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忽然被叩响,叶明宛在外头大声叫唤着。

叶葵眉眼微弯,对流朱公主戏谑地道:“劳三婶去开个门。”

流朱公主佯装恼怒,瞪了她一眼,起身去开门。方才屋子里的下人都被她给遣了出去,此刻也就只能是她去开门了。

门一开,叶明宛便嘟着小嘴对流朱公主道:“三婶,你跟二姐这关着门都在说什么呢?怎么也不唤我一道去听听?”

流朱公主被她逗笑,拧了把她的鼻子,将她扯进门来,“可不是说你的坏话嘛,怎么能让你给听着!”

今日个个心情都不错,不一会儿,内室便传来叶明宛欢喜的声音:“二姐,我方才还舍不得你呢。可是刚刚从秦桑那听说,你三日后便要回来看我,我就一下子舍得了。”

秦桑在外头听得直摇头,这五小姐有时候机灵得可怕,有时候又像是个真正的小孩子一般,叫人捉摸不透。

她在门口仰头看了眼天空,心里想着马上就能见着秋年了,这面上就又不由露出几分笑意来。她笑盈盈地走进门里,进了内室。

看到身着大红嫁衣的叶葵,她仍是不由自主地怔了下。

她有些想不起来自己初次见到叶葵时,叶葵的模样了。似乎还只是个没长开的青涩小姑娘,可是如今她却是那样的明艳动人。那股气,同从前已经十分不同了。

叶葵是冷锐的,可是此刻坐在那的她,瞧着却是温暖的。

叶明宛的笑容,叶葵的笑,还有流朱公主皱着眉头佯怒的模样,混在一块儿,叫她莫名有些眼眶发热。

这样多好。

很快,燕草也会回到她们的身边来。到那个时候,一切就都太好了!

然而她也没有忘记,裴家比起叶家来,更是龙潭虎穴。若不然,九爷身边也就不会养着她跟秋年这些人了。叶葵嫁过去,势必也是要有一番恶斗的。只是她想着,站在九爷身旁的那人若是二小姐,事情一定会比过去容易许多。最起码,后宅无忧。

她有些期待地笑了起来,朝着三人走近。

叶葵出嫁是大事,杨氏几个就算不喜她,也只能忍耐着过来恭贺一番。可是到了最后,大房的四小姐叶明乐却是始终都没有。听说她是被叶明烟的事给吓坏了,到现在也还没有缓过神来,一见着叶葵就忍不住浑身战栗,根本不敢来看她。

所以这一回,她也是借病不曾出现。

杨氏神色有些不自在地夸赞了叶葵一番,又立刻将话头转移到了她好福气,能嫁进裴家来,“葵丫头的福气那若是能分给我家乐丫头一半,那也是够她荣耀的了!你这一嫁进裴家,用不了多久就该做世子夫人了,那等气派我便是想也想不出了!”

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不论怎么听都叫人觉得有些怪怪的。

听起来像是恭维,却又像是讽刺。

流朱公主一点情面也不愿意留给她,当即便道:“大嫂方才那话还是快些收回去吧!这世子还没请封呢,你这般说岂不是故意要阿葵难堪?况且,区区一个世子之位,谁稀罕便给谁就是了,大嫂好歹是叶家的人,说的话听上去怎的叫人觉得一点世面也不曾见过似的。”

杨氏可不就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吗?可是这一被流朱公主说出来,她仍旧觉得十分难堪,登时红了脸。

可是对方虽然是妯娌,却是身份尊贵的公主殿下,她就是有心想要争口气将脸打回去,那也是不敢的,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吞。

叶葵微笑听着,一言不发,权当没有瞧见。

杨氏愈发觉得难堪,觉得这就是叶葵跟流朱公主两人故意想要让她难堪丢人,一咬牙便出去了。

吉时将近的时候,叶葵喝了莲子百合羹,静静等着天色暗下来。婚礼二字的由来其实便是昏礼,所以迎亲都是等着黄昏时分才出行。裴家跟叶家离得并不远,没多久,外头便远远地传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叶家的一些亲眷,不知内情的都围在叶葵的屋子里,听到声响便都齐声笑着又恭贺了叶葵一番。夸赞她生得好,脾气也好,一堆乱七八糟的奉承话几乎要将她淹没。

这些人兴许昨日还在说她恶毒厉害,逼死了继母呢。

叶葵只听着,保持微笑,眼珠子都不动一下。

见她如此,那些人说着说着也就没了兴趣,便渐渐噤了声。

屋子里一静下来,外头的声音便也就愈发明显了。

“花轿到了——花轿到了——”

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在喊,屋子里那些方才没了声响的人便都争着往外头跑去看热闹,不管如何总比陪着叶葵这么个人要强得多了!

叶明宛眼里扑簌簌地落下泪来,几乎打湿了叶葵的袖子,哭着道:“二姐,三天后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235进门礼成(一)

三日回门,这是规矩,她当然会回来。

叶葵拿了帕子给她擦泪,正色应承了。

比起叶明宛来,叶殊就显得没那么伤心了。他年纪大了些,明白的事自然也就多了。所以想的明白,当然那伤心也就少了。可是叶葵莫名的,就想要叹息。

若是从一开始,就像如今教育叶明宛的方式来教育叶殊,会不会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是现如今,想什么都是晚了的。

她笑一笑,将帕子塞进叶明宛手里,道:“不许哭了,再哭这脸都该花了。”

说话间,秦桑大步走近,笑道:“九爷今日可算是出了大血了,八分银子一个的银锞子,下雪似的洒,叫外头的人都乐得合不拢嘴了。”

叶明宛闻言止住了泪水,瞪着眼睛道:“这会子不是应该叫二姑爷了吗?怎么你叫二姐夫九爷?”

小姑娘年纪不大,心眼不少,霎时便听出了端倪来。

秦桑笑眯眯打着哈哈将话给敷衍了过去,又扯着叶明宛往外头去,口中道:“五小姐也出去热闹热闹吧。永安侯府离咱们才不过几条街,五小姐往后若是想二小姐了,让人传个话也不过一会的工夫。”

“你说得倒是轻巧…”叶明宛嘟哝着,显然没有被她的话给说了晕了头。

不过虽然想的明白,她却也跟着秦桑出去了。

没过一会,她便又牵着秦桑的手跑进来,兴高采烈地道:“前头的人说花轿进门了!”

杨氏亦跟着两人的后脚进来,脸色别扭地对叶葵道:“五丫头别闹。”

大喜的日子,她这话说得叶明宛头一个就不高兴了,白了她一眼,便在叶葵边上坐下不说话了。杨氏心中微恼。有心想要发作一番叶明宛,可是外头的人那么多,她这会子闹起来岂不是反而丢了自己的脸面,想来想去还是忍下了。

杨氏身后的丫鬟手里端着个红木的托盘,上头有个盖着红绸子的大海碗。

将绸子掀开,下头的东西便显露了出来。

一碗面。

碗看着大,里头的东西却不多。

少少的一点细白面,金贵的虾子干,此时不常见的新鲜蔬菜…

色彩鲜明,热气腾腾。

杨氏拿起边上同样绑着红绸的筷子来。说道:“每样吃一小口便是了。”说着,挑起一根面条来送到叶葵嘴边。

大越凤城的习俗如此,女子出阁之前。定要吃上一碗母亲亲手做下的面条。但是东西不能多吃,便成了每样吃上一口便是,图个意思。然而叶葵的生母萧云娘早就已经离世,贺氏也出了那样的事,二房一时间没了女主人。所以这碗面就只能由杨氏代劳了。

不过以杨氏对她的不喜。怕是不可能亲手去做,这面多半是府里的厨娘做的。

秦桑在一旁冷眼看着,心中对杨氏不信,有些怕她在面里动手脚。可是叶葵心中清楚,此刻人多,她又是从起身便没有进食过的。若是吃了这碗面后出了什么事,那杨氏自然是脱不了干系。

她便是再讨厌自己,恐怕也不会蠢笨到这个时候动手。

叶葵低头就着杨氏的手将东西一一咬了一小口吃了下去。

等到碗被拿下去后。秦桑瞧着她似乎真的没事,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而叶葵却只觉得脸上的粉太厚重了些,叫她有些难受。见叶明宛盯着自己的脸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忍不住道:“要笑便笑,忍着做什么?”

这时候的新娘妆扮极为古怪。她瞧着那妆容倒是有几分像是唐代仕女的样子了,大白脸。涂得血红的樱桃小嘴。不论怎么瞧都瞧不出本来的样子来。她不由想,方才那些个夸她今日美的也不知是真心的还是硬装出来的。对了,先前叶明宛这丫头不也是这么说的?难道真是自个儿的审美太脱轨了?

可若是那样,这会儿她又为何想要发笑?

“哈哈,二姐,我就是想着你这模样瞧着同平日里可是大不一样了。”叶明宛笑嘻嘻的。

“快快!裴家的娶亲太太过来了!”叶明宛的话音才落,流朱公主便领着个报信的丫鬟急急进来道。

众人便都又热闹了起来。

几人寒暄着,进了内室。而后便由她们扶着叶葵去了花厅。

叶家送亲的人,裴家来接亲的,各自带着鼓乐拥塞在花厅里外,显得十分嘈杂。叶明宛眼尖地发现,方才大伯母口中生病不便出门的叶明乐竟然也站在那。只不过是躲在了花厅庑廊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叶葵这边看。

叶明宛心中不快,正要挤进人群去告诉流朱公主的时候,却发现叶明乐一转身又不见了。她嘟着嘴跺了跺脚,冲过去一看,却是连个影子也没了。

而里头的叶葵却是一站定便看到了身着大红色吉服的裴长歌。

烈焰般夺目的颜色,衬着他眼角那颗殷红的泪痣,有着说不出的动人心魄。新雪般的面庞,漆黑点墨似的眸子,一如她当年初见他时的惊人容颜。

大越帝都最耀眼的少年,他从来都是当之无愧的!

叶葵不由下意识攥紧了自己宽大的袖摆。

眼前的人是她认识的小九,也是裴家的九爷,更是少年将军裴长歌。

那身吉服穿在他身上如同他惯常穿着的戎装一般合适,让他的眼神清亮异常,微微一触,就叫叶葵怔神。

说陌生,他们却是早就相识的。

说熟悉,却是根本就没多少接触。

果然,还是这样怪异的感觉…

叶葵心中暗叹一声,耳边已经传来了轻声的叮嘱:“该辞别父母了。”

这句再平常不过的话,此刻说起来却颇有些怪异。

谁人不知,叶二小姐同父亲的关系处得并不好。即便到了这样的时候,也是没有改变的。然而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这时候谁也不会希望惹出事情来。

叶葵收敛了心神,神情自若地上前去给叶崇文磕了三个头。

他再不好,也是给了“叶葵”生命的人。

这个头,她倒是磕得毕恭毕敬,心甘情愿。

然而叶崇文却是僵着脸皮,拼命挤出了一个怪异的笑容来,神色极为复杂地说了几句“往之夫家,以顺为正,无忘肃恭”之类的话,便止住了声。

脸上眼中全然没有一丝不舍之意,一副敷衍之态叫人心寒。

可是叶葵本不在乎这个,所以神色一贯如常,眼中连一点泪光也没有,脸上也没有新嫁娘的难过。

花厅里一时寂静无声。

这样的拜别父母的场面,他们可还真是头一回见。

说不出的别扭,却又不好当着众人明言,实在是叫人心中痒痒,忍不住对这父女两人之间的事一探究竟。

倒是叶老夫人忍不住潸然泪下。

看着叶葵的模样,她想起的仍旧是自己那个早逝的女儿。

若是她活着,也许自己也能见到她穿着吉服出嫁的模样,可是到底一切都是妄想罢了。她看着叶葵,只觉得心中五味杂成,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

心酸,不舍带着隐隐的解脱跟厌恶一齐涌上心头来。

她在袖中紧紧握着念珠,闭上了眼睛,眼角有泪光闪闪。

裴长歌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由在心底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是清楚叶家的这些事的,可却没想到真的亲眼瞧见了,却这般叫人感慨。叶葵当初回叶家之时,他便知道一切不易,可是谁知这不易竟是真的如此不易。

吉时当然是误不了的,没有生离死别般的痛哭不舍,这事当然是少了不少。

只是一旁的人瞧着却有些不是滋味,觉得少了许多有趣的事,只得三三两两窃窃私语起来,各自猜测着叶家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可是没等他们说多久,便有人高声喊道:“新人上轿了!”

盖头盖好,眼前便只剩下了一片红。流朱公主又引着被遮住视线的叶葵趴在了叶渝的背上。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叶葵由叶渝背着,送上了花轿。

与此同时,永安侯府中,宾客盈门。

永安侯裴翡站在正厅跟前来观礼的亲朋好友笑着寒暄,过了回他却是借故离开,只留下自家的几个儿子忙前忙后。

裴长歌排行第九,前头自然就应该还有八个哥哥。

可是永安侯夫人嫡出的老大、老五都已不在人世。剩下嫡出的老三性子绵软,娶的夫人亦是个病恹恹的人。老四是庶出的,远在南边做个小官。庶出的老六出生没多久便夭折了。同样庶出的老七只知窝在侯府角落里斗蛐蛐、遛鸟,成日里不干正经事。妾室通房一大堆,弄得后宅里乌烟瘴气。

借着便是老八裴长宁跟老九裴长歌这对双生子。

老八娶的是英国公罗家的闺女,原本也是世子的最佳人选之一。可是他天生眼盲,终究是无法成大器。

数来数去,也就只剩下了个老幺裴长歌能同野心勃勃的庶出老二一争高下。

裴家老夫人早就不理俗世多年,这家原本是给老三的媳妇当着的,可是老三媳妇身子不好。临到最后,仍旧只能将主持中馈的事宜全部交给了二夫人。

所以今日代替裴老夫人出面的也是二夫人。

她笑盈盈地同来客寒暄,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

236进门礼成(一)

叶家二小姐是个什么人物?二夫人可是听说过的。

同这样的人做妯娌无异于同猛兽做共处。她们都是自视甚高的人,断然不会跟个乡野泼妇似的说动手便动手,可是听说这位叶二小姐却是个说一不二,一言不合便会让身边的丫鬟动手打人的。

她只要坐在这想一想便觉得这日子难以过下去了。

这样一个人,若是又有些野心,到时候还不得从她手里把权利都给抢走了?

就算她为裴家做牛做马十几年,可是到底她的男人只是个庶出的,生来便比不上裴长歌身份尊贵。想到这,二夫人不由有些气得咬牙。旁的事也就不说了,偏生这种与生俱来的事,她便是心中再不愿意那也是没有办法解决的,只能一日日忍着忍着,忍到死为止。

说起来这裴家一个个都是不成器的,只有她男人二老爷瞧着还像是能做世子的。

但是偏生是庶出的。

一个庶字,就生生将人的背脊都给压弯了。

叫她们谁都抬不起头来。

她的儿子,她的女儿,尽数都被父亲身上的那个庶字给压低了身份。

“今日裴家大喜,怎地不见薇姐儿出来?”二夫人心中思绪万千的时候,一旁突然有个生得极为富贵的妇人笑道。

那妇人的手指头都是肉肉的,从头到脚一副富贵模样。二夫人认出来这是英国公府的夫人,心里便有些烦躁起来。这也是个不省心的人!老八裴长宁娶了英国公夫人的嫡次女,也算是重重打了一回她的脸了。

她的男人只是庶出,她的身份自然也不会太高。

可是她在家里那也是嫡出的,若非对方是侯府的儿子,她也不会嫁进来。

然而论两家的荣华,外人瞧着可都是她高攀了。

可老八这对就不同了。罗氏女生得虽然只是清秀。可是她素来有才名,以她的身份本可以嫁得更好。可是她嫁给了天瞎的裴长宁,可不是成了低嫁了嘛。

大抵也就是因为这个,永安侯夫妇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同。

比起她这个为了裴家累死累活的二儿媳妇来,老八的媳妇那就是宝贝了。

二夫人心中冷哼一声,敷衍道:“她素来喜静,外头又是鞭炮声又是鼓乐的,她哪里受的住,我便索性没有让她出来。”

口中这般说着,她心里却是清楚眼前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长女裴薇今年十五岁。正巧便同老九的新妇一般大,正是最好的岁数。往常这种时候,定然是要将人带出来给她们瞧一瞧的。为的也是将来有合适的人家诸人能帮着掌一掌眼。

可是今日她心中不快,便也没了那个心思。

长女又最得裴老夫人喜欢,今日便索性陪在了老夫人身边,没有出来。

英国公夫人见她如此,心中觉得她没有将自己放在眼里。便有心刺她一刺,道:“二夫人整日里忙着,等到老九的媳妇进了门,也好帮你分担一下。我家女儿是个无用的,进门这许久,也未能帮上你一星半点的。想必那叶二小姐是个能干的,定然不会这样。”

二夫人眼皮一跳,心里恼恨她不给自己面子。当着众人的面刮刺自己,可是却又不能在这里发作,便垂着眸子不再言语了。

一旁的人瞧着气氛有些古怪,赶忙打起了圆场:“瞧你们,这人还没见着呢。便知道她能干不能干了?我倒是听说那位二小姐是个可怜的,想必性子也是软弱的。外头那些个话。多半是假的,根本就听不得。”

“可不是,我倒是见过那位叶二小姐一面,是个知礼的,只是瞧着性子有些闷,不大爱说话。又是乡下长大的姑娘,那同八夫人可是一点也没得比较的。”

英国公夫人原本还恼她们毁了自个儿的事,可是听到有人夸赞自己的女儿,便又笑了起来,“哪里,怕是比不上那位二小姐。”

见她们一来一去打着哈哈。

二夫人眼里隐隐露出不悦来。

老八跟老九都是赐婚,可是这一回不单皇上跟裴贵妃赏赐了东西下来,便是太后娘娘那也赏了东西。

这可是实实在在给足了老九面子!

同时也叫二夫人心中愈发没了底气。那些个人怕是心里都觉得老九才是未来的世子吧,这偌大的裴家到时候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二夫人越想便越恨,早知道…早知道当年便该再狠一点…

若是那时候便将人给解决了,如今哪里还有这些事。

只可惜,如今后悔也没用了。

她不由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在宫里的旨意下来之前,她便应该将自己那个外甥女想法子弄进裴家来。

二夫人叹息着,强颜欢笑。

过了一会,花轿回来了,一群人便又激动了起来,没见过的便想去见一见叶家二小姐的模样。见过的便不由吹嘘起来,说那二小姐比起叶家那位已经没了的大小姐还要美上几分之类的,说得那些人愈发心痒痒。

而那厢,永安侯也又回了正堂。

习俗纷纷而来,叶葵头上蒙着大红的盖头,浑然不知外头如何,耳边只听到有人在喊射轿帘什么的。没一会,便有人撩起了帘子,让她抱着宝瓶下了轿子。

她个子生得小巧,乍一看,周围那些个围观的人便都有些疑惑起来。

都说叶家二小姐脾气暴虐,性子乖戾,恶女一个。怎地如今瞧着,竟似江南女子一般小巧玲珑,不论怎么看也看不出暴虐二字来呀!可见外头的那些话,多是假的,全然听不得。

今日迎亲,裴长歌的几个友人自然都是到场的。

容梵亦在其列。

他立在人群中,看着她下轿,心里蓦地升起一股妒意来。

今日进了这道门,她便是裴长歌的妻子了。

他真想立刻便掀了叶葵的盖头。瞧一瞧下面的那张脸是笑的还是冷冰冰如同过去他见过的那样。

裴长歌的外甥蒋嵩凑在他边上,笑嘻嘻道:“子元哥,你见过我小舅舅的媳妇没有?”

容梵微笑着,道:“当初在流朱公主的晚宴上曾远远见过一面。”

蒋嵩闻言不由急道:“哎呀!那我岂不是吃了大亏了,愣是没瞧见过。快说说,她生得什么模样?”

闹洞房这种事,他们这些个人可是做不出来的。所以也就只能等到以后才有可能见上一见。所以如今这隔着大红的盖头,蒋嵩几个心痒难耐,便都撺着容梵快些说。

容梵但笑不语,一副神秘模样。

外头鞭炮声接连不断。里头拜过天地,新人便被人搀着进了新房。

女方送亲的人也已都被安排下去休息了。

压襟、撒帐、挑了盖头,叶葵心里暗舒一口气。这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实在是有些难以描述。

顺顺利利拜堂成了亲,喝了交杯酒,吃了子孙饽饽。

礼成后,裴长歌回了前面的正堂去敬酒陪客,叶葵则朝着喜神的方向安安静静坐着。

屋子里的人慢慢地都散了。新房里静悄悄的。外头的天色早就黑透了。叶葵只隐隐听到外院传来的喧嚣声混杂着灯花噼里啪啦爆开的声响,一时间心里有些怅怅然起来。

她思忖着,这便是婚礼了…心里却一点真实感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