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意思是?”话说到这,叶明珠也终于觉察到了不对的地方。她先前被这天降般的消息给震住了,全然忘记了以贺氏的性子哪里会做对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何况贺氏的话说得好听,什么犹如亲生一般,可事实上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如何。她自己岂会不知?贺氏虽然对待家中庶出子女似乎都跟嫡出的一视同仁,可其实她分明是打从心眼里就瞧不起庶出的孩子。

所以如今她突然这般提起这般叫人心动的话,定然是有所目的。何况她又故意说了不容易的事,这事自然不会同她口中说的那般爽快。

果然不出她所料,贺氏抚着她的手,轻声道:“你是母亲的好女儿。怎会不懂母亲的意思?人常说女儿是做娘的贴身小棉袄,最是知心,如今你可不就是我的那件暖心小棉袄吗?”

叶明珠身子一僵。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贺氏简直就是在百般用好话蒙她!

可这越蒙,她似乎却越是清醒。

“母亲的意思是想让我去…”

“停!”叶明珠的话还未说完,便已经被贺氏给断然打断了。她松开了叶明珠的手,仍旧笑着道:“心知便可。不必说出来。你的婚事母亲会留意,只要你乖乖听话。事情想必很快就会有着落的。”

叶明珠骇然。

贺氏这是咬准了她一定会去做,所以才摆出这幅姿态来。

可事实上,她的确会去,不必深想,她就会去。贺氏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叶葵的婚事她其实并非不想动手脚,只是难以行动罢了。如今她的婚事又掌握在贺氏手中,贺氏便索性用了这样的理由来要挟她。

要想让她为自己择一门好亲事,便先将叶葵的事给想法子解决了。

可这样的事,她又哪里有什么能力能解决?

何况,叶葵又是那样的人,真出了差池,那人可是不会顾念一丝姐妹情分的!她不由想起狼蚁咬后的酸痛来,又想起了叶明烟缺失了的那只胳膊,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颤。

然而,贺氏笑眯眯地看着她,她只能咬着牙道:“母亲只管放心便是!女儿定然不会辜负母亲的期望!”

说完这句话,屋子里的气氛陡然间变得不同。叶明珠觉得自己再也呆不下去,告退而去。

人走后,梳着妇人头的翡翠打起帘子进来伺候贺氏,轻声问道:“夫人,这事本不需要三小姐,怎地…”

贺氏厉声打断了她的话,“你懂什么!她不过是用来吸引那臭丫头的注意用的,真的要成事若是靠她,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PS:

之前从十月就步入感冒状态,后来感冒好了,却一直咳嗽不停,结果发现是肺叶发炎,这几天一直在挂水。加上奶奶又还在住院,所以更新时间一直很晚。对不住大家了,今天还缺一更,实在没有状态写下去,而且也绝对赶不及12点前,所以只能说一声抱歉先。明天一早会补上。

168上树捉虫

叶明珠此刻心情极为复杂。

她自小被养了贺氏膝下,可始终也不过就是个庶女罢了。贺氏眼里自然只有叶昭一人,她贺氏眼中其实什么也不是。何况,到了如今这时候,她所能想到那些事似乎都已无法让贺氏动容。她要是想让贺氏注意到自己,愿意为自己谋求一门超出庶女身份好亲事,她只能想法子去讨好她。

秦姨娘她是永远都指望不上。

她刚被送到贺氏身边时,夜夜咬着背角啼哭,却又不敢哭得太大声,吵醒了乳母告诉贺氏。她是想念娘亲。可谁让她生母只是个妾呢,所以注定了她没有办法唤她一声娘,也没有办法留她身边。

父亲女儿不多,只有她跟叶明宛两个而已,可他眼里似乎也只有叶明宛一个孩子,自己左右不过是摆设罢了。

再后来,她听说了萧云娘事。知道窦姨娘得宠不过是因为生得像萧云娘,也知道了自己娘亲不过是萧云娘一个丫鬟罢了。她深以为耻。她不得不怨恨,怨恨这天不公不正,凭什么她就只能是个姨娘孩子。

等到叶葵回来时候,这股恨意已经无法阻挡。

不单是恨,是嫉妒。妒火炎炎,足以焚烧一切。有了嫡出女儿后,她身份低劣便愈发明显。她多想自己也能是个嫡女,也想要有一门荣耀亲事。可这一切统统都掌握贺氏手中。这一刻,贺氏便是拈花菩萨。她笑便生,她怒便亡。

叶明珠不得不为了自己事殚精竭虑。

秦姨娘过去只为了儿子努力讨好叶崇文,后来是因为那个未出世便没了孩子伤了元气,长久闭门不出。如今这些事,她终还得是自己来。

夏日灼灼,树上枝叶葱翠欲滴。叫人看了神清气爽。可那枝叶间匍匐着小东西,却又叫人不寒而栗。

日复一日,它们慢慢地躲藏叶子底下,等待破茧那一日到来。

叶明珠招呼来了几个粗使丫鬟,皱着眉头吩咐道:“去树上给我捉几条毛虫下来是!”

“三小姐,您这是…”饶是皮粗肉厚丫鬟闻听此言,也忍不住觉得汗毛一竖。

叶明珠眼睛一瞪,语气嫌恶地道:“叫你们去捉便去捉就是了,哪来得那么多废话,莫不是皮痒了讨打?”

“是是。奴婢马上就去!”几人见她面色不虞,连忙应是,四散而去。

有人拿了粗瓷小罐。有人取了长筷,又有人拿了厚厚粗布来遮脸束手。如今天气正热,树上毛虫也尤为毒辣。只要稍微碰到一下,不论是身上哪个地方,立刻便能高高肿起一大条红痕来。又痒又疼,叫人束手无策。偏生又不能挠,一挠皮子都要被挠破,可挠破了皮,那痒疼却似乎早已深入骨髓中,仍是无法消失。

所以她们几人听到叶明珠吩咐后。才会觉得又是疑惑又是害怕。

这可不是闹着玩,若是真被碰到了,可得难受好久呢。那疼又不是一般疼。疼得火辣辣,叫人连动也不愿动一下。

可叶明珠惯会打骂吓人,只需看看她乳母便知,所以这几人哪里敢反抗,只得准备着往树上爬。偏生叶明珠远远地立一旁遮阳地方。抬手遮着眼,一边不停催促道:“些。磨磨蹭蹭,莫不是都没吃饭不成!”

这饭自然是吃了,可吃饱了饭可不代表这胆子也被喂饱了。

三人你推我阻,到了后关头,竟是哪个也不愿意上树去了。就算将头脸皆护住又能如何,谁不知那毛虫是喜欢往人裤管袖管后颈衣领处往里钻?到那时,还不得被蛰得满身疼。

叶明珠等了一会,见几人仍站树下,不由气恼,跺脚道:“还站着做什么,点上去!”

此刻这里只有她们四人,她们便是再不愿意上,却也只能上去,不然难道还能让叶明珠自己上去吗?三个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瘦小些蓦地一咬牙,道:“我去!”

另外两人霎时松了一口气。既有人自己要去,她们自然不会不答应。当下另外两人帮着她将露衣裳外地方都给裹了起来,又她脸上围上了块布,只露出两只眼睛。她腰间吊着粗瓷小罐,腰带里又插着两根狭长竹筷,开始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不多时,她便已经往上爬了不少。这树虽大,但上头枝桠亦多,只要再往上一点,她就能踩着那些枝桠往上。

下头剩下两个丫鬟对视一眼,都颇有些担心。

其中一个直直盯着树上缓慢挪动人,终是忍不住道:“小心些,拣近那些瞧瞧,若是够了便不必继续往上了。”

话音才落,树上人还未来得及回答是,几人便听到叶明珠不悦声音尖利地响起,“说什么鬼话!给我捉满满一罐子来!不捉满一罐子便不许下来!”

树上那个瘦小身影猛地一颤,差点双手一松整个人掉下来。

“啊——小心些——”树下两人亦被吓了一跳,惊呼起来。等到树上那丫鬟稳住了身形,下头两人却是开始面露不忍了。若非方才她自己愿意上树,指不定这时候上头就是她们两人了。

越往上爬,那些毛虫踪迹便越是明显。

那丫鬟猛地踩了一根壮汉手臂粗枝桠上,小心翼翼地从腰间拔下筷子去翻那些碧绿叶子。

叶子轻颤,被竹筷慢慢地翻了过去,露出背后细细白色茸毛,还有上头那条粗壮如同手指硕大毛虫。

喉咙里不由自主发出了害怕声音,可是箭弦上不得不发,她只得将罐子打开来,又用竹筷小心翼翼地将毛虫夹住,飞速地往罐子里放去。然而手一抖,那条虫子便扭动着落到了地上。

树下两人被这突然一出吓得肝胆俱裂,下意识往后退了老远才停下。

那条毛虫方才若是落了她们头上或是衣裳里,可如何是好!这时,谁也没空去注意树上那个丫鬟了。倒是叶明珠瞧见了这一幕后,愈发急躁,骂道:“蠢东西,就这么点事竟也办不好,我养着你们难道只是用来当物件摆着看不成!动作一点!”

树上丫鬟急出了一头大汗,只得稳着心神继续捉虫。

叶明珠焦急地看着,心里却又麻痒痒,恨不得立刻拔脚离开这才好。

要如何对付叶葵,她心中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先前叶葵用那些大黑蚂蚁咬伤了她,时至今日她想起来都仍觉得毛骨悚然,她怎能不报复回去!她送了蚂蚁过来,自己便给她送一罐子毛虫过去!且叫她看看是哪个咬人咬得疼!况且,这虫子可不止蛰人时候疼,等蛰得多了,她可是听说也是会死人!

这般一想,她便不由觉得热血沸腾,脸上神色却是愈发焦急起来,不时出声催促树上丫鬟动作一些。

过了近一盏茶光景,树上那个丫鬟终于用带着哭腔声音喊道:“三小姐,奴婢找不到虫子了——”

她好不容易找了半罐子,却是不敢继续找下去了,只得推脱是找不到了。

叶明珠瞪着眼睛,看着那棵枝繁叶茂大树,突然计上心头,便道:“既找不到了你便先下来吧。”

那丫鬟一听这话,犹如听到了西天传来佛号一般,登时热泪盈眶,一溜烟便从树上下来了。

然而噩梦这才是真要开始了,不等她将那令人毛骨悚然罐子放好,便听到叶明珠闲闲地道:“这树那般高,上头肯定还有不少,你们既树上找不着,那便将虫子都给抖落下来吧…”

这话一出,三人立刻哭丧着脸,动也不敢动了。

要将树上东西抖下来,那她们势必就要树下摇树,但是这么一来,那虫子落下来岂非也就正巧会落她们身上?

见三人立着不动,叶明珠皱眉,口中仍旧用轻松语气道:“还愣着做什么,去呀,如今又不是要你们爬树,怕什么!”

几人无法,只得拖着已经僵硬脚步努力朝着那近乎噩梦一般大树靠近。

树干粗糙,还带着古怪湿冷,手一搁上头便叫人想要松开。刚从树上下来那个,登时哭叫起来,道:“这树太大,奴婢几个怕是摇不动。不如寻了竹竿子来,远远地打叶子罢了…”

叶明珠一想也有道理,只要能将虫子给弄下来变好,到底用什么法子,她可不乎。

几个丫鬟见她答应了,便急忙去寻了竹竿子来,可这竹竿子长度有限,到底还是需要立树荫范围内,那虫子恐怕仍是要落身上。可既然方才都说了用竹竿子,此刻便是再反悔不得。三人分别站不同位置,一齐挥着竹竿子往树冠上打。

一时间,树叶虫子小花飒飒如雨下,叫树下几人吓得哇哇大哭,却又不敢停下手中动作。

唯有叶明珠一人,躲远处不会被波及到地方,看着这一幕“咯咯”发笑。

169祸水四流(一)

梳着丫髻的小丫鬟战战兢兢地捧着装满是毛虫的粗瓷小罐出了门。

她是家生子,自小便深知这些主子间的龌龊,可是她最怕也就是这些,怕自己避不开会被牵连上。结果谁知,这事到底还是落在了她头上。可她若是不从,恐怕三小姐也不会放过她。

这个时候,她突然有些讨厌起自己是叶家的家生子了。

这府中苦熬了多年的下人比比皆是,各家人之间也都是相熟的,往前走两步指不定就能遇见自家的亲戚,像是大树底下的根须,盘旋交错叫人分也分不清。也正是因为如此,三小姐才会特地将这件事交给了她。

可是只要一想起来,她就觉得浑身颤栗。

二小姐那是个什么人?若是这事败露了,三小姐保管会将她丢去做那替罪羊,到时候恐怕就是大罗神仙也难以救她。听说有一回二小姐的院子里闹了鼠灾,后来发现那老鼠是五小姐的乳娘挑唆她做的,结果二小姐就将五小姐的乳娘给生生丢进了老鼠堆里,也吓疯了!这若是二小姐也将她丢进了毛虫堆里可如何是好?!只是想一想,她便已经汗如雨下,掌心亦是一片汗湿,两只粗瓷小罐几乎脱手而去。

脚下的地越走越软,渐渐的犹如泥潭一般,叫她寸步难行。

但是后头又有三小姐拿着鞭子在虎视眈眈,她怎能不继续往前走去。咬着牙,额上挂着大颗湿冷的汗珠,她终于慢吞吞地靠近了二小姐的院子。只是这院子的主人叶葵乃是出了名的手段狠辣,她怎敢轻易进去。所以她只远远地在另一处角门位置站定,等着先前特意递了信件说好了的堂姐出来。

她的堂姐从小心眼就多,又懂得做人,听说已经在二小姐这爬上一等大丫鬟了。

若非如此。恐怕三小姐也不会特意让她来。

等了一会,那扇小小的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

她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轻声唤道:“三堂姐,是你吗?”

话音落,门又被开得大了些,门后露出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来,然而那张脸上却布满了山雨欲来的阴霾。

“快些进来,别被人给瞧见了!”两片嘴唇上下一碰,极快地吐出一句话来,说完那张脸就又隐了下去。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似乎挪到了一旁。她有些着急起来。连忙推开门,挤了进去。

堪堪站定,那扇门就又被合上了。

她咽了口唾沫下去。嘴角翕翕,看着面色似乎不虞的三堂姐轻声道:“不会被二小姐给发现吧?”

“我如今虽升了一等,可二小姐的卧房我却是没资格进去的,燕草那丫头不在了以后,二小姐贴身的那些事就都被秦桑一个人给包揽了。”

“那…那…”她提着两个罐子。突然不知该如何说了。

三堂姐眉头一皱,道:“你还未说呢,突然来寻我是为了什么事?”

她一跺脚,索性将事情都彻底摊开来说了。

可话一说完,三堂姐蓦地后退了数步,手指颤颤地指着她手中的粗瓷罐子道:“这等事。你竟也敢做!好大的胆子!”

“三堂姐——”她压低了声音唤了句,似乎要立刻便要哭出来一般,“我若是不做。三小姐那里又哪里会有好的?”

原本一脸惊惧的三堂姐闻言沉默了下来。她们身为奴婢,主子让做的事哪里能说不愿?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真真是叫人头疼!她盯着那两只罐子看了又看,心里飞快地盘算着,不过一瞬已有了决断。

“三堂姐。这事您可一定要帮我…”

“唉,谁让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呢。”三堂姐低声叹了句。又道,“你先别急,这事我一定会帮你,但你也知道这院子里复杂。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偷偷买通了那个婆子悄悄放你进来了。”

听到三堂姐答应了帮忙,小丫鬟登时喜笑颜开,眼角还挂着泪花,脸上却已绽开了笑。

三堂姐看得心中一疼,又赶忙安抚了两句,让她等着,只说自己要先去看一看情况。

可转身,她便去寻了秦桑。

秦桑听完,只冷笑了两句便去寻了叶葵,吩咐她去将她那堂妹带到她自己的屋子里去看起来,再将那两个罐子都拿到叶葵的屋子里去。她点点头,却仍是不大放心,直到秦桑再三保证这事同她的堂妹无关,她能来说未曾包庇,也算是将功赎罪了。所以决不会处置她的堂妹的。

她这才提着心又回到了角门那。

“三堂姐,事情如何了?”一见到人,叶明珠身边的小丫鬟便急巴巴地问道。

她照着秦桑的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道:“你放心,我做事你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将东西交给我,我去帮你做。”

“啊?”小丫鬟显然吓了一跳,“这可如何能行?”

“怎么不行?我先领着你去我屋子里歇歇,等事成了我便回来寻你再送你出去。”

“那…也好…”能不亲手做这种事,她自然巴不得。何况对方是比自己聪明厉害不知多少的三堂姐,她当然比起自己亲自去要放心得多。

那边秦桑得到了消息后,立刻便去寻了叶葵说这事。叶葵听完倒是笑了起来,说秦桑处置得不错,只吩咐了句:“人既然留着了,那便好好留着。现成的鱼饵,不用岂不是白费了三妹妹的一番心意。”

秦桑自然是照着吩咐去做了。

叶明珠身边的小丫鬟一进入她堂姐的屋子,便被锁了起来。

怕她哭闹,秦桑索性给了她一记手刀,且让她昏睡去吧。三堂姐吓了一跳,“秦桑姐姐,你方才不是说不会…”

“我一没杀她二没将她丢进狼窝里,你怕什么,不过是让她睡一觉罢了。你也先留着陪着她吧,记得不要让她太吵!”秦桑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眼神如饿狼,看得她心里一慌,张口便答应了下来,“不会的,我会看好她的!”

秦桑这才满意地锁上了门,离开了两人去见了叶葵。

两只粗瓷小罐搁在桌上,静静的毫无声息,可秦桑一想到里头的东西,就不由觉得恶心。这三小姐也真是脑子进了水不成,这样的事竟也敢做。这般愚蠢的手段也使得出来,怕是上次狼蚁咬得不够疼啊。

叶葵知道那罐子里装着的是什么,当然也笑不出来了,只道:“先搁着,等会指不定还有大用场。”

秦桑想着罐子里蠕动的东西,艰难地勾了勾嘴角,问道:“这东西还有什么用?”

“晚一点你便该知道了。”叶葵将手中的书卷翻了一页过去,心里却已经对这本玉溪姑姑特意拿来叮嘱必须要熟背的女戒不知骂了多少次,“你悄悄放两个消息出去。先说那丫鬟的事成了,等到那边开始乱了就再放一个消息出去,说先前的只是谣言罢了。那丫鬟不见了。”

秦桑应喏,明白了叶葵的意思。

这么一来,叶明珠定然会心痒难耐,必定会再派人来探听消息。

果然,没多久,叶明珠那便得到了第一个消息。

她乐颠颠地喝着甜汤,只等着叶葵出事的消息传来。那些个替她做事的丫鬟是死是活她才不在乎!可等啊等,等来的却是先前那消息是假的!叶明珠登时慌了神,突然想起若是事情成了,被她派出去的小丫鬟又怎会不回来?可见这事出了什么问题。但是若是事情败露了,叶葵那又怎会一点消息也没有?以叶葵的性子,这时候定然已经闹开了呀!

这么一想,她不由愈发慌张起来,急急忙忙招呼了个人过来道:“去打听打听,到底如何了!”说完,她慌忙又道,“切记不要被人发现了!”

那丫鬟苦着脸答应着去了。

可才靠近叶葵的院子,就被埋伏好的秦桑给打晕抗进了院子里藏了起来。

悄无声息的便又消失了一人。

如此又等了许久,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先前那小丫鬟没有回来也就罢了,怎的连后来派去打听消息的人也没了动静?

叶明珠咬着牙坐立不安地又等了半天,仍旧不见一个人回来,立时没了主意。

“三小姐?不如我们一道去瞧瞧?”奉茶的丫鬟小心翼翼提议。

叶明珠想想也是,若是真出了事,怎会一点动静也没有。那两人去的时候都是一脸欲哭不哭的模样,可见心中是极不愿意的,指不定早就半路给溜走了。又怕回来了自己责骂,所以才久久未曾归来。但是转念一想,也许说不定,这两人都已经被灭口了!想到这,她腿一软,几乎站不起来。

“走。我们悄悄去瞧一瞧。”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叶明珠终于决定还是去看一看了。

她好歹是叶家的女儿,那人就算再猖狂难道还能杀了她吗?大堂姐不也还活着好好的?

可是等到她被秦桑捆着手拖到叶葵面前时,她知道自己错了!简直就是大错特错!自己这个二姐可一点也不怕!何况她本是悄悄来的,恐怕就是死在了这,也不会有人知道…

170祸水四流(二)

“三妹深夜到访,不知所为何事?”叶葵俯身看向地上被五花大绑叶明珠,声音里满是毫不掩饰地嘲讽。

绳子粗粝,勒身上,几乎要割破衣料嵌入肉里去,疼得叶明珠几乎要掉出泪来。可秦桑一旁背着手冷冷地看着她,叫她只能生生将那点子泪意又给堵了回去。不能哭,绝不能哭。只要一哭,眼前这两个人一定不会给自己什么好果子吃,所以一定不能哭。她反复心中同自己说着这样话,心情总算是平复了些,这才怯生生地开口道:“二姐你这是要做什么,我不过是路过这罢了,为何要绑我?”

叶葵也不恼,笑嘻嘻地将腰又弯得下了些,道:“三妹你说二姐想做什么?”

叶明珠被她笑声给生生笑出了一声冷汗,又不敢这时候撒野,只好喃喃道:“二姐你别吓我,我胆子可小着呢…”

“是吗?”叶葵收敛了笑意,直起腰,转身去拿了一只粗瓷小罐子来,高高地举叶明珠头顶上,“你可知道这里头装是什么?”

叶明珠费力地仰起头往上看了一眼,只一眼已是心神俱裂,那只罐子她可记得牢牢!那里头装着东西可还是她让人去树上一条条用竹筷夹进罐子里,她怎会不知里头装着是什么!

可这个时候,她怎能说自己知道。

所以她想也不想便道:“我又不曾见过这个东西,哪里会知道里面装着是什么。”

叶葵轻笑,手微微一动,那只罐子已经倾斜了些,上头盖子似乎本就不怎么严实,叫人感觉她只要再随便动一下,罐子里东西就会数倾倒出来。

“啊——”叶明珠挣扎着往边上挪动。被绳子五花大绑她就像是一条虫,不停扭动着想要远离那只罐子,“二姐你可千万拿住了呀——”

叶葵一边示意秦桑挡住她去向,一边佯作疑惑地道:“三妹这是怎么了?你不是不知里头装着是什么东西吗?为何会这般害怕?”

“二姐、二姐,你真别吓我,我真害怕…”叶明珠声音已带上了哭意,显然已经被骇住了。

叶葵浑若无意地轻轻晃动着手中粗瓷小罐,那纤细伶仃手腕跟手指都似乎并没有力气来掌控那只罐子,似乎下一刻它就会整个落下来。

叶明珠拼命想要让自己目光从那只罐子上收回来,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那只罐子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楚。她甚至觉得自己能够听见里头虫子爬行时发出“丝丝”声。

“我说!我都说!二姐你些将它拿开、拿开啊——”

叶葵却根本不为所动,依旧只盯着她道:“你说完我再拿开如何?”

她用着问话语气,可那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叶明珠就算是再冲动。也不会这种时候跟她作对,所以自然是叶葵说什么,她便如何做了。

叶明珠咽了口唾沫,嗓子仍干涩地道:“二姐,我罐子里东西是母亲让我放到你这儿来。真。我一句假话也没有!我原是不愿意这般做,可母亲说,我若是不这般做,她便要将我嫁给那些瘸子傻子去,我一害怕就…二姐,你别怪我。这事真不是我错…”

这种似是而非话,叶葵只听一遍便看穿了叶明珠心思。

这件事确有可能是贺氏唆使或是威胁,但能想出用虫子这样手段来。想必也就只有叶明珠自己才会这般做了。

说到底,这件事仍是她做。可她如今却想要将所有一切都推卸到贺氏身上去,反正贺氏是虱子多了不怕痒,能救她一命何乐而不为。但是她想要撇清自己,叶葵这可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叶葵微微颔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笑了笑。突然一言不发地伸手将罐子口子打开来!

叶明珠想要尖叫,却立刻被秦桑点了哑穴。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罐子里东西掉出来。

然而,安静了一会后,那只被叶葵拿手中粗瓷小罐中却根本什么也没有掉出来。但叶明珠已是还等不及发现真相,便已经吓晕了。

秦桑略带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叶葵示意下将人给拖到了内室。

叶明珠蠢蠢欲动时候,其实叶葵便已经发现了贺氏那边一些动静。叶明珠方才话,至少关于贺氏话应是真,即便有些夸大了地方,但多半仍是真。那就说明贺氏确曾经用婚事来胁迫叶明珠对自己做一些手脚。

可是为何呢?

以贺氏对叶明珠了解,不会不知道这事根本就没什么成功机会。但是她仍旧这么做了,那就只能证明一件事。那便是——声东击西。三十六计读得不熟,但这些常见计谋叶葵并非全然不知。叶明珠所做这些事多半只是个幌子,贺氏那一定还有真正后招另等着她“享用”。

然而贺氏这一回可真实聪明反被聪明误,实实是想差了。

叶葵倚着软枕,不动声色地看着书等待贺氏出手。

等待时间似乎永远都显得比较漫长,但是这段时间恰巧也够叶葵部署了。叶明珠失踪,她院子里那些丫鬟却根本不知,仍只当她屋子里蒙头大睡。她往常性子暴躁,若是将她吵醒了少不得有一顿打,所以哪个也不敢去叩门唤她。结果直到第二日晌午时分,也没有人发现她已经不见了。

贺氏那是一点也不知道叶明珠已经落到了叶葵手里,只当叶明珠已经彻底将叶葵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动静。

等到一切部署好,她嘱人熬了一盅上等冰糖燕窝,让人去给叶葵送去。

又为了不引人瞩目,特地也给叶明宛几个都送了。派去叶明珠那人回来,她问起可曾有见到三小姐,那人只道三小姐屋子里服侍丫鬟说她仍休息。贺氏听完皱着眉将叶明珠给贬低了一顿,这才又问那个去给叶葵送燕窝人,她可将燕窝给吃了。那人十分肯定地道:“奴婢送了燕窝过去,二小姐似乎觉得十分意外,奴婢本以为她会不接,可听到您给其他几位小姐也都送了之后,却是立刻便让她身边那个丫鬟将燕窝接了。后来便又取了一只小碗尝了,奴婢亲眼看到了才回来。”

贺氏听完极满意,大方地让人取了镜匣里一支款式老旧些簪子赏了下去。

然而那碗叶葵根本就没有喝,她喝得不过是秦桑偷天换日端上来另外一碗罢了。她同贺氏是怎样关系,谁不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怎会傻到去吃贺氏送来东西。

那盅燕窝自然是都进了叶明珠肚子。

试药,当然要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