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月的时候舅母来过?她怎么一点影响也没有呢?难道那会儿她睡着了?可能吧!空空道人来过,她也没见着啊!流云甜甜一笑:“可舅母还是很年轻啊!都不像是子谦表哥的母亲。”

“那像什么?”沈夫人笑问道。

流云眨巴着大眼睛,三分认真七分天真说道:“像子谦表哥的姐姐。”

沈夫人先是怔愣了一下,随即掩嘴大笑,笑的发髻上的金簪乱颤,耳上的东海明珠坠子也摇摇晃晃,珠光流转映衬着她的肌肤如雪。

流云心想:舅母保养的真是不错,这皮肤比许多十八岁的大姑娘都要水嫩。

“瞧瞧瞧瞧,这孩子小嘴儿真甜,我就没见过这么会说话的孩子,老爷,我不管了,我也要留云儿在咱们家住上几年,最好以后就留咱们家了。”沈夫人搂着流云,喜欢的不得了。

流云被她这样亲昵的抱着,有些不习惯,不过,也不讨厌,被人喜欢的感觉总是好的。

底下的人看着这一幕,心里笑骂:马屁精!

只有子谦,眉头又轻轻地蹙了起来,母亲这么喜欢流云,本来已经淡下去的念头会不会再次兴起呢?

流云哪能听不出舅母话中之意,微微发窘,偷偷去看子谦,咦?子谦表哥为什么蹙着眉头?

“哈哈,夫人,只要妹妹和妹夫同意,我什么意见也没有。”舅父话不多,笑眯眯的,跟个弥勒佛似的,看着挺随和亲切。

“娘,我都几年没回家了,您也不先疼自己的女儿一下。”雪兰嘟了嘴撒娇抱怨道。

“你和云儿吃什么醋?你小时候,娘抱你还少啊…”沈夫人嗔了她一眼,压根没有要放开流云的意思。

雪兰这回真吃醋了,跺了跺脚:“娘,你都不疼兰儿了,干脆把兰儿送回傅家去得了。”

沈夫人曼声笑道:“你急什么?很快就送你回去的。”

大家都哈哈笑了起来,雪兰羞的满脸通红。流云很喜欢这样的气氛,和在家里差不多,尤其是这位舅母,她可一点不像那些书里描写的恶婆婆,性子爽快,很对脾气。呃!她怎么直接把舅母想象成婆婆?流云暗暗臊了自己一顿。

见过了舅父舅母,大家又去见了老夫人,也就是流云的外婆。老夫人似乎身体不好,半歪在榻上,见到流云几个,又是高兴又是伤感。

子谦怕老夫人情绪激动对身体不好,说了会儿话就示意大家告退。带大家先去安顿下来。

老钟叔带明承明俊去他们的住处,雪兰自回自己以前住院子,子谦则亲自带流云去“荷风苑”。

“我见你喜欢荷花,特意为你准备了这‘荷风苑’,你进去看看,喜欢不喜欢?”子谦说话总是彬彬有礼,举手投足一派谦谦君子的风范。

“‘荷风苑’,里面有很多荷花吗?”流云边问边往院子里去。

“嗯,有荷花,而且,很多…”子谦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只怕呆会儿见了会吓你一跳。

院子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院子宽敞,翠竹摇曳,藤蔓垂挂,花影扶疏,一派生机盎然,正对着院门是一座二层的小楼,雕梁画栋,檐角飞翘,装饰精美,如果是一般人见了,肯定是赞叹不已,然而,流云,是傅家的流云,傅府是苏州城最美的园子。

“没有见到荷花啊?”流云奇道,别说荷花了,小水池也没见着啊!

子谦含笑不语,推开正厢房的房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流云思忖着:莫非内有玄机?

屋内的摆设流云瞧着眼熟,再细细一看,这不跟“沁芳阁”的布局一样吗?唯一不同的是,没有满院子满屋子的兰花。

子谦带着她上了二楼,走到窗前,推开窗门:“云妹妹,过来看。”

流云好奇的走过去往外这么一瞧,天啊!一望无际的荷花…这这…远处隐约可见一座桥…

“子谦表哥,这不是西湖吧?”流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子谦笑微微的点头:“正是。”

流云再次惊讶,这不是把西湖当成了自己的后花园?推窗就能看见西湖,看见西湖最富盛名的荷花,“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诗中的美景完美的呈现在眼前,还闻到湖上吹来的阵阵荷香,不得了了,这实在是太让人意外了,这样的美景,简直要让人陶醉了…流云兴奋的脸上眸光晶亮,面泛桃红。

“子谦表哥,我很喜欢很喜欢这里,谢谢你为我做的安排。”流云贪婪的呼吸着清新的空气,住在这种地方,不想长寿都难。

“你喜欢就好。”子谦澹然道,看着她兴奋又陶醉的样子,莫名的欢喜。其实,他不想她来,他也想过,她来了,他该对她冷淡一点,让她讨厌他,可是…他还是费心心思为她安排这个安排那个,想着她的喜好,投其所好,真真是自找麻烦、莫名其妙。

正文 第三十一章 你开心就好

接下来的日子就是游山玩水,当然流云知道,期间明承是办了点正事的,就是关于易哥哥和雪兰的婚事,他向舅父舅母转达家里的意思,再把舅父舅母的要求转告家中,他就是一个传声筒,流云和明俊只顾着流连山水。.

子谦放下手头所有事情,尽地主之谊。没办法,沈家家大业大,但是人丁却不兴旺,虽然也沈老爷也有两房姨娘,但均无所出,只有沈夫人生了一儿一女,所以,子谦责无旁贷,要负责照顾好客人。

流云这十二年来都没有像这几天这么开心过,自在逍遥,更重要的是有子谦作陪,不多日,西湖十景玩了个七七八八,这日,正逢十五,初一十五是拜佛的好日子,流云就想着去灵隐寺玩。

一早,子谦就备好马车,三男骑马,二女乘车,带了两个随从往灵隐而去。行至山门前,弃马弃车,留随从在此等候,四人徒步拾阶而上。

灵隐寺,就胜在一个“隐”字,雄浑宏伟的寺宇就深深的隐在西湖漠漠群峰之间,幽深的密林,潺缓的山泉,置身其间,闻鸟语花香,听钟鼓悠远,心灵便似被清泉涤荡过一般,空明而宁静。

明俊像只山猴似的,跑的那叫一个快,站在高处回头得意的招手:“你们快点啊!走的真慢。”

流云气他,他不知道子谦表哥身体不好吗?他不知道同行还有两位女士吗?一点也不仔细,这般粗枝大叶的,将来最嫁给他谁倒霉。

“我们是来游览风景的,不是来登山比赛的,你嫌我们慢,你自己先上去好了。”流云没好声气道。

“别理他,咱们玩咱们的。”明承不屑道。

明俊在上面等了等,耐不住性子,果真就自己先去了。

“他一个人不会走丢了吧?”雪兰担心道。

“放心吧!不会的,都这么大个人了,山门总能找到的。”明承不以为意。

流云转头去看子谦,生怕他吃不消,这几天他一直陪着大家跑东跑西,鞍前马后的安排这,张罗那的,挺累人的。

“子谦哥哥,我走的腿酸,我想歇一会儿。”流云假意要休息。

子谦驻足看前方石阶旁有一凉亭,便道:“那咱们到亭子里去歇歇。”

雪兰却是担心着明俊,这个人总是大大咧咧的,又没什么方向感,还有些自以为是,那天在虎跑,他就差点走丢了,找到他的时候,他还振振有词,说什么…你们也太大惊小怪了,我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不成?

于是雪兰道:“哥,你陪流云在亭子歇息吧!我和明承去找明俊,省的他乱跑,到时候大家还得到处找他,岂不麻烦。”

子谦一想,也对,便道:“那好,呆会儿,我们在药师殿会和,再同去一线天。”

“好的,哥,你们慢慢来,没关系的。”雪兰莞尔笑道,和明承一道前去。

子谦带了流云进了凉亭,流云刚要坐下,子谦急声道:“等一下。”说着,掏出帕子,小心的铺在石栏杆上,方道:“可以了。”

流云最爱看他专注的神情,他是个心细如尘的男子,和他在一起,似乎自己的大脑根本就用不到了,他什么都能考虑周到,做到最好。

“要不要喝口水?”他递上一个水袋,旋开盖子,这几天出门,他身上都挂着一个水袋,专门供她口渴的时候喝的,流云从没见他自己喝一口。

流云接过来喝了一口,又递给他:“子谦表哥,你也喝口水吧!”

他笑笑,接过去又把盖子旋上,挂回腰间,在流云身边坐下。

流云微微发窘,他是嫌她喝过的脏,还是…避嫌?心思百转,拼命想找个话题,可是又觉得每一个话题都不合适,尤其是那个玉佩的事情,她一直很犹豫要怎么跟他说,其实,她是想证明一些事情,子谦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毕竟他们之间差了好几岁,或者子谦根本就是拿她当妹妹看待,根本就没有那种心思…如果没有…流云想到这个可能,心里陡然难过起来,如果没有,那么她该怎么办?把玉佩还给他吗?还是,就当真的丢掉了,回去找个理由就说不喜欢子谦…反正,她的这点心思是死也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在这浓密的山林中,温度原本就比外面低,刚才觉得凉爽,但是出了一身细汗,山风一吹,便觉得有些寒意。流云下意识的抱了抱双臂。

“怎么?冷吗?”他柔声问道。

“不冷。”流云淡淡回道,本来想给他一个笑容,可是刚才想的那些事情,让她觉得有些沉重,其实,婚姻的事对她而言,真的还太早,但在古代,能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的几率实在是微乎其微,为了后半生的幸福,她不得不未雨绸缪,然而,她从子谦偶尔轻蹙的双眉,怅然的眼神中得到强烈的预感,有些事情,不是你想就可以。

子谦看流云似乎不太高兴,有些纳闷,之前她不都好好的吗?

“云妹妹,是不是腿还酸痛?”子谦琢磨着流云不开心的原因。

流云摇了摇头:“子谦表哥,我把‘五福临门’的玉佩弄丢了。”流云还是决定试探一下。

子谦心中笑叹,原来这小丫头在为这个事情发愁,遂安慰道:“丢了就丢了,没什么的,你要是喜欢,下回我去南边再找一块漂亮的送你。”

他说的好轻巧,是真的不在意吗?流云也揣摩他的心思,继续试探:“我听我娘说,那块玉是很珍贵的,还有些特殊的意义…”

他伸手,轻轻的将她一缕碎发拢到耳后,唇角微扬:“别烦恼了,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听说姨父因此事还打了她一顿板子,所以她会觉得这件事情很严重吧!其实,丢了也好,这东西当初就应该一并送宫里去的,可是娘见了委实喜欢,说要给将来的儿媳妇留一块,爹又拗不过娘,便留下了,要是宫里知道了,认真追究起来,这也是一桩罪名。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吗?”流云强调问道。

子谦点点头:“你开心就好。”

这又是什么意思?是说她比那玉佩更重要吗?流云觉得自己有些白痴,感情白痴,看别的问题都能看的很透彻,唯有子谦的心思,看不透。算了算了,这问题一时半会儿也纠结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以后再说吧!流云起身道:“子谦表哥,我歇够了,咱们走吧!估计这会儿,雪兰姐他们都到大雄宝殿了。”

鞠躬感谢支持紫伊的亲们:)

正文 第三十二章 被蛇咬了

等流云和子谦游玩了三座大殿,把里里外外的菩萨拜了一遍,当然那五百罗汉只能粗粗浏览了,等他们赶到药师殿时,明俊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正在那翘首张望,口里抱怨着:“这两人都干嘛去了?有这点时间,什么飞来峰,一线天都跑回来了。.”

“感情你上灵隐就是来跑步的?”明承顶他的话。

“那还怎么样?游览游览,看过不就好了吗?难道每到一处都要观察入微,又不是来作画的?或者摇头晃脑的附庸风雅一番,那是那些酸不溜秋的书呆子干的事,本公子可做不来这一套。”明俊不耐烦道。

明承嗤鼻一笑:“那是你自己不学无术好不好?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你还不是一样?我看你啊被马颠的都快迈不开腿了。”明俊反唇相讥。

“你们两在一起就没有一天不斗嘴的,从小斗到大,不烦吗你们?”雪兰嗔怪道,本来等人就是件让人烦心的事,这两个还一直吵吵吵,吵的人脑仁发胀。

“习惯了,哪天我们要是不斗嘴了,肯定是其中一人哑巴了。”明斜瞅着明俊笑道。

“就算哑巴了,比手画脚的也要斗,或者,干脆就直接干一架。”明俊也哈哈笑道,想来想去,他和明承吵了这么多年,动手倒还没有过,什么时候好好比划一下也挺有意思的。

“还干一架?叫姨父给你们每人一顿板子你们就消停了。”雪兰哼道。

正说着,流云和子谦寻了过来,五人会合同往“一线天”去。

“飞来峰”和“一线天”是灵隐寺最著名的景点,穿过**洞的石径往龙泓洞而去,只见洞内壁上有一尊观音,其神形体态与常见的观音不同,但见这尊观音头戴天冠,胸珮璎珞,脚踏白莲,手持法器,顿觉佛法庄严,法力无边。子谦介绍说:“这尊观音叫天冠观音,不多见的。”

过了龙泓洞再往前便是“一线天”,在子谦的提示下,流云举首仰望,在石隙中见到一线天光,流云心想:这便是“一线天”得名之由吧!

五人挨挨挤挤出了“一线天”又到冷泉。近了,才见一道清泉掩映在绿荫深处,泉水晶莹如玉,在清澈明净的池面上,有一股碗口大的地下泉水喷薄而出,据子谦介绍,此泉水无论溪水涨落,天干地燥,它都喷涌不息,飞珠溅玉,如奏天籁,天女散花。

明承笑道:“这可与虎丘的‘剑池’有得一比了。”

流云道:“那不一样,剑池因形而得名,因典而盛名,池水虽也是清澈晶莹,但与这冷泉相比,终是少了一份灵动之气,新活之意。”

雪兰也附和道:“流云说的极是,我们这边有种说法‘西湖风光数灵隐,灵隐风光在冷泉’,冷泉就胜在这份灵动,生生不息。”

“云妹妹,你可是苏州人。”明俊第一回和明俊站在同一战线。

流云不以为然道:“这和我是苏州人有什么关系,如果你们认为自己是苏州人就觉得天下景色都不如苏州好,那也就不用出来游玩了,玩什么西湖十景啊,回虎丘呆着去吧!我是喜欢实话实说,再说了,天下景致各有美妙,岂是某一地可囊括的?你这是典型的敝帚自珍,夜郎自大?”

子谦略诧异的看着流云,有时候她说出来的话远比她的年龄要来的成熟,就如去年在傅府小池边她说的那番话,让他有种恍惚之感,感觉与他对话的,不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而是一个…心智成熟的女子。

“好了好了我说不过你,我认输,其实我也就随口那么一说,你就一堆牢骚,这么罗嗦的女人,看将来谁敢娶你。”明俊打趣与她。

“这你就别费心了,没人娶我最好,我一个人逍遥自在的,还快活呢!我便也学徐霞客,游遍山川大河,到时候写一本《龙轩江山志》或者《流云游记》也不错啊!”流云这样说的时候,偷偷瞄了子谦一眼,结果,子谦也正看着她,目光撞了个正着,流云慌忙低下头,心跳如擂鼓,面上隐隐发烫。

“流云又说傻话了。”雪兰笑嗔道,刚才流云和哥哥对眼又慌乱的躲闪开去那一幕雪兰瞧在眼里,凭着她女人的直觉,流云是喜欢哥哥的。

明俊凑趣道:“她啊!总是异想天开,不切实际。”

二十一世纪有句很励志的广告词叫…没有想不到,只有做不到。连想都不去想,更别提做了,没有许许多多敢于异想天开的人,就没有那个科技高速发展的时代。不过流云此时无心跟他争辩,随便指了条路道:“我要上那边去看看。”

“那边是哪里?”明承抬眼望了望。

“哦!那边是‘冷泉亭’。”子谦道,灵隐寺他每年都要来几遭,对此地熟悉的很。

“我就去‘冷泉亭’。”流云说走就走,急慌慌的似乎要逃避什么。

明俊不乐意了,囔囔道:“亭子有什么好看的,我要去‘飞来峰’。”

子谦道:“那你们去飞来峰,我陪流云去‘冷泉亭’,迟些在山门会和吧!”说罢,追流云而去。

明俊拉了拉怔愣着的明承:“走啊!发什么呆?”

“咱们这样分开不好吧!”明承有些担心。

“没事儿的,这里我哥熟悉的很,咱们这就去‘飞来峰’吧!”雪兰巴不得流云和哥哥能独处,给他们创造机会,便顺着明俊的意思。

流云一口气跑到亭子里,趴在栏杆上望着玉渊澄碧,那些鱼儿,仿佛在镜中悠游,如此清冽的山泉,叫人禁不住想要掬一捧来尝一口。

“云妹妹…”子谦追了上来。

“子谦表哥,这里真美,哎!你们有没有想过在这边建一座院子,暑天可以过来避暑?”流云笑问道,神情恢复如常。

“想倒是想过,可这灵隐寺乃千年古刹,若是有钱人家都在此地建造庄园,怕是要毁了灵山灵气,所以,官府是不让建的,若想来避暑,寺中有许多香房,每年酷暑难耐之时,就有许多达官商贾携家眷前来避暑的。”子谦一身白衣立与碧水旁,山风习习,衣袂翩翩,负手而立,含笑而语,流云怔怔的望着他,回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感觉,如琼树孑然。

没听见流云回话,子谦偏转过来,目光如水柔柔地看着她,笑问:“你若喜欢,我可以安排你来这住上一段。”

彼时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在他身上,在他周遭洒下万点金光,然而流云只看见他眸光中流转的脉脉柔情,只是这柔情,清纯的如这渊碧水,不含一丝杂质。

“那你也陪我住在这里吗?”话一出口,才觉得唐突,很不妥。

子谦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哈哈,我是开玩笑的,我还是喜欢‘荷风斋’,现在是荷花开的正艳的时候,最美的时候,我是一天也不想错过的。”流云忙给自己找台阶下,她看出来了,子谦不愿意。

流云出了亭子,沿着溪岸信步而行,在为他的那丝犹豫找理由,如今沈家的大部分生意都是子谦在打理,可想而知子谦有多忙,他能抽出这么多时间陪他们已经很不容易了,也不知耽误了他多少正事…

“啊…”流云突觉脚底踩在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上,随即脚踝处一阵尖锐的刺痛,不由的惊呼出声,低头一看,只见一条暗褐色,带圆形斑纹的小蛇昂着三角头,“嗖”的游进了一旁的草丛。

子谦疾步赶了上来,关切道:“怎么了?”

流云带着哭腔:“我…我被蛇咬了…”前世在课本上学到过,毒蛇的头一般都呈三角形的,而刚才那条蛇的头,就是三角形。

正文 第三十三章 原来如此

子谦的脸色霎时就变了,蹲下身来,褪了流云的罗袜,只见脚踝上两颗深深的牙印,伤口处迅速红肿起来。.子谦立即掏出帕子在伤口往上三至五寸处紧紧绑住,边安慰道:“别怕,没事的,别怕…”可他的声音却在颤抖。

“我,我不怕…”流云的声音也在发抖,怎么可能不怕?这里离山下那么远,怕是她还没到医馆就毒发身亡了。

子谦将她打横抱起,跑回亭子里,让流云在石凳上坐下,将她受伤的脚小心翼翼地放在另一条石凳上,抬头看了看流云,伸手抽了她髻上的一根金钗:“云儿,我必须挑开你的伤口,把蛇毒吸出来,你忍一忍。”

流云咬着下唇,用力点头,这点常识她还是知道的,如果不能及时把蛇毒吸出来,等毒液顺着血液流到心脏,那就神仙也难救了。

子谦没有再犹豫,他没看到是什么蛇咬了流云,但看这伤口只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就已经发黑了,这种蛇一定毒性很强,说不定是五步蛇,所以,刻不容缓了,能清除多少毒素算多少,尽量争取时间。子谦定了定心神,拿起金钗挑破伤口,立时有黑色的液体流出,一股腥味,子谦顾不得腥臊难闻,也顾不得吸毒会不会有危险,对着伤口就吮吸起来。

痛,好痛,流云咬牙忍着,在这清凉的冷泉边,硬是冒出一身汗来。

“子谦表哥,你小心点,千万别把蛇毒咽下去了…”流云担心的提醒着,要是子谦因为救她而有什么意外,那她宁可自己死掉。

子谦无暇理会流云的提醒,吸一口吐一口,他怎会不知道吸毒的危险,但是,若是流云有什么意外,那他这辈子都不会安生了。

吸出来的血渐渐转为红色,子谦这才跑去冷泉漱口,又跑回来松开绑在流云小腿上的帕子,让血脉顺了顺,再往上几寸又紧紧绑住:“云儿,现在我要带你下山去找大夫,你别怕,一定不会有事的。”说着背起流云,急急地下山去。

流云浑身无力的趴在子谦的背上,感觉他走的好快啊!子谦表哥身子一向不好,背她下山,他能行吗?呼吸越来越困难了,眼皮也越来越重,她是不是快不行了呀?如果,如果她就这么死了,有多少人会为她伤心呢?娘还等着她回去,她在娘面前保证过,会平平安安的,快快的回到娘身边的;还有,阁老的信,她还没送出去;还有,那块玉佩的事还没告诉子谦,如果她死了,就没有人知道树洞里还藏着宝贝,那怎么行呢…

“子谦表哥…其实,玉佩没有丢…”流云心里想的事情,嘴上无意识的就这么说了出来。

子谦听到流云呢喃,说的很模糊,但他还是听清楚了,她说…玉佩没有丢。是胡话么?还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流云为什么要骗大家说丢了呢?哎!现在不是追究这件事情的时候,赶紧下山找顾大夫才是。

“云儿,千万别睡着,挺住啊!就到山门了,我们就到了。”子谦加快了脚步,蛇毒已经发作,时间不多了。

“子谦,我喜欢你…喜欢你…叫我云儿…”流云呓语着,意识逐渐混沌。

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掐着她的脖子,掐的她喘不过气来,她用尽全力去呼吸,然而吸进去的仿佛不是空气,而是一团火,灼热的火苗窜进她的身体,迅速蔓延开来,灼烧起来,烧的她的五脏六腑都快成焦炭了…谁来救救她,救她出这火海,停止这痛楚难耐的煎熬…

终于,水来了,救命的水,她努力的想要吞咽,咽下去就能浇灭身体的里火,可是喉咙里似乎卡了块大石头,咽不下。

“我爹说,此乃风火兼动之症,应该是被蝮蛇咬伤的,这个时节,腹蛇出没的多,所幸你处理的及时,不然,她性命忧已,不过,她现在高热不退,咽喉肿痛,这药喝不下,体内的热毒排解不出来,还是有危险的…”有人在说话,陌生的声音,如挂在窗前的风铃,玎玲清脆,煞是好听。

久久的沉默之后,流云似乎听见一声叹息:“交给我,我来想办法,你先出去休息吧!”

是子谦吗?不像,子谦的声音就和他的人一样,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春风,这个声音,低沉而沙哑的声音怎么可能是子谦的呢?

想睁开眼去看,子谦呢?明承哥哥呢?明俊呢…可是连抬一抬眼皮的气力都没有,一时心烦气躁,体内的火又迅猛的灼烧起来,热,好热…残存的一点意识随之化为了灰烬。

也不知经历了几番水深火热的苦楚,无休无止,周而复始,现实和梦境仿佛只隔了一层薄薄的纸,然而,她无力捅破,一纸之隔,便是地狱天堂之别了。

耳边又有人在说话,还是那个好听的声音:“你该歇息了,都三天三夜没合眼了,铁打的身子也会熬不住的,她的情形已经逐渐稳定下来,我想,应该会好起来了…”

“可是,云儿到现在还没醒过来,都是我,为什么不能再快一点,耽误了那么多时间…”说话这人似乎很难过,很懊恼。

“这怎么能怪你呢?如果不是你妥善处理了伤口,又及时送她来这,后果不堪设想,子谦,你无须自责,没有人会责怪你的。”顾影影安慰着子谦,心里有那么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忧伤情绪。子谦守了流云三天三夜,有几次她送药过来,就见他坐在床边,握着流云的手,痴痴的望着,目光里有担忧,有心疼…她一再告诉自己,这没什么,流云还那么小,子谦当她,不过妹妹而已,然而,她就是无法释怀,毕竟,是因为流云,所以,她和子谦至今无法在一起。以前,流云这个名字只是出现在她和子谦的谈话中,如今,这个小人儿,真真实实的躺在这里,子谦目不转睛的看着她,还有,子谦居然以口度药…她如何能释怀?

子谦,那个女人叫他子谦,子谦竟然守了她三天三夜…流云心中叹息,子谦表哥一定是觉得自己没能照顾好她,觉得内疚吧!其实,这根本不关他的事,都是她自己胡思乱想太不小心了。

“影儿,你不明白…”子谦喑哑着。

“不,我明白,你向来都是个很有理智,很有分寸的人,处事不惊,遇事不乱,就连拒婚这样的大事,你也能做的如平水过舟,波澜不惊,可这一回,你的执拗让我惊讶,你这样紧张的守着她,眼里心里只担心着她,你可知,我又有多担心你?你身体里的蛇毒虽说少,但也伤身,你再不注意休息,恐怕她醒了,你就要倒下了,子谦,你这样,让我的心,很慌…”顾影影幽怨的说道。

拒婚…流云耳边不断回响着这两个字,拒婚,子谦表哥拒谁的婚?从五年前沈家送来玉佩开始,一个潜在的婚约就存在了,那么子谦表哥是要拒绝她吗?这个叫影儿的女子又是谁?听她和子谦表哥说的话,他们的关系不一般啊!

“影儿,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可是,云儿是我带去灵隐的,当时我就在她身边,却没能照顾好她,她若有什么不测,我如何向姨父姨母交代?就是我自己心里那道关也是过不去的。”子谦歉意道,他了解影儿的感受,影儿对他们之间的感情总是缺乏自信,即便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她还是觉得他对她不是认真的,或者,这种认真是维持不了多久的,她总是在害怕会失去他。

“你若只是这么想,那就更不用如此了,我爹都说她已经无大碍了,你这就去吃药,然后好好的睡一觉,等她醒了,我便来唤你。”顾影影听了子谦的解释,心里好过许多,她是该相信他的,她是个平凡的女子,因为爹要给沈家老夫人治病,而她一直是爹最好的助手,因此常跟爹一道来沈家,于是认识了子谦,这个杭州城里公认的,最优秀的男子。更让人意外的是,子谦竟然会爱上她…为了能和她在一起,他不惜放弃锦绣前程,故意装病,一次次名落孙山,将自己的光芒都掩盖起来,甘愿与她一起平凡,他的用心,不可谓不深,不可谓不真,那她还计较什么呢?

子谦犹豫了一下,顺了她的意思道:“好吧!我去喝药,等云儿醒了,你立即来告诉我。”顿了顿,子谦又道:“你也别再胡思乱想,我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

“知道了。”顾影影低声娇嗔。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道出了影儿娇羞与欣喜,流云闭着眼都能想象的出来影儿又羞又喜的神态,原来真是如此,他担心她,只是怕她死了,没法交代;原来,当她问他:“那你也陪我住这里吗?”的时候,他眼中的犹豫,是为了这个叫影儿的女子;原来,他时常轻蹙眉头,只是在烦恼,要如何解决她这个小屁孩,要如何才能与他的影儿在一起…

眼睛酸胀的难受,温热的液体充斥其间,她一动不敢动,生怕一眨眼,眼泪就会掉下来,她不哭,不能哭,尤其是在子谦和影儿面前。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醒了

“云妹妹醒了吗?”是明俊,未进门就先问讯。。c

“你问谁呢?要问也进去问啊!”明承又忍不住说他。

“你就爱跟我抬杠,难道你听不出来,我那是设问句,是猜测,又不是真的问谁。以后不懂别装大哥教训人,你不过比我大一个月而已,就老是欺压我,我忍你很久了…”明俊嘟哝道,心里老大不高兴,他关心下云妹妹明承也要来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