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裴长歌已经皱着眉头走了出来,脸色凝重地看着她。

叶葵哑着声音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玳瑁应诺,窸窸窣窣脚步声渐渐远去。

叶葵捏着桌沿手骨微微发白,低声道:“我又错了一次,真是不该让他远离我视线。”

裴长歌不赞同,“他总会长大,你护不了他一辈子。这一次你让他去望京决定并没有错,只是…”

“只是,我没有想到那人会这么做!”叶葵咬牙吐出一句话,“你先回去吧,这事我心中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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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8勾搭祖母

叶葵心情复杂,看着眼前一脸急切贺氏,心里止不住地涌上恶念来。

也罢。

总归有一日是要对上,如今不过是提前了些而已。贺氏既然敢做这样事情,便也该有他们姐弟两会反击觉悟才是!

载着叶殊那架马车已经回凤城路上,再过几日便该出现叶家门外。

那么他回来之前,还有几日时间可以准备。

叶葵想着之前玳瑁说那句话,叶殊伤到了手,可到底有多严重,不论是叶崇文还是贺氏竟然都似乎想要瞒着她。

“父亲,到底出了什么事?”手袖中紧紧相握,叶葵正视着叶崇文,希望从他嘴里听到些靠谱话。但显然叶崇文那里也并没有什么可用消息。

他不过是皱着眉道:“如今到处是流民,世道不太平,路上遇到贼人也是常见事儿。我已经写了信给那边知县,定要将那伙贼人给抓到!”

叶葵暗自冷笑。

怪不得叶崇文是太子太傅,而不是那些真正手中有权官。

说起来官位高,可到了真事上,他也不过就只能一旁看看罢了。

若是有朝一日,太子出了事,恐怕还要牵连整个叶家。

这样一个男人,也不知萧云娘当初到底看中了他什么。

而且还让妾室萧云娘这个主母之前诞下了儿子,好端端让二房出了个庶长子。

说起来,这恐怕也是个笑话!

只是,只要老祖宗一日没死,这天下又有谁敢当面笑话叶家,便是圣上也要顾及亲戚情分。然而,伴君如伴虎。叶葵巴不得早些同这些人撇清关系!

叶殊事,老祖宗那边自然是瞒得死死,一丝风声也不能透过去。

叶老夫人那边虽然已经知道了,却意外地什么也没有说,只让叶崇文派人些将叶殊接回来而已。

“二丫头也别太担心了,总归人没事便好。”贺氏捏着帕子,好言安慰她。

叶崇文场,叶葵自然不能不给面子,当下红了眼眶,“母亲也莫要太担心了。”

千万、千万不要太失望了啊!

叶葵看着惺惺作态贺氏脑子飞地转着。

她对表情神态掌控越来越容易。然而对人心揣摩却仍旧处一个不上不下地方。池婆说得对,她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加成长脚步。也许。软不行,她就该试一试硬手段?

她没有办法从贺氏背景上做文章。

贺氏出身幽州望族,乃是名门嫡女。

虽是次女,可家中那也是捧手心里宝贝。

若不是老祖宗执意看中了她,恐怕她爹也不会舍得将她嫁进叶家做一个平妻。

平妻。平妻,不过也还是个妾!

不过说起来,贺氏运气似乎也说不上太差。

她进门那一日,萧云娘便大逆不道地带着幼女离家。且那时萧家已然败落,根本没有能力也没有多余心思来上门质问萧云娘到底为何要这么做。

所以,她虽然以平妻身份进门。但隔日便被扶正。

若没有她跟叶殊回归,贺氏便永远都是叶夫人,是叶家当家主母。

她如今自然也还是。但,总有东西已经无人注意时候悄然发生着改变。

叶葵扫过贺氏头上梳着堕马髻,瞥见髻旁簪了朵由米粒大小金珠串起芍药珠花。她不由得暗笑起来,心头郁结终于消散了些。贺氏应该顾忌着老祖宗脾气,往日里绝不敢轻易用上牡丹花。所以多以酷似牡丹芍药代替。

所以,山寨货便永远是山寨货。

芍药再美。也不可能成为牡丹。

叶葵起身红着眼眶告退,碧色翡翠镯子她细伶伶白皙腕上晃晃悠悠,像是一汪春水。

离了贺氏院子,却也不知往哪里去才好。

叶殊回来至少也还要四五日,这四五日她却不能只这么等着。

水绿色鞋尖踢了踢道旁一片落叶,叶葵抬头对身后跟着绿枝道:“走吧,去祖母那看一看。”

这些日子,她出门时带着多半是绿枝。

燕草守着她屋子,如碧跟池婆身边,而玳瑁一如既往,叶葵采取了某种十分放任态度。

原本她出门都是带着珍珠,但珍珠本事只用来带路,未免太浪费了些。加上珍珠年幼贪玩,叶葵便故意时常赏她点散碎铜钿,打发她出去玩儿。

珍珠爱串门,又是家生子,家里许多人都这府中做活,这一来二去,叶葵便从她嘴里掏出了许多有趣东西来。

倒是绿枝,她知道她是贺氏人,也知道她有去向贺氏禀报过事,但是她不乎。

只要看着绿枝那双与众不同蓝色眼睛,她就觉得绿枝会有倒戈相向那一日。

她并非全然不懂人心。

就好比绿枝心思,她并非全然看不透,她只是仍旧需要时间来肯定一些事情罢了,所以她开始日日将绿枝带身边。

叶老夫人院子总是静悄悄,今日却有些不同声音。

叶葵走近,便看到阮妈妈捧着茶盏汗巾立一旁,而叶老夫人正拿着一把枪舞得猎猎生风。

她得一会看到这样场景,不禁有些愣神。

阮妈妈看到了她,笑着唤了叶老夫人,“老夫人,二小姐来了。”

叶老夫人收了手,将那把红缨枪往地上一丢,接过阮妈妈手上茶盏样子豪迈地一口饮,这才回头对叶葵道:“一夜不曾睡?”

叶葵下意识伸手摸下眼下那片青影,点点头道:“哪里睡着。”

“嗤…你不睡难道他就能平安回来?”叶老夫人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叶葵总觉得今日叶老夫人同初见时有些不同,但眼前这个却像是叶老夫人真正样子。

她往前走了几步,泪水涟涟,“祖母,求您一定要让小殊平安归来!”

叶老夫人显然没有料到她前一刻还好好。后一刻就哭成了这幅模样,又加之见着叶葵便想起了自己那个早逝女儿,一时间颇有些不是滋味。

她不自然地伸手轻拍叶葵背,沉声道:“虽说女儿家是水做,可我却自小便不爱哭。幼年时,母亲去世,我咬着牙硬是没有落泪。兄姐说我狠心,可哪里知道我心中所想。”叶老夫人顿了顿,“真正心疼你人是见不得你落泪…我若是哭了,母亲只怕是难安…”

叶葵不知道叶老夫人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些话。可却听明白了叶老夫人让她不要哭意思。

“孙女只是有些害怕…”叶葵眼巴巴瞅着叶老夫人,眼里泪却是渐渐收了,只说话音却还是哽咽。

这样一来。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叶老夫人出身将门,生平一直硬气。

哪怕丈夫纳了一个又一个妾室,哪怕两人关系冷成了天山上冰雪,她却从未服过软!

唯一令她后悔,令她一想起就恨不得将死去丈夫从坟墓里挖出来狠狠鞭挞一遍事。便是爱女死!

若不是他一错再错,放任那些女人一步步将手伸到了她这里。

阿薇又如何会死?

然而,这一切她自己又哪里能脱得了干系。

若是她稍微服下软,若是她也学着做那些千篇一律贤妻,或许这一切就都会不一样。

转眼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叶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按住叶葵肩,看着她眼睛道:“你若是没有回来也就罢了,既然回来了。便该明白自己处一个什么样地方。除了你自己,谁也不能信。而且我不会帮你,不论是你还是殊哥儿,又或是昭哥儿也好,五丫头也罢。都是我孙子孙女,我不会偏袒任何一个人。也不想看到你们骨肉相残。”

叶葵渐渐止住了哽咽。

这是第一次,有叶家人这么直白地同她说起这些话——

说得这么直白又残酷。

“祖母…”叶葵突然不知说什么好,只能低低唤了她一声。

叶老夫人松了手,转身对阮妈妈道:“让人摆饭,多加一份碗筷。”回过身又对叶葵道,“不论如何,该吃饭还得吃,该睡觉也还得睡。想来你也还未用朝食,便留下陪我一道用些吧。”

叶葵应了。

等到心不焉地喝完一碗鸡丝芙蓉粥,叶葵心里仍有些纷乱。

从叶老夫人口中说出那些话确有些超出她意料了。

“不合胃口?”叶老夫人蹙眉问了声。

叶葵摇摇头,勉强笑道,“孙女只是想起了一件事。”

“何事?”

叶葵咬了咬唇,勺子碗中舀来舀去,却没有发出一声碰撞声,她沉默了会才缓缓道:“过几日便是娘亲忌日了。小殊却又这节骨眼出了事,所以我才整夜睡不着…”

叶老夫人一听这话,亦沉默了下来。

良久后,叶老夫人忽然道:“等殊哥儿回来,便为你娘好生祭奠一番吧。”

叶葵等便是这句话,“多谢祖母。只、只是这事是否会让母亲为难?”

这个母亲自然是说贺氏。

老祖宗虽然厌恶萧云娘,可到底萧云娘也是叶崇文明媒正娶正妻,便是后来出了那样事,可到底也还是叶殊跟叶葵亲娘。

他们如今还顶着嫡出身份,萧云娘自然也还是正室。

按理说,是该祭奠。

所以叶老夫人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朗声道:“这事我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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啦啦啦,有个老太太,耍着红缨枪~@@##$l&&~*_*~&&l$##@@

039废了一手

萧云娘死去那一日,是个大雪纷飞日子。

叶葵姐弟俩知道,沈妈妈跟翡翠也知道,贺氏自然是知道。

但是如今,叶葵同叶老夫人说起萧云娘忌日暮夏秋初,贺氏却无力揭破。

一个谎,要无数个另外谎来圆。

一个秘密,自然也要无数人来守。

贺氏自从接到了叶老夫人让她准备萧云娘忌日话后,脸上笑意便再也没有自然过。

沈妈妈气恼地骂了数遍,口气仍是愤愤难平:“老夫人也不知是着了哪门子魔,好端端地竟然

又要提起这事来!”

“闭嘴!”贺氏闭着眼睛呵斥沈妈妈,“你算什么东西,老夫人事也是你能说道!真是越老

便越没有脑子,滚出去!”

沈妈妈被骂得脸皮一僵,心中却有些不满起来。

不说别,她这些年就算没有功劳那也是有苦劳。可是好处没有享受到,反而被贺氏给拿捏得

死死。她们本就是一条绳子上蚂蚱,绳子若是断了,谁也别想跑得掉!

她有心想要出声提醒贺氏,别忘记了她手中也是有把柄!然而话还没出口,她便听到门口急巴

巴进来个人。

——是四少爷叶昭。

“母亲,那事是真吗?”

叶昭身子骨虚弱,前儿夜里咳了两声,贺氏这些日子便不许他出门了。如今一听他喑哑声音,

贺氏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睁开眼,向着儿子招招手,贺氏坐直了身子。

“你先出去吧。”贺氏看了沈妈妈一眼,眼神不。

沈妈妈只得又将那些话给咽了下去,讪讪然退了出去。

“二姐姐要给她娘做祭。那事是真吗?”叶昭皱着眉,秀长浓密眼睫交错起来,遮得眼里

神色晦暗不清。

贺氏看着自己独子那似乎带着点懦弱脂粉气苍白脸色,心里酸涩。明明是那样羸弱身子,

可心却从来都没有一丝脂粉气。他是她这家里唯一慰藉。

“没事,她要祭奠便让她祭奠。”贺氏点点头,轻声道。

叶昭却沉下了脸,小小少年面孔上满是不高兴。

他舔了舔干涩唇,道:“母亲,那人神位前。您可是要执妾礼…”

贺氏身子一僵,她哪里会不知道这个!

可叶老夫人吩咐了,她哪里能不遵从?

她要做个慈母。要做一个孝媳,她自然什么都不怕!

“那便跪吧…”贺氏几不可闻地叹了声,“你莫要多想,王太医说了,心思过重对你身子没

有好处。”

叶昭仍旧皱着眉:“您只有我一个孩子。若是连我都不帮着您,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您依靠?”

贺氏勉强笑道:“母亲知道你孝顺,只是仍要先顾着自己身体才是。”

“母亲可是对三哥下了手?”叶昭忽然仰头问道。

贺氏一怔,“你为何这般问?”

叶昭站起身,眼睛盯着窗子方向看去,“我早就不是孩子了。”

他自小比同龄孩子心性早熟。加上身体不好,遇人遇事便愈发敏感起来。所以贺氏所做那些

事情,他并非全不知情。何况。贺氏有些时候也并不瞒他。

然而不论他再怎么厉害,叶老夫人决定事他也没有办法违拗。

何况,这么多年来,萧云娘都连个牌位也没有。

如今她一双儿女回到了叶家,她牌位自然也要重被供奉到叶家家庙中了。

每个人突然间都似乎有了忙不完事情。叶葵却意外清净了下来。

一连三天,除了每日去请安。她连房门都没有出过。

只是中途时,一向不离开老祖宗身侧美人堂姐叶明烟竟然来了一次。

叶葵双手支腮,看着对面端着茶盏姿势优美堂姐,微微出神。

果然不愧为凤城第一美人…

花一样年纪,雪一样肤色,古井般沉静眼神。

就连同样身为女子她都忍不住要赞叹叶明烟生得极好!

这样姿容,这样仪态,便是配给皇子那也是绰绰有余,只可惜…到底出身差了些。

叶明烟父亲是庶出,所以她虽然是叶家嫡长孙女,真说起来身份是不如叶葵金贵。

“大姐今日怎么有用来寻我?”

叶明烟放下茶盏,欺霜赛雪一双纤手伸过来按她手背上,柔声道:“三弟出事,又赶上二

婶忌日,想必你心中不好受。听说你好些日子没有出门,我这心里总是吊着一块石头,索性过来瞧

瞧你。”

叶葵扯了扯嘴角,她如今确是心情不好,实是没有什么应付他们心思,这才闭门不出。但

叶明烟既然亲自过来了,她自然也还是要挤出个笑脸来。

“劳大姐费心了。”

“哪里话!”叶明烟娇嗔一句,“都是自家姐妹,何须这般说话。”

都说这个堂姐不单生得貌美,性子那也是好得没话说。

叶葵今日倒是确有些感觉到了,只可惜,她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人。

叶明烟对她好来得太莫名其妙了些!

若是说姐妹情深,她自己还有个嫡亲妹子呢!再不济,二房里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叶明烟为

什么独独对她特别关心?

然而,那天到了后,叶明烟也没有说什么不一样话。

就似乎她真只是对叶葵这个妹妹太过忧心,所以不得不亲自过来看一看罢了。

叶明烟之后,便再没有人来过。

叶葵也乐得逍遥。

昏昏沉沉睡了几日,醒来叶殊已回到了家。

随意将自己收拾利索,叶葵便领着绿枝往叶殊屋子去了。

一进门,叶殊见了她便眼泪汪汪。

她是一眼便看到了叶殊那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