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学生才来求恩师。”

阁老微眯了眼看他:“如果为师帮不上你,你是不是就打算不辞而别了?”

流云低下头去,老实道:“不瞒恩师,学生是有这个打算,朋友之间都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不走这一趟,学生心里不安。”

“好一句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就凭你这句话,为师便帮了你这个忙。”阁老温言道:“不过…”阁老不等乔雨欢呼,话锋一转,语气也严厉起来:“你去杭州可以,但不能荒废了学业,去,到书房取一本《论语正义》,等你从杭州回来,为师可是要考你一考。”

流云欢喜的恨不能给阁老来个大大的拥抱,却是不能放肆,赶忙跪地磕了三个响头,兴奋道:“恩师,你真是世界上最最开明,最最和蔼可亲,最最善解人意的老师,学生能得到恩师教诲,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杜思源听的起一身鸡皮疙瘩,慌忙制止道:“好了好了,你别尽给为师戴高帽,为师可不吃这一套,到时候考试通不过,为师可要加倍处罚。”

“学生绝不敢偷懒,请恩师放心。”流云信誓旦旦保证道。

杜思源轻哼一声:“你这小子,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这脾气也要改。”

流云嘿嘿笑道,不予辩驳,其实拍马屁也是一门学问,而且不是每个人都学得会,学的好的。

流云出了房门,激动的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真没想到阁老这么干脆就答应了,还是秋蘅姐姐了解自己的爷爷,这回,看爹怎么拒绝,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杜思源在房里笑叹着摇头,这小子,滑头的紧。说来也是奇怪,以往,他最不喜欢滑头滑脑之人,因为这类人往往喜欢投机取巧,不务实,但乔雨的滑不同,反倒显得他机智可爱,一段时日了解下来,对乔雨,他着实喜欢,虽然乔雨不及明易勤奋,但其聪慧过人,一点就明,还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时不时能道出一些另类的见解,细想之,还挺有道理,让他这个做老师的也收获颇丰,所谓教学相长,当如是也…

正文 第二十七章 发脾气

傅文柏就知道流云在动歪脑筋,所以他早有防范,只是没想到,杜阁老会上门来帮流云说话,说什么正好可以让乔雨代他去看看杭州的老友萧光启。。

傅文柏说:“乔雨年纪尚小,怕他不懂事,让萧大学士见笑,或者,在下让四子明承代劳?”萧光启是何人,是前朝大名鼎鼎的翰林院大学士,如今告老隐居在杭州,听说此人性情古怪,不好相处,多少文人雅士,高官权贵去求见,都是吃了闭门羹,流云这孩子毛毛糙糙的,可不要被人家拿扫把赶了出来,坏了阁老的名声。

“哎…乔雨年纪虽小,说话做事却甚是得体,再说,借此机会也好让他出去历练历练,反正到了杭州,有沈家关照着,傅大人没什么好不放心的。”杜思源不以为意道。

流云在一旁看爹欲拒不能的模样就想笑,果然姜是老的辣,阁老想出这借口,倒似他要派她去杭州办事似的,爹根本就没办法拒绝,爹又不能说,乔雨是个女儿家…俗话说的好,一个谎言是要用一千个谎言来掩盖的,谁让爹自己一手炮制出乔雨这个人物来的?

傅文柏偷偷瞪了流云一眼,心道:呆会儿定要好好审问她,她是如何诓得阁老来当说客的?不过随即气馁,他很明白,从流云嘴里是问不出个丁卯来的,她一定会说,这都是阁老的意思,跟她无关,推的一干二净。

“既然阁老放心,那在下也就没什么不放心的,就让乔雨同去杭州便是。”傅文柏不情愿的妥协道。

流云是第一次出远门,虽然是去舅舅家,还有明承明俊跟着,但沈青璇还是不放心,叮嘱这,吩咐那的,听得流云耳朵都要长老茧了,劝道:“娘,您就放心吧!您想啊,语蓉到咱们家的时候才七岁,雪兰姐过来的时候也不过十岁,她们那么小就离家,而且是在外长住,她们都行,您女儿还能不如她们?再说了,我这来去还有两位哥哥护送呢!没事儿的。”

沈青璇边帮她整理衣物,边道:“你若有她们一半乖巧,娘也不必操这个心了,说是有你承哥哥,俊哥哥陪着,可他们两哪个能治得了你?别被你耍的南北不分就阿弥陀佛了,还指望他们能看住你?不行,我得去和你爹商量商量,还是别让你去的好…”

“娘…”流云急忙拦住:“娘,你别把云儿说的这么不堪嘛!以往我是有不太听话的时候,这不是在家里吗?逗大家玩玩,无伤大雅,又不会出什么事,云儿有分寸的,出门在外,那些有危险,不妥当的事,云儿是绝对不会做的,娘,连阁老大人都信得过我,娘也该对云儿有点信心才是。”

“你恩师信你,那是因为不了解你,娘不信你,是因为太了解你了。”沈青璇越想越觉得不妥,包括流云拜师一事,她也是不赞成的,好好的一个女儿家,拜什么师?求什么学?再说了,瞒得了一时,瞒得了一世?云儿迟早是要嫁人的,到时候怎么向阁老交代?阁老若是知道自己被欺瞒了这么多年,会怎么想?老爷这事做的,实在是欠考虑。

流云气的够呛,也不拦了,气呼呼地让开道,说:“娘也不用去和爹商量了,云儿这就去阁老家,跟阁老言明真相,信,让阁老自己另派人去送,这学生,云儿也不做了,阁老要是生气,连明易哥哥一并赶了回来,云儿也不管了,以后就天天呆在家里,哪也不去,这辈子都不出这个家门。”说着就往外去。

若烟和翠娥慌忙拦住,若烟劝道:“小姐胡说些什么呢?夫人不过是担心你,怕你去杭州,又惹出什么事来…”

流云昂了头看她,气道:“你们倒是说说,我惹出什么事了?除了不小心掉了块玉佩,我是杀了人还是放了火了?一个个的都把我看成闯祸的胚子,到底是我不正常了,还是你们的脑子被门夹了被驴踢了?别跟我说你们是紧张我才怕我出事,你们这样做是在伤害我…”

大家都愣住了,小姐从来都是笑嘻嘻的,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何曾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眼睛里冒着火,气的下巴都在抖。小姐责问的话,她们是一句也答不上来,小姐犯的那些事充其量只能说是小孩子顽皮,用闯祸二字还真是有些不妥。

沈青璇给若烟和翠娥使了个眼色,让她们下去,自己拉了云儿坐下,掏出绢帕为流云拭去额上的汗,柔声道:“傻孩子,这些骂人的话跟谁学的呢?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骂人还用学吗?谁发火还能说出甜言蜜语来?流云腹诽着。

“娘也担心你,孩子再大,在娘眼里永远都是孩子,云儿,娘不拦你了,只要你记得,你在外一日,娘的心就牵挂一日,乖乖地听两位哥哥的话,早去早回,嗯?”沈青璇温然道。

听娘这么说,流云的怒气也平复下来,刚才是急怒之下,才发脾气的,流云抱住娘,依偎在娘怀里,低低道:“娘,云儿向你保证,一定平平安安,毫发无伤,快快的回来…”

沈青璇抱住云儿,鼻子发酸,其实,不是她不相信云儿,是她自己太没用,太舍不得了,一日见不着面心里就发慌,当年九岁的明睿只带一个仆人去扬州,她都没有这样紧张过,偏偏对云儿,就这么放不下。

母女两相拥了一会儿,有人来禀,说是扬州大老爷家的三公子来了。

傅乔汐?流云顿时又开心起来,忙抬头问:“乔汐哥哥人在哪儿?”

“在老爷书房呢!”下人回道。

“娘,我去见乔汐哥哥。”流云欢快的提了裙子跑出去。

“你慢些跑,天黑了,叫绿衣给你提盏灯去,可别摔着了…”沈青璇叮咛道,笑叹着:一会儿闹,一会儿笑的,真是孩子的脸,六月的天,说风就是雨。不过,这个时候乔汐怎么过来了?事先也没来个信,是不是扬州那边出什么事了?沈青璇隐隐的不安起来。

正文 第二十八章 络腮胡大叔

流云一口气跑到书房,下人还未及阻拦,流云已推门而入,边囔囔道:“乔汐哥哥,你来的真巧,要是再迟一天,你可就见不到我了…”

“云儿,书房也是你可以胡乱闯的?”傅文柏出声低喝道。.

流云怔了怔,她进书房从来都是随意的呀!爹也从来没说过她,定神一看,书房里除了乔汐哥哥,还有一人,僧侣打扮,满面络腮胡,都看不清其相貌,一道疤痕从眉角一直向下延伸,没入胡子拉渣中,目光炯炯,似乎充满了戒备。流云讶异,爹爹怎么还有做僧侣的朋友…流云收回目光,诺诺道:““爹…我来看乔汐哥哥。”转看乔汐,才几个月不见,个子又高了许多,唯一不变的是那腼腆的笑容,流云称之为傻笑。

“乔汐,这里没你的事了,让云儿带你先去歇着吧!”傅文柏道。

傅乔汐躬身施了一礼,道:“侄儿先告退。”又向络腮胡行了一礼。

流云也福了一礼,两人一前一后退下,出了院子,流云方问道:“乔汐哥哥,那人是谁?”

傅乔汐略略迟疑,道:“嗯…他是我师叔。”

“你师叔?你师父不是青城山的道人吗?怎么的你师叔又是僧人?”流云疑道。

傅乔汐笑道:“我师父和师叔成为师兄弟的时候,我师父不是道人,我师叔也不是僧人。”

“好复杂。”流云嘟哝了一句,又问:“乔汐哥哥这次来要住多久?可惜,我和承哥哥,俊哥哥明天一早就要去杭州了,或者,你也干脆跟我们一同去好了。”流云建议道。

傅乔汐笑看着她,摇摇头:“我也就要离开的。”

“这么快?”流云讶异道。

乔汐定定地望着她:“云妹妹,我这一走,也许三年五载的回不来了。”

“乔汐哥哥…”流云蓦然感到一阵失落,大哥和二哥前几年就离家赴任去了,今年,子谦哥哥不来了,明年乔汐哥哥也不来了,雪兰姐也走了,渐渐地,三哥四哥五哥都会有各自的前程,只怕她和语蓉能相处的日子也不多了,这样想着,心就慢慢变得空茫起来,小时候,天天盼着长大,长大了,就能海阔天空,却不知,海阔天空也意味着分离。

见流云神色黯黯,傅乔汐忙安慰道:“我只是去青城山学艺,等武艺学成,我就先来看你…和语蓉妹妹。”

“你若是太笨,学个十年八载的也学不好,你师父不放你下山怎么办?”流云撇了嘴道,心想:乔汐哥哥要去青城山,却先来苏州,不是反路吗?该不会是专门带那个络腮胡的大叔来家吧!那人到底是谁?刚才看爹很紧张的样子,她闯过多少回书房,爹是头一次喝责她。

“不会的,不会的。”傅乔汐急道:“我会拼命拼命的学,比别人都用功。”

流云看他急的额上青筋都暴了起来,扑哧笑道:“我逗你玩的,瞧你急的。”

傅乔汐暗暗松了一口气,讪讪笑道:“你说的话,我都是当真的。”

流云笑:“说你傻,你还真傻。”

“哥哥,哥哥…”迎面语蓉一路小跑了过来。

“妹妹…”乔汐迎上前去。

“哥哥,真没想到你会来,我都要睡下了,听丫头们一说,我连头发都来不及梳就跑来见你了,乔汐哥哥,家里都还好吗?我娘好吗?你这次来能住多久…”语蓉拉着乔汐的手开心的说个不停。因为这几年她在苏州,每年都是乔汐哥哥来看她,自然的,对乔汐哥哥的感情要深厚一些。

“你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要乔汐哥哥先回答哪一个呢?”流云揶揄道。

傅语蓉甩了她一记白眼:“你还说,知道我哥哥来了也不叫上我,自个儿先跑了来。”

“这可真是冤枉了,我还以为你先得了消息不叫我呢!”流云虚心的辩解,当时她一高兴还真的没想过要去凑语蓉。

“云妹妹也是刚到。”傅乔汐呵呵笑道,又能看到她们两斗嘴,真好,只是,要很久很久见不到这样温馨的画面了,若干年后再见时,会是怎样的情景?那时,语蓉和云妹妹都该嫁人了吧…

语蓉还想再埋怨几句,却见明易他们三兄弟来了,三人一上来就围住乔汐,明承捶了乔汐一拳,笑道:“乔汐,你怎么来的这么突然,下人来报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就是,事先也不打个招呼,我们也好准备准备,为你接风洗尘啊…”明俊道。

“乔汐,用过晚饭没有,走,上我那,我让厨房弄几样可口的小菜,咱们好好喝一杯…”明易招呼道。

“哈哈,被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得饿了。”乔汐摸了摸肚子,讪然而笑。

“喂!你们几个,难道没看见我们吗?”流云在他们身后发出抗议,这三个家伙,居然目中无人。

明承道:“云妹妹,你好回去睡觉了,我们男人说话,你们女人少凑热闹。”

“明承,你说什么呢!”语蓉拉长了脸冷声道,拿眼瞪他。

“没,没说什么,要不,大家一块去吧!呵呵…人多热闹。”明承刚才的话是冲流云说的,没曾想把语蓉语蓉绕进去了,连忙改口。

明俊揶揄道:“明承,你改口比翻书还快。”

明承冲他暗中挥拳,这小子,就喜欢在语蓉面前损他,落井下石,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起去吧!大家难得一聚。”傅乔汐忙打圆场。

众人嘻嘻哈哈,簇拥着乔汐而去。院门后转出两个人来。

“刚才那哥穿藕色绫衣,紫色纱裙的就是语蓉。”傅文柏轻声道。

络腮胡默然半响,低叹了一声:“都长这么高了,像她娘。”

傅文柏点点头:“她在这里一切都好。”

“我看见了,她很快乐。”络腮胡说这话的时候,眼底一片温柔。

“她和流云感情很好,比亲姐妹还亲。”傅文柏道。

“谢谢傅大人,你们的大恩大德,敬忠无以为报。”络腮胡动容道。

“千万别这么说,当初若不是你,我大哥早就不在世上了。”傅文柏真诚道:“你只管放心去,语蓉在我这很安全,连青璇都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将来若有机会,你们再相认吧!”

络腮胡蓦地单膝跪地,郑重无比:“傅大人,语蓉就拜托您了。”

“快起来,别让人看见了生疑。”傅文柏忙扶他起来。

正文 第二十九章 去杭州

第一次出门,去的还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地方,心情不免激动,就像前世第一次去远足,兴奋的几夜睡不着,躺在床上不断的想,还该带什么?那边会有什么好玩的…不过,因为傅乔汐的突然到来,短暂的相聚换来的是长久的分离,在这交通和通讯都不发达的古代,能见一面,说几句话,都是奢求。.所以,当傅乔汐站在送别的人群的中,冲她挥手的时候,流云眼眶发热,用力吸了吸鼻子,咧着嘴笑容夸张,希望分别以后留在彼此记忆里的是一张带笑的面容,那样,每每想起,就会觉得…她(他)是快乐的,就会觉得安慰。

不过,语蓉还是哭了,娘也哭了,流云只有让自己笑的更灿烂,没心没肺的样子。

船,渐行渐远,岸上的人只剩一个个模糊的点。

“哎!要是语蓉也能同去就好了…”明承站在船头叹惜。

“我提过了,可是舅母不同意,其实,连流云都去了,再多个语蓉也无妨啊!”雪兰也觉得遗憾。虽然她和语蓉不怎么对脾气,不过好歹在一起住了五年,一朝分别,也是不舍的。

“等我回去的时候多给她带些好玩的好吃的补偿她好了。”流云说着钻进船舱内,昨夜一帮子人聊到大半夜,今天一早又起来,现在,好困啊!去睡个回笼觉。她傅流云别的能耐没有,只有一点,想睡就能睡,不分时间,不分地点。

流云是被一阵阵干呕声吵醒的,揉揉惺忪的睡眼,整理好衣裙出船舱,原来是明俊趴在船舷吐的昏天暗地,明易帮他捶背,边嘟哝着:“早知道就别跟着来,这才走多远,就吐成这样了,我看啊…叫船家到前面渡口就放你下去,你自己顾辆马车回家去,反正你跟着也没啥用处…”

傅明俊铁青着脸,喘着粗气道:“我倒我想去杭州啊!还不是爹娘怕你看不住云妹妹,我巴不得回家去,如今家里就剩三哥和语蓉,我回去还好陪陪语蓉…”

“算了,你还是呆着吧!吐吐就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傅明承最后再重重拍了下明俊,起身道。

“喂!你想把我拍到河里去啊…”傅明俊愠怒道。

“你小子别不识好歹,我都伺候了你大半天了,连句谢都没有…”明承也不客气道。

流云走过去笑道:“你们两昨晚也没怎么睡吧!怎么今天精神头还这么好?”

明俊郁郁道:“别跟我提睡字,我就是想去睡来着,结果躺在那里,船就一直摇啊摇的,摇的我头晕恶心,把吃下去的早饭全吐了出来。”

明承鄙夷道:“你也就这点出息。”

“你有出息,咱们不走水路,骑马试试?保证颠的你**成两瓣。”明俊反唇相讥,兄弟几个,就明承不敢骑马。

明承不屑道:“难道你的**不是两瓣的?”

“你们两一人少说一句吧!两个大男人还吵吵吵的,也不怕人笑话。”雪兰也出了船舱薄责道。

雪兰虽然年纪比他们小,却是他们的准嫂嫂了,明承明俊怏怏的住了嘴。

“我去喝口水。”明俊道。

“我去睡一觉。”明承道。

等他们走了,流云笑道:“雪兰姐嫂子的架势一拉开,两个小叔子就乖乖地不敢罗嗦了。”

雪兰嗔了她一眼:“好啊,你敢取笑我,等你将来做了某人的嫂嫂,我可记着今天这笔账,要问你算的。”

流云微窘,她知道雪兰是在说她和子谦的事,这次去杭州,本意是想去安慰子谦哥哥的,可是流云总觉得像是要去做一个了断一样,很奇怪的感觉。

“我才不做谁的嫂嫂,这辈子我谁也不嫁,一个人逍遥自在。”流云嘟哝道。

“说什么疯话呢?哪个女儿家的能不嫁的,除非是丑的无人敢娶了,像你这样的样貌,这样的家世,想娶你的人多了去了,再过两年,怕是上门求亲的要把傅府的门槛都踏平了。”雪兰笑道,心里却是发愁,流云把“五福临门”弄丢了,可舅父舅母好像也没有要给沈家一个交代的意思,而且,从他们的言词里,对子谦哥哥不能入仕一事颇为失望,这门亲事,还能成吗?子谦哥哥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就得了怪病,他的身体一向都很好的啊!难道说跟顾影影在一起沾了晦气?顾家是开药店的。

是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女人可以不必依靠男人,可以有充分的自主,一个人,照样活的很精彩,社会上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舆论,但在古代,女子不嫁,那除非是去做姑子,不然,流言蜚语,会把人淹死的,爹娘也会有很大的压力,是决不允许她不嫁的。而她也并非真的不想嫁,要看嫁给什么样的人,如果是自己喜欢的,无所谓,如果再幸运一点,能找到一个爱自己,自己也爱的人,那就完美了。

雪兰见流云沉默,心想,她也只是害羞说说而已,流云应该是喜欢子谦哥哥的,从她先前三番几次的打听子谦哥哥的近况,这次她想方设法要去杭州,应该不单单是为了去玩的,希望这次是一个转机。

“咱们进去说话吧!这日头大,小心晒中暑了。”雪兰道。

“没事儿,雪兰姐先进去吧,我在这吹吹风,难得出来坐船,挺好玩的。”流云干脆趴在船舷上,伸手去撩水,河水好清澈,沁凉沁凉的,不像二十一世纪的河流,脏的一塌糊涂,什么生活垃圾,工业废水,要是下河泡那么一下子,指不定满身都是包包了。

“好吧,等开饭了我叫你。”雪兰笑笑,径自回船舱去。

在船上的时光真的很无聊,四个人无事可做,流云想起前世玩过的扑克,到了宣城,拉了明承上岸去买了些厚实的藤纸回来,让雪兰帮忙裁成均匀的五十四小张,又让明成明俊,在上面画上方块,梅花,黑桃红桃,写上数字,至于扑克小人,流云亲自动手来画,画上婀娜多姿的仕女和风流倜傥的美男子,娱乐的同时还能赏心悦目。

“云妹妹,这东西真有你说的那么好玩吗?”明俊质疑道。

流云笑的贼兮兮的:“好玩不好玩,玩过就知道了,不过,我先跟你说明,要是你玩上瘾了,被爹娘责骂,不许供出我来。”

明俊才不相信流云的大话:“我也跟你说明,如果不好玩,你可不许硬拉着我陪你。”

流云笃定道:“你放一百个心好了,我这人最不喜欢强人所难。”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笑了,你傅流云的专长不就是强人所难吗?

四人齐心协力,不多时就做好了一副扑克,虽然纸张不如现代的硬、光滑,勉强还是能用的。流云跟他们说了桥牌的规则,这东西,上手容易,要打的好却是需要些水平的,不过,就玩玩而已,打发打发无聊的时间,也就没有那么高的要求。

经过几盘训练,大家又都是聪明的人,很快就掌握了游戏规则,流云这才开始拿出纸笔记录胜负情况,约定好输的人要受惩罚,什么惩罚呢?四人一商量,决定,输的最多的那位,明日上岸整一桌好菜,虽然这船上的伙食不错,但过惯了锦衣玉食的四个人,还是嫌差了写。

于是,四位主子挑灯夜战,随行的下人只好在舱外吹风,起先还当纳凉,不过,主子们兴致不减,且越战越勇,不知何时停歇的时候,下人们就吃苦头了。

“明承,你又输了,这可是第三回了…”明俊哈哈大笑。

“不行不行,再来一回,我就不信玩不过你们…”明承急道。

“承哥哥,你就认怂吧!这么好的牌捏在手里也能输的这么惨,说明你真的没这个天赋。”流云取笑道。

“哈哈,这个太好玩了,流云,你是从哪学的?怎不早教我们?”雪兰笑道。

“开玩笑,在家里,我敢教你们?不被爹拆了骨头才怪。”流云避重就轻的回答,不过,在家里,她是真没那个胆,爹娘虽疼她,但她要是惹得几位哥哥玩物丧子,就铁定没好果子吃的。

“不废话了,再来一回,我保证能赢你们。”明承信誓旦旦。

“来就来,谁怕谁…”明俊应战。

“那就最后一回,我可是困了…”雪兰话是这么说,其实自己也是意犹未尽。

流云瞧大家兴致勃勃的样子,心想,今日的心血来潮,做了一副扑克,说不定,这是世界上第一副扑克呢!而她就是创始人了,所幸不是重生在她熟悉的历史里,不然,后世的记载里就多了一条:一个叫傅流云的女子发明了扑克…流云抿嘴偷笑,这算不算带坏了哥哥们呢?

正文 第三十章 子谦的安排

因为有了纸牌游戏,原本枯燥的旅程变得轻松愉快,连明俊的晕船症也神奇的消失了。.

不日到了杭州城,早有沈家的人等候在码头。来接人的是沈家的老仆人老钟,老钟接到人,显得有些激动,只差老泪纵横:“小姐,你终于回家了。”

“钟叔,等很久了吧!”雪兰含笑微微颔首,在外头,雪兰一贯很注意自己的淑女形象。

“没等很久,少爷计算着你们的行程,让我们昨日开始在码头等人,这才等了一日小姐就到了。”老钟回道,又对傅明承等人作了个揖:“四公子,五公子,六小姐,一路辛苦了。”

三人齐声寒暄道:“不辛苦,不辛苦…”还嫌船走的快了呢!

“小姐,公子,马车在上面等候了,请随我来。”老钟一挥手,其余下人上船搬行李,自己则引雪兰等人去乘马车。

流云坐在马车里向外张望,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商铺林立,而且看这里的人,衣着光鲜,很少看到有人穿着打补丁的衣裳,面上神情祥和,流云不由感叹:杭州果然是繁华之地,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比苏州城更热闹。难怪古人诗云:珍重游人入画图,楼台绣错与茵铺。宋家万里中原土,博得钱塘十顷湖。

沈家的府邸就坐落在西湖边,宽阔平整的大路,路的一边是一排排整齐的柳树,柳枝长长垂地,摇曳生姿,另一边是数千杆翠竹,葱翠欲滴,有一道粉墙若隐若现其中。

“前面就到了。”雪兰看流云一副好奇的样子,笑道。

“哦!”正应着,马车渐渐慢了下来,在一座看似普通的院门前停下。流云有些意外,这就是沈家吗?一般人家的大门也比这样气派啊!更何况是鼎鼎有名的沈家。

早有下人飞奔进去禀报,不多时就看见子谦迎了出来,还是一身月白锦袍,笑容淡淡,目光柔和,永远都是波澜不惊,云淡风轻的神情。

“明承,明俊,你们终于到了。”子谦拱手相迎,看见最后下车的流云,眼中一丝异样的难辨的神情一闪而过。

“子谦表哥。”流云还如从前一样大大方方的叫他。

“云妹妹,你也来了。”子谦微微一笑。

“哥,你不会准备让远道的客人就站在门口说话吧?”雪兰笑嗔道。

子谦讪笑:“大家快请进,知道你们要来,房间一早就整理好了,云妹妹,我特意为你安排了一处住所,希望你能喜欢。”

流云暗暗欢喜,子谦表哥特意为她安排住所,说明她在子谦表哥心里还是与众不同的。

“子谦表哥安排的,我一定会喜欢。”流云也不做作,她相信子谦的眼光。

“子谦表哥,你好偏心哦!”明俊酸溜溜的说道。

明承要给他一记爆栗子,被明俊躲了过去,明承教训道:“就你话多。”

大家笑哈哈的进府去,子谦带着先去见过父亲母亲。明承和明俊都是见过的,流云是第一次见,舅父和母亲长的完全不像,母亲是个大美人,舅父就长得很一般,还好舅母长的不赖,雪兰和子谦应该综合了父母所有的优点。

“云儿,过来,让舅母好好看看你,时间过得真是快啊!你满月的时候舅母还特意去看过你,抱过你,这一转眼的,都长这么大了,出落的这般水灵,要不是你叫我一声舅母,舅母还真是认不出来了。”沈夫人问了些苏州的情况,就先招呼流云,拉了流云坐在身边,越看越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