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逼他不得不答应!

叶崇文心中懊悔不已,若是早知道圣上有要将公主许配给老三念头,就该努力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才是。这哪里是娶了个弟媳妇进门,这根本就是请了尊菩萨来!

若是他们住公主府便也罢了,偏生却又要住叶家,真真是要叫人愁白了头发。

他这些心思,叶葵不用想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嘴角立刻露出了抹嘲讽笑意。她就是故意毫不掩饰地叶崇文面前不屑地笑,这样男人,便是让她叫一声父亲恐怕都是折他寿!

“好了,既然公主殿下都已经发话。那葵丫头便先回去歇着吧。”叶老夫人拍板下了定论。

叶葵收了笑意,换上了一副疲惫至极,无力模样任由阮妈妈搀着下去了。

她这一走,屋子里早些热闹早就烟消云散。

杨氏干巴巴地说了两个笑话,却是谁也笑不出来,场面一时尴尬极了。

不多时,便只好散了了事。

杨氏后悔不迭,恨不能自己再多长几张能说会道嘴巴,好好讨公主欢心才是。她看着流朱公主远去背影唉声叹气,公主却是已经同叶崇武咬起了耳朵。

“我方才做如何?”

叶崇武压低了声音笑,“不能再好!”

108魔高一尺

秦桑脸sè踧踖,低声问道:“小姐,三少爷事当真就此不理?”

叶葵擦拭着湿漉漉发,眉眼间是说不清yīn郁,淡红微抿“不理。”

既然他不将她当成姐姐,她何苦来哉?

倒不如他走他阳关道,她过她独木桥便是!

只可惜,他走那条路非但不是阳关道,恐怕连她独木桥也比不上。百劝不听,百拦不住,她又能还能做什么?

她所能做不过就是让自己活下去罢了。她要活着,就势必要将叶家其余人踩脚下,否则只要她一日没有办法压制住他们,那些人就会反扑而上,将她吃得连骨头渣子也不剩。

说来说去,后她走出路依然是叶殊路。

只是这一路上,她不会再扶着他一道走罢了。

心软这二字,已足够置人于死地。也因此,她要制住贺氏,只要从叶昭下手便好。虽然已经过去了多日,可她却仍旧清楚地记得,那日贺氏她有意将叶昭可能是贺氏同戏子所生意思透lù出来时,贺氏先是震惊后又松了一口气神情。

这说明,她那日话中有贺氏软肋,却没有真正抓住!

贺氏g上躺了足足半个月才算是能重说话,只是那副样子已形如恶鬼。

短短半个月时间,她已瘦成了一副骨头架子。每动一下,似乎都能听到她身上骨节摩擦发出刺耳咯吱声。

叶昭见了叶葵,亦再也不掩饰他厌恶。

他眼睛从来未曾清澈过,这个孩子每每看向她目光都是恨不得从她身上抠下一块肉模样。

他身子不好,自己尚且要日日服药,自然不可能为贺氏shì疾。所以服shì贺氏g前是杨姨娘同叶明珠。

秦姨娘自从被迫流掉了那个孩子后,身子已大不如前,弱不禁风模样当然也不可能去shì疾。然而恐怕叶昭也不会答应让秦姨娘来shì候才是,怀恨心人指不定就会借着这样机会害死贺氏呢。

这家里人,大概也是这般想着叶葵吧?

所以就算她从叶老夫人佛堂中放了出来,就算流朱公主对她亲若姐妹,也无法阻止府中下人看她眼神跟脸sè一日古怪过一日。

家中仆fù都传,二小姐是披着人皮恶鬼,所以才会做出件件可怕事。

有时候谣言说得多了,也就成了真。

人人都信,燕草自然是不信。她非但不信,反而怒火滔天,无处发泄。

嫌疑一日未能洗清,她院子里下人也就连带着一日不被人待见。

池婆不意,秦桑跟叶葵亦不意,可燕草却是受不了了。端着从大厨房领回来饭菜,燕草气得眼眶都红了。秦桑不过问了一句怎么了,她便丢了盘子大哭起来。

“小姐,您看看这都是什么?这哪里是您能吃东西?现就连厨房里那群人也敢作践我们!这日子没发过了!”燕草哭哭啼啼,一脸不忿。

叶葵兀自拿起筷子夹了片半黄不绿菜叶子,笑了起来“哭什么,她们敢这么做,你难道便不能吓唬回去?”

燕草止了哭,疑h道:“怎么吓唬回去?”

“去把镜匣里那支青玉簪拿出来。”叶葵搁下筷子,不紧不慢地道。

燕草抹了一把泪,走过去将玉簪取了出来。

“给你自己戴上。”叶葵笑吟吟吩咐。

燕草愣住,支支吾吾道:“这…这怎么使得…”

秦桑一旁突然拍手叫好“好主意!且叫那群狗眼看人低东西都吓上一吓才好!”

燕草仍是不解,握着那支簪子犹如握着滚烫炭火,不知如何是好。叶葵看得失笑,起身亲自将簪子插到了她发间,嘱咐道:“你拎着食盒再去一趟厨房。记得,这簪子一定要碎他们手里!”

“什么?”燕草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扶着那只簪子“这可是公主送簪子!”

这支簪子虽然样子简朴素净,可确确是流朱公主所赠。

若非如此,她又怎会特意让燕草拿了出来。

秦桑原本还满面喜sè,但渐渐也觉得有些不好“既是公主赠,您这般赏了人,恐怕公主知道了会不悦吧?”

叶葵摇摇头“她哪里会为了这么点小事不悦,只管照我说去做就是。”

“那…那我真去了?”燕草迟疑不定。

“去。”叶葵笑着推了她一下。

这事,流朱公主当然不会不悦,恐怕她早就忘记了自己送过叶葵什么东西了吧。她被放出来后第二日,流朱公主就派人叫了她去。一见面,公主就围着她绕了好几圈,一边打量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到底是什么地方叫裴小九动了心思,要这般煞费苦心来拜托我?”

叶葵哭笑不得,只得道:“三婶,多谢你了。”是流朱公主俏丽脸庞一红,嗔道:“我知道了,定然是这张贫嘴缘故!老三就是这般说,说你嘴皮子利索,xìng子也不好!”

“三叔胡说…”叶葵不由觉得无力,这叶崇武到底都跟流朱公主说了些什么东西?能将公主哄了嫁给他,这嘴皮子她怕是拍马也难以追上他了。

流朱公主挑眉“胡说?他敢!”说完,又似是觉得不好,急忙转移话锋“上次赏雪宴上,我并非有意要抽你鞭子,只是心头不随手一挥罢了。”

叶葵受宠若惊,没想到流朱公主竟然还会为了这件事来亲自解释一番。

“我如今嫁给了老三,你也唤我一声三婶,你事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叶大人不是个好东西,自己事顾不清楚如今连女儿也能随意诬陷了,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流朱公主嘟嘟哝哝说着,语气极为不满。

叶葵嘴角勾起一个恰到好处弧度,道:“三婶说是,他确确不是个好东西,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一旁几个丫鬟都听得变了脸sè。

这位叶家二小姐果然如传言一般目无尊长,凶狠暴戾!

可谁知这话却对了流朱公主胃口,看向叶葵眼睛里都多了几分赞赏:“我现倒是有些明白了,你果然同那些个唧唧歪歪小姐不同!往后你事,自然有我,且不用理会他们就是!”

有些天真,又这般充满了叫叶葵怀念仗义。

她忽然有种时光倒转错觉。

曾几何时,她也这样拍着xing脯对那群人说过类似话。

她蓦地庆幸了起来,有这样一个三婶倒是比她先前想那些都要好了!叶崇武难得做了件这么靠谱事。

可是,即便有了流朱公主她背后撑腰,叶家这群老仆亦不将叶葵放眼中。

他们看来,流朱公主再厉害,也不过是嫁给了三子。叶家,当家仍旧是二房,往后他们自然还是要跟贺氏手下过日子,等到贺氏苏醒康复,她也绝不可能给叶葵什么好果子吃。因此,谁也没把叶葵当回事,所以厨房才会拿了那样饭菜给他们。

燕草心中忐忑,却仍旧硬着头皮提着食盒又去了。

厨房管事金妈妈一见燕草又回来了,登时咧嘴笑了起来“哟,我们燕草姑娘怎地又回来了?”

这奚落语气,便是傻子也能听得明白。燕草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管事妈妈来,她原先哪次来了大厨房不被笑脸相迎?那可是真正笑,可不是如今这样叫人看了便来气可恶嘴脸!

“金妈妈,这菜没法吃,换一份来!”燕草努力回忆着先前出门时秦桑耳提面命地叮嘱,装出一副嚣张模样来。

厨房里登时没了声音。

金妈妈一怔,旋即沉了脸“哟,多金贵人,这么好饭菜还不能吃了?莫不是要将炖给老夫人燕窝给端去吃了?”

燕草眼睛微眯,努力让自己能有几分秦桑杀气凛然模样“二小姐要吃什么便你们便做什么,哪里来得那么多废话!”说着话,她猛地把食盒往一旁小木桌上一顿,里面碗筷叮铃哐啷响了一通,叫人心惊肉跳。

那金妈妈把手中瓜子往地上一掷,跳起来指着燕草鼻子骂道:“你算什么!什么二小姐,就只有这些东西,爱吃不吃,不吃拉倒!老娘还能去喂狗子!”

“腌臜老东西!”燕草一巴掌拍过去,震得自己掌心生疼。

金妈妈涨红了脸,伸手便去扯燕草头发“哐当”一声,玉簪落了地。

“哎呀——你个老犊子,你竟然摔碎了公主殿下玉簪——”燕草扯着嗓子大声嚷嚷了起来。

金妈妈飞地要去捂她嘴“胡说八道小蹄子,公主簪子能带你头上?瞧我今日不撕了你这张满口诨话嘴!”

燕草反手又是一巴掌打得金妈妈偏过脸去,杏眼一瞪,冷笑道:“公主殿下赏了我们小姐簪子,我家小姐又赏了给我,却被你只脏手给打碎了,你说你今日可还有命活没有?”

摔碎了公主东西,这自然是要命事情。

金妈妈脸sè忽红忽白,生怕燕草说是真,心里惶恐不已,只肯当她说是假话而已。

燕草捡起碎成几段玉簪小心翼翼包了帕子里“信不信由你,且看我去禀了公主殿下便是!不单叫你今日有来无回,看你家中那个小孙子又可有命活不曾!”(

109攻心之计

金妈妈的儿媳妇嫁进门三四年才好不容易给她生下了个大胖孙子,被金妈妈当成眼珠子一般宠着

,所以燕草吓唬她不要紧,拿她的心肝肉大孙子吓唬她,那是立即见效。

“我说燕草姑娘,这、这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不是,你瞧你这动不动就是要人死要人活的…”

金妈妈一改凶悍的样子,谄媚的笑着道。

她可不能冒险!

若是燕草的话都是真的,这簪子当真是公主所赠,那她便是只九条命的猫估计也是不够死的!

“金妈妈说笑了,我们二小姐在府中算不得小姐也就罢了,没想到公主殿下竟然也算不得公主了

?”燕草使了一会坏,渐渐上了手,随口胡诌道,“我们家小姐跟公主殿下那可不单单是侄女跟婶娘

的关系,她们二位可是手帕交来着!你故意怠慢二小姐,那也就是怠慢公主殿下!”

金妈妈听出一身冷汗来。

“哎哟,我这头疼得厉害,先前都是昏了头了,燕草姑娘可别见怪。”金妈妈突然扶着额呻吟起

来,一边拿眼珠子往后瞅。

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小丫鬟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金妈妈这才收回视线,伸手去提桌上那只食盒,口中道:“我的老天诶,这是哪个装的饭菜?看

我将人找出来不剁了她的手!”七手八脚地将碟子从里头取出来,金妈妈冲着燕草笑得愈发殷勤,“

我这就去将给二小姐的饭菜给装上。”

燕草心里恍恍惚惚,有些得意又有些感慨,果然若是一开始便换了秦桑来领饭,恐怕就没这么多

事了。

那丫头眼睛一眯,就好像要吃人一般。

只可惜。这些日子,秦桑也都不好在外走动了。这领饭的事自然也就只好由她来了。

“今日这冰糖燕窝正巧多炖了一盏,燕草姑娘给二小姐带回去是最好不过的了。”金妈妈背对着

燕草,口中快速吐字,手中动作却是十分迟缓。

过了片刻,燕草等得有些不耐烦起来,有心再吓金妈妈一吓,门外却忽然冲进来个小丫鬟。

是方才匆匆跑出去那个。

小丫鬟跑到金妈妈身边,附耳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金妈妈怔怔听完。手下动作立刻快了起来,

三两下便将东西全部装好。装好后盖上了食盒的盖子,她又笑眯眯亲自将食盒送到了燕草手中。“还

望燕草姑娘不要恼了老婆子才好。老婆子方才那就是昏了头了才会说出那些话来,燕草姑娘只当不曾

听到过便是。”

燕草只当她是被自己方才的话给吓着了,这才翻脸如翻书,几下工夫就换了面孔。

她佯作冷漠地应了声,提着食盒出了门。

在她身后。金妈妈腿一软,一手死死撑着桌子才没有摔倒于地。

背后衣服被涔涔冷汗浸透,湿漉漉地沾在背上,难受得厉害。

方才去探听消息的小丫头乖觉地去搀她却被她一把推到了一旁。

金妈妈此刻满脑子都是庆幸二字!

若非她当机立断,恐怕他们一家今日就都要因为那簪子而亡命了!

那支簪子竟然真的是流朱公主赏了叶葵,又被叶葵赏了给燕草的。

金妈妈擦拭着额上汗水。心头又是后怕又是恼恨,若非燕草那丫头先动了手,她哪里会去扯她的

头发!她若是不扯燕草的头发。玉簪子又怎会摔断?若是簪子不断,她又哪里会差点惹上杀身之祸?

一时间,她已是将所有的错都推到了燕草身上。

这一切,燕草自然不知道。

她此时正笑吟吟提着满当当的食盒回来给叶葵送饭呢。

一进门,她便邀功般地将那块包着断掉了的玉簪的帕子出来。道:“瞧,碎了。”

叶葵跟秦桑相视一笑。燕草也跟着傻乎乎地笑了起来。这屋子里难得的又有了生气。

燕草高高兴兴取了新鲜干净的菜色出来,跟秦桑一道服侍她用饭。然而叶葵才刚刚动了几筷子,

外头就有人来报,说是贺氏醒了,老爷要她立刻便去。

话一说完,秦桑跟燕草都已是齐刷刷变了脸色。

叶葵放下筷子起身,准备出门之际,池婆却忽然又从外头进来了。

叶葵略有些吃惊地问道:“您可是寻我?”

自从先前贺嬷嬷的事情后,池婆便有些怪怪的,叶葵如今也已是十分摸不清是她的心思。

果然,池婆语出惊人,一屋子人尽数愣住,谁也反应不过来。

在回到叶家一年后,池婆终于提出自请离去。

叶葵不由得想起最初遇到池婆时的样子来,幽静的竹林,竹林中小小的屋子,还有屋子里那个略

显孤僻的古怪老太太。一切还清晰如昨,却早就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

池婆原本就是隐居的人,为了她才勉强开始同外界接触。

又是因为她,才会回到这个池婆明确说过不愿意回来的地方。

如今池婆既然开口要走,她又还怎么能自私的只顾自己而开口恳求她留下?

然而心中明明将一切都想得极好,话说出口的时候却还是艰难异常:“事出突然,您至少也该等

到眼下这件事平息再离去吧?您知道的,我胆子一向小,您若是不在我身边,我一定会慌得乱了阵脚

。”

既知道她肯定要走,那么就留过这一段日子好了。

就算不能将她留下,至少也该好好告别才是。池婆这一去,也许就真的是永别了。

再见面,也许就是一柸黄土,一座坟冢罢了。

又或者,她也不是个长命的人。

一个人到底能活多久,谁知道?

“也罢。那便等你的事解决了再说不迟。”池婆颔首答应了下来。

叶葵心中微松,领着秦桑出了门。

贺氏既醒来,那么她的“罪”自然也就要开始定下来了才是。

她的脚一迈进房门,迎面被飞来只茶盅,被秦桑一下打到了门框上,滚落于地。叶崇文怒不可遏

地声音清晰入耳,“你这个逆女!还不快来跪下!”

“父亲连我的脸都还没有看清,便又是要用茶盅砸我,又是骂我是逆女,我倒是想问问父亲。我

是做了什么才背上了逆女二字?”叶葵说话的腔调有些漫不经心的肆意。

这漫不经心不出意料地惹恼了叶崇文,他气得抄起手边的茶壶便又要砸,叶葵猛地提高了音量:

“父亲。这套茶具可值五百两银子!”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可叶崇文却不会不懂五百两是个什么意思。

茶壶握在手中,砸也不是,不砸也不是。

细细一想,他又怨恨起了床上形销骨立的贺氏来。五百两一套的茶具。她倒是用得奢侈,这还是

平日里随随便便摆出来的东西,若是那珍藏着舍不得取出来的谁知道到底是花了多少银子置办的?

这也就难怪为何流朱公主第一回来见贺氏时,会说出那番不阴不阳的话了!

然而想到流朱公主他自然是又将怒气转移到了叶葵身上,“老子的银子,老子就是砸了又如何!

话音落。那只茶壶已经丢到了她面前。

叶葵嘴角带着嘲讽的笑意,偏过头,轻轻松松避开了那只被充当凶器的茶壶。掏出帕子点着唇角

道:“父亲今日叫我来,难道就是为了让我当靶子,练习准头的不成?”

叶崇文气急攻心,说不出话来。

床上的贺氏早就醒来,内室中传来不似人的喑哑含喊声:“你个小贱人——贱人——”

叶葵蹙眉。“母亲这中气听着倒是足,看来并没有什么大碍才是。”

“放肆!”叶崇文跳脚。“我就不该将你接回来才是!慧僭大师一点没有说错,你就是个煞星!

叶葵立在原地不动,眨巴着眼睛道:“父亲这话从何说起?您不是一开始便没有打算将我接回来

的不是吗?您想要的,在乎的不都一直都只有儿子而已?若非如此,娘亲当年怎会被您逼得离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