜,忙笑着答应,握着大妞胖嘟嘟的小手指头笑道:“大表哥,大妞会说话了啊!真了不起!”

“哪儿有什么了不起了,光会说一个字,来来,大妞,叫姑——姑!”云芷又拖长着声音笑着逗她。

大妞才刚刚勉强一岁,说话正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时候,有趣得不得了。

“姑!”大妞脆生生的,又是一个字。

“姑——姑!”

“姑!”

姚存慧和云锦钟见云芷和大妞两个叫着劲忍不住都笑起来,小怡、红蓼在旁边也忍不住抿着嘴好笑。

“好了好了,”云锦钟疼爱的将女儿抱得紧了紧,笑着向云芷道:“别逗我家宝贝了!还说她呢,你这么大的时候还不会说话呢!”

云芷嘴一撇,不服气道:“你又知道了?”

“怎么不知道?”云锦钟笑道:“那时候娘管着事,祖母又病了好长时间,都是我和大妹两个照顾你!小时候你爱哭,哭起来没完没了,也不管白天黑夜,还挑人,光要我和大妹两个哄,可没把我和大妹折腾的够呛!看看我家大妞,多乖!”

“那时候的事我都不记得了,由着你编!”云芷心中暖融融的,却是笑着顶嘴道。

云锦钟笑道:“这有什么编的,不信问孙嬷嬷去!呵呵,没想到越长大倒是越文静了,一转眼就要嫁人了!亏的那时候我和大妹还担心长大了脾气古怪调皮呢!”

云芷也有些惘然,垂眸轻叹道:“不知道我出嫁前,大姐姐会不会回来送送我!”

“小外甥才刚一岁多,大妹怕是不好来,过两年回来,自然会去看你。”云锦钟笑道。

云锦钟口中的大妹是云府的大小姐云蜜,嫁到御史柳家,夫家虽在京城,但她的丈夫外放为官,她随同一道赴任,已经有三年多了。

云锦钟见云芷神色间又隐有郁郁,便笑着哄大妞,让云芷带着大妞玩。云芷明白大哥是有话要和姚存慧说,便笑着接过大妞自去里间暖阁。

“大表哥,谢谢你上次提供的消息,对我们姚家米行来说太重要了!”姚存慧笑着道。

“慧儿是越来越有家传风范了,”云锦钟笑道:“如今你的名声在京城商场上可是不小啊!”

姚存慧笑道:“大表哥取笑了,我若真有本事,也不会让人耍得团团转,不会什么都掌控不了。”

“你年纪还小,所缺不过资历而已。”云锦钟温和的笑笑,稍稍犹疑片刻,笑问道:“我不知道慧儿你是真心喜欢参与商场还是为求在姚家一席之地位而不得不如此?”

“这——对我来说有什么分别吗?”姚存慧微微挑眉含笑问道,甚是不解云锦钟为何会有这么一问。

“当然有分别,”云锦钟敛容正色道:“如果是前者,那么我没什么好说的;如果是后者,慧儿大可不必如此,云家必定会护慧儿周全,不会让人欺负了你去。”

姚存慧垂头沉默,半响不语。

“慧儿,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云锦钟见她不说话有些不安起来,轻叹道:“咱们是嫡亲的表兄妹,有什么事慧儿你但说无妨,实在无需顾忌!你要知道,我和爹娘、祖母总会站在你这边的。”

“大表哥这么问我,其实也是为了好给我找夫家的缘故吧?”姚存慧轻轻问道。

云锦钟一怔,点点头失笑道:“你这丫头倒是聪明!不错,如果你喜欢经商,那么我自会在有口皆碑的皇商里头找合适的人家,如果不是,自然是找官宦名门之家,也许不是大富大贵,但家世清明,家风清白是肯定的,可保你一世平安无忧。”

“总之,表哥和舅舅、外祖母不会害了你。”云锦钟叹道:“当年祖父为了报你祖父的救命之恩,将姑姑嫁给了你爹爹。不是表哥当着你的面说话不好听,其实,咱们云家和姚家本就门不当户不对,姑姑是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不精通的才女,嫁与你父,她一生都怨着祖母祖父,致死都不肯原谅!对你的婚事,祖母和爹是绝对不许你再受半点儿委屈的!所以你如果有什么想法,不妨跟大表哥直说,能做到的,大表哥一定为你做到。”

姚存慧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母亲无疑是悲哀而可怜的。出自名门的诗书闺秀嫁给一介商人——何况当时的姚家不是如今的姚家能比的,这是她心里永远也无法跨越的一道坎,她记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最终心怀郁郁,死在这不甘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