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之后,着了大红绣鸳鸯红莲的软绸肚兜,鸳鸯交颈相依相偎,并蒂莲花重瓣千叠,栩栩如生,颜色娇艳无比,周边又用金线挑绣着细细的如意缠枝莲纹。刚刚沐浴过的肌肤粉嫩水润,白里透红,与这大红的肚兜相互映衬,白的愈白,红的愈红,竟呈一种难言的妩媚和诱惑,姚存慧顿时有些心跳加速。

“慧儿,你好了没有!”云大夫人温软柔和的声音透过门帘屏风传过来。

“马上就好!”姚存慧一惊,忙忙穿上海棠红细细绣着凤穿牡丹暗纹的中衣,绕过屏风出去。

乡君的喜服凤冠霞帔等都由内务府承办,昨儿下午便用双喜字红木箱子送了过来,云大夫人与来者当面对照着一一看过了。早已得过交代的丫鬟们便上前,在喜娘的指导下一层层的将喜服为她穿戴上。

一时穿戴完毕,只见圆领大袖的大红通袖袍遍身绣着繁复富丽的花开富贵鸾纹,用金线细细的勾勒描摹,配以手工极好的八瓣劈丝五彩丝线绣成花纹;扣上蜀锦芝草如意纹云肩,云肩边沿密密缀着一排三寸余长的米珠流苏,领口正中间系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赤金五福捧寿盘扣。通身富丽,雍容华贵,明艳直逼人眼目。

姚存慧见众人一时都望着自己看,眸光微微一瞟,清波流转,垂着眼眸笑了一笑。这一笑,更是光彩照人。

“咱们家的新娘子真是漂亮!”云大夫人抚掌笑赞。

“可不是,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气派的新娘子呢!”顾氏也笑着凑趣。

众人都笑起来,都说梳了妆准定更加气派!一时忙扶着她坐下,让了全福娘子上前。

这位全福娘子乃是翰林院一位老翰林的妻子,也是有诰命在身的夫人。夫妻二人夫唱妇随、相敬如宾,育有子女五人个个出色。更难得是家庭和睦,兄友弟恭,姐妹亲爱,乃是朝中第一叫人羡慕称道的家庭。这次吕家那边本来也相准了想要请她做全福娘子,只是云家下手更早,也是看在云家和镇西王保家卫国真英雄那一份天大功劳上,她才肯来姚家这一趟。

这位全福娘子是温柔敦厚贤淑的传统女子,本来心中颇有几分看不上姚存慧,此时见她举止有度,气质出众,不觉暗暗生了几分好感,当即笑着上前,痛痛快快的为她梳头。

通了头,盘了牡丹如意鬓,以小巧的金钗固定发髻,便将整套赤金点翠的挑心、满冠、分心、钿儿、花头簪、虫草簪、压鬓钗、掩鬓等一一为她插戴上,而后从大红软缎托盘上将那衔着珠结的珠翠三翟冠小心翼翼的为她戴上。云大夫人等便忙上前,将龙凤金镯、百子千孙錾金项圈、赤金宝葫芦耳坠子、辟邪香囊玉佩鸾带等,一一为她装饰穿戴妥当。

随后,又扶着小心的换上了大红的鸾首翘头如意云纹履。

如此一打扮,比先前更增了十分明丽颜色,即便是朝夕相对看惯了的容妈、红蓼、小杏等人也一个个看呆了眼,暗暗喝彩。

“姚小姐真有福气!”全福娘子瞧着姚存慧通身的打扮不由笑赞。

云大夫人却笑道:“慧儿有福气,那镇西王却更有福气!”

众人一时都笑了起来。笑声中,姚存慧的脸红得堪比身上的妆扮。

“哎哟,红蓼你们几个丫头还在这儿傻笑什么呢,还不快点儿换衣裳去!等会儿要跟着喜轿走了!”云大夫人连忙又道。

众人一下子又忙乱起来,红蓼几个也暗自懊恼刚才只顾着看小姐梳妆居然忘了自个了,于是在众人的帮助下七手八脚的忙着更衣梳头。

一时厨房捧来了食盒,姚存嘉赶紧上前亲手接了过来,打开盒子,将里头的两碟核桃豆饼、糯米糕拿出来催着姚存慧赶紧吃几口,一边又提醒她小心,别沾到了衣裳上或者弄花了脸上的妆。容妈便忙寻了一块大红绸布来铺在她的衣襟上掩住。

姚存嘉见众人不注意,将一小包点心从袖子中摸出来递给姚存慧小声道:“快收起来,小心着点,别掉出来了!”

“姐,路上没有多远吧!”姚存慧接过去却是如此说道。

“你懂什么,到了那边拜了堂就该在新房里坐上一整天,这一整天哪儿能吃得上东西?”

姚存慧猛然醒悟,立刻将那包点心小心的藏好。

这时,只听见院子里头响起一片的脚步声和“来了!来了!”的各种说笑嘈杂声。

众人便知是花轿到了门口了,一时又忙乱起来,整理衣裳配饰发髻检查了一遍,大红的盖头迎头而下,便将姚存慧盖在了里头。喜娘搀着她的胳膊,在一片说笑喜庆中一步一步出了门去……

第296章 婚礼(三)

大红的盖头隔断了视线,姚存慧只能看到自己走动轻摆的裙裾,一脚高一脚低的随着喜娘行走。

耳畔宾客的笑声、赞声、恭喜声、小孩子的嬉笑打闹声、合着噼啪作响的鞭炮和一声高过一声的喜乐,汇成一支热闹无比的交响曲,潮水般的灌入她的耳中。

喜乐声越来越高,终于走到了花轿跟前,身子一矮头一低,姚存慧款款踏入花轿,稳稳端坐在内。

听到轿帘微动放下的声音,随着一声悠长嘹亮的“起轿——”,轿身轻轻晃了一下,随后离地而起,在更大声的喜乐声和轰鸣的鞭炮声中,轿子稳稳的离开姚家,前往镇西王府。

一步一步的向前,今日,她终于出嫁了,嫁给了那个注定会疼她一世的男子。

端坐在轿子中,姚存慧的身子挺得直直的,抬头平视前方纹丝不动,双手规规矩矩的平放在膝盖上。

虽然隔着帘子没有人看得见她,按理说她可以趁机轻松轻松。但是她情愿那样端正肃然虔诚的挺直坐着,这是她的婚礼,她一活过来就盼着的婚礼,她愿意虔诚!

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她内心的感激和幸福!

轿子伴着喜乐晃晃悠悠,不知过了多久,姚存慧忽然听到一阵欢欣的“新娘子来了!”、“花轿到了!”的清脆笑声,跟着又是各种如潮的热闹之声包围而来。轿子终于停了下来,她嘴角微翘,心蓦地柔软起来。

一帘之隔,在轿子的外头,她的夫君就站在那里,等着牵她的手,护她一世幸福安宁。

轿身轻微的晃了晃,是他在踢轿了,一片欢笑声中,她轻轻起身,微微掀了轿帘一角。随行的丫鬟这才连忙接过手来将轿帘揭起,眼前微亮。喜娘连忙上前搀住她的胳膊将她扶了下来,一边高声唱着“新娘子下轿咯!”一面将红绸一头塞进她的手中。

周围骤然又热闹起来,姚存慧只觉一片缭乱又一片兴奋,听在耳中根本什么都听不清,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这份热闹,这份属于她的热闹。

今日沈佺也是一身大红绣金的新郎服,发束赤金高冠,那生来冷俊的容颜也柔和了几分,眼眸依旧如潭深沉,却又黑又亮,充满着浓浓的笑意,看起来与往日精神气质完全两样,竟也颇有几分儒雅温润的翩翩佳公子风范,令众人一时都看花了眼。

新娘子落轿、下轿,人群沸腾起来,沈佺也咧嘴直笑,笑得像个傻子,牵着红绸的一头,带着他的媳妇在众人的簇拥下一步步往喜堂走去。

转身之际,沈佺目光似是不经意往人群中一扫,在一名穿着枣红色碎花褙子的圆脸长眉女子身上顿了顿,看到那女子露出一脸的错愕,他眸光微沉,无声冷笑。

在领教了那泼辣恶毒妇的数次卑鄙行径之后,如果他还没有防范之心、还让她使手段坏了自己的婚礼,那他真是天下第一大傻子了!

那女人既然喜欢玩弄卑鄙阴损手段,他不妨令她自食其果一次!

喜堂上,早已聚满了站着坐着的观礼宾客,看到一对新人前后而来,众人都欢笑兴奋起来。

穿着深红福寿纹大袖衫和同色百褶裙的箫夫人面上也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目光柔柔的望向一步步拾阶而上的一对新人。

只是,在看到沈佺脸上那容光焕发、光彩照人的笑容时,箫夫人眼神微黯,心口滞了一滞。

这样的笑容,她从来不曾在他的脸上看见过。她从来不知道,他笑起来竟这般好看!

他这样的笑容不是为她,而是为那个盖头下的女子,他执意要娶的妻。

箫夫人百味陈杂,嘴里渐渐泛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在司礼官嘹亮悠长的唱礼声中,一对新人随着那一声声的“跪!”、“拜,再拜,三拜!”,完完整整的行完了大礼。

堂上堂外顿时一片声的恭喜贺喜之声。

“礼毕!送——”司礼官面露微笑,悠长的继续唱着,不料一句话还未说完,声音戛然而止。众观礼宾客亦一个个瞠目结舌的愣住了。

只见新郎官沈佺冷不防将新娘子打横抱起,在新娘子低低的惊呼声中哈哈大笑着,大叫一声“走咯!”竟然丝毫不顾众人的脸色目光,抱着新娘子大步往熙和堂新房走去。

司礼官的声音卡在那里,拿红绸的喜娘呆在那里,箫夫人一脸惊愕眼睁得老大。众人有瞠目的,有结舌的,有微张着嘴的,有僵着脖子的,一个个木雕泥塑,半响也回不过神来!

这是闹的哪一出?

人群中骤然爆发出一阵豪爽快意的大笑声,摩拳擦掌、七嘴八舌的大赞“大将军威武!”、“大将军真汉子!”却是沈佺那一干军中弟兄们。众人如梦初醒,惊慌的望向司礼官。

“送入洞房!送入洞房!”喜娘一跺脚,抓着红绸连忙小跑着跟上。

“送入洞房!”司礼官回过神来,连忙高声补全。

众人反应过来,无不大笑。许多人兴匆匆的也跟着喜娘奔过去,更多的人在廊上廊下站着议论说笑不停。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意外,令众人一下子都兴奋起来,都笑着道“没想到镇西王竟是这么个不拘俗套之人!”

“夫人,这——”黎妈妈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的望向箫夫人。箫夫人也呆愣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说笑之余,不少的夫人们心中忍不住暗暗羡慕新娘子好命,跟着又惋惜起来。不说刚才那一幕,就说今儿个镇西王脸上那几乎没停歇过的笑容,便可知是个极疼自个媳妇的。

早知如此,也不会让他活阎王的名头给吓住了,早早的把女儿订给他岂不是好?可见传言误人呐!

盖头底下的姚存慧什么也看不见,猛然被人打横抱起,吓得她差点儿失控尖叫起来,好在意识及时回笼,失控尖叫变成了低声惊呼,饶是这么着,也足以将她吓坏。

他的双臂如铁,那么有力的将她稳稳抱住,她一动也不敢动,更不敢挣扎,万一盖头滑落下来,那才是丢人丢大发了!只得任由他将自己抱着走。

好一会儿,嘈杂的声音渐渐远离,姚存慧揪起的心才渐渐落回了一半。

“快放我下来!”姚存慧低低说道,语气中有些又羞又恼。

“抓稳了,我抱你回新房!”沈佺的双臂却将她搂得更紧,低头轻道,低沉暗哑的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笑意。他温热的气息隔着盖头触在她的面颊上,一阵凉一阵热,姚存慧羞得脸脖子臊热。

沈佺的步子很大,抱着姚存慧稳稳当当,快到熙和堂时喜娘和看热闹嘻嘻哈哈的众人才赶了上来。

院子里的丫鬟仆妇们见状,无不愕然,一个个呆愣在当地眼珠子发直,连上前见礼都忘记了!

沈佺一直将姚存慧抱进新房,小心翼翼的放她坐在喜床上,然后转身望向跟进来的喜娘和众人。

“接下来该做什么?”沈佺笑问喜娘。

喜娘一愣,呃了一声慌忙笑道:“这个,王爷您该出去招呼客人了!晚些到了吉时再挑盖头、喝交杯酒!”

“然后就该洞房花烛啦!”不知谁笑着打趣,众人大笑,纷纷跟着凑趣。姚存慧咬着唇,端坐着一动不动,无比感激头上顶着的红盖头,不然,真正是要窘死了!

沈佺却是大笑着,声音豪爽明快,丝毫不见扭捏。

“走罢走罢!大将军,咱们拼酒去!”

“哎先说好了,今晚得给大将军留点儿精神,灌醉了王妃要不依!”

“大将军什么时候醉过?”

“怕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嘛!”

沈佺听见这帮人说话越来越没遮拦怕姚存慧害臊,遂一笑拦住,与众人一同去了。

临走前,沈佺突然走近喜娘身边,凑过去在她耳畔飞快的交代了两句什么。那喜娘惊愕的抬起眼望向他,然后忙不迭的点头陪笑答应。

沈佺一笑,这才领着众人转身去了。

这边送入洞房没多久,那边吕家平津翁主的花轿也到了。平津翁主虽也是贵人,但跟王爷王妃的比起来确是差了一大截,众宾客自然而然会在心中对比着,此时也没了多大兴致,就连那吹奏喜乐的乐手班子,也有些兴致缺缺起来。

不料,新郎官踢轿之后,里头的新娘子半响也不见动静。众人一下子都愣住了,心道刚刚里头镇西王才闹了一出新鲜的,这平津翁主又闹的哪出?

喜娘脸色的笑容一下子僵住,慌忙又提高声音叫了一声“请新娘子落轿!”

众人下意识屏了呼吸,齐刷刷的向花轿望去。

还是没有动静。

沈桢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本来他就对这桩婚事不情愿,如今更添了一层反感。心道哟呵,你架子还摆得挺大!不下轿等着大爷我扶你?

沈桢恼将起来,突然上前,重重的一脚又踹了过去,踹得“嘭”的一声那轿身前后大幅度的摇晃起来,不少围观宾客忍不住掩口“扑哧”笑出声来。

轿子中还是没有动静。

第297章 婚礼(四)

送嫁的喜娘和陪嫁丫鬟脸色发白,额上、鬓边冒出一层冷汗,心中急得叫天。

众人纷纷低声议论起来,交头接耳相互猜测究竟发生了何事?一旁的喜乐队也发觉了不对,不知何时停止了奏乐,一个个也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看。

喜娘心中越慌,顾不得什么,三步两步上前去掀轿帘,陪嫁丫鬟也连忙帮忙。

轿帘掀起,众人顺着目光望过去,不由得惊呼出声,只见轿中新娘子软软的倒靠在一角,头软软的低垂着,盖头滑下了一大半。

“这是怎么了!”

“怎么回事!”

众人忍不住齐声惊呼。

喜娘和陪嫁丫头无声交换眼神,脸色都变了。大喜的日子弄成这样,明儿便能传遍京城落为笑柄了!

那陪嫁丫鬟阿柔更是暗暗心惊,翁主平日里身体甚好,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晕倒?她突然想起同一日进门的姚存慧,阿柔心中一惊,心中大感不安起来。

“新娘子素来娇贵,必是累着了!”喜娘干笑着,也顾不得别的,忙进去扶吕樱。喜娘悄悄探手在吕樱鼻子底下,触手但觉她呼吸舒缓匀长,就像睡着了一般。喜娘暗暗松了口气,咬咬牙,将心一横,摸索着在吕樱的人中上狠狠掐了下去。

吕樱吃痛,“啊!”的一声尖叫着跳了起来,挥掌怒声大喝道:“放肆!哪个狗奴才这么大胆!”

轿子里并不宽敞,吕樱这一跳一打,喜娘身不由己张惶着双手向后狼狈跌倒,两人动作之间,轿子大摇大晃起来。

吕樱此时还有点儿迷迷糊糊的摸不清状况,轿子一摇晃她心慌起来,挥舞着双手尖叫不已,与喜娘跌做一团!头上的大红盖头无声滑落,露出一张惊慌失措的脸和珠光辉煌的凤冠。

场面太过于滑稽,众人没有心思去欣赏那精美的凤冠,无不掩口偷笑或者干脆忘记掩口笑出了声。

喜娘臊得满脸通红,也顾不得形象不形象一说,忙不迭捡起落下的盖头朝吕樱挥撒盖过去,急得连声道:“翁主,翁主!今儿您是新娘子呀!”

吕樱呆了呆,这才回过了神来。

喜娘慌忙下轿,将吕樱从轿中扶了下来,连忙将红绸一头塞进她手中,一头塞进沈桢手中,定定神扯着嗓子吆喝了两声吉祥话儿,见沈桢还在那里发呆,喜娘急得宁愿晕过去算了,忙朝沈桢使了个眼色,跺脚轻声道:“走呀,走呀!”

沈桢如梦初醒,当下转身扯着就走。吕樱猝不及防惊呼一声,身子猛的前倾,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引得众人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此时,司仪官也才醒过神来,擦了擦额上、脸上的汗珠,慌忙抬手道:“奏乐!奏乐!”乐手们一惊,齐齐忙又吹奏了起来。

只是,在这喜乐声中,众人却再也感觉不到半点儿喜庆的味道了,只觉得好笑,比所听过看过的每一场戏都好笑!

大喜之日,新娘子竟在轿中睡着了,被人叫醒还发脾气骂人动手,盖头也当众滑落下来!

众人忍不住有点儿同情的瞟向神思不知飘向了哪儿的新郎官,暗暗想道:镇西王的眼光何其毒辣,怪道宁肯同太后死扛到底也不肯娶这位翁主!果然……深有其道理!

外头闹成这样,里头沈家二老爷沈鸣凤和薛氏等半点儿也不曾知情,还在笑着同恭贺的人寒暄客气,眼巴巴的等着新人前来拜堂。

不一会儿,看到一对新人过来,看到儿子牵着的红绸的另一端稳稳的握在平津翁主的手里,夫妻俩相视一笑,更添得意。

所幸,拜堂的时候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当喜娘扶着平津翁主往新房走去的时候,一颗心总算透透的落了下来。

新房中,沈桢前脚刚走,平津翁主便不耐烦的将盖头掀开,伸手就要去解头上的凤冠。

“翁主,使不得呀!这凤冠得新姑爷来取,万一把发髻弄散更麻烦了!”阿柔见状忙上前劝道。

平津翁主长长舒了一口气,白阿柔一眼满不在乎道:“盖头都掀了凤冠怎么取不得?重得要死,你来帮我!”想到在大庭广众之下盖头滑落的一幕,平津翁主眼中划过一抹羞怒的狠厉。

那些混蛋,竟然敢当众取笑她!

阿柔一滞,在她凌厉的目光下不敢违抗,慌忙上前小心的帮她将凤冠取了下来。

平津翁主抬手解开喜服领口顶部两颗盘扣,胸中羞恼愤懑之气缓了缓,她冷冷的睨眼望向阿柔:“可接到消息了?姚存慧死了没有?”

阿柔脸色一白,小声吱唔道:“好像,好像那边什么事也没发生……”

“怎么可能!”平津翁主柳眉倒竖,咬牙恨声道:“饭桶,废物!”

“翁主,今儿是您大喜的日子,先别说这些了,不吉利——啊!翁主!”

阿柔一句话还没说完,脸上就“啪”的挨了平津翁主一个耳光,“不吉利?今儿本翁主的脸面算是丢尽了!我还在乎这些!只可恨,那贱人竟然没事!回头教我问出来他们办事不力,哼!”

想到下轿之后红绸那头那不管不顾的一拉一扯,平津翁主刚刚平复的怒气忍不住又高高的升腾了起来。

明明那日在城外偶遇时,那也是个英气勃勃、举止得体的俊朗青年,跟自己说话也甚是客气,怎么突然间说变就变了!

天色渐渐的晚了下来,新房中燃起了臂粗的双喜字龙凤红烛,龙凤图案双喜字为金粉点染,大红金黄格外夺目。蜡烛中添加了不知什么香料,香味随着烛火一点点的在空气中弥散开来,甜得有点儿发腻,却正合眼下情景。

“王妃,王妃!”

“嗯?”姚存慧猛然回神,诧异回应。她端坐了半日,身子骨都僵了,正在昏昏欲睡冷不防听到有人叫。细听去,原来是喜娘。

“您饿了吧?吃点儿东西吧!”喜娘小声的陪笑道。

“这,这行吗?”屋中只留了红蓼一旁伺候,闻言惊讶的抬起头。

“行,行!”喜娘低低笑道:“反正这屋里没有外人,王妃快用一点吧,姑娘你也用一点!”

“那就谢谢你了!”姚存慧笑道。

红蓼一怔,在喜娘的示意下轻轻将姚存慧的盖头揭了下来。

“这是刚从厨房端来的炖乌鸡、胭脂鹅脯和小炒青菜芽,还有米饭,王妃您请用!”说话间,喜娘变戏法似的从提盒中小心的将菜碟碗筷摆上桌笑着道。

饭菜的香味霎时在房间中弥漫开来,姚存慧和红蓼都是精神一振,眼睛亮了亮。一天没进食,两人早就饿惨了。姚存嘉悄悄塞过来的小包点心两人早已瓜分完毕。

“小姐,来!”红蓼利索的拿出干净碗筷,拨了半碗米饭,夹了菜,送到床边给姚存慧。

姚存慧接过朝她一笑,“你也趁着赶紧吃点儿吧!”

“是啊,这儿还有呢!”喜娘忙道。

“我等小姐吃好了我再吃。”红蓼摇了摇头。

“呵呵,姑娘该改口叫王妃了!”喜娘在一旁笑眯眯道。

红蓼面上一窘,有些讪讪道:“呃,王妃!一下子有些不太习惯!”

“不急在这一时,”姚存慧笑道:“你快点吃吧,别讲究那么多了,没准一会就有人来了!”

红蓼一想也是,便不再推辞,谢过姚存慧忙也胡乱用了些。

一时两人匆匆用过,又要茶水漱了口,喜娘便将碗盘又悄悄的收了出去。

“这个人倒是识趣!”红蓼悄声向姚存慧笑道。

姚存慧微微一笑,瞟了她一眼没有言语。

两人用了热菜热饭,一下子精神也足了些,那盖头掀了起来也就不急着放下,主仆两个小声的说着话。

没多久,喜娘转了回来,陪笑着道:“王妃,前边想是快了,快把盖头盖上吧!”

姚存慧连忙点头,红蓼便帮她重新盖上,又整了整她的衣裳,双手松松交叠身前,侍立在一旁。

果然,不一会便听到隐隐传来嘈杂的说话声和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屋子里的三人一下子有些紧张起来。

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喜娘忙笑着迎了出去,只见沈佺醉得一塌糊涂,全靠四五个人前后左右的搀扶着进来。

“哎哟,王爷今儿喝得不少,可见是真高兴了!”喜娘忙笑着,又招呼红蓼过来相扶。

“可不是!这还是头一遭见王爷喝醉!”众人七嘴八舌,将沈佺交给喜娘和红蓼,眼见新郎官醉成这样,也闹不成什么洞房了,便一个个转身离去。

喜娘和红蓼合力将沈佺扶到一旁的软榻上坐着,两人都有些手忙脚乱。

“姑娘你瞧着,我去厨房催一碗醒酒汤来!等会儿还得忙一阵子呢!”喜娘交代一声忙去了。

喜娘出去没多会,沈佺便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哪里还有半点儿醉意?红蓼无意中对上他的目光,唬得差点儿惊叫起来睁大眼睛连忙死死捂住嘴。

“我有那么可怕吗?你怕什么!”沈佺好笑的拍了拍额头,坐了起来。

第298章 婚礼(五)

“您、您、您不是醉了吗?”红蓼有些发傻。

“你主子用过东西了吗?”沈佺笑着反问道。

“是,喜娘端了饭菜进来……”红蓼仍然有些发傻。

沈佺点头起身,笑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了,出去吧!”

“可是——”

“王爷您,您没喝醉啊!”红蓼话音未落,只见喜娘手捧托盘进来了,盘中托着一碗醒酒汤,身后还跟着几名穿戴簇新的丫鬟婆子,各自手中捧着端着物件。

沈佺微笑着点了点头。

喜娘忙将醒酒汤放下,陪笑道:“那么请王爷挑盖头吧!”说着将那盖着红绸、系着大红花的喜称取下,双手奉给沈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