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好端端淹死了个人,且那么巧就她院子外。后来胞弟又路遇匪徒废了一只手。如今夫人也开始生病…

当绿枝将从珍珠那听来话转述完,叶葵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贺氏自从给萧云娘祭拜回来后,就开始装病,倒如今也好些日子了。

前段时间窦姨娘丫鬟冤魂不散流言到处都是时候,那群人还说贺氏生病是因为院子里有脏东西,阴气太重引起。如今话锋一转,立刻就变成了是因为她命中带煞,克到了贺氏。

真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不过贺氏反应倒是不慢。

古人迷信,人人都信命。

若是叶家几个长辈真认定了她命不好,恐怕许多事情也就会跟着改变。

而且命这东西,还不是由你说了算。

“过不了几天,恐怕就要有道士和尚上门了。”叶葵倚软榻上,嘟囔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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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煞女降世

果不其然,没过几日,叶家便来了一群和尚。

只是出乎叶葵几人意料是,这人不是贺氏请来,而是老祖宗发话让请。

年纪大了人,总是贪生怕死些,像叶老夫人这样丝毫不意人那是少之又少。

老祖宗活了七八十岁,这个医疗各种都不发达时代能活到这把岁数,已经算是十分不容易,再过些年恐怕就可以被称之为人瑞了。但也正因如此,她愈发想要长命百岁起来,所以四处搜刮名贵药材食材来进补。

反正,她不缺这点银子。

她儿子都已经先她一步奔向了极乐世界,她却还生怕阎王会来索命。

这种近乎偏执求生,着实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院子外诵经声越来越响亮,叶葵凝眉不语,心中烦躁。她从未信过佛也未信过基督、伊斯兰教各种教派,她唯一感兴趣却也不想加入不过是鞭身教这种被称为邪教教派罢了。说起来,她就是厌恶信仰这种东西而已。

若是念经有用,人人都去念经不就是了!

还要自己努力哪门子!

院子外诵经声、木鱼声令她心神不宁,厌恶非常。

然而这一幕落旁人眼中就成了她心虚表现。

他们眼中,这种心虚来自恐惧。

就好比恶魔会对圣父名字有反应,所以他们觉得叶家二小姐是因为害怕这圣洁佛号才惶惶不安。

可谁知道,叶葵不过是烦透了这些令人不得清净声音!

水池都已经埋了!

况且先前也已经请人来超度过了!

这换了个寺院又来一遍,便是真有什么,难道还能驱赶两次不成?

叶葵烦躁地伸手捂着耳朵,低声骂了句,“混蛋!这是准备慢慢吵死我吧!”

绿枝乖觉地给她点上了安神香。是好生劝慰:“二小姐嫌吵,不若先睡一会吧。”

“这种时候怎么睡着。”叶葵嘟囔道,可是闻到安神香味道意识却渐渐有些放松起来,心头涌上一股困倦,她心道这东西竟比安眠药还好用,口中已是对绿枝吩咐道,“想法子给我弄两个棉球来,把耳朵给堵了还不成嘛!”

绿枝得一回见她小儿心性,不由得失笑,步出去找棉球了。

等到东西找来。叶葵迫不及待地塞进了耳朵孔里。

虽然不能彻底隔绝外边声音,到底有那么点效果。

她满意地点点头,脱了外衫钻入帐子内。闭目睡去。

香气袅袅,没一会,她便已睡熟。

彻底入睡前一刻,她心里还浮现出一个念头来。

自从回了叶家,除却点了安神香时候。她竟然似乎从来没有自己睡熟过。不知道这东西用多了,是不是也会产生依赖性…

然而这一觉并没有能够睡得太久。

日头高高悬天空中,周围却蒙了一层阴翳,叫人感觉不到日光温度。

绿枝轻手轻脚进来,撩开帐子,轻声唤道:“二小姐。该起了。”可唤了好几声不见叶葵答应,她这才想起叶葵耳朵孔里塞了两颗棉球,皱了皱眉。想着外头老夫人人还等着,只好不顾僭越地伸手去推她。

谁知叶葵突然翻了个身,她微凉指尖就碰到了叶葵脸颊。

叶葵猛地睁开眼,微微上扬眼角显得戾气十足,不由得叫绿枝往后退了一步。手一松动,帐子便重滑落。

手骨纤细。却并不柔弱素手从帐子里探出来,雨过天青色帐子衬得手上肤色霜雪一般。

叶葵尚未彻底清醒,揉着额角将帐子打起,嗔道:“什么时辰了,便来喊我。”

绿枝看着叶葵那张似乎还笼着睡意脸,突然发现二小姐虽不如大小姐那般美,可却也有着一张宜喜宜嗔俏丽面孔。尤其是那眉眼,并不似寻常女子满是柔弱之气,反倒有股子强硬味道里面。

也难怪出身将门老夫人会对这个没什么情分二小姐青眼有加。

“绿枝?”叶葵疑惑。

绿枝惶惶回过神,走近了将帐子挂了银钩上,道:“老夫人派了人来唤您去呢。”

叶葵一个激灵醒过来,将棉球掏出来,屏息听了会外边动静,问:“那些和尚可是都走了?”

“师傅们已经被夫人请下去用茶了,此刻怕是已经到了老夫人那。”绿枝知道她想听什么,便也就直接说了。

叶葵眼里闪过一丝讥诮笑意,“既睡饱了,那便去会一会吧。”

她特地挑了件素色衣服,愈发衬得人清冷如傲雪之梅。

可一进叶老夫人院子,叶葵还是忍不住差点没破功。

这群和尚,怎地就能念个没完没了!难道就不会口干舌燥?

但叶老夫人是个敬佛,所以她决不能叶老夫人面前露出任何不满或者不神情来。

叶葵勉力镇定心神,去向叶老夫人请安。

“这几日还是睡不好?”叶老夫人看她一眼,淡淡道。

一旁贺氏亦用关切神情看着她,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叶葵唇角弯起一个好看弧度:“劳祖母跟母亲挂怀了,这些日子已是好多了。先前不过是突然换了环境,有些不适罢了。”

贺氏松了一口气,亲手去扶她,“若是有什么不适可不要藏着捏着,早些说出来于我听才是。”

“女儿知道了。”叶葵由着她东扯西扯,且看她何时切入正题。

不过,她并没有等得太久。

因为贺氏虽然极力想让自己表现得满心关切,但她显然已是迫不及待想要让那个煞星名号落叶葵身上罢了。她一直不说不过就是等叶崇文来了再说而已。

一盏茶工夫后,叶崇文便进了门。

他先向叶老夫人请了安,才皱眉看看贺氏跟叶葵,道:“有什么事非得将我叫过来不可?”

后宅之事乃是妇人之事。

这是此时普天下男子共识,叶崇文自然也不例外。所以他不明白贺氏有什么重要事情非得将他也叫过来不可。

贺氏揉着帕子,状似为难,扭头对身后沈妈妈吩咐道:“去将慧僭大师请进来吧。”

叶葵这才发现,自从开头见过一次翡翠后,她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贺氏身边见过翡翠了,倒是沈妈妈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

不多时,披着袈裟,胡子雪白老和尚便跟沈妈妈身后进了门。

先念了一声佛号,才慢吞吞向座诸人行了礼。

古人尚佛道两教,鲜有不信人。所以叶崇文虽然是疑惑,却也回了半礼。

叶老夫人抬眼看了看叶葵,让阮妈妈给大师看座。

“慧僭大师。劳您将先前说过话对我家老爷再说一遍。”贺氏满面为难,似乎并不愿意让和尚复述,又特意时不时将目光落了叶葵身上。

叶崇文不由得认真了起来,恐怕不是什么小事。

慧僭皱着老脸,手上念珠悠悠转动着。念了声佛号才道:“叶夫人既如此说了,那贫僧便斗胆再说一遍吧。那池子虽然已经埋掉,亡魂也早已被超度,但仍有东西扰宅。”

“池子?您是说小女院外那个?”叶崇文问着慧僭,眼睛却已经看向了叶葵。

叶葵早就知道这老和尚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所以仍旧老神。任由她便宜爹将自己上上下下打量起来。

看吧!

反正也不可能看出花来!

慧僭微微颔首,“叶大人可曾记得令嫒出生时辰?”

这个令嫒自然是指二小姐叶葵。

“寅时一刻。”叶崇文脱口而出。

叶葵略怔,倒是没想到叶崇文竟然牢牢记得她出生时辰。

慧僭继续点头。叹息般道:“寅为虎,四方神兽中以西方白虎为凶星。寅时又被称为逢魔时刻,故而二小姐生来身上便带了极重煞气。”

一番话,说得玄之又玄,可偏生听上去那般有道理。

而且这慧僭听说是相国寺出来。就连皇上都曾赞他佛法高深。

所以叶崇文听到这话,立即便信了八分。

剩下那两分不过是慧僭说得还不够多罢了。

很。当慧僭问出,“不知叶大人近可有觉得四肢疲软,精神不振?”

叶崇文一个激灵,蓦地回忆起似乎真是从叶葵回来后,才开始慢慢出现这样状况,而且从来不梦魇他近来也是梦魇加身,时常梦见过去萧云娘。

叶葵看着他脸上神色变幻,心中鄙夷。

“恕贫僧无礼,二小姐若是继续住府中,只怕情况还要加重。”慧僭一脸严肃。

叶葵微微眯起眼睛,随后眼中便盈满了泪水,她低头,泪珠就扑簌簌落了下来,打湿了袖摆。

她啜泣着问道:“原是女儿不吉祥,惊扰了父母,只是还求大师给个解救法子…”

慧僭一怔,似乎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发问。

但既然知道了,那自然也就该有破解法子,不然他这个高僧名号岂不是成了空?

叶崇文闻言也回过神来,急声道:“大师可有法子?”

“这…”慧僭看了看诸人,叹气道:“其实说来也不难,只要等到二小姐及笄,煞气自然就没那么重了。只这几年内,定要每日不间断地抄写经书,潜心向佛才能有所裨益。”

叶葵听到抄写经书,还要几年不间断,心里登时恼怒起来。

只好拼命安慰自己,权当是练字罢了!何况她也绝不可能坐以待毙,如今不过是让贺氏尝点甜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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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6釜底抽薪

她哽咽着抬起头,看看叶老夫人,又看看叶崇文跟贺氏,哭道:“既如此,女儿便搬出府去吧。”

贺氏佯作为难,揪着帕子看向叶崇文,道:“老爷,葵丫头这也才回来没有多少日子,这…”

话说一半,剩下自有叶崇文自己思量。

不得不说,比起萧云娘来,贺氏懂叶崇文。

也是,十几年夫妻,且又不是因为坠入少女情爱深潭才拼命嫁进叶家来,当然跟萧云娘不同。

很,叶崇文便不负贺氏期待说出了那句彻底让叶葵寒心话,“如今这样情形,若是继续下去终究是不好。葵丫头也好趁着这段日子好好学学女红针凿,修身养性。”

说到底,他也是觉得这个从乡下找回来女儿有些不懂规矩。

明明行事作风都要比家中几个女儿还要大方得体,可她给人感觉却就是那样不懂规矩。像是一只没有被人驯服小兽,一不留神,就会扑上来咬你一口!

虽然叶葵不知道叶崇文心中所想,却也能猜个不离十。

只是他这样轻易地就信了这些话,甚至毫不犹豫地就决定了她命运,不能不让人心寒。

对她来说,叶崇文不过是个便宜爹而已,但对叶殊来说,这可是他世上除了萧云娘外亲亲人了。

她低下头,垂泪不语。

这时,叶老夫人开口道:“既然这样,那便让葵丫头搬出去吧。可有什么好去处?”

“我有处庄子如今正是收成时候,环境也不错,不如就让葵丫头上那去住上段日子?”贺氏细细说道。

叶崇文赞同点头,“那就这么定了吧。”

叶葵急忙抬起头,满面是泪。哽咽着道:“女儿想去南郊那处田庄。”

三人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她说是萧云娘嫁妆里庄子。

叶老夫人见她哭得伤心,忍不住叹口气:“也罢,南郊环境也是好,她长这么大,也没去过云娘庄子,如今便去看一看也好。”

不等叶崇文跟贺氏说话,叶葵急忙先道了谢。

贺氏想要让她去她田庄里住,她是傻了才会同意!

而且趁着现这机会,去一趟萧云娘田庄是再好没有机会了。

只是。唯一叫她放心不下只有叶殊。

她这一走,至少也得个把月,只留叶殊一人这里。可会无事?

心思一动,她已想到了对策。

事情既然定下了,自然是宜早不宜迟,贺氏当下便带着人回去帮着收拾东西安排人了。他们意思里,叶葵这一去不是小住。而是长住。她今年才十三岁,等到及笄归来,自然就需要两年时间。

所以要带去东西,人自然都不会太少。

很,消息就传了出去。

而叶葵却并没有动弹,依旧窝叶老夫人这。

脸上泪湿了又干。皮肤开始紧绷起来。她伸手抹了一把,而后跪了叶老夫人面前,恳求:“祖母。孙女不日子,还望您对小殊多加照拂。”

她这般越过叶崇文夫妇俩说话,其实已是不对。

但她只能仗着叶老夫人对自己那点喜欢不顾一切地说了。

果然,她方才没有看错,叶老夫人根本不信那慧僭话。

“起来吧。他亦是我孙儿。不用你说,我也会好生照拂。”叶老夫人示意阮妈妈将她扶起来。“你也不用太过忧心,权当是去散心罢了。过得几日,我便会让你回来。”

叶葵心中早有了定夺,但叶老夫人能够这般说,自然是再好不过。

等回到了院子,她才略微松了一口气。

让绿枝将人数叫了过来,她脸色颓然地道:“两三日后我便要去乡下庄子里住着了,你们若是有不愿意跟我去,大可以此时提出来。”

众人见她脸色颓然,又想起先前那些流言,便都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加上他们同叶葵本就没有相处多久,别说什么主仆情分了,当下便有许多日大着胆子想要提出不去,可却因为见识过叶葵发火样子,有些战战兢兢。

叶葵看着骚动人群,冷笑了声,道:“想留下管说,反正我也不可能将你们都带了去,那乡下地方也住不了这么多人!”

这话一出,人群终于喧闹了起来。

到了后一算,愿意跟着叶葵去只有池婆、绿枝燕草还有几个粗使婆子罢了。

果真是树倒猢狲散,他们不过是想着这二小姐一去,就等同于流放,想必将来也不会有大出息,所以宁愿这府里讨生活,也决不愿意去乡下呆着。

谁知道这一去,是否还有回来日子?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

叶葵早就料到,也指望着看看到底有几个能用人,结果临了临了,却也不过就是原先这几个自己人罢了。

她突然笑了下,伸手指向人群中两人,“玳瑁,如碧,你们也不跟着我去?”

玳瑁原本就是贺氏人,难道贺氏没有让她继续跟着?还是说看着玳瑁只能窝屋子里给她做裙子做鞋子,觉得没用,成了弃子?

而那个如碧,叶葵笑得愈发开心,当初牙婆那挑了她不过就是想借着她来让贺氏心里不舒坦而已。想来翡翠后来都没怎么出现,说明当初那一出并不是没有效果,所以叶葵也是真心实意想要这丫头。

谁知如碧一脸慌张,支支吾吾道:“奴、奴婢笨手笨脚,便不去了。”

笨手笨脚?

叶葵一眼便看到如碧腰间那个崭荷包。

上面花色她见过!

秦姨娘身边那个丫鬟身上也有着这样一只差不多荷包…

果然,秦姨娘手越伸越长了。

不过无妨,她挑了如碧除了要刺激贺氏外,原本就没有别打算,恐怕秦姨娘这一次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倒是玳瑁,“奴婢娘老子前些日子来过了。家中已挑好了人家,过些日子便要来给奴婢赎身。”

“哦?”叶葵微惊,“这可是大好事,你怎地不早说?”

玳瑁惶恐,“是奴婢不好,忘了先同您禀报一声。”

叶葵无意地摆摆手,“你契子也还母亲那,自然还是母亲人,这事母亲知道便可。不过添妆还是要。燕草,给玳瑁取三十两银子。一支金钗压箱子。”

“好了,既这样,那么人便定下了。你们散了去忙吧。”等到燕草将东西取出来亲手交到了震惊玳瑁手中后。叶葵看着底下人笑道。

那些人果然脸上都露出了隐隐艳羡神情。

没想到,着实没有人想到。

二小姐手里竟似乎有许多银子!

没有人知道,叶葵盯着那些东西心暗自滴血。

三十两银子!

可以买多少大米!

到了这个世界就开始穷着长大她早就忘记了那个世界里挥金如土自己。

其实她手头根本没有多少银子,萧云娘那些东西她都不能轻易动。可是,这种时候银子不能不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