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一怔,眼中骤亮如醍醐灌顶,脸上不觉露出几分笑容,喜道:“你说的不错!我竟把这么重要的筹码给忘记了!”

将小少爷保养在自己膝下,一来可以打击四姨娘,二来手中有了同姚存慧姐弟分庭抗礼的筹码,三来嘛,生恩不如养恩,她就不信,由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孩子,将来会不听自己的话!

若是个长进的,若是自己果真再也不能生出自己的孩子,便是将他记在自己名下作为嫡子,同姚诗赞争上一争,又有何不可?

“乔妈妈,你这个主意好!”马氏越想越兴奋。

“就不知道老爷……此事总要徐徐图之才妥。”

“哼,”马氏冷笑道:“正如你所言,我是正室嫡妻,那本来也是我的孩子,我替她养着,是他们母子的福气!”

马氏并不认为姚老爷有理由反对这件事。

她刚刚输了一局,惨败,总要在别的地方找补回来。不然,她的心总不能安定。

马氏却忘了,此时的确不是提此事的最好时机!

借着商量小少爷满月宴的时候,当她跟姚老爷提起此事时,本以为是十拿九稳,只不过需要在姚老爷面前说一声备个案罢了,不料,事情再一次出乎她的意料。

姚老爷冷冰冰的视线盯着她,锐利得要在她的身上刺穿个洞。

“此事以后再说吧,”姚老爷也没有直截了当的拒绝她,淡淡道:“孩子还小,还是养在亲娘身边更好一些!”

“老爷这是什么意思!”马氏涨红了脸,承受不住姚老爷这话里有话的话。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姚老爷神色依旧冷冷,心中怒气却越来越盛。

她还有脸跟自己要哲儿?她刚刚差点毁了自己的女儿,还想来毁自己好不容易才有的儿子吗!

“我警告你,不要打哲儿的主意。没有我的允许,最好什么都不要做。”

“妾身是老爷的正室嫡妻,将孩子抱养在膝下有什么不可以!”马氏无法忍受姚老爷直刺内心、毫不掩饰的言辞攻击,涨红着脸有些失态。

“正室嫡妻抱养姨娘生的孩子本没有问题,”姚老爷不紧不慢的声音中带着寒意:“问题是,这正室嫡妻是谁!”

马氏如坠冰窖,身心凉透!

她下意识的轻轻颤抖起来,不堪忍受这羞辱低泣起来,呜咽道:“老爷这话,将妾身置于何地!”

“这句话该我来说,”姚老爷冷冷道:“你想置我于何地?”

马氏咬咬牙,硬撑着道:“菩提庵的事,真的跟妾身没有关系!老爷不信的话,妾身可以对天发誓!”

“此事休要再提!”姚老爷越发厌恶,眉头皱了皱,“总之儿女们的事,我自有主张,你不必再插手,你死了这条心吧!”

姚老爷再也不想看她一眼,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马氏欲将姚诗哲抱养膝下被拒之事很快传遍了姚府。

“她还是不肯消停啊!”姚存慧冷笑,“容妈,这世上有的人当真固执如此、不死不休吗?”

容妈眼皮子轻轻眨了眨,淡淡道:“她得意惯了,突遭打击,心里哪里承受的住?”

“可她忘了,她当初也不过一无所有!”

“所以说,人心啊!”容妈轻叹。

榴花山房中,四姨娘的忧虑自是更多一些,得到消息之后唬得脸色都白了,抱着儿子呆呆的坐了半响不忍撒手,一颗心七上八下,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多不安。

她打定主意,此事,她绝不会让!这是她的儿子,与她血肉相连的儿子,她如今不再仅仅是一个妾室,还是一个母亲。

这一日,姚老爷踏进榴花山房时,四姨娘正齐胸遮盖着半幅锦被,躺靠在床上发怔。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丰腴红润的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叫了声“老爷”忙欲起身下床。

“躺着吧,”姚老爷几步上前按住了她,轻轻拍了拍她白皙柔嫩的手,笑道:“还没出月子,好好保养着,不必多礼。”

四姨娘嫣然一笑,柔顺的靠进姚老爷的怀中。

她身上穿着粉红色亮缎的圆领出风毛小袄,雪白纤细的脖子下围着一圈柔软洁白的绒毛,领口、衣襟、袖口绞着拇指大小细碎的缠枝花纹。脸颊丰腴白皙,透着健康的红晕光泽,小巧的嘴唇红润润的,一双眸子乌漆亮丽,盈满温柔的春水。一头乌漆漆的青丝高高挑起随意挽了个单鬓,顶部以一根别致的蜻蜓点水青玉簪固定,长长的发丝自脑后垂泄而下,披在肩头,几率绕过耳轮,垂在胸前,娇弱弱的躺在躺靠在床上,我见犹怜。

嗅着她身上淡淡的奶香味,姚老爷心中有些发热,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柔声道:“听说你这两日睡得不太安稳,怎么了?嗯?”

四姨娘的身子轻轻的颤了颤,随后一僵。

“老爷,”她咬了咬唇,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抬起头直视着姚老爷的眼睛,含泪道:“老爷二月初就要南下了,请老爷告诉婢妾,老爷不在府中的时候,婢妾该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她的儿子该怎么办?

即便马氏被夺了再多的权,她依旧是主母,是姚府内宅的女主人!她要拿捏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地位的妾室,要对一个刚满月的婴儿动点手脚,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姚老爷神色变了变,突然有些不快起来,冷淡道:“霞儿也在要挟爷?”

“霞儿不敢,”四姨娘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滴落了下来,她连忙抬手飞快的拭去,轻轻道:“霞儿早就说过,霞儿没有别的心,所依靠者只有老爷的心。霞儿既为人母,只求孩子能够平平安安。可是——”

四姨娘欲言又止,姚老爷却明白她指的是前两日马氏提出要抱养孩子之事。他既然拒绝了,谁知道他离开京中之后马氏会做出什么来?

姚老爷沉吟半响,忽道:“那霞儿以为此事该如何?”

“婢妾斗胆,”四姨娘望着他小心说道:“婢妾相信二小姐……”

“慧儿?”姚老爷皱皱眉,心中苦笑。

什么时候他这个女儿成了到处都离不开的香馍馍了?米行里郝掌柜、林账房他们自年后便一直提,姚存慧这才刚刚回去帮忙;听说,前些日子二房那位弟媳妇居然荒唐的还想让她照顾!现在倒好,四姨娘也请求她的庇护!而赞儿的事,一直都是她在照看着!

“婢妾当然不敢让二小姐照顾,只是,”四姨娘抿了抿唇:“只是万一有事的时候,只求二小姐能够伸出援手。”

也就是说,求姚老爷给姚存慧能够与马氏打擂台抗衡的权力。

“你就这么相信慧儿?”姚老爷有些好笑的问道。

“二小姐是好人。”四姨娘正色说道。

姚老爷默默的望着她不语,心中一想也是,慧儿行事手段是有的,心思也是有的,但向来光风霁月,难怪四姨娘明明从马氏身边出来,却更信任姚存慧。

“就依你所言吧!”姚老爷点点头:“如果二小姐不在府中,你也可以叫人去找外院的老洪或者大管家。”

姚老爷说着又有点儿无奈笑道:“你们妇道人家,心眼儿也太小了点!夫人又不是虎狼之辈,哲儿名义上也是她的儿子,她胆子再大,也不见得敢谋害爷的子嗣!”

“婢妾,但求一个心安罢了!”四姨娘垂下头,老老实实的承认了自己的小心眼。

姚老爷忍不住好笑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这下子放心了?晚上可以睡得着了?”

“老爷!”四姨娘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哲儿满月酒之后我便要下江南了,这些日子许多事情要忙着准备、安排,没有那么多时间来陪你,你好好休息着,照顾好哲儿。等爷从江南回来,再,嗯?”

姚老爷的声音里透着些许的暧昧气息,四姨娘脸上更红,垂着头咬着唇不敢吭声。姚老爷大笑,扶额叹道:“你往里让一让,让爷也躺躺吧!”

听着他声音里透出的疲惫和倦意,四姨娘竟没来由的生出了几许怜惜心疼,忙往内挪了挪,替他去了外袍,扶他躺了下来,小心的盖上锦被。

第204章 再次上山

城北东二坊阆市街,某间茶楼雅间中。

“我没有太多的时间了,慧儿,你答应过帮我的!”

说话的女子满脸的苦恼郁色,俏丽的容颜因这份焦躁的神色生生削减了几分。

姚存慧抬眸看向眉宇间蹙着轻愁、心神不宁的马群芳,久久没有吭声。

面对自己的终身大事,明明知道前路是火坑还要被逼着往里跳根本逃不掉,没有人能够淡定的起来。

“菩提庵之事幸好有你通风报信,这份诚意我记下了!”姚存慧轻轻的开了口,望向马群芳的目光,却有些复杂。

当初姚诗赞从假山上摔了下来差点丧命,分明是受了马群芳那一嗓子的惊吓,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横亘在姚存慧的心里永远也去不掉。如果后来还有机会,姚存慧相信马群芳一定还会再次、再再次充当马氏的急先锋。

还有前世,还有今生,马群芳巴结着马氏和姚存慧,对自己的欺负羞辱,她也没有忘记。

这么轻易就放过她,姚存慧心里多少觉得有些不甘、不愿。

马群芳哪里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忍不住又急了起来。

“慧儿,”马群芳颤声道:“我知道从前我对不起你,可是如今你还好好的,你什么都有了,何必还同我计较呢?我向你道歉,请你饶了我吧!”

马群芳脸色微白,心头剧烈的颤抖起来。她欲赖上云锦钟而不得,便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有机会接触那个天神一样的男子!这不是甘心不甘心的问题,而是最真实的事实。

她不能巴上云家的门槛,又没有什么能力帮得到马氏对付姚存慧姐弟,对马氏来说,她还有什么用?

更何况,马氏现在自己尚有无数的烦恼!

马群芳不是赌徒,却拿自己的未来下了一次最大的赌注。她把宝押在了姚存慧这边,所以,才会豁出去的将马氏和马槐安的谋算统统告诉了姚存慧,这将是她唯一能够和姚存慧进行交换的筹码!

可是,如果姚存慧矢口不认,她也没有一点儿法子。甚至,她还要祈求姚存慧不把这事传出去,不然,马氏和家中长辈们都不会饶了她。

望着眼前这个姿容俏丽恬静的女子,马群芳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寒意。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和她之间会有如此面对的一天。

“这事并不难,不过费些银子罢了!”姚存慧终于开口,“你回去等着吧,相信没多久就会有结果。”

正如她所言,自己和弟弟如今还好好的,比从前好很多很多,既然重新开始了另一次人生,又何必将人斩尽杀绝。

所有的人,都可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你答应了!”马群芳又惊又喜,连声道谢,忙道:“慧儿,我相信你!将来——”

“没有将来!”姚存慧冷冷截断她的话,直视着她的目光直截了当的说道:“从此之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

对于马家的人,姚存慧没有一丝丝的好感,更不愿意跟马家的人牵扯上任何的关系。

马群芳微微有些难堪,旋即点点头轻声说道:“好,从此两不相欠。希望你,说到做到。”

这自然是提醒姚存慧她的承诺。

“你也一样!以后不要再上姚家的门。”这说的确是两不相干。

没过多久,马家为马群芳选定的那位老爷突然反水,派人上门退了这档权钱交易的所谓“亲事”,将话说得十分难听。

马家因为马槐安一事正处于低谷,全家人的心思都格外敏感,被人如此羞辱顿时也是气得不轻,于是,另一家人家带着较为丰厚的聘礼上门求娶马群芳时,马家人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这户人家乃是宛平县里一户小康人家,家中田地不少,临街还有两间铺子,老夫妻俩膝下仅有一子,上一届刚刚中了秀才,准备今年参加乡试。若是命好,也能谋个一官半职,便是不能,家中产出富足,足够一世衣食不愁。

这是后话。

姚府中热热闹闹办完了小少爷的满月宴,姚老爷南下的日子便确定了下来,定在了二月初八这日。

姚老爷南下共有三件事,一是在前往湖乡那片农庄去亲自看看规模如何、做到了何种程度、有没有可能担得下姚家米行自产粮源的角色;二是与南洋的粮商订一份长期供应的协议,在江南选址扩建姚家米行的分店;三嘛,姚存嘉就要生产了,他作为父亲,也是时候前往亲家家中走动走动了!

姚老爷原本是想将姚二老爷也带去,可偏巧毛氏有了身孕,他这个做大哥的自然不能这么冷酷无情,让兄弟这时候离家。

这一次,姚老爷将米行印鉴依旧交给了姚二老爷,但是私章却交给了姚存慧,所有的文书合同往来,这两个章子缺一不可。

众人都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悄悄望向姚二老爷和姚存慧的目光就有点儿若有所思起来。

“郝掌柜、林账房他们经验丰富,是我最信任的老人,遇事要多同他们商量!我跟他们也打过招呼了,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必定会全力帮助你们的!”

姚家外院的书房中,姚老爷向兄弟和女儿吩咐道。

有的事不能够挑明了说,女儿无所谓,兄弟之间那层窗户纸能不捅破还是保持着比较好。

“爹,女儿谨遵爹的吩咐,断然不敢妄自做主。”姚存慧认真的说道。

姚二老爷听着这话心中稍稍的有些不自在,亦勉强点头笑道:“请大哥放心!”

姚老爷满意的点点头,又简单交代了几句话,方让他们各自离去了。

姚老爷离京之后,一切仍旧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春天的气息也渐渐的近了,扑面而来的风少了几许冷厉的寒意,阳光也更加温柔暖和了些。冬日里那些光秃秃的树干上悄无声息的冒出了许多豆子般的芽苞,相信一阵春风、一场春雨过后,豆子般的芽苞就会舒展开来,然后变戏法似的,一夜之间绿叶布满枝头树梢,为盈盈春意添上浓彩重抹的一笔。

这一日,阳光明媚,天空高远而清亮,姚存慧带着一些借助长春堂手艺熬制出来的药丸和一些吃食礼物,带着姚诗赞和小杏、小梨、武广,命武进赶车,往鸣鹤山上去。

也许是李老爷子、李婆婆和谦谦祖孙三人待人淳朴真挚热情,也许是羡慕他们悠闲的生活忍不住想靠近,姚存慧对祖孙三人格外的惦记。年前下山之后便一直惦记着为李老爷子配一剂药,如今做成了,趁着天气晴朗,便欲给他送去。

不光是她,小杏、小梨显然对上山一事也表示了格外高的兴致,一路上说笑个不停。姚诗赞难得出城玩一趟,和小跟班武广也兴致勃勃。

“姐姐,你说的老爷爷住在这个山顶上吗?”姚诗赞仰头望望,但见苍松凝翠,山峦幽静,哪里像有人家的样子?

“是啊,老爷爷家可好玩了!”姚存慧偏着头想了想,觉得弟弟不见得喜欢幽静,便笑道:“老爷爷家里有位很可爱的小姑娘,养了好多的小动物,有小狐狸、小刺猬、小鸽子、小松鼠——”

“小松鼠!”武广眼睛一亮,脱口惊呼,显然是想到了去年自己奉少爷之命千辛万苦逮到、结果被人大模大样、堂而皇之拿走的小松鼠。

姚诗赞也想到了此事,两人相视一眼,眼中不由自主均露出一些怀念。怀念那只被小女孩霸走的小松鼠。也不知它过的怎么样了!

“是啊,怎么?”姚存慧瞧着两个小家伙的神情,有点儿莫名其妙。

“没有什么,”姚诗赞朝姐姐呵呵一笑,“就是去年我和武广这山下林子里差点儿也得到一只小松鼠!”

姚存慧好笑,说道:“小松鼠在林间生活,极少下地,哪里那么容易捉得到!”

姚诗赞吐了吐舌头,心想,碰上个爱哭的女霸王,捉到了也没有用。

几个人来到山顶,穿过那小片果林,隔着竹篱笆望进去,小木屋安安静静,仿佛没有烟火。

“李爷爷!李奶奶!谦谦!你们在吗!”姚存慧手扶在竹篱笆上,向内扬声叫道。

片刻,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李爷爷站了出来,他的身后站着那位叫做大山的男仆。

李老爷子眯着眼瞅了瞅,乐了,搓着手呵呵笑道:“是慧丫头吗?哈哈,倒是你有良心,还记得来看我这个糟老头子!”

“李爷爷!”姚存慧一笑,不等李老爷子或者大山出来迎接,自己打开了竹篱笆的门,一行人走了进去。

进了屋子里,姚存慧命姚诗赞上前见过李老爷子,又将带来的吃食和配的药拿了出来,特意将那药丸如何服用、一日几次一次几粒等交代了一遍。

李老爷子手中握着洁白的瓷瓶,拔出裹着红纱的软木塞子,放在鼻端嗅了嗅,一股清凉清润清香的气味窜入鼻端,顺而往下,沁人肺腑。

“丫头有心了!”李老爷子轻叹着将药丸小心收起,笑道:“年前你送来的膳食方子和野蜂蜜很好,我吃了感觉好多了!只是,呵呵,让你费心了!”

第205章 触动记忆

“也没有特意费心,”姚存慧笑道:“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有用就好,您身体底子不错,这儿又适合休养,相信要不了一两年便可根治。”

“是么?呵呵,那就好咯!”李老爷子爽朗的大笑起来。

李老爷子忽而又道:“我没有什么好回报你,心里总有点儿过意不去!以后就算了吧,哪儿好意思一而再的麻烦你呢!”

姚存慧一直将李老爷子当做慈祥真挚的长辈,在他面前精神放松,没有带着半点儿的猜忌和心机,此时居然没有听出李老爷子话中的婉拒和试探之意,却是呵呵一笑,柔声道:“老爷子您太客气了,这么一点儿事哪里说得上要什么回报!我这点儿医术真能起到作用,我心里便很高兴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您和李婆婆特别令人感到亲近,心里情不自禁的把您两位当做可以信任的长辈了!”

李老爷子一怔,瞧着她容光焕发、目光清明的模样,显然是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也许,她真的只是单纯的想帮自己而已,是自己多心了!

李老爷子微微一笑掩饰了过去,心里暗暗有些惭愧自己的多疑。

“对了,李婆婆和谦谦呢?怎么今日不在吗?”姚存慧又问道。

“她们啊,”李老爷子笑道:“下山回家里过年去了,还有几日才回来。我爱这山上亲近,懒得走这一遭!”

“原来如此,我还给谦谦带了好些零食呢!”姚存慧恍然,难怪在山上从来没见过谦谦的爹娘!

姚存慧和李老爷子聊着天,姚诗赞却有些坐不住了,一双眼珠子骨碌碌的乱转,悄悄的到处打量。

“山上冷清,没什么玩的,赞哥儿是不是闷了啊?”李老爷子笑问道。

姚诗赞脸上一红,忙肃容坐好,讪讪小声说道:“听姐姐说,老爷爷这儿养有小狐狸和小松鼠……”

李老爷子不禁失笑,“小狐狸和小松鼠是有的,大山,你带俩孩子去看看吧!”

姚诗赞顿时满脸放光,忍不住低声欢呼起来,询问的望向姚存慧。

姚存慧亦无奈笑了笑,柔声道:“去吧,小心着点儿,别叫咬一口,不许哭的!”

“姐姐,知道了!”姚诗赞连忙答应,起身恭恭敬敬施了礼,带着武广跟着大山去了。

姚存慧与李老爷子又说了一会子话,眼看天色近午,姚存慧便含笑道:“李爷爷若是不怪晚辈放肆,今儿中午便由晚辈下厨如何?我老远来看您,您可不能让我空着肚子下山呀!”

李老爷子忍不住哈哈的乐了,指着她笑道:“你这丫头,越发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厨房就在那,院子里光剩下萝卜、白菜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哦,后头池子里有鱼!”

姚存慧笑嘻嘻的点着头,说道:“也不知为什么,在您这儿就是觉得自在轻松!”说毕招呼了小杏、小梨一块,三人往灶下去了。

姚诗赞和武广由大山领着去茅屋看小动物们,见到这么多活泼可爱的小动物,两人啧啧称奇,羡慕不已,流连在旁舍不得离开。

大山不耐烦等着,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先自回去了。

“少爷,”武广胳膊肘突然捅了捅姚诗赞,凑近他悄声说道:“这只小松鼠,长得好像咱们那一只。”

“咱们那一只?”姚诗赞一下子有些回不来神。

“就是,上次咱们在小树林里,我逮着的那一只啊!”武广解释道,偏着头盯着那小松鼠,那小松鼠蹲坐在笼子里也睁着乌溜溜的小绿豆眼睛瞪着他,一人一松鼠对视着,武广只觉得越看越像。

“怎么可能!”姚诗赞“扑哧”一笑,指头在他脑袋上轻轻一点,“天底下的松鼠长得都差不多一个样,你说这话也太好笑了点!”

武广揉揉脑袋,嘟囔道:“是我亲手逮的,我当然记得长什么样……”

“别胡说了!”姚诗赞正色道:“若是叫人家主人家听见了,多难为情!还当咱们是——嗯,知道了吗?”

“是,少爷。”武广怏怏答应,不敢再说。

姚诗赞说的不错,在人家家里做客,却说人家家里的东西是自己的,这不是很失礼吗?

两人逗着小动物玩,乐此不彼,直到姚存慧过来叫去吃饭,才恋恋不舍的去了。

用过午饭,李婆婆和谦谦都不在,姚存慧也不便多呆,略坐了一坐便起身告辞。李老爷子笑着送至廊下,命大山送出果林外下山口处。

午间的太阳极好,照耀在身上暖融融的,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松林特有的清香,呼吸入肺,心旷神怡。

一行人上了马车,眼见时间还早,姚存慧便让武进赶着车绕着鹤鸣山转上一圈,掀起车帘眺望周围的景致。

姚诗赞和武广还沉浸在看小动物的新鲜之中,两人越说越羡慕,两眼放着光。

“二姐,我也想养几只小动物,好不好?小狐狸、小松鼠、小刺猬都可以!”姚诗赞涎着脸抱着姐姐的胳膊。

“见风就是雨,”姚存慧笑骂道:“我倒没什么意见,爹会答应你才怪呢!”

“二姐!”姚诗赞一想可不是这个道理,心中顿时有些沮丧起来。

“要不,”姚存慧想了想,说道:“养一条大狗吧!狗通人性,你把它训练得好好的,没准它还能忠心护主呢!”

“大狗?”姚诗赞一愣,立刻眉飞色舞的答应了,磨着姚存慧这会儿就要去街市上买。

姚存慧笑道:“急什么,明儿我叫人慢慢的访了,总要买一条极出色的才行!”

姚诗赞一想也是,便没有再催她,面上的神情依旧急切而跃跃欲试。

姚存慧一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那边,是在做什么?”目光转向车帘外,不远处可见众多民工在挖土挑泥,场面热火朝天,看起来工程量极大。

武进瞟了瞟,说道:“是鹤鸣镇这一片的乡民们在挖河沟准备将小浪河与大运河打通,这活计干了有大半年了,就剩下这一段了!”

“乡民们眼光倒是放得挺长远的!”姚存慧笑笑。

鹤鸣镇所处的位置极好,距离运河码头与京城都不是太远,而这儿的地价与京城相比却低得太多,因此在这一片建造了许多的仓库,供往来货物堆积。

小浪河是流绕鹤鸣镇的一条河流,将之与大运河打通,将来一应货物从大运河直接用船只运送过来,比之如今要方便快捷许多,在成本上也会降低不少。

而鹤鸣镇上建了码头之后,自然也能极快的带动一方经济发展。

“这是当地的官府和几户乡绅人家牵头办下的,打通之后,的确一方受益匪浅!”

姚存慧点点头,笑道:“那边尘土飞扬喧闹之极,咱们就别过去了,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