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人就都会死,谁也躲不过的。寡妇二字似乎也是这般,有时候,你便是想躲也躲不过去。

流朱公主当然是不愿意就这么认命的,她蓦地又站了起来,在原地团团转着圈,口中道:“不成,我要进宫去寻父皇去。立刻便出兵,去苍城!”

“三婶!”叶葵重重喊了一声,“皇上并不愿意见你。”

战事在眼前摆着,承祯帝又哪里会理会流朱公主这个女儿。何况还是这样看起来近乎无理取闹的事情。出兵一事哪里是这么容易,说出兵便能出兵的?

流朱公主这是急晕了头了!

叶葵皱着眉头,道:“天已经很晚了,三婶去歇息吧。”

去睡吧,去梦里好好想一想…

流朱公主停下脚步,肩膀耸动,无声地点点头往外头走去。

不一会,秦桑进来,静默着服侍叶葵睡下,为她捏了捏被角,这才轻声道:“夫人,奴婢今夜不如也睡在这里可好?”

叶葵闭着眼睛摇摇头,拒绝道:“天气虽热,可是睡着地铺哪里会舒服,你回去睡着便是了,若是有事我会唤你的。”

“是。”秦桑无法,只得吹了灯,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屋子里顿时静谧无声。

有稀薄的月色从窗棂外透进来,落在地上漾成小小的一片波痕。叶葵睁着眼瞧着瞧着,忽然就落下了泪来。扑簌簌的泪水沿着眼角往鬓边滚落,没一会便打湿了两旁的发。

有多久没有哭过了?

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都说孕妇的情绪尤为容易波动,想来这话是真的。

她明明觉得自己已经十分坚强,明明方才在流朱公主面前她也的的确确做的很好,甚至没有流露出一丝的伤心恐惧来,可是为何等到人一散去,心中的惧意便再也阻挡不住了?

鼻子酸涩,一直酸到眼里去。

眼泪自个儿便流了出来。打湿了发,打湿了枕头。她咬着被角,呜呜地不敢放声痛哭起来。哭声被卡在了喉咙里,听上去闷闷的,几乎要哭断了肝肠。

这般哭了一会,她便哽咽着重重抹去了脸上的泪,将头埋进了被子里。

抱着自己的肚子,蜷缩着身子侧卧着,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黑暗却不敢再落泪了。

人常说为母则强,她如今有了孩子,便要为这个孩子活下去。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就算事情真的走到了最坏的那个地步,她也要努力地活下去。

迷迷糊糊的,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天才刚刚亮,她便被秦桑从睡梦中唤醒。

“怎么了?”睡眼朦胧间,叶葵揉着额角便先问了一句。

秦桑没有说话,流朱公主便一脸惊慌地从外头冲了进来,也不顾她才刚刚从梦中醒来,便道:“太子哥哥出事了!”

话音落,叶葵登时睡意全无,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流朱公主,急声问道:“出了什么事,又是何时的事?”

承祯帝虽然近日身子渐好,可是朝政上的事却还是暂时让太子在代劳,如今流朱公主突然说太子出了事,叶葵不能不慌!除了她怕是根本就没有人知道,眼下的这位太子殿下最后跟那张龙椅根本就连一点关系也没有。

既然最后坐上龙椅的人不是他,那么太子出事那就是迟早的了。

本以为一切都至少还有两三年的时间,可是谁知道承祯帝的病来得这般早。可是等到宫里传出消息说他身体大好的时候,叶葵却又不得不怀疑,先前只是自己多想了。可是如今太子出事,这是不是证明她所猜测的都并没有错?事情果真是都提前了?

“太子哥哥府中被人发现了…”流朱公主迟疑着,“被人发现了龙袍…”

龙袍?

叶葵倒吸一口凉气。

太子这脑子是被门板给挤了不成?他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这龙袍迟早有一日会穿到他身上去,他又何必急在这一时?也正是因为如此,叶葵觉察出不对劲来。

她蹙眉,道:“是谁发现的?”

流朱公主眉宇间满是郁色,压低了声音道:“是五皇兄的人。”

五皇子的人?

叶葵试探着问道:“难道是容梵?”

流朱公主点头。

“这说不过去。太子殿下若是真的做下了这样的事,又怎会如此轻易地被人知道?”叶葵仍是蹙眉不展。

流朱公主亦道:“我先前听到消息慌了神了,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太子哥哥难道是被冤枉的?”

叶葵不敢肯定这件蠢事到底是不是太子做下的,但是她有一点敢肯定,这事同五皇子绝对脱不了干系!

“非局中人,不能窥真章。”叶葵吐出几个字,眉头缓慢舒展开来,“我们在这便是想的再多也不过是空想罢了。这事皇上定然会有定夺的。不过三婶,你昨日还不知这事,今日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这事,似乎有些不对劲。

流朱公主皱眉,“我昨日让姜嬷嬷进宫办事,她从贵妃娘娘那无意中听到的消息。”

无意中听到的消息,那便是不能随意肯定的了。叶葵闻言,微微松了一口气,但是心里的那点怪异之感却是越来越强烈。她垂眸道:“太子殿下这一回怕是回天乏术了。”

流朱公主瞪大了眼睛,问道:“何出此言?”

叶葵看向她,“姜嬷嬷是从贵妃娘娘那得来的消息。若是这事还不严重,后宫里的妃子怎么会这么快便知道?这本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皇上若是信任太子,便会想法子压下去才是。可是事情分明正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而去…”

流朱公主眼里露出骇然的神色来,呢喃着:“我怎么觉得这事有些古怪。”

264牵连甚广

这事何止古怪二字便能够形容?

叶葵由秦桑服侍着飞快地起了身,洗漱完毕后便要送流朱公主回叶家去。

流朱公主不解,皱眉问她:“这是要做什么?昨儿我要走你却不让我走,如今我倒是不想走了,你却非得让我走,这是什么道理?”

“我的好三婶!”叶葵揽着她的腰就要将她给推出门去,“如今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不在叶家呆着,留在裴家算是个什么事?”

旁的先不说,如今又出了太子这档子事,流朱公主更是应该回叶家去才是。从头至尾,所有人可都是将叶家划做了太子一派的!太子一旦落马,身为众人眼中太子党的叶崇文如何能脱身?叶家又怎能平安无事地从这桩事里抽出身来?所以流朱公主必须回去!从一开始,她的存在就恰恰是顶替了故去的老祖宗,因此越是这种时候她便愈是该镇守叶家。

这个道理叶葵懂,流朱公主又怎会真的不懂。

她沉默了下来,转身握住叶葵的手,正色道:“阿葵,我有些怕…”

叶葵反手握住她冰冷的手,也不去安慰她,只是道:“我也怕三婶,可是这个时候我得撑着不是吗?凤城,怕是要乱了。”

后一句话,落在流朱公主耳里只是太子落马,牵连叶家这一件事而已。可其实叶葵真的想说的,却是那场她一直都在害怕的夺嫡之争,此时此刻怕是已经开始了。

铜锣响,事端起。

太子的事便是凤城上空被敲响的第一记锣鼓声。

用不多久,那些她一直在担心的事,就会接二连三地发生。以某种雷霆之势冲破一切,让她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等死。

不,绝不行!

等死,这绝没有可能!

流朱公主走后没一会,二夫人便打发了人来看叶葵,又送了好一堆东西。秦桑领着人下去悄悄问了几句。知道这都是永安侯事先吩咐好了的。

“老侯爷今日可在府中?”叶葵想了想,便问秦桑道。

秦桑摇摇头,道:“一早便上朝去了。”

叶葵闻言只微微颔首,看了看门外的一角湛蓝的天空,口中道:“天下大乱,不过转瞬之事。”

秦桑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却看出来了她心中的忧虑,不由跟着担心起来。日日如此。对她腹中的孩子定然是不好的。可是就目前这样的情况,她又哪里忍得住什么也不去想。

“秦桑,秋年那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叶葵低头看着自己仍旧平坦的小腹,轻声问道。

“还没有。”秦桑小心翼翼地觑着她的神色,“奴婢已经吩咐耗子了,一有秋年的消息便立刻来告诉奴婢。”

叶葵“嗯”了一声。似乎将她的话听了进去,又似乎根本就没有在听她说话,神色有些迷茫。过了良久。她才一字一句地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这…奴婢也不知。”秦桑接着话说了才恍然她这根本就不是在同自己说话,而是自言自语罢了。秦桑便噤了声,静静守在一旁。

叶葵重重叹了一声,站起身往窗边走了两步又退回来,重新在椅子上坐下。

自打入了夏,这天就一日热过一日。六月的天,已是骄阳似火。惊鹊院里的那两株大树上不知何时已经落满了夏蝉。风一吹过,蝉鸣声就伴随着树叶哗哗的响声回旋不散。

叶葵揉着眉心,头疼似的吩咐秦桑:“让人去把外头的蝉都给粘了去,吵得头都要裂开来了。”

秦桑慌忙而去。

不多时,便有小丫鬟拿着枝条过来。柔软的枝条在顶端绕成了个圆,上面不知上哪儿去蒙了一层蛛网。小丫鬟握着下头仍带着青色的一端,高高举着往枝叶中扫去。

秦桑在屋子里关上了窗,蝉鸣声总算是小了一些。

“寒蝉鸣泣…”叶葵默默苦笑了声。

她一点也不喜欢蝉这种生物,更是不喜欢听到蝉鸣声。同嘹亮的鸣叫声太过于恼人,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关系。她只是实在没有办法对蝉鸣声产生任何的好感。

几乎每一部日式的恐怖片中,都会有隐隐绰绰的蝉鸣声。

这个声音,分明是如此的不吉。

即便在夏日的午后,坐在热烈的阳光下听到,也仍旧会不由自主地觉得有一种寒意沿着脊椎攀沿而上,冷得叫人想要打颤。

她实在没有办法对这个声音产生任何的好感。

可是这样的理由,却又同谁都不能说起。

叶葵闭上了眼睛。

好在外头的几个小丫鬟动作迅速,没多久便将树上的蝉都给粘了去。鸣叫声登时消失了,惊鹊院里突然间呈现出了一种古怪的静谧。可是谁也不敢说话,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各自做着自己的活计,连说话时都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池婆冷眼看了看众人,进了屋子。

叶葵听到脚步声,睁开眼,唤了声:“池婆婆。”

同幼年时如出一辙的称呼,不由叫池婆微失了神。她亦唤了声“夫人”,这才走到了叶葵的身边,道:“今日身子可好些了?”

叶葵漫不经心地回道:“同往常没什么不同,能吃能睡,好得很。”

池婆嗤了一声,有些不满意地嗔道:“你就瞒着我吧!公主殿下怎地一大早便走了?可是你赶的?”

“嗯,她是叶家的人,这个时候留在裴家做什么,自然是该早些回去的才是。”叶葵说道。

门口送燕窝进来的丫鬟隐约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却是微微一怔。方才池婆说话的语气,可不论怎么听都不像是下人在同主子说话,倒像是个长辈在与晚辈说话。

能在裴家做事的人,又岂会是一点脑子也没有的人。她只怔了一怔,便回过神来,明白了池婆跟王嬷嬷的区别,也明白了自己今后该如何做才好。

在不知不觉间,池婆便彻底取代了过去王嬷嬷在惊鹊院里的地位。

这一切,叶葵几人都并不如何在意。在他们看来,这本就是应当的。若是池婆连个王嬷嬷都斗不过,未免太没有用处。更何况,如今王嬷嬷可忙着处理秋樱呢。偏生秋樱又是叶葵赏给成管事做妾的,她又不能将人给打发了。

那成管事也是个心气高的,知道秋樱是裴长歌的通房丫头,心里厌弃还来不及,哪里会对秋樱好。再加上他从自己娘嘴里得知,秋樱还差点便做了他的正头夫人,更是恶心得不行,张嘴便骂了句“破鞋”!

可怜秋樱清清白白一个人,自己非得往自己头上洒狗血,如今便是她再三强调自己是清白之身,也根本就没有人愿意相信她了。

只是将秋樱一个人给打发了出去,同时又解决了王嬷嬷,一石二鸟再好不过。

不过在眼下这个时候,这些事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叶葵吃不下燕窝,总觉得有股子腥味。她害喜厉害,这才多久,便瘦了一大圈。可是为了孩子,她又不能不吃。反复折腾着,人的精神也差了许多。好在这孩子经过上一回的事情后,却是老实了许多,再没有出现过不对劲的时候。

池婆、秦桑跟燕草都盼着她什么都不要想,只好好将身子养好了才是。可是事情如此,她哪里能真的什么也不想。

只过了两日,太子便被废了。

消息当然是瞒也瞒不住,很快便传遍了众人的耳朵。

不过这事,根本也没有人想要瞒着。皇上震怒,废了太子,差点又气得吐出一口血来。龙袍只是个开头罢了,这短短的两天里面,皇上重新将朝政之事揽入手中,一桩桩看下来便发现了太子的诸多恶行。

承祯帝将书案上的折子一本本砸在了太子头上,只翻来覆去地问一句话:“你就这般想朕的天下?”

太子是“是”也不能说,“不是”也不能说。

若是,那就是大逆不道!若不是,那这太子的位置你还坐着做什么?

他只好苦苦做哀戚之状,同承祯帝辩解,这都是有人要陷害他!可是龙袍是他的,那些折子也都是他批的。这都是事实,任凭他再如何说,也都还是他的错!

承祯帝自然是不愿意听他分辩,捂着心口连连叫他滚。

当时的场景究竟是如何,众人已不得而知。叶葵听到的,就只是这样似是而非的版本了。听说先前承祯帝病重,众人都以为回天乏力,太子听信属下谗言,收下了对方偷偷赶制的簇新龙袍。

脓疮一旦被戳破,太子便知道自己是被谗言冲昏了头,中计了!

也直到这时,他才知道那人根本就是五皇子的人。他们既然敢做,也就当然全无破绽。不论太子如何说,承祯帝都觉得他是狡辩,还要诬赖五皇子,只能越来越生气而已。

叶葵听说后,在心中狠狠将太子嘲弄了一番。这人还真不是帝王之相,简直就是蠢到家了!那种东西也敢收到自己家里来,竟然还不做部署,被对方给轻而易举地踩在了脚底下。

太子党羽更是被一网打尽。

在朝的均被打压,一片哀嚎之声。

唯有叶崇文躲在家里拍着胸口暗自庆幸:好在孝期未过…

265容梵赴苍

拔出萝卜带出泥,树倒猢狲散,太子一倒,剩下的人便也就都垮了。

叶家也许是运气真的太好,正巧着几人便都没有在朝中这几年,再加上又还有个流朱公主在,承祯帝多少会顾忌着一点她。叶家这一回并没有被牵连太多。可是众人皆心知肚明,这件事之后,叶家想要再在朝中占据一席之地,叶崇文兄弟几个怕是没有可能了。

不过这一回,叶家没有被大动,以叶葵看来,应当跟叶崇武仍在边疆奋战一事也脱不了干系。

军心将心,民心。

这些乃是最根本的东西。只要承祯帝还想要赢得这场仗,他就不会在这个时候发落叶家。

不过事后会如何,如今谁也说不好。

兴许叶崇武的战功会就此抵过叶崇文的责,又或者这事根本就只是延迟发落而已。

叶葵想了又想,最后仍是忍不住同叶崇文一样暗自感慨了起来。果真是运气好。若是叶崇文此刻还处在太傅的位置上,那就算是承祯帝有意放过叶家,怕也是不行的了。

谁让你是太子近臣,他的那些肮脏不轨的心思,身为他的老师又怎会不知?

到了那个时候,叶崇文就是生了八张嘴巴,他怕也是说不清的。所以能有如今这样,的的确确是运气使然。

朝中的“风”来得急,去得也快。虽然余波仍在,但众人已都是默契十足地对那事绝口不提。只是没了太子,就势必要另立一人。那人是谁?该是谁,皇上又中意哪一个?

人人心中都在蠢蠢欲动,也人人都不敢在这风口浪尖上去送死。

一时间。朝野之中倒也勉强算得上平静。

承祯帝的病经过太子的事后,反倒像是被气好了。身子日渐硬朗,很快便恢复了过去的模样。他虽没有处置叶家,可是稍微懂点风向的人家便都明白叶家这一回也是被大伤了元气了。等到事一了,叶家登时成了门可罗雀。远着撇清还来不及呢,哪个会在这时上赶着同叶家人结交?

流朱公主事后又来见了一次叶葵。

说了叶老夫人的身子情况。又说了叶殊跟叶明宛两人近日的模样。说着话,她又说起了叶昭来。自从贺氏死了,温氏被贺家人接走后,贺家同叶家便几乎算是断了个干净。叶昭的身子变得愈发不好了起来,平日里不出门,见了人也是少言寡语的。

流朱公主说起他的时候。语气十分感慨。

其实真论起来,她素日就是个容易心软的。

说着说着。她忽然道:“对了,那孩子被你哥哥给接回去了。我没拦着。”

哥哥?

叶葵迟钝地反应过来,疑惑地问道:“怎么,他这会子又想起自己有个孩子了?”

对叶渝这个人,叶葵倒说不上厌恶,只可惜好感那也是全然没有的。春禧的事说到底该怪谁?怪她自己。也得怪叶渝这个不着调的。有了孩子,却不肯教养。如今却又将巴巴地将孩子要了回去,可真是反复无常。

“是杨姨娘。如今府里也没个正经的女主人,虽不合规矩,但她毕竟是个老人,这二房的事便多数交给了她去管。”流朱公主道,“孩子的事,我瞧着怕也是她的意思。”

叶葵淡淡“嗯”声,眉宇间现出几分不耐的神色来,“左右是他的孩子,死活也都是他的事。我们也早就已经尽了自己的本分了。”

流朱公主颔首,又道:“苍城那…”

“没有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叶葵安慰她道,似乎也在安慰自己。

承祯帝既然重新总揽朝政,那么他现在就应当已经在努力准备解决苍城的事了。事情也的确进展得十分容易,没过多久,五皇子便亲自请旨要带兵押运粮草去苍城。

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他就要亲自去押送粮草。叶葵突然之间就对承祯帝的这几个儿子有些无奈起来,看上去似乎个个都聪明,可是再仔细想一想,又似乎根本就连一个聪明点的人也没有。真不知承祯帝这么只老狐狸怎么能尽生出这样的孩子来。

更不必说流朱公主,她的性子同承祯帝应当更是没多少相似之处。

叶葵本以为五皇子该是个极聪明之人,只要他愿意,这皇位的最后得主便应该是他才是。可是如今看来,这事怕是还得斟酌斟酌。

五皇子虽然看似是最佳人选,可是这种时候他却锋芒毕露,丝毫不懂藏拙。又在根本就不知苍城消息的时候,决意亲自带兵前去。真不知是该说他胆大,还是脑子不好使。

战场上刀剑无眼,他难道就不怕自己这一去,会被有心之人给活活弄死?

死在了战事之地,又有谁会怀疑他是因为旁的事死的?

不过很快,就在叶葵以为五皇子真的要去苍城的时候,这桩事换了个人选。

将五皇子换下来的人,她也认识,而且也不算是太陌生。明明连话都不曾说过几句,可是叶葵对他的了解却并不少。这人,自然便是容梵。

最初,叶葵将这个名字记下,是因为她看出了容梵对裴长歌怀有嫉妒之心。

后来她将这个名字深深印在脑海里,时不时便要拿出来分析一番,为的是叶明烟死前说过的那些话。

皇位最后的归属,容梵是个关键人物。

而这一世,叶葵所知道的容梵,至始至终都跟在五皇子的身边。最后难道皇位不该落在五皇子手中?若是那人不是五皇子,容梵的从龙之功又是从哪里来的?他甚至都已经娶了五皇妃的妹妹,同五皇子做了连襟。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如今跟五皇子那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也别想甩下谁。

可是叶葵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甚至开始怀疑当时叶明烟说的话究竟是真的,还是根本就只是叶明烟那个女人的几句疯话罢了。然而思来想去,她仍旧选择了相信叶明烟的话。因为有些事,的的确确是应验了。

但是事情同时也变了,变得同叶明烟所知的那些已经不同了。

有一模一样的地方,却也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之处。

叶葵迫不及待地想要得知皇位的最后归属,只有这样,她才能想法子趋吉避凶。可是事情出乎意料的艰难,前路明明已经被人指点好了方向,可是她仍旧走不过去。路上的石头太多也太巨大,重得她根本无力挪开去。

时至今日,她却连五皇子最终是不是那个赢家,都已经不敢去肯定,她又如何能剥丝抽茧发现最后的真相?

叶葵日日除了吃与睡之外,便什么都不愿意去做了。捧着书,脑子里也会自动转悠到那些事上去,闭上眼小憩就会立刻想起裴长歌来,等到好不容易决定自己同自己下个棋,便又想起自己身在局中来。做针线活?别说她根本就不愿意做,池婆几个也压根就不答应她动针线。规矩大得像是山,压也要压死人。

她倒是不想信这些话,可是做针线活伤眼睛,她倒是知道的。既然她们不让,她索性也就不去想了。

睡了几日,容梵已经代替五皇子去了凤城。

不论他跟五皇子的目的是什么,叶葵到底是放心了一些。

不论如何,凤城有人去了苍城,消息迟早是要传出来的。

生,还是死。

很快,他们就都会知道了。

只是每每想到这个“死”字,她仍旧会觉得自己有些呼吸困难。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感觉,只觉得呼吸停滞,胸腔中有隐隐的针刺之感。

那或许,就是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