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未雨绸缪,越早做打算越好!你就是这么个温吞性子!”卢氏不服气瞪了丈夫一眼,却依他所言没有继续坚持了。

正好沈倡不知为何哭了起来,卢氏便忙着哄儿子去了。

沈三老爷暗暗的舒了口气。

不想,沈三老爷到底低估了妻子行动派的作风,第二天一时想起来就拿了首饰匣子看了。不想,里头除了几朵半新不旧的绢花、绒花,就只有些普普通通的银钗、银镯等不值钱之物,那几件值钱的东西统统都不见了!

卢氏心中一凉,霎时呆住了。

梅妈妈也慌了神,慌忙跪下指天指地的诅咒发誓自己是清白的。

“你起来!”卢氏眨了眨通红的眼眶,忍着气颤声道:“你是同我一起去庄子里的,这儿自然没你什么事!”

留在这屋子里,能够动得到这东西的,就只剩下沈三老爷了!

“夫人……”梅妈妈一下子也变了脸色。

卢氏无声流起泪来。

三房老爷夫人的一场大闹惊动了沈老太君。

“说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慈心居中,沈老太君的脸色十分难看,冷冷的盯着跪在下方的沈三老爷和卢氏。

箫夫人暗暗向姚存慧递了个眼色,姚存慧会意,忙欲起身回避,沈老太君瞅见淡淡道:“三孙媳妇你不必回避,坐下吧!”

“是,老太君!”姚存慧只得微微屈膝应声,依旧坐了下来。她明白沈老太君的意思,虽然她是晚辈,按理说应该回避一二,但她却是这府中的正牌主母,府中各事她都有权知晓参与,沈老太君这是在坐实她的权力,也算是对四房一事对她的补偿。

“老太太!”卢氏哭得眼眶红肿,脸上泪痕不断,却是哽咽着断断续续道:“媳妇要和离,求老太太恩准!”

“夫人!”沈三老爷不由惊呼,脸色一白。箫夫人、姚存慧等人亦吃了一惊,厅中响起低低的抽气声,愕然的望着卢氏。

平日里老实本分的卢氏竟然会当着婆婆的面直言不讳说出这等话,这不能不令人感到意外。

“荒唐!”沈老太君闻言大怒,厉声道:“你发的什么疯!看不得府中有两日安生日子不是?今儿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休怪我老婆子不客气!”

沈老太君气得身子乱颤,吉祥、瑞草忙替她轻轻拍揉背后顺气低声劝慰。

无怪沈老太君会发火,卢氏这才刚刚生了儿子、刚刚出月子,好好儿的没有半点预兆却说出要和离的话来,沈老太君心里怎么会好过?

“媳妇自然会回明老太太,”卢氏拭去了脸上的泪痕,狠狠瞪了一眼急得张惶无措祈求愧疚望向自己的丈夫,心头更凉了些——这不是表明这事真的是他做的吗?

她挺着大肚子被人轰出去凄凄凉凉的待产,他不说关心她、牵挂她,反倒将她仅剩的几件好首饰掏的一干二净!

他好狠的心!

枉她这些年来事事为他操心、为他打算,到头来他就是这么回报她的!日子苦一些没有关系,只要夫妻俩同心同德一起努力,相信总有一日能够有出头之日,可是,他却背着她如此!如果他要做的是正经事,不用他偷偷摸摸,她即便不舍自然也会将东西拿出来!他偏不!可见,指不定拿着去做什么了,没准,是给外头哪个粉头相好了……

卢氏将事情说完之后,哭诉道:“媳妇自进了沈家的门,自认德行无亏,并不曾做过什么不守妇道之事,孝顺长辈、伺候丈夫,并无半分差错!老太太您说句话,我们老爷这么做,是要置我于何地!”

沈老太君不等说完已是气得浑身颤抖呼吸也紊乱了,颤着手指指着沈三老爷骂道:“你这不肖子、没出息的东西,媳妇的东西你也敢偷偷的拿,我们沈家没有你这种丢脸的子孙!你,我老婆子都替你脸红!”沈老太君恨恨啐了一口,“你说,你把东西都拿去做什么了?快说!”

“母亲……”

“别叫我母亲!”沈老太君气狠狠道:“沈家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沈老太君眼眶忍不住湿润了起来,沈家是何等人家,做丈夫的竟然偷了妻子的首饰、还是嫁妆首饰不知去做什么了,还被媳妇嚷嚷着要和离的闹出来,传了出去,几辈子的脸面都要丢尽了!她是真的感到很心痛、很心痛,什么时候这个家,竟变成了这样!

“是儿子不孝!”沈三老爷嘴唇动了动,呆了呆,却是朝沈老太君连连磕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沈老太君见他这样窝囊没用,敢做不敢说,心里更加气恼失望。

“三叔,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说的?你快说呀!说出来了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别让母亲再操心了!还有三弟妹,才刚刚出了月子,受不得气的!”

箫夫人轻叹一声,连忙起身来到沈老太君身旁,小声劝慰着她。姚存慧见婆婆起身,自然也站了起来,垂手低眸站在一侧。这种事,轮不到她来插手。

沈三老爷望向妻子的目光更加心疼而愧疚,却仍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卢氏见了更心灰意冷,怨恨的盯着他颤声道:“你是不是,在外头养了女人!”

“我没有!”沈三老爷急了,却是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玉芝,我没有,真的没有!玉芝,你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

卢氏冷哼道:“是吗?既然没有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就算有也没有关系,你爱怎么样便怎么样,和离之后,即便你把人接到府里来,也与我无干!”卢氏说着这话时,心狠狠的一痛,气息一滞,眼前一阵眩晕差点儿倒下去。

“玉芝!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玉芝,你别走!”沈三老爷痛苦求道。

卢氏只是流泪,脊梁骨却是挺得直直的,神情凄凉而决绝。

看着他们这样,沈老太君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大口大口的喘气。

姚存慧心中暗叹,这个三叔也太婆婆妈妈了点,信誓旦旦的说这些空话有什么用?事情都已经闹到了老太君的面前,还由得他不说吗?即便有苦衷也是非说不可的!真不明白他纠结个什么劲!真是叫人给急死!说起来,三婶真是不容易!这些年如果没有三婶,想必三房的日子更加不好过吧?

“三叔,老太君和三婶都等着您的话呢!您一定有苦衷、这里头必定有误会的对不对?老太君最仁慈不过,三婶也是最明理的,您快说吧!不然,岂不是让老太君和三婶心里都难过!”姚存慧终于看不下去,忍不住轻轻柔柔的开口。

沈三老爷向妻子哭求道歉的话戛然而止,怔了怔,仍是迟疑着。

“唉!”沈老太君真正是无力问天、气不打一处来,心中不由得想道,庶子之所以是庶子、之所以永远也变不成嫡子,就是因为这样!这副样子,哪里配做她的儿子?哪里配做沈家的儿孙!

“你!”卢氏也怒了,失望透顶!看看,她嫁了个什么样的丈夫!这就她同床共枕了十几年的男人啊!

第391章 三房风波(二)

“我说,我说!”沈三老爷一个激灵,苦苦一笑,望望妻子,再望望沈老太君,终于低声说道:“那几件首饰——是我拿走了!我没有做别的,只是,拿到当铺里去当了钱——不是死当,等将来我还会赎回来的!”

“你说什么!”沈老太君随着他开口而渐有熄灭的怒气一下子又窜了起来,厉声道:“你把媳妇的首饰拿去当铺了!你没有月例银子吗?你这么急着要钱做什么?竟然进了当铺!”

沈家的三老爷,穷得拿了媳妇的首饰去当铺当银子!沈老太君再次被他的举动震惊得气息凝滞,手脚冰凉。

“老太太别急,听三叔把话说完!”箫夫人眉头皱了皱,连忙轻抚着沈老太君的胸口为她顺气,一边递眼色催沈三老爷快说。

“我也没有法子!”沈三老爷的头垂得低低的,羞愧道:“我,家里真的没有银钱了,玉芝去庄子里待产,总不能让她受委屈,所以我,我——那几件东西玉芝向来很宝贝,平常也不会去动,我本来想先拿去当了,等过些时候有了银子再悄悄的赎回来!没想到——母亲,都是儿子不孝!是儿子没本事!如果玉芝要和离的话,儿子,无话可说!”

沈三老爷说完这些话,厅中一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众人齐齐都愣住了。

虽然他的话没有说得太清楚,可众人却都听明白了。当了那几件东西凑银子,是用在卢氏身上的。

“三媳妇去庄子里待产,我不是吩咐了府上好生伺候的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们一个个都瞒着我!”沈老太君震惊且怒且气,瞪了萧氏一眼,用力推开她的手。

如果说沈三老爷偷了媳妇的首饰去典当丢沈家的脸面,那么他用典当银子来养因公事被迫出府待产的媳妇无疑是在沈老太君脸上掴了一掌。毕竟,当初让卢氏出府的可是沈老太君,而且沈老太君的确说了会派人好好照顾她的。

“是媳妇有错,媳妇没有当好这个家!没有照顾好三房!”箫夫人就着沈老太君身旁跪了下去。

沈老太君一呆,弯腰将箫夫人扶了起来,长叹道:“你起来吧!原是我一时心急错怪了你,这事同你没有关系!”

那时薛氏虽然已经不在沈家,但箫夫人也没怎么管事,而是姚存慧在管,偏巧当时出事的又是姚存慧,她处于生死一线,箫夫人又岂有不忧心的,照顾不到偶有疏忽也是情有可原!再说了,跟卢氏去的人可都是经了自己的眼、由自己亲自安排的,这会儿却不能怪到箫夫人的头上。且府上如今好不容易才和睦一些,她这句话出来,三房会怎么看大房?大房心中不服,未必却不会有看法!

“老太君您别这么说,”箫夫人起身,依然柔声说道:“我这个做大嫂的,又是当家人,的确有责任!”

“我知你不是那样人,你那身体,能顾得了自个就不错了!”沈老太君轻叹,声音蓦地一冷,“老三,你把话说清楚,那些奴才去了庄子上是不是不安分?”

那些人再不好,沈三老爷也不能说,毕竟,那是母亲亲自派着跟去的人,当着母亲的面说她们不好,岂非不孝?就是卢氏这个苦主,也不便说什么。

箫夫人便朝姚存慧瞟了一眼。

沈老太君瞧见了,猛然想起姚存慧病好之后是去过那庄子上的,便向姚存慧道:“三孙媳妇,你来告诉我老婆子!”

姚存慧想了想,上前两步屈膝行礼,遂陪笑道:“详细的状况孙媳也不知,孙媳那日去了庄子上后……”

姚存慧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只客观的叙述了当日自己所见,其余的没有多说一个字。当时所见是什么状况,沈老太君听了自然知晓那些人都做了什么!

沈老太君即惊且怒半响说不出话来,脸色难看之极,一下一下的点头道:“好、好、好!真是好极了!这些奴才一个二个的倚老卖老、仗着几辈子的老脸什么体面都不顾了!竟敢做出这种事来!”

沈老太君怎能不气?姚存慧虽叙得客观,可听来那哪里是去照顾人的?分明是去给人添堵、添麻烦的!这是一者,更过分的是,那一个个的竟然嚣张得指着府中有事跑了个一干二净偷偷的又回来了!谁给她们的胆子?

沈老太君看着跪在下边的儿子媳妇,一个垂头不语,一个默默流泪,一时忍不住悲从心来。平日里她偶尔也会隐隐听到三言两语,说三房的日子不好过,可沈三老爷和卢氏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显露过什么,卢氏在跟前伺候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笑的,她也就没往心里去,只当是三房人心不足私底下抱怨,哪里知晓这根本就是真实情况!不然,派去庄子上照顾的奴才们也不敢这么大胆、沈三老爷也不至于偷偷拿了媳妇的首饰去典当!

沈老太君不由得朝姚存慧瞟了一眼,暗道若是这孙媳妇到庄子上休养,别说刁奴敢扔下她偷偷跑回来不管,恐怕这府里的还想跟着去巴结呢!

沈老太君又望着沈三老爷问道:“你们的日子何至于如此?你不是领着各处田庄的差事吗?”领着差事,又怎会没有一点儿进项?

沈三老爷动了动唇,甚是纠结说是不说。

卢氏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垂眸轻轻道:“老太君有所不知,二嫂在时,说我们老爷并不懂得田庄上的事情,田庄上有各位庄头、管事们打理着就可以了,无需让我们老爷费心!庄头、管事们回话,自然是直接跟二嫂回的!”

“岂有此理!”沈老太君气得脸色一下子白了起来,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得下不来。如果薛氏这时候还在府中,她肯定将她叫过来教训一顿!当初让沈三老爷管田庄上的事,是她老人家亲自说的,就是看在他没有差事,让他因此可以从中补贴补贴家用,没想到薛氏竟然这么蛮横霸道!

薛氏嗜财敛财她一直都知晓,只是念在偌大个府邸由她打理看她辛苦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没想到她竟贪心如此,连三房那么点子好处她也要!往常见卢氏同她不太对盘,沈老太君还当卢氏仅仅是嫉妒她管家,想来这两房的恩怨不知多少!可叹自己一无所知!若非今日这事牵扯着抖出来,还不知要蒙在鼓里多久!

这都是一家人啊!

沈老太君不由灰心,满腹的话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老大家的,你看着办吧!”沈老太君长叹一声,向箫夫人幽幽道:“我年纪老了,也顾不得许多了,这府上迟早要交给你们大房手里。唉,这些事,你们看着处理吧!”

就算她管的了一时又能怎样?将来大房肯不肯照顾三房,还得看大房自己的意愿,还有看三房立不立得起来。沈老太君看着沈三老爷,对他实在是喜欢不起来,这个庶子,从小给他姨娘教的胆小如鼠,老实本分的过了头,什么主意也没有!好在他媳妇却是个有几分担当的,不然,三房还不知怎样乌烟瘴气!

沈老太君看着卢氏,忍不住又起了两分怜悯,再想想聪敏好学、小小年纪便极懂事的五少爷沈付,以及刚满月的六少爷沈倡,便接着又道:“付儿和倡儿还小,老大家的,你多担待了!”

这也是提醒箫夫人将眼光放得长远一些,即便沈三老爷成不了大器,可三房还有沈付和沈倡,他们是庶支,且如今年纪还小,绝无可能夺沈佺的爵位,而他们将来想要出人头地,还得依靠沈家的根基,所以,他们和大房是绝对的利益共同体,调教的好,将来就是沈佺极大的助力!

箫夫人自然听懂了沈老太君的言外之意,况且她本性不坏,薛氏做得出来的事情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的。当即便点头道:“老太君放心,媳妇懂的!都是自家骨肉,没有生分的道理!先前疏忽了,还请三叔、三弟妹不要怪我!”

“大嫂这是哪里话!您要这么说,我才要无地自容了!”卢氏忙道。沈三老爷也忙连声说道“不敢!”

“好了,今儿这事就这么算了,你们都回去吧!该怎么样便怎么样!都去吧!”沈老太君目光一扫,有些疲惫的向后靠了靠。

事情已经说开,卢氏自然不会再说什么和离的话,且还生怕沈老太君怪自己冒失问责:事情还没搞清楚便咋咋呼呼的闹到长辈面前,成何体统?和离是多大的事,张口闭口就来?闻言心中暗暗舒了口气。

“是,老太君!”几人一齐行礼,一同出了慈心居。

“三叔啊,一会儿我叫人去过去你把当票找出来,我这就叫人去赎当!三弟妹你先回去吧,倡儿还小,没准这会儿在找娘了!别的事,明儿咱们再议,如何?”箫夫人叫住沈三老爷和卢氏含笑道。

第392章 三房风波(三)

“大嫂……”卢氏嘴唇动了动,不知该说什么好,默默点头福了福身,“有劳大嫂了!”

“快别多礼!那就这么说定了!”箫夫人忙扶起了她。

卢氏又道:“其实也不急,等大嫂得闲了再说事也一样。至于当票,怎么好麻烦大嫂呢,我们自己赎出来就可以了!”

箫夫人坚持不肯,卢氏亦不肯,沈三老爷在一旁不知该劝谁,甚是尴尬。

姚存慧便上前笑道:“娘,三婶,慧儿无礼,能否听慧儿一句?”

“你有什么话还不快说,在娘和三婶面前还客气什么!”箫夫人笑道。

姚存慧便笑道:“依着媳妇来,娘和三婶都别争了,这钱还是让我们熙和堂出吧!三婶您听我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也不会害的三婶受这样委屈,早想为三婶做点什么了,不然真正心里难安,三婶您就当让我们安心吧!”

毕竟当了东西的是沈三老爷,姚存慧不便以自己的名义说什么,便将熙和堂整个来说。

“慧儿这话倒是有理,我做主,那就这样吧!”箫夫人也笑道。

卢氏见姚存慧坚持,也只好笑着同意了“我同大嫂理论,不想却让王妃吃了亏了!”

说的众人都笑起来,箫夫人又笑道:“说了几次你总不听,在府上只有婶子和侄媳妇,哪里有什么王妃呢!”

姚存慧闻言微笑,卢氏见她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便笑着叫了声“侄媳妇”,姚存慧笑应了一声。

几句闲话,于是彼此分开。

“你先回去歇歇,晚些时候上我那里去一趟。”箫夫人吩咐姚存慧。

姚存慧知道是要说三房的事,便笑着答应了。

沈三老爷和卢氏回院子不一会儿,姚存慧便打发来拿当票的容妈便来了,卢氏将当票交给容妈,脸上有些尴尬,容妈反倒没事人一样,脸上带笑依旧客客气气的见礼告退,卢氏心中这才好受了些。

想想慈心居发生的事,卢氏长长一叹。

“夫人,你别生气了,我保证,以后什么也不瞒你,你千万别说什么和离啊!”这些年来三房多亏有妻子打理得妥当,沈三老爷简直不能想象没有了妻子自己和儿女们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简直不是“可怕”二字可以形容的,分明就是世界末日!

“你——”卢氏无声一叹,想想自己还求什么呢?这样的人家,在娘家众庶出姐妹当中已是头一份了;丈夫虽然没有本事,性子却老实本分,不是那等花天酒地的纨绔,对自己也是真心疼爱敬重,通房小妾什么的从来没有过!自己儿女双全,靠着沈家这棵大树,好好将儿子抚养成人,将来未必不会有出息,一辈子求的,不就是这样吗?

这事说起来也是自己急了乱了,才会不管不顾。丈夫这么说,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不告诉自己,也是怕自己难过。

卢氏便笑道:“我说呢,我在庄子上时派去的奴才都跑光了,竟然每天还有人参燕窝,原来都是你弄的!”不止人参燕窝,别的吃食、用的好的东西想必都是他想法子弄去的。卢氏想想还真觉得心疼,若非将这些年积攒的银子用完了,他也不会动自己压箱底的首饰。好在儿子满月礼都补回来了,不然还真叫人心里懊悔。

沈三老爷见她这么说便知她消了气了,心里顿时轻松了下来,讪讪笑道:“我怕你在庄子上受苦!都是我没本事,我——”出府待产,她嘴上对人笑着说无妨,可他知道她心里是委屈的,孕妇本就敏感,若在庄子上还事事不顺心,万一她有个三长两短,那该怎么办?

“好了别说了!”卢氏忙打断他,嗔他道:“以前的事咱们都别说了!往后,”卢氏轻轻道:“会好起来的!”

沈三老爷也点点头,“你说的是,会好起来的!大嫂和王爷王妃都是好人,我们是没什么本事了,以后付儿和倡儿都要好好报答他们才是!”

“你啊!”卢氏不禁暗叹,丈夫就是这个样子,别人的好都会记在心上,真正是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性子!不过,“你说的是,这是应该的!”

姚存慧下午去了箫夫人那里,婆媳二人商量了一阵,照旧让沈三老爷管着田庄的事,指派了两个妥当人帮衬他,箫夫人又叫人暗暗要了当初被派遣跟随卢氏去庄子上的人员名单,等着寻找机会发作。

“你可知为何娘不即刻便将她们发作了?”箫夫人笑着问姚存慧。

姚存慧迟疑片刻说道:“这些人都是老太君指派去的,无论如何不能伤了老太君的脸面。而且,说句僭越的话,三婶在府中素来没什么地位,因她的事发作了这些人,这些人不敢对娘怎样,却难免会怨恨三婶,恐怕日后府中多事。”

箫夫人含笑道:“你能想到这些也算难得!不过,却不仅仅如此。慧儿,你要知道,在这府中,咱们大房才是主心骨,要让所有的人都认同这一点,娘先前就是不在乎这一点,才让你二婶生出了这么多的事,闹得鸡犬不宁!那些人该罚,却不是仅仅为你三婶出气,而是她们犯了府中的规矩,你可明白了?”

姚存慧心中一凛,忙点头受教,“我明白娘的意思了!”那些欺上瞒下的奴才,自然是要罚的,只不过箫夫人并不只是想简单的给她们一个教训,而是在等着抓更大的把柄,到时候一项项的都会明着列出来,有心人见了,自然会懂。这样不用做的很刻意,卢氏见了心中自然也明白是给她出了气了。

“我本来还想着跟娘提一提,让三婶也帮着管事呢,如今想来,倡儿还小,这事还是过些日子再说了!”姚存慧便笑道。

已经给了沈三老爷实打实管理田庄的差事,三房的日子也不会难过,卢氏的事,还是冷一冷的好。一下子给人的甜头太多了,未免让人生出轻飘飘得意之感来。倒不如一点一点的给,更让他感激,同时也不会太过得意而谨守本分。

“你能这么想可见是真明白娘的用心了!”箫夫人甚是欣慰,“一些小事情,倒是可以让你三婶手下的丫鬟婆子们参与参与的,也好让人赚几个小钱补贴家用。”

“是,娘!”姚存慧点头受教。

“这些日子你也累了,跟佺儿商量着,去庄子上小住几日吧!”末了箫夫人笑道。

婆婆一番好意,姚存慧也不好推辞,便笑着道:“回去我同王爷提一提,如果王爷有空我们就去。”

箫夫人一笑,“快回去吧!佺儿想必在等着你用晚饭了呢!”

黎妈妈等闻言不由抿唇偷笑,姚存慧脸上一红,起身告辞。

沈佺果然已经回来了,正在院子里背着手看那大青花鱼缸里的鱼,见姚存慧进来叫了声“慧儿”笑着上前携着她的手道:“娘总算把你放回来了!什么事商量到这么晚!”

“一些琐事,说着说着就这时候了!饿了吧?咱们先吃饭!”

“好!”

二人相视一笑进屋,洗手之后便到饭厅坐下,照例只留了红蓼和容妈一旁伺候。

两人并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下来,姚存慧便简单的将今日在慈心居的事情说了一遍,又说了替三房赎当和给沈三老爷实差之事。

沈佺自然无异议,只说“府内之事你看着办就是了!”又忍不住轻叹道:“说起来三叔三婶也挺不容易的,能帮就帮他们一把!”

姚存慧笑着答应,心中却暗暗感慨,老太君果然是不接地气太久了,连沈佺这种不在后院打转且回府时间不长的都感觉得到,沈老太君却是一无所知!

姚存慧又说起箫夫人让去庄子上小住的事情来,见沈佺神情一怔,心中虽然有些小小的失望,知他忙也没有什么气恼,忙笑道:“娘就是那么一说,让我回来记得同你说一声,你没空就算了!”

沈佺笑道:“娘这么体恤咱们,咱们也不能不领情。这样,今晚简单收拾收拾东西,明儿上午我去衙门里说一声,回来咱们就去吧!咱们还去小苍顶的沈家别院你看如何?那里可不单单有梅花,周围景致不错,离鸣鹤湖也不远!正好我可以带你四处游玩一回。”

“真去?”姚存慧愣了愣,反倒有些回不过神来。婆婆和丈夫似乎在打什么哑谜,可是为什么,她却什么也听不懂,云里雾里的。

“你这么个聪明人,怎么犯起糊涂来了!”沈佺见她愣愣的傻样忍不住在她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淡淡道:“娘是特意让你避开吕家的人,咱们自然要领情了。”

“吕家?”姚存慧猛然回神,如果不是沈佺提起,她几乎都要忘记了还有一个吕家!

吕樱做出这种丑事,但毕竟事关两家体面,这事是没有公开的,因此在外人眼中,两家人仍旧是姻亲,往来走动,亦属正常。吕家自然不愿意因为吕樱的事而与沈家生分了,多半还要补救。姚存慧是镇西王妃,又是受吕樱害惨了的苦主,吕家当然会找机会向她示好?

只是,为何箫夫人就肯定是在这几天呢?

第393章 沈佺的秘密

沈佺看到她眼中的疑虑淡淡一笑,“过几天是吕大夫人的生辰,想必这两日请帖就会送到咱们府上!”

原来如此!姚存慧不禁有些惭愧。她离一个合格称职的王府主母还差得远啊,光记得府中亲眷们的生辰远远不够,这京城里的大家世族的情况,都要有个了解才行!

“容妈,”姚存慧闻言点头,抬头朝容妈望过去。

“王妃放心,老奴一会儿就叫人收拾东西!”容妈笑道。

一宿无话,次日沈佺从衙门回来,两人便打道出府,带的是小杏和小梨还有她身染天花期间照顾有功的荞麦。熙和堂的一切便交给容妈和萱草、红蓼负责。

沈佺和姚存慧上午出府,下午吕府便来了体面的管事娘子给沈老太君和箫夫人、王妃请安,当然还有递请帖的事。

沈老太君自然不会去给小辈祝寿,便笑着向箫夫人道:“这事你看如何?偏巧三孙媳妇大病初愈又去了庄子上休养,四孙媳妇也病着,恐怕是不能够回去给她母亲磕头祝寿了!”

沈老太君说着声音有些低沉了下来,脸上带了两分闷闷,偏生二房如今连个当家的都没有,也只好让箫夫人看着办了。

箫夫人自然也不想登吕家的门,可她去总比姚存慧去要好得多,至少,一些威胁利诱的话吕家敢跟姚存慧说却不敢在她面前说。

“都是亲戚,回去告诉你们大夫人一声,我是必定去的!她可不能嫌烦!”箫夫人遂笑着向那管事娘子说道。

那管事娘子虽然见不到王妃心里暗暗觉得失望,可箫夫人已经答应前去她的差事也算是圆满了,看着沈老太君脸色又不太好,也不敢再说什么,忙陪笑着客气了两句,便起身告辞。

沈老太君也没留她,点头笑命周嬷嬷好生送出去。

厅中,婆媳两个相对无言。

“佺儿究竟是个什么主意,我做祖母的不太好问,你身为母亲也该多关心关心!”半响,沈老太君轻叹着道。

箫夫人闻言亦是愁眉深锁,她何尝不知?可是,她又能怎样?大局在上,不是他们这些人说怎样便能怎样的!吕家虽然有太后撑腰,却也是名不正言不顺,不说沈家几代深受君恩,单说沈佺那样的性子,也不可能为吕家所用。可如今却是吕家的天下,他敢说他忠于皇上吗?就算是她来说,也是赞同沈佺保持中立、忠于朝廷国家的意思,只是,却太苦了他了!这其中的平衡不是那么好把握的!

“我也知道他的难处!这孩子,唉!罢了,过一日看一日吧!”箫夫人不必说出口,沈老太君又何尝不能体会?

“老太君您且安心享福,佺儿自有分寸的,还有慧儿,那孩子也是个识大体聪明懂事的!”箫夫人心头酸涩,也只得如此笑劝沈老太君。

沈老太君心情微松,不觉露出两分笑容点头道:“你说的也对,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上了年纪的人也操心不动了!我想着别的也罢了,慧儿的肚子怎么还没动静呢?早点为佺儿生个儿子,比什么都强!”

长房的血脉不能断了,最坏的打算即便沈佺有个意外,有个孩子继承香将来沈家总还有复起的希望。只要她老婆子有心,看情形不对想要护个孩子周全还是不成问题的。

箫夫人的心下意识颤了颤,顿时有几分心惊肉跳,却也知道沈老太君的话是大道理,如果真有那一天,她也会拼出一切保全孩子的。

“姚家大小姐嫁给江宁织造谢家嫡长孙,可是进门不久就有喜了,咱们慧儿想必也不差!就是这些日子府中一直事多,如今安宁下来了,媳妇再弄些方子给她补补身子,定能很快怀上的!”箫夫人忍着心中微痛笑着道。

沈老太君一笑点头,“说的是,该让她安安心心的好好补补身子了!你们婆媳向来处的好!”

“那是慧儿知礼!”箫夫人一笑。

姚存慧和沈佺再次来到小苍顶的沈家别院,所见风景与上次的梅香如海又不同,绿树成荫,山水映衬,十分的清幽。散步其间,令人眉目清净,心襟豁然开朗。沈佺心疼爱妻,出来了便不肯拘着她,白日里带着她骑马将附近都游玩了一遍,在山林中猎山鸡野兔、采摘蘑菇野花野果,晚上在花园中闲坐望月消遣,过得十分悠闲自在。

这日,二人顺便又去了一趟栽种棉花的杏岭庄探视一番,姚存慧下到了地里亲自看了,如今正是七月初,棉花已经开花结棉球了。棉田里一片绿意盈盈,欣欣向荣,姚存慧见了自是欢喜。照这样的规模一年年发展下来,三五年之后便可初具规模。如果运气好的话,谢府运通过洋商可直接从外国购进大批的种子以及引进种植管理经验,十年之内,棉花定可在遍布大周,将给大周百姓来带巨大的利益方便。

二人在杏岭庄戴了整日,傍晚时分方回到小苍顶别院。匆匆用过晚饭,沈佺灯下看书,姚存慧与小杏、小梨忙着将今日所见、所了解到的情况记录下来,主仆几个一旁有说有笑,轻声低语,橙黄的灯光映出一室的温馨和安宁。沈佺望着妻子娇好的面容和恬淡的神情,恍惚生出几许岁月静好的感觉来。一直以来他所求的,就是这样幸福安宁的日子,只有他的慧儿能为他带来这样的日子。

夜深上床就寝,沈佺一把将爱妻拉入怀中紧紧抱着,灼灼的眸光紧紧的迫着她,热情的光芒几要将姚存慧烧成灰烬。

“我,我今儿有点累……”面对丈夫灼灼逼人的热情,姚存慧的心一下子跳得厉害,目光也不敢同他的相接,只轻轻一触就败下阵来有些慌乱的躲避开,俏丽的脸庞上不争气的燥热起来,布满红晕。

沈佺低笑着,在她耳畔轻轻道:“没关系,我会很温柔,而且,不需要慧儿出力气。力气活儿,自是为夫来干……”

沈佺低头在她颈侧亲吻着,口齿已是含糊不清,灼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脖颈肌肤上,一阵凉一阵温热,酥酥的,麻麻的。

姚存慧禁不住他的挑逗,嘤咛一声,娇喘微微由着他将自己按倒,由着他强健精壮的身躯覆了下来……

云消雨散,姚存慧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酸痛得一动也不想动,闭上眼睛便沉沉睡去,将收尾善后的事宜统统交给他来处理。反正,力气活儿都由他来干,这可是他亲口说的。

沈佺当然没有意见,怜惜的将她凌乱的秀发理了理,忍不住在那红韵未退的小脸上轻轻啄了两下,起身穿了中衣,命人送了热水和干净毛巾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