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身体何等尊贵,沅沅哪里敢轻易做主?迫不得己便将太后的症状悄悄与太医私下里说了,让太医斟酌着抓药。被沅沅逮到的倒霉太医自然也不肯平白沾染到这种一个不好便掉脑袋的事情里,原本推辞着装聋作哑,沅沅急了便威胁,说是自己已经将事情同他说了,他若不肯帮忙,万一太后有什么不妥,她少不得便将责任推一大半给他,称是他不肯为太后开药导致。太医无奈,只得硬着头皮照做。

太后一者年老体衰,二者思虑过甚,三者不肯公开医治反要处心积虑的隐瞒,到了五月底的时候,身子虚弱异常,遮掩都遮掩不住了!

沅沅、小德子等看着太后日渐消瘦的脸颊和每日都要染一次的花白头发、要上浓妆的肤色,相视无言、欲言又止。

第463章 逆贼之变

挨骂多了,谁也不敢再提宣太医的话。

“太后娘娘,玉山脚下的衍****中景色宜人,而且还凿有温泉池,太后娘娘近期劳累,不如前往衍****休养些时日如何?”沅沅陪笑着说道。

太后在京城里处于万众瞩目的中心,虽然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却依然不得自由,到了行宫中,那就不一样了。正好可以慢慢调理身体,便是寻访了民间名医暗中看脉诊治未尝不可。

“对!太后娘娘,温泉水对身体也有好处呢!”小德子眼睛一亮赶紧附和。

太后略一沉吟,也觉此议不错,便笑着点头,命她们即刻准备,三日之后便起驾前往衍****。又传旨命皇上和镇西王陪伴、命太子留在京城监国。

旨意一下,又在京城中掀起了一股暗风。

这是太后下的头一道太子监国的旨意,以往不是没有去过行宫,但都是命将奏折送往行宫处理。这一回,令众人无不意外!

吕氏一党暗自不安,太子同样忧心忡忡。

太子没有吕氏一党那么自信,对此只有苦笑。他知道,太后终于对他起了疑心了,这是在试探他的能力。这是翻身的机会还是噩梦的开始,完全处决于太后的一念之间。

接下来的日子里该如何处事才算恰到好处,他必须同几个心腹好好的筹谋计划一番。

镇西王府中,姚存慧自得到消息后也十分闷闷不乐,孩子才刚刚两个月,还那么小的一点人儿,太后就将沈佺调离身边。他还没走,她心里已经觉得空荡荡的了。

沈佺见她闷闷的吩咐人替自己收拾行李,没精打采的交代着各种事情,不由得好笑,拥着她轻轻吻了一下,柔声笑道:“衍****就在东郊外玉山之下,离京城不过四十多里地而已,一朝一夕可往返数次,又不是出远门,你别担心!”

姚存慧撇撇嘴不快道:“那又如何?奉旨伴驾,你还能偷偷的回来不成?也不知这一去几时才能回来!”

沈佺正是娇妻爱子其乐融融的时候,让她这么一说心里也惆怅起来,只得温言笑着安慰道:“总好过远征西域,一去逾年,放心吧,太后不会放心离京太久,最多一两月而已!”

姚存慧闻言便笑道:“话虽如此,这一两个月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沈佺知道她的意思,沉默片刻点了点头,紧紧握着她的手,低声笑道:“你说得对,这段日子不会好过。所以你在京城里要好好的,将这个家看严了、掌稳了,如果二叔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你不必同他客气!还有娘那里,好好照顾她,劝她宽心,别记挂我。”

“放心,我都知道。你,也好好好的,太后身边多得是上赶着奉承办事的人,不点到你,你可千万别往跟前凑。”姚存慧依偎在他身上,轻轻的揽着他不做声。

“我哪里去出这个风头!巴不得太后嫌我无趣将我赶回京城最好!”沈佺笑笑,将怀中的人拥得紧了紧。淡淡的馨香窜入鼻端,温软的触感令他心里渐渐冒出了火。沈佺直勾勾的盯着怀中的女子,唇畔勾出浅浅的笑意,他决定不等了,今天晚上不想放过她。

太后和皇上在御林军的护卫下浩浩荡荡的出了京城,前往玉山衍****,太子率领百官亲自送至城外,眼见御驾队伍远远的变成黑点,才命回城。

京城中的氛围变得有些诡异和古怪,在各方势力的平衡下,一切的矛盾仍然被掌控在水面之下,没有谁敢主动撕裂这层薄薄的窗户纸,太子虽然过得辛苦,却没有闹出什么不可收拾之事。

直到一个月之后的一次变故。

这天夜里,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股匪徒,约有百来人,竟趁着沉沉夜色攻入了皇宫!

这是大周开国以来从未有过之变故!

太后和皇上离京带走了御林军中的大部分人和其中的精锐,留下的守卫本就稀薄,且谁也料不到竟有匪徒有如此大的胆子敢跟皇家叫板,猝不及防之下,这伙匪徒竟然喊打喊杀的冲入了皇宫大内!在宫里抢劫毁物打砸、四下里放起火来,见人就杀,宫女太监们尖叫着四处逃窜,乱作一团!

太子得到消息后大惊失色,慌忙亲自披挂上阵,带着东宫侍卫指挥增员,亲自守在兴庆宫,又第一时间派充足的人手保护太后和皇上的寝宫,一边叫人搜寻捉拿匪徒,一边叫人高声呼喝宫女太监们各自闭门无需惊慌,同时又要确保各宫嫔妃是否无恙,天亮时终于控制住了局势。乱党匪徒大部分被歼灭,活捉的数人被第一时间打入了天牢,派亲信看管。

朝臣们次日得知此事无不震惊,在兴庆宫外呆若木鸡、面如土色!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太子的脸色也很难看,他不敢怠慢,一边命人善后,一边写了密折派人火速赶往衍****向太后和皇上禀报、兼且请罪。

太后揽折大怒,当天便回了京城。

太子跪在城门口迎接太后和皇上请罪,太后倒没有怪罪他,命他平身回宫再叙。

听了太子的详细汇报和宫里嫔妃、首领太监、姑姑以及侍卫头领等的说辞,众人众口一词无不称赞太子英明、当机立断当中指挥才能够迅速控制住局面,将损失减至最小。再看到宫里的情形,虽然有烧坏的几处宫殿、伤了不少宫女太监,好在重要的地方并无损伤,善后工作也做得十分到位,已经看不到有凌乱狼藉的地方。

太后深深的凝了太子一眼,欣慰点头赞道:“你做得很好,没有让哀家失望!若是哀家在京也不能做得比你更好!”

“太后谬赞孙儿惭愧!”太子忙跪了下去,俯首道:“孙儿无能,还得惊扰了太后和父皇回京,孙儿真是不孝!”

“事出意外这也不能怪你!”太后倒是干脆,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哀家和你父皇哪里还有什么心思休养,当然应该回来!你如实禀了,方是真心孝顺!”

“太后,此事来得蹊跷,一定要严加查办,以儆效尤!不然,这些大胆的匪徒下次指不定还做出什么包藏祸心之事来呢——”吕相爷上前说道。

吕相爷没有想到太子认错认得这么干脆,心里暗暗的有些失望。如果太子一味推卸责任,或者太后震怒,那才是理想的局面,没想到完全不是。

非但找不到挑拨的机会,而且经此一事众人都看到了太子的能力和胆色,这更加令他不安。

“相爷说的极是!”太子顾不得礼貌,大声接过了吕相爷的话不动声色将他打断,凝神正色向太后拱手道:“太后,此事是孙儿留京期间发生,孙儿心中有愧,请太后恩准由孙儿负责调查此事!孙儿一定给太后和父皇一个交代!”

太子深知,此事的调查权绝对不能落入吕相爷的手中,否则,还不知他会趁机牵连多少人进来,没准连自己都脱不了干系!事情涉及谋逆,自古以来的规矩便是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这是最便宜牵连异党的机会。

吕相爷哪儿想得到太子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截他的话,气得花白胡子都颤抖了起来!闻言不由反对道:“正因为此事是太子爷留京期间发生,由太子爷彻查此事似乎不太好吧?说来也奇怪,这等自古以外未曾有过之事怎么偏偏就在这时候发生呢!”

吕相爷这话不可谓不刁钻阴毒,只要太后稍稍生了疑影,太子便将万劫不复!

这种时候,可不是守愚藏拙、谦虚客气的时候,太子听闻面色一沉,双眸灼灼盯着吕相爷沉声正色道:“敢问吕相爷此话怎样?难道怀疑孤王与匪徒串通不成?笑话!孤王有何动机和目的这么做?”

太后和皇上都不在宫中,太子与人合伙袭击皇宫除了负上一份监守不力的责任还能捞到什么好处?他的确没有任何动机做这种讨骂的事。

吕相爷微微冷笑,一拂袖子淡淡说道:“太子爷误会了,臣没有这个意思!臣只是觉得那些匪徒既然趁着太子爷监国的时候杀入进来,分明是不把太子爷放在眼里,既然他们针对的是太子爷,也许早已使了后着防着太子爷,太子爷查起来会更麻烦些!而且太子爷从未查办过案子,这么天大一件事由太子爷负责似乎有点——呵呵,也许是臣多虑了,太子爷您英明神武、胆识过人、临危不惧,可见心思手段非同常人,没准您心里早就有底是何人所干也不一定!”

太子气得七窍生烟,瞪着吕相爷说不出话来!他连忙向太后跪下,叩首道:“太后,兹事体大,请太后做主!孙儿恳请太后给孙儿一次机会,让孙儿亲自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吕相爷如果不介意,孙儿愿意同吕相爷一起彻查此事!”

吕相爷那后一句话,隐隐暗含着太子故意设计安排此事,目的就是为了显出自己“英明神武、胆识过人”的才能,好引起太后、皇上和众朝臣们的注意,好在朝中树立良好的形象、巩固自己的地位!

第464章 逆贼之变(二)

对他如此含沙射影的阴毒指责,太子根本无可辩驳。没有拿得出手的实际证据,他越辩白只会越错!到了此时,他深知自己已经不可能单独彻查此事,不得不将吕相爷也拉了进来。

事涉皇家,此案不便交由刑部或者都察院,太后略一沉吟,便准了太子所请,命他与吕相爷一同彻查此案,命刑部与大理寺、都察院协同办理,十天之内拿出结果。

太后和皇上回京,沈佺自然也一道回来。安顿交涉完毕差事,沈佺踏进镇西王府时,天已经黑透了。

沈佺一进府先往沈老太君和萧夫人处请了安,踏进熙和堂的时候,良哥儿已经睡下了,姚存慧正在灯下看账本等着他。

沈佺使眼色打手势命众人不许惊动姚存慧,自己放缓放轻了步子踏进屋去。静静的凝视灯下持卷温柔婉约、身影纤纤的爱妻,沈佺的脚步突然有些凝滞。

姚存慧哪里有心思真正看书,不过是找点事做打发时间以免等得枯燥无趣罢了,时不时的抬头朝门处望去。

这一次恰好一抬头就看到了沈佺,姚存慧不觉放下了册卷,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盈盈朝沈佺走去,挽着他的胳膊亲密笑道:“你这个人可是傻了!怎么回了自己家还站在门口发呆呢!”一边拉着他坐下一边又问“累不累、吃饭没有”等语。

沈佺反手携着她的手一起坐下,接过她递来的茶水饮了一口,笑道:“一看见你是真的有点傻了,怕打扰了你分神!这么久没见你,突然间看到你这么坐在这里,这么好看,我不忍破坏!”

姚存慧面上一热,双手捂脸嗔他道:“你胡说什么!月余不见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油嘴滑舌了!什么时候也说起这种话来!老实交代,在哪儿练来的?”

“哪有的事!”沈佺吓了一跳慌忙正色道:“慧儿,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你可不能冤枉我!”

姚存慧“扑哧”一笑,“没有就没有,你慌成这样做什么!你这样我倒要疑心了呢!”

沈佺讪讪,问了儿子几句,便笑着道:“给我留了饭没?一天下来只早上胡乱啃了个饼,我肚子里空得难受!”

“早备着了,你怎不早说,偏还有精神胡说八道!”姚存慧闻言不由心疼起来,连忙叫人将搁在热水蒸笼上保温的饭菜端上来,拉着沈佺往饭厅走去。亲手为他添置碗筷米饭,坐在他身边陪着。一面看他吃一面同他说笑着别后闲话,晕黄的灯光下,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映在窗棂格子上,映出一室的温馨。

用过饭、洗漱之后,疲惫已极的沈佺便拉着姚存慧上床休息。上了床榻,原本累得沐浴洗澡还要姚存慧硬拽着去否则不给上床威胁的沈佺一下子又涨了精神,长臂一伸将温软馨香的娇躯揽过来紧紧搂在怀中,上下其手一阵呼吸渐渐的粗重了起来,凑在姚存慧耳畔不知嘀咕了什么,逗得姚存慧吃吃低笑,笑声中,他一个挺身覆在她身上,滚烫火热的唇舌狠狠的吻住她的唇动作起来。

次日,姚存慧起身时沈佺已经上朝去了,微眯着眼眸仰头望着玫红绣花的帐顶出了一会儿神,唇角忍不住始终噙着一抹笑意,好一会,姚存慧才轻快的起身,穿上贴身小衣和中衣,才叫人进来伺候。

红菱带着小丫鬟收拾床铺,各自红着脸,手脚麻利的更换了新的,姚存慧见了,越发讪讪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虽然换床单这种事已经变得很平常了,可沈佺昨晚那么晚才回来,又那么疲惫,今日一早仍换床单,她就觉得有些难为情了。

简单梳洗之后,姚存慧便往沈老太君那里去请安。萧夫人因早已吩咐过不必早去,等良哥儿醒来后她们母子用过早饭,再抱着良哥儿一同过去。

这日照旧如此,姚存慧从沈老太君那边回来之后,料理了几件事,良哥儿便醒了,不免逗着他玩闹一阵,用过早饭,便抱着他去燕顺居看萧夫人。

萧夫人极疼这个长孙,见了良哥儿笑得合不拢嘴,抱在怀中逗着舍不得撒手。

只是今日,萧夫人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不是对良哥儿,而是对姚存慧。她似乎在小心翼翼观察着姚存慧的脸色,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对姚存慧说又不便开口。

“娘您有话但说无妨!媳妇都听着呢!”姚存慧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心里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面上却仍是笑得温和。

萧夫人被她点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抬帕掩面轻轻咳了两声,斟酌了好一阵,方柔声说道:“你是个好孩子,娘如今想来便觉十分庆幸,幸好佺儿取了你!我们母子俩也不知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得了你这么好的一个人!看着你和佺儿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娘心里别提多欢喜。如今又有了良哥儿,娘哪怕明儿就闭眼,此生也再无遗憾了!娘相信,你和佺儿会一直好好的过下去的!”

“娘,都是一家子,娘这么说倒叫我”姚存慧的声音低了下去,手心下意识的蜷缩握在了一起。婆婆的语气很客气、态度也很客气,按照常规来讲,有着这样铺垫的后来的话语,通常都不会是什么好话。

萧夫人不由得握住她的手,轻叹着道:“咱们这样的人家,总有各种各样的无奈!你过门之后也受了不少的委屈,娘都看在眼里,都明白你的委屈!可是慧儿,佺儿他待你是真心的,你答应娘,为了佺儿,哪怕再大的委屈,你也要受下来,行吗?”

“娘,”姚存慧心中猛然一震,绷着脸色轻轻说道:“是不是沈佺他,要纳妾?”

问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姚存慧只觉得自己的人就像自己的声音一样,空荡荡、轻飘飘的起来,脑子里一片僵硬与空白。

难怪昨天他到了门口却犹疑了脚步,难怪她无心打趣的一句话令他变了脸色的紧张,难怪他昨晚不停的亲吻着她一声声在她耳畔叫着她的名字说他爱她!

他们夫妻素来恩爱无限,好得蜜里调油,彼此对对方的感觉也十分敏锐,她早应该觉得不对劲了,只是说什么她也想不到,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慧儿!”萧夫人没想到她自己先说了出来,身子僵了一僵,生怕姚存慧生气起身而去,她紧紧握住她的手:“你听娘慢慢同你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慧儿,你要相信佺儿,他是爱你的!这件事,他,他也——唉,慧儿,你懂娘要说什么的!”

姚存慧的心猛然骤痛起来,天翻地覆!正因为他爱她、而她也同样深深的爱着他,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才令她感觉这么难过和心痛、这么不能接受!

“娘,对方是谁?”姚存慧咬咬牙,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这个人能够让沈佺和萧夫人不得不接受,可见来头不小,绝不是普通人家得姑娘。

萧夫人见她这样好生心疼不忍,担忧的望了她一眼轻叹道:“是吕家的宁安翁主,吕蓉。”

“是她!”姚存慧吃了一惊,眼睛瞬间亮了亮。

“慧儿,你是佺儿三媒六证、八抬大轿迎娶进门的正室王妃,如今又有了良哥儿堵众人的嘴,没有人能动摇你的位置!佺儿他心里,也只有你一个!”萧夫人见她神色不对慌忙说道。

吕蓉在京城的大家闺秀当中名声极好,萧夫人以为姚存慧是闻听来了个极具竞争力的对手故而吃惊意外,所以安抚。却不知姚存慧压根就没把吕蓉,或者说是任何一个女子当成过抢自己丈夫的对手。如果沈佺变了心,她根本不会守着他,更不会同人去争!天下之大,凭她的本事,凭她还有同自己最亲的姐姐和弟弟、还有外祖母和大舅舅大舅母、大表哥,没有了变心的男人,她的日子照样会过的很好!

她吃惊的是,这个人,居然是吕蓉。

吕蓉不是爱惨了白慕鸢,不是为了白慕鸢连东胡王后都不愿意做吗?怎么居然愿意嫁给沈佺做侧室?

“他们,怎么会——”姚存慧嘴里一片苦涩,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

“慧儿,其实这事——”

“娘!”姚存慧忙又出声打断了萧夫人,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无论这事怎样,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宁安翁主何时进门、需要做些什么准备,娘尽管吩咐了三婶去置办吧!良哥儿调皮的紧,我得照顾他,恐怕分不开身。”

萧夫人的口气,明显是知晓此事首尾的了,沈佺告诉了她,却不曾在自己跟前提过半个字。她是他的妻,他说他那么爱她,可是,这最该她知道的事情他却没有主动告诉她,反而要通过婆婆!

他是觉得羞愧、对不起她吗?即便如此又能改变什么?他还不是这么做了?既如此,又有何不能对她说的?难不成他今晚不再进熙和堂的门!

姚存慧不愿意萧夫人对自己说此事,她要听沈佺说,要沈佺亲口说给她听。

第465章 纳妾

至于迎娶宁安翁主,她没有办法拒绝,但也绝不会贤惠到替他们操办、对他说一声“恭喜”,然后将他送入她的房间!她做不到!

“好,你就安心照顾好良哥儿吧!娘会吩咐下去的!”萧夫人暗叹,温言说道。

姚存慧心中钝钝的发痛,仿佛有一把钝刀在一下一下的用力的割她的肉,痛到心里,无法忽视。她没有办法再忍得住,勉强说了几句话抱着良哥儿离了燕顺居。

一整天,姚存慧都在想着这件事,神思惘然,蹙眉发怔,暗暗盼着沈佺早早回来同她解释清楚。

宁安翁主是吕家的人,沈佺就算纳了她也未必会喜欢她,可是,这世界上的事情没有绝对,谁又知道呢?

而且,沈佺毕竟是古代的男人,就算不喜欢宁安翁主,纳了她进门未必不会不同她洞房,无论他心里怎么想,姚存慧都不能接受这种事情。越想着,她就越盼着沈佺回来。

不料,直到天黑,沈佺也没有回来。而是派了千岭回来告诉她,说是公事未完,今晚可能不回来了,明天、后天说不定也没法回来,让她别担心!

姚存慧气不打一处来,从来不曾迁怒过人的她第一次迁怒千岭了,寻了一星半点的错处将千岭狠狠的训了一顿。千岭跟在沈佺身边伺候,对这件事情是略有所闻的,这等时候自个的主子都做缩头乌龟借口躲在外边避风头,他一个奴才不老老实实的顶缸承受女主子的怨气还能怎样?

姚存慧一气之下,第二天带着良哥儿禀了萧夫人,索性回了娘家。

萧夫人一下子就急了,次日忙命人修书沈佺,责令他无论何等急事立刻回府,母子俩在屋里不知说了什么,沈佺匆匆乘着马车赶往姚家。

据京城中小道消息传说,镇西王在岳丈家好生受了大舅子一番刁难,费尽唇舌才将妻儿接回了府中。京城中达官贵人们无不传为笑谈,直说镇西王惧内。那等消息灵通、知晓沈佺和宁安翁主婚事的,更兴致盎然的等着看即将上演的好戏。

一边是母老虎正室,一边是大有来头的侧室,镇西王府这后院的热闹定是少不了了!

吕相爷得到消息笑得十分开怀,嘱咐吕大夫人一定要好好教导女儿,还要给女儿精心挑选精明能干、会来事的陪嫁丫头和陪房。沈家的后院么,当然是越乱越好!姚家那丫头,脾气越大、越显妒妇本色越好!

太子和吕相爷那边共同彻查的案子很快水落石出,那批乱党乃是被沈佺重创的几个西域部落所派。他们潜伏京城已久,原本是想刺杀大周皇帝和太后复仇,结果到了京城才发现,皇帝和太后一来深居简出,二来身边高手如云,事情根本不如他们所想的那么简单!而他们本身乃异域之人,在京城里呆得时间越长,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商议之后,便将目标从刺杀太后和皇帝转为烧毁大周皇室的太庙。

毁掉大周皇室的太庙,无疑等于重创皇室的尊严和体面,相当狠狠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大周朝的脸上!

得知太后和皇帝前往行宫,京城中守卫力量顿时减弱,这正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不料忙中出错,弄错了目标,一股脑儿的杀入了皇宫大内,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真相大白,吕相爷却不能满足,他恨极了东胡不给吕家面子,便一口咬定东胡人也参与了此事,要求以此结案。

东胡乃是大周的盟友,对沈佺西征协助不少,况且两国刚刚签订了互市协议,太子岂能让吕相爷的阴谋得逞?对吕相爷的胡攀乱咬表示了态度坚决的反对,双方明争暗斗,各自丝毫不让。

刑部、大理寺等众协同办案的大人们头疼不已,两头相劝两头不讨好,夹心饼干做得十分辛苦。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依靠证据说话,谁的证据充足谁的话便更有信服力。吕相爷是提出疑问的一方,上下嘴皮子一碰把话就说了出来,太子想要反驳他,就必须找到相关的证据!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后退的路,太子如果想要自保,就必须拿出能够站得住脚的证据,否则,吕相爷肯定会趁机将他也拉下水说成“同党”!打上叛逆的烙印,他将永世不得翻身!

吕相爷自认为稳坐钓鱼船,不料却是低估了太子的能力,太子请求太后宽容了时日,通过沈佺与东胡王联系上,东胡王快马加鞭只身赶往京城面见太后,主动配合太子和吕相爷的审查。吕相爷原本就是栽赃陷害,空口白话根本做不得主,至此不得不承认此事乃一时误会。

经此一事后,太子的声望水涨船高扶摇直上,获得了许多朝臣的称赞,御史们与翰林院几位老儒、大学士更是对太子赞不绝口,纷纷上表恭贺皇上、恭贺太后,声称太子英明,实乃大周之福!

太后原本就矛盾的心情变得更加矛盾和纠结,不管心中怎样想,面上都不得不做出欣慰欢喜的神情,下旨褒扬了太子,除了赏赐之外,将太子调往吏部锻炼。很快,就有一批年轻的官员开始出现在太子身边。

吕相爷气得在家里狠狠砸了一对心爱的青花梅瓶,大骂泄愤。

赵纪远温言相劝,直道小不忍则乱大谋!

吕相爷想到自己的布置很快就会妥当到位,到时候大事一成,灭掉太子还不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何必此刻同他计较?倒不如大度一点,反倒显出自己的度量!

吕相爷于是决定不但不跟太子计较,反而要在人前好好的夸赞太子几句,向太后建议,给他更高的职位和更多的权力,让他放松警惕,好好的享受这最后的生命。等到雪亮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时,他的表情不知会有多精彩!

“相爷,现在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一个将沈佺调离京城的机会!”赵纪远见吕相爷的情绪转好,立刻又进言说道。

“哦?不知纪远又有何高见?”吕相爷挑挑眉,迟疑着道:“如今沈佺也算是我们吕家的姑爷了,没几日蓉儿就要过门,有蓉儿在,镇西王府就逃不脱本相的掌控,沈佺留在京城,没准还能派上大用。”

“相爷您别忘了,沈佺钟情姚存慧,他们两口子都是奸诈阴险之辈,二小姐新过门,恐怕未必是他们的对手,沈佺还是远离京城更加可靠些!到时候,镇西王府群龙无首,二小姐趁机与相爷您里应外合,将阖府女眷控制在手,岂不是省了许多事?”

吕相爷眼睛一亮,大笑道:“纪远果然从未令本相失望过!如此甚好!如此此计大妙!到那个时候,沈佺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只有乖乖听命的份!”

只要沈佺不在,那阖府上下皆是女眷,岂能是他们的对手?

“纪远说有妙计将沈佺调离京城是怎么说?”吕相爷问的迫不及待。

赵纪远冷笑一声,阴测测道:“相爷忘了前几日反贼攻入皇宫一案了吗?西域胡人余孽不清,大周则一日不得安稳,这都是镇西王的分内之事,他不应该将此事首尾收拾干净吗?”

“不错!”吕相爷目光闪了闪,得意笑道:“漏网之鱼是他手里漏的,自然该他将鱼统统抓回来!哼,西域,就是他的葬身之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相信云将军和杜仲都很乐意报这个仇!”

西域天高皇帝远,漏网之鱼来无影去无踪,前往围剿搜捕之人任何意外都有可能发生,就算沈佺死在了那里,保证也没有人能查出什么端倪!况且,人都死了,又有谁会非查不可?

“如此永绝后患,相爷英明!”赵纪远心中一凛,暗道吕相爷比自己更狠得多。不过,对这种预见的结果,他非常之乐意!

镇西王府这场喜事办得甚是匆忙,时间紧迫,阖府上下忙得团团转,主事的卢氏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只有姚存慧整日悠闲度日,对熙和堂外的热闹充耳不闻,每日除了给婆婆和祖母请安,便是陪着良哥儿玩耍。

沈佳琳没有想到对嫂子一往情深、曾经誓不纳妾的兄长居然这么快就要迎娶新人进门!小姑娘很受打击,对爱情再一次感到深深的失望,再也不敢相信这个世上会有真爱,对于曾经对唐衍的痴情越发觉得可笑起来。

她很同情姚存慧,天天到熙和堂报道,陪着嫂子和小侄子说话解闷,有的时候姚存美也过来,三人倒是十分热闹。

原本沈佺的妾室同房应该住在熙和堂的东、西跨院中,但姚存慧宣称,宁安翁主出身高贵,想必嫁过来陪嫁、陪房也多,小小的跨院恐怕她住了不方便,坚持不同意,萧夫人只得挑了熙和堂附近一处叫做兰心苑的院落赶着收拾出来作为她的住处。

卢氏虽然协助管家理了相当一部分事务,但是但凡同大房、同沈佺、熙和堂相关的都是姚存慧自己的人诸如容妈、红蓼、萱草等以及萧夫人身边的黎妈妈亲自管理。这一回沈佺纳侧妃,许多事情根本绕不开熙和堂,卢氏虽然很不好意思觉得有愧于姚存慧,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一次次的上熙和堂的门。

第466章 纳妾(二)

姚存慧倒没有胡乱迁怒人,卢氏来问什么,该着她的便吩咐容妈、红蓼等相关人等料理了。卢氏自己来来往往的跑觉得不好意思,便陪笑着请求将容妈、红蓼和萱草暂借过去用几天。

姚存慧当然不肯,也不管沈佳琳和姚存美就在身旁,摊着手玩笑道:“三婶您这一开口岂不是存心叫我为难呢!熙和堂上上下下哪里离得开她们三人?如今添了良哥儿,她们越发不得闲了!”

卢氏面上有些讪讪,她本以为自己好歹算是长辈,又当着沈佳琳和姚存美两个外人的面,姚存慧好歹不便拒绝。她哪里想到姚存慧正愁自己的态度没法传到吕家给个下马威呢,巴不得当着姚存美的面来这么一下子!

“是三婶考虑的不周到,那要不,小杏、小梨也行!”卢氏忙又笑道。

姚存慧掩面咯咯一笑,笑嗔着卢氏道:“三婶分明拿我玩笑打趣呢!这几个小丫头懂得什么呀!平日里也不过打打杂罢了,上不得台盘的!若我真应了三婶那分明不是帮忙,那是添乱呢!若传了出去,岂不是丢我们沈家的脸!阖府中哪里寻不出办事又老成、又利索、又有经验的好人来,三婶何苦要我这两个毛丫头呢!若有什么需要我这里拿主意的,三婶尽管叫人来说就是,我断断不会叫三婶难做!”

“这是哪里话!你是什么样人三婶还能不知!”卢氏说着,二人相视一笑。若没有姚存慧就没有她的今日,见姚存慧油盐不进也不忍再逼她,闲话二三便去了。

卢氏虽然有些失望,却也忍不住暗暗的羡慕姚存慧。试问这世上有几个女人能够活的像她那么率性、直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愿意做的事情即便无法改变也绝对不强颜欢笑、表面上做贤良背地里吞苦水!

她和沈三老爷可算是患难夫妻,相互扶持一路走来,彼此之间的感情可以算得上是真诚真挚,但即便如此,如果沈三老爷执意要纳妾,她还真不得不打落牙齿和血吞,为他操持办理,将新人顺顺利利的迎娶进门。否则,就是不贤。这样的名号太沉重,她担不起。

虽然自己担不起,可看到有人硬是要担,卢氏是打心眼里佩服敬叹。

“姐姐,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吧!”姚存美和沈佳琳都有些尴尬,姚存美便笑着故作轻松说道。

沈佳琳云英未嫁,对这种事情不便开口表示意见,闻言分明表示赞同,担忧的看向姚存慧劝道:“嫂子,那到底是吕家啊!不过嫂子放心,在我心里,你才是我嫂子!还有娘,也必定向着你的!”

姚存慧不由“扑哧”笑了,先向沈佳琳瞪了一眼嗔她道:“你啊,别乱说话给嫂子我做祸呢!娘她老人家素来公平,最是面慈心善的,只要王爷高兴,她便高兴。至于我,当然只有我一个是你的嫂子了,即便将来再进门十个八个,那也是你‘小’嫂子!”

说的几人都好笑起来。沈佳琳一呆,也咯咯的笑个不住。

姚存慧又向姚存美道:“我就是这个性子,好不好的也顾不得了!即便我不这么着,人家进了门也不可能会同我好,这一点大家心知肚明,再装模作样的便没意思了!你放心吧,你二姐姐我心里有数!我刚刚才出月子的人,照顾良哥儿且忙不过来,哪里还有精力去做别的?我手下就这么两个用惯了的人,哪里又离得开了?阖府上下那么多人哪里挑不出好的来?便是说破天去,也没的是我的不是!要怪啊,只能怪王爷太心急了些!若等我将身子调理好、休养过来了,等良哥儿大了些,那时我才有精神帮他料理呢!可惜他又等不及,却又怨谁?”姚存慧说毕冷笑了两声。

姚存美和沈佳琳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是,二姐想得周到!二姐心里有数就好了!这男人,还不都是这样!”姚存美轻叹,想要再说几句,看到沈佳琳在旁边又不便说,只得默默闭了嘴。

沈佳琳察言观色亦察觉到了,自己到底是个未嫁姑娘,纳妾的又是嫡亲哥哥,没有立场听什么、说什么,便指了个借口笑着起身告辞。姚存慧也没留她,顺口笑道“闲了再来”便叫人送她去了。

“二姐,”姚存美这才挪了挪身往她旁边凑了凑,小声说道:“我隐约听说,王爷这些天都被姐姐赶去睡书房——是不是真的?”

“这个竟连你都知道了!”姚存慧吃惊的睁大眼睛,相当于承认了此事,嘲讽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古人诚不欺我也!”

“二姐!”姚存美见她这时候了还文绉绉的掉书袋不由得又气又急,抱怨道:“二姐,你太糊涂!这男人哪个不是爱偷腥的猫!趁着王爷对姐姐你愧疚,姐姐应该使些手段将他好好的拢在身边才是,怎么反倒把他往外推呢!姐姐怄气也该有个度,过了就不好了!万一王爷一气之下真恼了,那姐姐怎么办?呃,论理这些话不该我说,我,我——姐姐,我也是担心姐姐啊!”

姚存慧半眯着眸子不动声色打量了姚存美几眼,她能感觉得到姚存美说这话的时候并非全然做戏。也许,是戏做得久了,大家情不自禁都会当真了几分!姐妹两人虚情假意,不知不觉也渐渐的将真和假不能清楚区分了。

“怕什么,”姚存慧微笑道:“你放心吧!我和王爷的感情不是那么禁不住考验的!若就因为这个王爷便真恼了我,那我还真不稀罕他!他也不值得我去喜欢!”

姚存美望天无语,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姐姐你既然心里还有王爷,为何要这般赌气呢?何苦!”

姚存慧秀气的眉毛高高的挑了挑,理直气壮道:“因为我心里有气,我心里不痛快!不这样我这口气消不了!”

姚存美张了张嘴,觉得自己完全被她的理直气壮给打败了。

“好了!”姚存慧“扑哧”一笑,满不在乎微笑道:“我可是太后亲赐的镇西王妃,侍奉婆婆、太婆婆皆无半点不对,又为沈家生下了嫡长子,就看着这个,沈家也不能够把我给休了,你姐姐我是那么轻易让人欺负了去的吗?”

姚存美脑海中顿时转过千百个画面,皆是从前种种,一下子有些心虚起来,讪讪的笑着点头附和说“是”,劝她的话一下子被抛到了爪哇国。

在吉日当前,姚老爷向几位掌柜、账房和府上的管家交代一番之后,便带着姚诗赞离开了京城去外地巡查生意去了。

“老爷,这样不太好吧?毕竟,咱们二小姐是镇西王府,这一杯喜酒老爷不去喝似乎有点——”郝掌柜小心相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