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娘真有福气,没想到一举得男,将来也算终身有靠了!”坐在落梅院的软榻上,毛氏咳了咳,笑着说道。

不要说姚存慧了,便是向来脾气极好的红蓼都觉得这话格外的不中听!

四姨娘儿子出生之前,姚老爷膝下只有姚诗赞一个儿子,毛氏这么说,落梅院中的谁听了心中都不会舒服。

苏妈妈连忙向毛氏使了个眼色。

毛氏自悔失言,呵呵一笑,忙又道:“我看四姨娘倒是个老实的性子,以那孩子的出身想必也不会做出什么不妥的事情!赞儿的嫡长子地位,那是稳稳当当的!”

“都是我爹的血脉、我的弟弟,在我心里,是一样的疼他们。”姚存慧笑笑。

毛氏趁机笑道:“那倒是的,慧儿你素来大度,二婶早就知道的!说起来,那孩子长得这么好,多亏了你照顾呢!”

姚存慧顿时警惕起来,盯着毛氏正色道:“二婶这话错了,那是四姨娘听大夫的话,素来谨慎小心保养,我能起什么作用呢!二婶太高看我了!”

“慧儿谦虚了!”毛氏笑道:“这可是四姨娘亲口说的呢!说多亏了二小姐向来照应,她心里很是感激!”

“我不过照看了几天,四姨娘这么谦虚,倒叫人心里过意不去!”姚存慧不着痕迹将毛氏的话抹掉。

姚存慧心中微微有些恼火,知道四姨娘定是顺口说错了话让毛氏听见了,至于毛氏的来意,她也猜到了七八分。不过,她相信以四姨娘的聪明,肯定已经将话圆了过去,对于毛氏此时的说法,她是坚决否认的。

毛氏笑了笑,没有理会她的否认,说道:“其实,二婶今日有一事相求,还请慧儿看在咱们血肉亲人的份上帮一帮二婶。”

“二婶说的太严重了!慧儿何德何能当得起这话!”姚存慧正色说道。

“二婶如今也怀了孩子,若是慧儿不嫌麻烦,能不能也帮着照料照料?你的医术,大哥和朱大夫都称赞的,二婶信得过你!二婶和你二叔都感激不尽!”

果然是打着这个主意!姚存慧心中冷笑,毛氏怀着什么什么小心思她一清二楚。照顾胎儿是小事,最重要的是能借此将姚存慧绑在姚家内宅中,米行中的事,她自然便不能插手了!

姚存慧心中叹息,二婶脑子是越来越不够用了!她认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父亲才会不重用二叔,其实,完全不是这样!

就算没有自己,二叔也不可能捞到多大的权力,如果二叔有能耐独当一面,父亲早就重用他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也许,她是心理不平衡!不平衡同是姚家的人,为什么自己能够后来居上?不平衡同样是女人,且自己曾经还是个她从未放在眼里、压根儿看不起的女人,一朝得势超越了她,她心里怎么会好受?总要想点儿法子找找茬才会自在些!

姚存慧猜对了其一,没猜到其二。

毛氏的确存着这个目的,除此,还有第二个目的,那就是求和示好。

在毛氏看来,上次的手帕事件就算是自己不对,姚存慧也有不对在先,她后来那般无礼质问自己一个长辈,这件事就该一笔勾销了。如今自己对她表示了极大的信任,情愿放心的让她来照看自己的胎,这就是最大的示好!以她的聪明,应该看出自己的诚意和好意,不应再揪着前事不放,而应该感激涕零!

可姚存慧还真就没有她想的那么聪明,这种“信任”她压根就不稀罕,而且还极为反感与厌恶!再说了,手帕事件差一点就害了她一生,毛氏的歹毒丝毫不输于马氏,她无论如何不会轻易言和!

或者说,根本没有言和的可能。

“二婶真会说笑!”姚存慧掩面咯咯笑了起来,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笑嘻嘻道:“二婶手下能兵强将多得是,膝下又有一儿一女,经验也足,哪里需要我来照料!说出去岂不是叫旁人笑掉大牙!”

毛氏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想了想,勉强笑道:“话虽如此,可你也知道,这一胎跟以往不同,那日摔了一跤,我这心里每每想起便觉不安,生怕什么时候就有个不妥!当初四姨娘不是也摔了一跤吗?幸亏有你照料着,瞧瞧如今的小侄儿,长得那么健康可爱,这都是你的功劳呀!”

“二婶此言差矣,”姚存慧摇摇头,“四姨娘全赖朱大夫的安胎药,全赖平日里谨遵医嘱,至于我,不过是监督着丫头们是否偷懒罢了,其实不曾有什么用!”她似笑非笑的凝着毛氏道:“难不成二婶手底下的丫头婆子们还敢偷懒?”

毛氏心头的火忍不住又窜了两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二婶还是回去歇着吧,小心累着了!”姚存慧淡淡道:“这京城里好的大夫多得是,咱们家又不缺银子,这账自然是在官中报的,二婶大可请最好的大夫照看着!莫要同侄女开玩笑了!这样的事,我爹也不会答应的。”

毛氏无声一哼,淡淡一笑:“侄女儿不肯也就罢了!说来也是,侄女儿是干大事的人,哪里能够整日在后院中窝着呢,原是二婶打错了主意了。”

姚存慧微微一笑,竟是闭口不言,相当于默认了她这话。

毛氏气得胸膈间隐隐发闷,脑门有些发晕,当即冷着脸起身告辞。苏妈妈慌忙扶着她去了。

“二婶好走不送!苏妈妈,小心着点!”姚存慧起身一笑,看着她主仆二人气忿忿去了。

毛氏的事岂是沾得的?笑话!

“二夫人似乎气得不轻,小姐——”

“放心吧,没事。”姚存慧回头瞥了红蓼一眼,轻描淡写笑道。

别说姚存慧,这种事姚老爷也不会答应的。毛氏毕竟是二房的人,万一姚存慧照料她果然发生了什么意外,毛氏岂不是连大房都恨上了?兄弟之间也会起了不必要的嫌隙。

况且,让自己的亲闺女去伺候身为“外人”的婶子,姚老爷还没那么大量!

只要笃定了姚老爷的态度,姚存慧才不怕毛氏翻得出什么花样来!

第201章 尼庵闹贼

四日之后,姚存慧带着容妈、小梨以及四姨娘身边的青梅,一同乘着马车前往菩提庵为姚诗哲祈福求长命锁。

照规矩长命锁要放在菩萨面前供奉一夜,姚存慧主仆几个也只好在菩提庵住一晚。

菩提庵的主持逸宁师太早些天便经姚府打过招呼了,早收拾了两间净室出来备着。这日闻听姚府的马车到了,便领着弟子出来将姚存慧等迎了进去。

这种事菩提庵是做熟惯了的,寒暄客气了几句,逸宁师太便笑着连道“放心!”,自安排了熟悉的人去做不提。

“庵中清净,周围景致本也不错,只是这个时节却没有什么可玩赏的,二小姐是在庵中休息还是出去走走?”

“正如您说,这时节没甚景致可看,我还是老老实实呆在庵中吧!您自去忙,我随意在庵中转转。”

逸宁师太一笑,留下一名小尼姑在旁答应照顾,自己施礼而退。

容妈在屋里休息,姚存慧与小梨、青梅在那小尼姑的带领下在庵中逛了一圈,听那小尼姑兴致勃勃骄傲自豪的讲述庵中的得意事情典故,一天很快便过去了。

晚饭时分,逸宁师太又来了一趟,客气了几句“怠慢”、“谅解”之类的话,姚存慧依礼答之,仍旧送了师太出去。

用过晚饭,天黑之后,庵中更显寂静,姚存慧主仆几个说了一会儿话,便关门熄灯睡下。

半夜里,隐隐约约听得外头起了喧哗,姚存慧被惊醒翻身坐起,容妈也坐了起来,主仆两个侧耳细听,面面相觑。

“有贼?”姚存慧诧异道:“这小小的一个尼姑庵,怎么竟也闹起贼来!”

“似乎往这边来了,老奴起来瞧瞧!小姐您躺着吧!”容妈心中一紧,已经披衣下床。

姚存慧摇摇头,顺手拉过衣裳一边穿一边说道:“我也起来看看!哪儿来的贼这样大胆!”

“小姐穿好衣裳再下床,别冻着了!”容妈知道她的脾气也没有再劝,忙将厚袄子给她拿了过来,又将那豆大的一点油灯剔了剔,屋子里一下子明亮了许多。

“二小姐!”

“二小姐!外头好像出事了!”

姚存慧和容妈刚刚穿戴好,睡在外间的小梨和青梅也睡眼迷蒙的起来了,两人脸上的神情有些迷瞪瞪的。

“姚二小姐!姚二小姐!您没事吧?二小姐,说句话呀!”门外响起了一阵叩门声,语气中透着焦虑与惶急。

容妈正要出声答应,姚存慧一把捂住她的嘴,目光扫过小梨和青梅,轻轻摇了摇头。

青梅一怔,有些不解,小梨扯了扯青梅的袖子,示意听二小姐的话。小梨虽然也不明白姚存慧为何不许人出声,可她知道二小姐必定有她的用意。

“怎么没有声音!”

“遭了,贼人该不会闯了进去吧!”

“怎么办呀!姚二小姐可是贵客!”

“师傅,说不得咱们只要闯进去了!可别让姚二小姐出什么事呀!”

外头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容妈,去开门。”姚存慧微微蹙眉。

容妈点点头,大步上前“哐啷”一声将门打开,正准备踹门的尼姑们吃了一惊,齐声惊呼。

“这,师太,这是怎么了?”容妈忙问道。

逸宁师太看到小梨、青梅扶着姚存慧好好的在屋子里,舒了口气,单手施礼道:“抱歉,打扰二小姐了!二小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刚才发现庵里进了贼,追到这边就不见了,幸亏没有惊到二小姐!”

“原来是这样!”容妈恍然大悟,皱眉道:“好好的怎么会有贼?这,这——”容妈回头瞥了姚存慧一眼,心下甚不安宁。

“妈妈放心,贫尼安排两名徒儿留下作伴,天就快亮了,料想无事!唉,庵中向来太平,谁知这贼人如此大胆!惊扰了二小姐真是过意不去!”逸宁师太也十分困惑,再三抱歉不已。

姚存慧偶尔朝窗户瞟了一眼,青梅和小梨下意识也跟着瞟了过去。下一秒,青梅尖叫起来,指着窗台上结结巴巴道:“那、那是什么!”

众人吃了一惊,一齐涌了过去,看清楚那透过窗户缝隙一半伸进屋子一半在外的东西无不变色!

是一支香!淡淡的轻烟正在袅袅的升腾,靠近深吸一口,额头微微的发晕,这是一支迷香!

众人脸色皆变。看来,的确是有人想要打姚二小姐的主意!只是可惜,众尼姑们来的太快,迷香应起的效用还没有发挥,这屋子里的四个人依旧脑子清清醒醒。

容妈脸色雪青,冷冷的盯着逸宁师太。

“这,这——”逸宁师太心底的震撼不比容妈少,睁大眼睛哆嗦着唇,半响失声道:“怎么会这样!”

“那贼子会不会藏在这屋子里!”一名青年尼姑面容失色叫了起来,一双惊惧的眼睛骨碌碌直转打量着屋子里的床柜帘栊暗影处。

姚存慧抬眼冷冷瞟了那名尼姑一眼,没有说话。

“这位小师傅此话怎讲!”容妈瞪着她,眼睛里几欲喷出火来。

贼子藏在这屋子里?若是真从这屋子里寻了贼子出来,姚存慧的名声就完了!

“明净!住口!”逸宁师太面色一沉,冷冰冰瞪了那名尼姑一眼。

那尼姑一怯,下意识垂下眼眸,突然又鼓起勇气说道:“师傅,徒儿是真的担心姚小姐呀!还是搜一搜这屋子的好!不然,就让姚小姐换一间住吧!”

莫名其妙的换一间屋子住,便是无事也要被人说成有事!

不等逸宁师太出言怒斥,姚存慧忽然截口道:“这位明净师傅所言不错,还是搜一搜这屋子的好!”

“二小姐!”容妈十分恼火瞪向逸宁师太,心道这帮人太不懂规矩!

“容妈,你们也去帮忙!快点儿动手吧,离天亮还早,我还想要睡一觉呢!”姚存慧轻轻一笑。

逸宁见姚存慧语气柔和了下来,知道她不是赌气故意这么说,抱歉了几句,明净早已带人四下细细搜索了一番。

“明净师傅,可搜到什么没有?”姚存慧似笑非笑瞅着明净,那双清湛湛的眸子仿佛能看穿人心。

明净的心没来由悚然一惊,脊梁骨上一阵发凉,忙陪笑道:“没、没有!幸亏没有!这屋子可见是安全的!”

“二小姐,请二小姐移步,到贫尼房中去歇息吧!”逸宁师太却是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颇为不安。

“不必,”姚存慧笑了笑,柔声笑道:“佛门圣地,有菩萨在上看着,本小姐光明正大,心底坦荡荡,有何可怕的?师太还是叫各位师傅们将各处院子好好的搜一搜,省得真有什么不干净的贼人逗留在内,坏了贵庵的名声就不好了!”

逸宁师太一怔,尴尬的笑了笑,再三赔罪不已,留下两名姑子作伴相陪,带着人离去了。她不放心,果然将尼庵中到处搜寻了一遍。

“小姐您睡吧,老奴就坐在这儿看着!”容妈气得不轻,盯着那窗户,冷着一张脸。

容妈心里暗暗后怕,幸亏发现的早,万一自己一屋子人真的被贼人用迷香迷倒了,后果不堪设想!尼庵中闹贼,看来是真有其事。

姚存慧劝了几句,容妈坚决不从,姚存慧无妨,便将自己厚厚的兔绒斗篷给容妈披上,依旧上床歇息。

外间的小梨、青梅并那两位留下的姑子,也都不敢睡觉,坐在炕上警惕的守了一夜。

躺在素色被子中的姚存慧,睁着清明的眼睛望着素青的帐顶发呆,手心不由得紧了紧。

按照有些人的计划,今晚的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尼庵中闹贼,贼人将众尼姑引到这儿来时,姚存慧主仆四人已经被迷香迷晕了,众人叩门听到里头没有回应破门而入时,应该看到的是昏迷中衣冠不整的姚存慧与受伤昏死过去的马槐安在一处。

然后,马槐安会在众人的呼唤摇晃救治下悠悠醒转,断断续续向众人讲述事情的经过:他连夜赶路途径菩提庵,偶遇贼人行踪鬼祟,便跟踪其人欲见机行事,发现贼人进屋欲行不轨,他心急闯入,与贼人展开了搏斗,贼人听到众人呼喊赶来,心急之下将他打晕遁去……

至于他发现贼踪之后为何没有大声呼喝?那是他认为自己能够对付贼人,不愿惊动庵中清净!

马氏和马槐安为了能够将自己绑上贼船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马槐安和马氏想不到的是,有人出卖了他们!姚存慧早已暗中知会了千山,所以,事情只会按照她的计划进行。

明净小师傅,眼前闪过那张颇有两分姿色的脸,那双不安分四处滴溜溜直转的眼睛,姚存慧勾唇浅笑:她也太心急了些!迫不及待便跳出来提议搜屋子!她想搜出什么?搜出个大活人吗?

这样也好,正好去了众人的疑,证明自己这间屋子里从头至尾都不曾有外人来过。

姚存慧闭上眼睛,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眼前一沉,香甜一梦,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第202章 尼庵闹贼(二)

容妈从迷糊中惊醒,连忙唤人打水伺候姚存慧梳洗,而后主仆几个来到前院同逸宁师太辞行。

“昨日之事真是抱歉!惊扰了二小姐!改日贫尼一定上门请罪,请二小姐多多担待!”

贼踪自然是追不到的,逸宁师太紧张了一晚上,此刻见到姚存慧仍然觉得心中有愧。

“师太无需介怀,幸好大家都相安无事,不过一场虚惊罢了!我哪里会那样小气呢?”姚存慧忙笑着还礼,秀眉微蹙,又叹道:“只是,佛门清净之地竟然也有贼人敢打主意,着实有些不像话!等会儿顺路我会叫人去宛平县衙报官,看看官兵们能否找到什么线索,即便抓不到贼人,震慑一下也是好的!不然,岂不让贼人更加肆无忌惮,终究不是好事!”

逸宁师太默然,虽然佛门清修之地不喜官差前来纷扰,可姚存慧所言亦有理。自己这儿是尼姑庵,如果真叫贼人给惦记上了,这一庵的姐妹徒弟们清名统统都会受影响!

“那就有劳二小姐了!”逸宁师太单手施礼,躬了躬身。

“师太客气!”姚存慧回礼。

双方就此告别。

众人没有想到的是,官差们上门勘察实地的时候,竟然在一名叫做明净的小师傅房中搜出了一个大男人!那男人大喇喇的躺在明净的被窝中,众目睽睽之下叫人逮了个正着!

这个男人,正是马槐安!

众人吃了一惊,明净吃了一惊,马槐安也吃了一惊!

众尼姑们无不震惊,睁大着眼愣愣的瞅着明净,半响说不出话来。定逸师太满脸的不可思议和沉痛,黯然长叹。

事实俱在,任凭马槐安叫屈喊冤,也无法解释清楚是怎么回事!

尼庵昨晚闹贼,今日就在庵中逮到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大男人?哪有这样巧的事?

马槐安被作为嫌疑人逮捕回衙,好在他有个当侍郎的祖父,还有个皇商夫人的姑姑,宛平县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收了一笔银子、卖了个人情给同僚,以证据不足定案,将马槐安给放了。

可是,到底是进过衙门上过公堂的人,对一个读书人来说,这是永远也洗刷不掉的污点!

而马槐安躺在尼姑的床上又是事实俱在,可见其品性之败坏、有伤风化、亵渎神灵,毫无意外的被剥夺了秀才的功名,恢复为一代白丁。

说来也令人意外,马槐安之事传到马家之后,竟然是他那位当了侍郎的祖父主动向学里请求剥掉他的秀才之身,痛心疾首自责教孙不严,将马槐安用家法狠狠教训了一顿,直接命人将他押送回了祖籍老家!

众人闻知无不叹息。

马侍郎想将事态的发展主动掌握在自己手中,于是先发制人,不给御史们攻击自己的机会。可是他忘了,事实就是事实,他也无法抹掉。马槐安的事情相当于在他的身上撕开了一道可被人攻击的口子,也许暂时众人迫于他的姿态不便做什么,可他却摆脱不了从此被人盯上的命运。

这个侍郎,他注定是做不长了!

因为,他做的已经够久,是时候该退让了。

至于明净,理所当然的被逸宁师太等几位主事师太做主赶出了菩提庵。明净无处可去,竟然大着胆子欲进京去寻马槐安,反正,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或者说,她本来就是被马槐安哄骗上了贼船的,找他负责天经地义!

明净没有想到的是,那位老谋深算的马侍郎早料到了这一点,早就派了人在京郊等着她,还没等她进京见到马槐安,便落入了马侍郎的手中,至于去了哪里,落得了什么下场,谁也不知道,也没有人会关心。

姚府中,同样发生了一场大震动。

原本应马氏亲往的祈福之事临时由姚存慧替代,姚存慧入住的那天晚上偏偏就闹贼,偏偏窗户缝隙中出现了迷香,偏偏第二日在庵中搜出了马槐安!

姚老爷是何等人物?岂能不明其中猫腻!联想到马氏从前就露出的两家联姻的意向,气得暴跳如雷,将马氏痛骂了一顿。

马氏又惊又怕,自然是死活不肯承认,哭诉喊冤,令姚老爷更加厌恶。

这个世上往往有一等人,咬着“证据”两个字不放沾沾自喜自以为得逞,却不知旁人拿不出证据并不表示就不能判断出事情的真相。

证据是死的,人心是活的。

姚老爷最直接的反应就是坦言直告马氏,姚存慧姐妹的婚事,都不许她插手,同时将内宅财政大权及府上买卖人口之事统统归总由外院大管家管理。也就是说,今后马氏想要动用官中一分钱,都要经过大管家的手眼;想要增添府中人口,只能由大管家买进。内库房的钥匙,也到了姚老爷的心腹妈妈李妈妈的手中!

“老爷太无情。”马氏咬牙恨声,苍白的手指死死的攥住手中的锦帕,双眼红肿得像个桃儿。

她和马槐安计划此事的时候,就没有想过可以瞒得过姚老爷,但他们更没有想到的是,事情会失败了!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依着她想,只要毁了姚存慧的清誉,令她不得不嫁给马槐安,到时候木已成舟,家丑不可外扬,姚老爷便是气得将自己大骂一场又能怎样?

自己的爹是户部侍郎,自己又是嫡妻正室,他还能休了自己不成?

他是个聪明人,事实已经造成,她有八成以上的把握他不会愚蠢到再去替姚存慧出头而做出对他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的冲动事情!没准为了遮掩,反而会大张旗鼓的操办这场婚事!

只是,没有想到……

“在府中,我还有何威严可言?那些脸老嘴酸的老东西们,谁还会听我的!”想到伤心处,马氏忍不住又滴下了两滴清泪。

她是妾室扶正的继室,府中的老人们本就会将她的行事做派与先头夫人做比较。可论出身、论教养、论学识她哪一点能够跟云氏相比?众人嘴上不敢说,心底未必没有不屑和鄙视!敢说的,比如毛氏,就从来没有让她舒坦过!

仗着姚老爷信任,这些年来她将架子端得十足,摆出一副声色俱厉的威严模样,今日一旦失势,除了身边几个心腹,还有谁不会给她使绊子?

姚存慧那小贱人已经毫不掩饰的表示了自己隐藏的怒意,言辞间暗指她这个继母心怀鬼胎;老贱人毛氏更是毫不客气,挺着个根本还没有显怀的“大”肚子在她被训斥后的第一时间早已上门“安慰”!

她可以想象得见,自己将来的日子会有多不好过!

“夫人,您别泄气,老爷他,只是一时气坏了而已!这夫妻哪里有隔夜仇呢,过几日夫人在老爷面前说几句软话,还能不好?”乔妈妈心情也很沮丧,凑上前道:“夫人别忘了,您可是老爷的正室嫡妻呀,再怎么着这府上还得夫人打理呢!”

马氏心中一宽,继而又苦笑着微微摇头。

如果不是恰巧毛氏怀了身孕,恐怕这府上就不是自己一个人在打理了!

看来,老天爷还真的是挺眷顾自己的,毛氏东缠西搅闹了这么多年,也就这时候是有可能分权的大好时机,偏偏她又只能眼睁睁的错过!

想来,她心里的滋味必定也不好受吧?

想到这里,马氏心里忍不住又起了一阵快意,脸色也缓了缓。

乔妈妈察言观色,以为是自己的劝解起了作用,心中暗暗松透了些,同时也生出些许的成就感,精神振了一振。

“夫人,”乔妈妈轻叹一声,将高几上的茶碗端了起来小心的奉给马氏,小心劝说道:“您就听老奴一句话吧,二小姐那里,您就别理会了!何苦呢?她左右不过是个小姐,在这个家里也没有几年好住了!您就当没看见,由她去算了!”

一提起姚存慧马氏心中徒然恨意大盛,盯着乔妈妈冷笑道:“你不就是想说我已经拿她没有办法了吗!”

乔妈妈一惊,垂下了眼睑不敢吱声。

“唉,”马氏轻叹一声,幽幽道:“你说的也没有错,我已经拿她没有办法了!我也知道你的话有道理,可是,我是不甘心啊!”

马氏眸中划过一道凌厉,“早知道她是个祸害,早些年我就不该留着她!没想到她如今竟变得如此老辣厉害,莫不是鬼附了身、中了邪了!”

“夫人!”乔妈妈脸色一变,吃惊的瞪着马氏。姚存慧有没有中邪她不知道,她只担心马氏如今这个样子不要是中了邪才好。

马氏自嘲一笑,摆摆手示意此事多说无用,轻叹道:“你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你不要忘记,老爷的嫡长子是她的亲弟弟,姚存慧那丫头是个记仇的,将来年纪老了,在她亲弟弟手下过活,他们姐弟能让我好过吗?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不能就这么罢了!而且,我也没有太多时间了,眼看着姚诗赞一天一天的长大……”

只有尽快斗垮了姚存慧,去掉了姚诗赞的保驾护航之人,她才能有机会对付姚诗赞!

第203章 马氏倒霉

“可惜夫人——”

乔妈妈话刚出口又闭了嘴,心中悚然一惊,忐忑不安的瞟了马氏一眼。

无子,是马氏心中永远的痛,这个时候乔妈妈哪里敢触她的霉头!

可惜话已出口不能收回,马氏果然面露不虞,冷冷清清的瞟了她一眼,怒意萦绕胸中。

“夫人,”乔妈妈眼睛突然一亮,“老奴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来听听。”马氏板着脸,语气冷冷的生硬,显然对刚才那句话仍然有气。

“是,”乔妈妈舔了舔嘴唇,小心道:“四姨娘不是刚刚生了小少爷吗?夫人您可是正室,便是把小少爷抱过来养,也不是不可以的。小少爷在夫人膝下长大,将来自然会领夫人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