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常正常上门做客,姚存慧姐弟一直都是住在云老太君院子里的,可今日云锦钟那么样把人领回来,情况有点儿怪异,是以闵氏有此一问。

“如果可以,我想在大表嫂这儿挤两日……”姚存慧迟疑着道。她心里多少有点儿心虚,不想在云老太君那边。外祖母可是个人精,她怕自己一着不慎露出点儿什么行迹来,那就完蛋了!大表哥如亲兄长一般疼她护她,仗着这个,她有点儿有恃无恐,反倒不怕他会如何。

“那好,咱们正好好好亲近亲近!等会儿我就同祖母说!”闵氏笑道。

“谢谢大表嫂!”姚存慧是真心感激。若由她自己来说,云老太君必定要询问一番原因为何?怎么平日来都住那边,今儿突然就不去了?可由闵氏来提,只说是想邀请表妹过去做做伴,老太君也不会疑到什么上去。

“自家姐妹,不用客气!”闵氏微微一笑,携着姚存慧自去不提。

两人到云老太君那边问了安,陪着说了一会儿话,云老太君听她这么说也没说别的,笑着嘱咐了几句,便依旧让她们回去了,吩咐晚饭过去陪她一块儿吃。

姚存慧和闵氏一一答应,依旧回去。

刚回到开云轩,就看到红蓼叫了声“二小姐!大表夫人!”笑着迎上前来。

“你怎么来了!”姚存慧不由诧异。

红蓼一边扶着她进屋一边笑道:“大表少爷差人说接你过来小住两日陪陪大表夫人,容妈便让奴婢跟来伺候,连小姐的衣裳和妆奁脂粉奴婢都带来了!”

姚存慧笑笑点头。

闵氏便笑赞道:“容妈可真是疼你,连这都想得到了!这丫头也是个伶俐的,说话行事叫人看着就痛快!好妹妹,你可真是有福!”

说着大家都笑起来。

第254章 赐婚风波

没多久,云锦钟依旧回转来了,望着云锦钟步履轻快、意态闲闲如行云流水般踏进来,姚存慧的心骤然突突的狂跳起来,提到了嗓子眼。

“回来了!”闵氏笑着上前,随云锦钟进了一旁厢房更衣,替云锦钟脱下外袍接在手里递给身边丫头,又从丫头手上拿过家常道袍替他披上。

外边厅里的姚存慧支起耳朵倾听,不料闵氏先头因为一时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惹来云锦钟一个眼神,这回汲取了教训,只温柔的替丈夫更衣,却没有再问“说了什么、见了如何”之类的话,令姚存慧好生失望。

“慧儿只管安心在这儿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同你大表嫂说。”云锦钟出来,一边坐下一边笑着同姚存慧说道。

姚存慧笑着应了。

表兄妹两个便又说起家常闲话来,大妞儿午睡醒了,乳娘从外头抱了进来,一见云锦钟便朝他张着双臂要爹。云锦钟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自乳娘手里接过女儿,温柔的哄她说了两句话,又让她跟姚存慧招呼。

大妞儿奶声奶气的叫“姨”,清甜甜的声音极是好听,惹得姚存慧喜欢的心都柔软了,忍不住上前逗着她玩。

闵氏笑着过来,在大妞前襟围上兜子,将调好的果汁细心的喂她吃了小半碗,让她漱了口,哄了几句,便留了个大丫头应答,笑着招呼姚存慧自便,同云锦钟说了一声,带着惯常用的丫鬟媳妇们去议事厅听人回话办事去了。

大妞儿正是好玩闹的时候,长得又玉雪可爱,有她在,屋子里十分热闹。小丫头嘴里时不时蹦出一句令人忍俊不禁的话来,逗得大家笑个不住。

姚存慧见云锦钟神情自若,心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又暗暗猜疑起来,不知道沈佺到底有没有同他见面?见面了又说了什么?云锦钟又是怎么应答的?究竟有没有怀疑她什么……

姚存慧纠结不已。

可她再纠结也不敢问云锦钟啊。闵氏身为媳妇,多嘴了两句都挨了谴责一眼,她身为表妹,更加不敢越雷池一步!

不多久,云老太君那边的珍珠笑款款的带着个小丫头来了,说是老太君想孙小姐了,不知孙小姐醒了没有?

大妞儿一见珍珠便嚷嚷着要曾祖母,云锦钟便笑着向姚存慧道:“你也过去吧,和大妞儿一起陪陪老太君,大妞每天下午必定要去老太君那的。”

姚存慧笑着答应,同大妞、珍珠等一同过去,一直到晚饭后方回了开云轩。

这一夜,姚存慧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思潮起伏,思绪万千,脑子里满满的尽是白日事情的回放,一会儿是吕樱娇媚温柔的笑脸,一会儿是沈佺惊愕的神情,一会儿是大表哥一家三口相处温馨幸福的场景。

曾经她以为,这样简单而温馨的幸福她也会有,现在么——

姚存慧自失苦笑,摇了摇头,双手抱着枕在颈上,咬着唇瞪着黑暗中的帐顶发呆。

在这个世界上,一切皆有可能。有好的可能,也有,坏的可能。

很不幸,目前那遇到的,就是那坏的可能!

第二天早上,姚存慧起了个大早,同闵氏一起去向云老太君请安,之后依然回了开云轩。

不料,刚回来不过两顿饭的功夫,珍珠便急匆匆的闯了进来,见礼之后道:“表二小姐,老太君和大夫人请你立刻过去呢!”

姚存慧心里本能的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忙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珍珠是云老太君身边的贴身大丫环,在云老太君屋里也听到了三言两语,只是这时候却不敢同姚存慧说,当即含含糊糊陪笑道:“您去了就知晓了……”

姚存慧也不好难为一个丫头,点点头,带着红蓼随珍珠去了。

“外祖母!大舅母!”姚存慧来到厅上,屈膝施礼。眼角飞快的掠过,发现外祖母和大舅母的脸色果然都凝重异常,而且,看向她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复杂。姚存慧的心更不安起来。

“来,到外祖母这儿来。”云老太君朝她慈祥的笑了笑,招了招手。

姚存慧略一迟疑,便应了声“是”走了过去。

“你们都下去吧!红蓼你也下去。”云大夫人抬抬手,开始赶人。

众丫鬟嬷嬷们垂首悄无声息退下,受这凝重的气氛影响,红蓼情不自禁有些紧张的瞟了自家小姐一眼,也低头退了出去。

“外祖母……”姚存慧神色带上几分惶然。

“唉!”云老太君携着她的手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柔声道:“好孩子,别怕!别怕!老大家的,你来说吧!”

“是,娘!”云大夫人身子向前倾了倾朝云老太君点点头,握着帕子的手紧了紧,沉稳稳的目光望向姚存慧,悠悠道:“刚刚从宫里传来消息,今儿早朝后,沈大将军,现在应该称呼镇西王,沈佺,向太后请旨赐婚,说是要——娶你为妻!”

“啊!”姚存慧心神大震,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白了脸,呐呐半响说不出话来。

他竟然,向太后请旨赐婚,要娶她为妻?

在这当口满京城里传说他和吕樱翁主如何如何的当口,在吕家家长大有意向联姻的当口,他竟然请了这道旨!

“为什么!”姚存慧喃喃道。问沈佺,也问她自己。为什么事情会搞成这样?

云大夫人自是不知晓她和沈佺之间的事,闻言便道:“镇西王说,他仰慕你。说你一个小女子胆识过人,令他好生佩服,心生仰慕,故而求娶!”

姚存慧曾往西域送过粮食,沈佺这么说,倒也说得过去。

云老太君轻叹一声,握着姚存慧的手捏了捏,叹息道:“本来,这是一桩好事,镇西王的娘与你娘当年是闺中好友,我记得以前你还小的时候,你娘还带你去过沈家呢,后来你娘过世,那沈夫人也曾去姚府吊唁。说起来,两家也算有点交情,算得上一句合适。可惜偏偏,如今满京城里都在传——唉!这镇西王也是个不着调的!早不请旨晚不请旨,偏偏这时候请旨,岂不是存心叫人难做!”

云大夫人眉头微蹙,也是一脸的烦恼。

姚存慧暗自后悔,早知如此,自己昨日跑什么啊,倒不如跟他面对面的把事情说清楚了,起码要听他一句解释啊!这下倒好,这人也是个不管不顾的脾气,他用这种破釜沉舟的办法来向她表明他对她的心迹,可是,叫她怎么办?

“你也别心烦,我已经叫你大舅舅和大表哥去管这件事了,无论如何,你是我的外孙女,我总是要护着你,不叫你受半点儿委屈的!”云老太君见姚存慧怔怔的望着前方出神,失魂落魄,眼珠子半响也不眨一下,不由得大感心疼。

“是啊,慧儿!这件事你知道就行了,别的,不用管!”云大夫人也柔声安慰,想了想,又斟酌着道:“不过,眼下你还是不要出门,好好的呆在家里,等事情过去了再说。要不,还是住在云府吧!”

“正是这话!”云老太君闻言当即点头道:“你大舅母所言甚是,你也别回府了,今儿起就住在我们云府!”

平津翁主的名声,云家婆媳俩都是略有耳闻的,加上吕家如今的气焰,平津翁主吃了这么一个亏,岂肯憋着气?肯定会找姚存慧晦气,没准杀了姚存慧的胆子都有!

只有云府,目前对姚存慧来说最安全。

当年不能够改变女儿的命运,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含怨出嫁,至死都不再给过自己一个笑脸,云老太君一生以为痛楚遗憾。人老了,更不愿意再留下什么遗憾,所以姚存慧,她一定要保!

姚存慧听她们这么一提醒忍不住心头一惊,她躲在云府中是安全了,可是姚府呢?姚家米行呢?她的赞儿呢?吕樱找不到她算账,怎么可能轻易善罢甘休!

“不知太后最后……”姚存慧望望老太君,又望望云大夫人。

云老太君摇摇头,“太后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听说是拿别的话将这事糊弄过去了,随后,便命镇西王退下。”

“唉!”云大夫人眼神一黯。

这么看来这件事就更加不好办了。太后没有立即答应,已经很明显的表示了她的态度,她不赞成这门婚事。

“哼,”云老太君冷笑道:“你也别太沮丧,太后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这事,一半一半!太后再怎么样,也不能冷了功臣的心。如今西域那边上千里的防线,可都是沈家带出来的人在守着呢!”

“外祖母的意思是——”姚存慧身子一震,吃惊的望向云老太君。

什么状况?外祖母是要帮她争上一争?

“傻孩子!”云老太君瞧着她这呆若木鸡的样子不由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微笑道:“如今除了沈佺,你还能嫁给谁呢?外祖母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的终身幸福被毁了!那沈佺也算是个好人,他既然敢当着太后请旨,想必对你也有几分真上心,就冲这一点,这个人你也可以嫁了!”

姚存慧苦笑。不错,除了沈佺,她还能嫁给谁?还有谁敢娶她?只有嫁给沈佺,在沈佺的庇护下,她才有可能求得一方安宁,否则,吕樱绝对不会放过她。

第255章 赐婚风波(二)

“慧儿不孝,给外祖母和大舅舅、大舅母惹麻烦了!”姚存慧起身,跪在云老太君跟前,眼眶顿时湿润起来。

云老太君这话既然说了出来,便肯定会这么做,云家和吕家,势必有一场惊心动魄的明争暗斗。云家这么多年来保持的中立,因为她的事,立刻就会被打破!

“这不是你的错,你又何须自责!”云老太君弯腰怜爱的扶她起来,将她揽在怀中轻轻拍拂,柔声安慰着,随后又忍不住咬牙骂起沈佺来:“那姓沈的还说当过大将军呢,我呸,做事还不牢不靠、顾前不顾后的!他若有这个心,一回京就遣了媒人上门提亲,岂不是皆大欢喜?哪里会闹到这步田地!”

姚存慧听毕更加难过,沈佺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等忙过这一阵子,就派人上门提亲,可偏偏打横里杀出一个吕樱来,还这么难缠。偏偏她又误会了那些流言,偏在那种状况下又看见了那一幕,偏她又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说到底,这事的罪魁祸首是她!他的冲动,也都是因为她。

姚存慧懊悔不堪,羞愧得恨不得死去,伏在云老太君的怀里,泪水簌簌而下,身子颤抖不已。

云老太君见状也不由伤心起来,揽着她默默流泪,祖孙俩哭做一团。

云大夫人见了,连忙上前勉强陪笑开解。姚存慧见自己惹得外祖母也哭了,慌忙收泪,与云大夫人一同,劝了好一会儿,才将云老太君劝解了过来。

“慧儿,下去歇着吧,啊,这件事你莫要忧愁,一切有我们呢!”云大夫人柔声道。

姚存慧知道云老太君和云大夫人想必还有许多事情要商量,便点点头,起身去了。

回到开云轩,等不及收拾东西,姚存慧匆匆给闵氏留了一封信,便带着红蓼悄悄出了云府。

姚府是她的家,姚家米行是她的心血,姚诗赞是她最在乎的亲人,无论如何,她总得回姚家去看看才能放心。

她不敢同外祖母和大舅母提,她知道即便她说破唇舌她们也不会答应让她出府,没准还回下令将她软禁在云府中。她只能不辞而别。

一路上,姚存慧思索着如何对付吕樱的法子,如今太后还没下旨,这件事情的结果还未明了,吕樱即便再蛮横,也不敢此刻就要了她的命,顶多欲羞辱、殴打她一顿出气。她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姚存慧和红蓼两个在姚府附近的一条巷子里下的马车,悄悄的走近,远远便听到姚府大门前传来一阵嘈杂。偏生今日姚老爷带着姚诗赞出城巡察米庄仓库去了,马氏又在别院无人敢惊动,毛氏不在,四姨娘不够格出来说话。此刻,从米行匆匆赶回来的姚二老爷正与大管家带着家丁伙计们与对方对持、争执着,周围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场面十分混乱。

“二小姐!”红蓼惊惧的望向姚存慧,本能的感到这事跟姚存慧有关。

“别怕!”姚存慧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微微一笑,悄声在她耳畔道:“快去顺天府衙报案,就说这儿有人聚众闹事。若衙门里的人问你是谁,你别说是姚府的人,就说路过看见!”

“是。”红蓼点点头,“那二小姐你要小心啊!”

姚存慧笑着点了点头,看着红蓼转身飞跑去了。

姚存慧深深吸了口气,缓缓朝那边走去。

争执嘈杂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的传入耳中。

“姚存慧呢?叫那小贱人给我滚出来!”吕樱的声音又尖又细,透着狰狞的愤怒,不住口的破口大骂着,口口声声让姚存慧滚出来。

姚存慧心道,翁主娘娘脾气大,好面子,存心要当众折辱她,是以非要在姚府门口闹,要她滚出来受辱!

不过,如果她大模大样的进府胡闹一番,情况更糟糕。

“我们家的二小姐真不在府中呀!”姚二老爷苦笑,摊手道:“她昨天就去了她外祖母家云府,真的不在府中!”

“那你们就去把她给我叫来!本翁主没那么大耐心,再过一炷香的时间看不到那小贱人,我一把火烧了你们这破府!”

“这这,翁主不要啊!”

“翁主大驾光临,不知找我有何贵干?”姚存慧缓缓上前,在离吕樱三四米处站定,朝她施了个礼。

“二小姐!”大管家惊呼。

“慧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我派了三拨人去叫你,你怎么才来呐!云府的人呢?怎么没人送你回来?”姚二老爷也惊呼,跌足叫嚷道。

姚存慧瞟了他一眼没做声,心里忍不住有些发冷,敢情云府即便要留她,姚府也派了人去找她啊,想必,尽数被外祖母和大舅母瞒着她挡下了吧?姚存慧忍不住在心里想,如果此时她的爹在府中,会做出何种决定?

她自嘲的微微摇头,都什么时候了,竟还有闲心想这个!

“哼!我还以为你准备当一辈子缩头乌龟呢,终于舍得出来了!”吕樱挑眉冷笑,阿柔等一干人等簇拥着她,虎视眈眈。数位豪奴不动声色向周围散出去,各路把守着,防止姚存慧逃脱。

姚存慧淡淡道:“翁主说笑了,我若知道翁主今儿大驾光临,定会在家中候着而不会去外祖母家打算小住了。”

“不要脸的贱人!”吕樱气血上冲,疾步上前扬手就朝姚存慧脸上掌掴去。长这么大,即便是皇室子弟在她面前陪着小心,太子也不敢同她说一句重话,她几时受过这种软钉子?

这一巴掌没有打到姚存慧的脸上,落到一半的时候被姚存慧抬手挡住了,姚存慧握住她的手腕,静静问道:“敢问翁主,这是何意?民女做错了什么,翁主要教训民女?”

围观的群众中霎时响起一阵骚动,众人忍不住兴奋起来,小声的相互议论着。吕家和姚家一众下人忍不住都睁大了眼睛,暗暗倒抽一口凉气。

姚家的人是替姚存慧捏了一把汗,吕家的人也是替姚存慧捏了把汗!

吕樱顿时哽住,冷冷的瞪着姚存慧。

何意?她总不能说她抢了她的男人。她堂堂翁主,被人抢了男人还要亲口说出来,这京城她还要不要混下去了!

“就凭你对本翁主不敬!敢用这种语气跟本翁主说话,本翁主教训你,天经地义!”吕樱用力甩回自己的手,挺胸傲然道,随即喝命丫鬟:“还不上前替本翁主教训这不知礼数的贱民?还等着我亲自动手不成!”

“是,翁主!”敢跟翁主抢男人,阿柔比吕樱还要感到气愤,大声答应一句,向另两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朝姚存慧逼近过去,欲强行殴打她。

姚存慧暗暗苦笑,难怪世人都追逐权势,权势的确是个好东西呀!有了权势,就有了颠倒黑白的资格,好比眼前的吕樱,怎么说都由着她,她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姚存慧站着不动,冷冷的盯着吕樱。吕樱讥诮回眸,眸底流动着快意的波光,朝她一扬下巴,挑了挑眉,心道:我就仗势欺人,我就欺负你,你能怎么样!敢跟我抢男人,你就该知道会是这种下场!

“你们不能!不能无缘无故的欺负我们家小姐!”大管家突然奔上前去,伸开双臂挡在姚存慧面前,朝一众呆若木鸡的家丁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护着小姐!我们姚家安分守己,我家小姐心地善良,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无辜殴打良民,天底下再没这个理!”

众家丁们如梦初醒,当即有令人奔了过来,其他人见状,有望向姚二老爷迟疑不动的,有的想了想,迟疑着也靠了过来。

“就是,姚家小姐我见过,打理着姚家米行,极和善的一个人,平白遭此无妄之灾,可怜!”

“吕家的人太嚣张了!这平津翁主更是个心地歹毒的!”

“姚小姐可是为西域大军筹集押送过军粮的人,朝廷竟这么无情么!”

“唉,如今这世道!有权的就是爷!人家有个好爹别人眼红不来哟!”

“可不就是,可怜!”

“还不动手还等什么!我倒要看看,谁敢拦!”吕樱之所以在姚家大门口发难,就是想当着众人的面折辱姚存慧,不想反而舆论朝姚存慧一边倒,不由恼羞成怒。

“是,翁主!”阿柔答应一声,回头使了个眼色,两名身形高壮的豪奴便稳如泰山的走上前去推搡大管家等人。

“你们要打人也得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我家小姐安安分分招谁惹谁了,你们不能这样!”大管家坚决的挡在姚存慧面前,带着三四个家丁与两名豪奴推搡着。

围观的人群突然也激动起来,喧喧嚷嚷成一片,一人大叫道:“你怎么偷我的东西!”

“放屁!”另一人怒道。

双方一言不合,两方的弟兄也纷纷叫骂着打了起来,推搡成一团,整个现场混乱不堪,尖叫的尖叫,逃的逃,动手的动手,所有的人都被裹了进去,包括平津翁主带来的人和姚家众人。

吕樱和姚存慧皆目瞪口呆,身处其中,竟然有一种天下大乱的感觉!

第256章 赐婚风波(三)

“顺天府的衙役来了,快逃啊!”不知谁大吼了一声,打得正欢的众人呼啸一声作鸟兽散,瞬时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姚家和吕樱的人,有坐着、躺着的,也有站着呻吟呼痛的,狼狈不堪。

除了姚存慧和吕樱两个人只是衣裳有些皱巴巴的凌乱,其余众人没一个好的,姚家大管家坐在地上呻吟,姚二老爷两个眼眶各挨了一拳,乌紫一片!

吕樱那边的人更惨,阿柔披头散发跌坐在地,两条胳膊软软的下垂着像是脱了臼,痛得眼泪鼻涕直流。那些豪奴们看起来也都受了轻轻重重的伤。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饭桶,都是饭桶!”吕樱看着自己带来的人转眼间被一场莫名其妙的混乱弄得如此狼狈不由大怒。

顺天府的捕头指挥着众差役们将地上众人一个个搀扶了起来,迅速控制了场面,战战兢兢的站在吕樱面前,却是大气也不敢出。

“你们怎么会来!”吕樱面沉如霜,锐利的眼神冷冰冰的瞪着那捕头。

捕头弓着身,将头垂得低低的,陪笑着颤声道:“府衙,府衙接到有人报案,说这儿,有人聚众闹事,所以——小人来迟,令翁主受惊,罪该万死!”

捕头说着,双膝一软,朝吕樱跪了下去,拱手赔罪。刁蛮翁主这么狼狈的一面叫自己看去了,恐怕从此仕途无望了!这辈子,完了!

捕头苦着一张脸,在心里哀嚎。

“哼!”吕樱对他那“来迟”的话十分不满,冷冰冰道:“你们根本就不该来!”

捕头的头垂得更低,不敢吭声。

“是谁报的案?是不是姚家的?”吕樱锐利的目光扫过,毫不顾忌当着姚家人的面问这话。

那捕头还算有两分良心,没有睁着眼说瞎话,也许是因为吓傻了没回过神来一时不曾领会翁主的言外之意,傻愣愣的摇了摇头:“回翁主话,不是姚家人报的案,是一个路过的。”

吕樱哼了一声不语,指着姚存慧等众人道:“他们殴打本翁主,你们都看见了?将他们给我统统带回府衙审讯!”

“翁主……”

捕头为难起来,苦着脸看向吕樱。忍不住暗暗替她感到有点儿羞愧起来。不讲理的人他见过多了,睁着眼说瞎话到了吕樱这个地步的,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是头一次!

如果吕樱只让将姚家大管家及家丁们带走,拼着讨好翁主不能得罪,他也认了,可是姚存慧,他不敢。

因为姚存慧的身后隐隐有礼亲老王爷的影子,听说礼亲老王爷的孙女儿更是同姚存慧亲密得很,且姚存慧本人也受过太后的亲口嘉奖、赏赐,姚家乃皇商,在京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怎么敢凭吕樱冲口而出一句话就敢拿她?除非,是吕家几位家主递了话,那再另当别说!

即便迫于淫威不敢抗拒吕樱将姚家大管家抓了回去,到了衙门里也得客客气气的赔话招待着。

更重要的是,今早镇西王在太后面前请旨求娶姚存慧的消息虽然还没传到民间,在官场和勋贵们中间确是如同一阵疾风般的迅速传开了,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动镇西王看上的女人!

镇西王是什么人?刚从战场上下来、双手沾满鲜血的活阎王!敢动他的女人?怎么被人家阴死都不知道!

捕头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一颗颗从脑门上冒出来,顺着脸颊流淌着,紧张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原本就不是多聪明的人,此时一急更是不知怎么办才好,只会跪在那里发着抖。

“怎么?”吕樱挑眉朝他逼近两步,居高临下冷冷道:“我的话你敢不听?”

“小人不敢!”捕头脑子终于灵光一闪,哭丧着脸道:“回翁主话,衙门拿人有拿人的规矩,以姚小姐的身份,没有上封手谕,小人不能拿她呀!翁主若定要拿她也行,请翁主赐一信物作为凭证,不然小人没法同上封交代,请翁主体谅小人!”

捕头说着朝吕樱连连磕头。

吕樱今天什么事都不顺,先是一大清早受到一个晴天霹雳的打击,跟着想要出一口恶气而不能,如今要拿一个人,一个小小的捕头都敢巧言令色变着法驳自己的面子!

难道一觉醒来,天变了吗?朝堂上那高高在上的不是吕家走出去的女人了吗!

吕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姚存慧瞪向那捕头厉声道:“你不敢绑人是吗?好,本翁主自己绑了,我看谁敢拦!来人,将她绑了送往顺天府衙门!我倒要看看,那姓张的接不接人!”

藏身暗处的男子面色冷峻,眸光微沉。他原本以为,一场混乱之后这恶婆娘讨不到好处吃了瘪,自然就退去了,不想竟然如此难缠!

他正想现身出来,突然瞥见朝这边疾驰而来的马车和马车旁的护卫们,凝神瞧了瞧,唇角一勾,悄然离去。

“敢问平津翁主要拿何人啊?”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自一旁传来,众人循声望过去,但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头戴金雀衔珠花钿,身穿青金色五福捧寿袄子、同质料百褶袄裙,拄着龙头拐杖,由两名丫鬟和一名穿着紫红葡萄纹褙子、白绫长裙的中年美妇扶着颤微微的下了马车,十来名健壮的护卫面色端凝,目光炯炯,一字排开,昂首挺胸护在周围。

“外祖母!”姚存慧又惊又喜,又羞又愧,忙奔上前去,从丫鬟手中替过,与云大夫人一左一右扶着云老太君。

云老太君责备的瞧了她一眼,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没有多说什么,一双久经事故人情、沉淀如深潭般的眸子静静的望向吕樱。

吕樱胸口一滞,顿感一股泰山压顶之势袭来,情不自禁感到些慌乱和怯意。

那捕头眼前一黑,恨不得昏死过去算了。可初春的阳光很温柔,照射下来刚刚好,令人身上感到暖洋洋的,没到能把人晒晕过去的地步——就算想装晕,也没有条件!

“小人见过云老太君!”太子的师娘,当朝二品诰命夫人,既然没有晕过去,不能不过去见礼。那捕头捂着酸痛发麻的膝盖挣扎着起来,领着手下一票衙役朝云老太君行礼。

姚二老爷和姚家大管家也已率着众家丁上前见礼。姚二老爷陪笑见过,有点儿心虚的瞧瞧云老太君,又瞧瞧姚存慧,忐忑不安的站在一旁。大管家则心神大定,终于透透的松了口气。

“不必多礼,起来吧!”云老太君龙头拐杖顿了顿,笑着朝那捕头道,又轻叹着加了一句:“你也挺不容易的!”

那捕头鼻子一酸,差点要痛哭出来!终于有人看到他的难处了!他何止“挺不容易”?太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