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蓉和正平相视一笑,流云出的这点子真不赖,本来两人还以为得满大街的吆喝,都有点抹不开脸,结果,摊子一摆出来,好奇着就不请自来了,越聚越多,弄的他们手忙脚乱。

雪兰来到时,大家正忙的热火朝天,这她之前的想象中的死气沉沉,哀怨丧气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一问之下,是流云盘下的酒楼要开张了,雪兰惊讶的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她家也被抄了,但沈家的生意分布广泛,官府一时也封不过来,他们还能打个时间差,回拢银两,数目也是客观的,不用为生计发愁,可娘还是每日的以泪洗面,哀戚难休。听小李子说,傅家被抄的彻底,大家几乎是身无分文被赶了出来,景况可谓糟糕透了,还好流云有法子,弄到了银子,大家才能顺利离开苏州来到淮阴…小李子那么说,她和娘都以为姨母她们即便到了淮阴也是生活艰难的,还让她带了两百两银子过来接济,谁曾想,这才几天功夫,流云就开了酒楼,她哪来那么多钱开酒楼?

第六十一章 往事不可追

生意好得出乎意料,不仅是水果碎冰抢手,连推出的家常菜也是异常火爆。看得前任吴掌柜是瞠目结舌,这这这…这还是之前那个“如意楼”么?怎么换了个掌柜,就什么都变了呢?这差距简直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了,这小子,果然很有能耐。

到了晚上,关了店门,江涵柳把帐这么一算,脸上笑容若牡丹盛开:“足足有二百六十两,减去购买材料的费用,减去厨子的工钱,再减去这店的租金,可得纯利一百七十八两,再减去吴掌柜的四成,咱们可得一百零六两,若是生意都这般红火的话,三天,只需三天,咱们就回本了,天啊!这世上竟然有回本如此快速的生意…”江涵柳啧啧称奇,又噼里啪啦拨着算盘,把账目细细算一遍,希望不是自己算错了。

众人相视而笑,虽然都已经疲惫不堪,但是心里舒坦,起码以后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真好,就算这个夏季过去了,碎冰没有销路了,咱们也已经赚的个钵满盆溢了,不用怕了。”五姨娘夏梦瑶欢喜道。

“可不是吗?我看咱们干脆在别处多开几家分店,那就赚的更多了。”崔雅蕊喜滋滋的做着美梦。

“那可不行,太显眼了,我觉得这样都已经过于显眼了。”大姨娘陆曼荷不安道。

“这有什么,这店又不是写咱们的名字,官府查起来,只说咱们是被雇来帮工的不就成了?云儿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云儿,你说是不是?”舒慕灵不屑道。

雪兰皱了下眉头,缓缓道:“依我看,开分店的事儿,还是暂缓一缓,先把这一家做稳了,做好了,其他的看形势再做定夺也不迟,毕竟咱们现在最紧要的事不是赚大钱,而是求稳定,然后可以安安心心的去京城。”

大家思量着,纷纷点头。流云对雪兰抱以微笑,几年不见,雪兰的言谈中依稀也有了子谦的影子,从容不迫,沉稳理性。

“流云,每天一百份碎冰是不是太少了点,供不应求啊!咱们明天多做些,做两百份,一定也被抢空。”语蓉一早就说一百份太少,可流云不听,看吧!果然不够了,没到晌午就卖完了。

“语蓉,这你就不懂了,如果有一样你很喜欢的东西,结果你发现这东西是唾手可得的,你还会不会拿它当宝呢?换一种说法,如果你很喜欢这样东西,而且这东西不是随便就能得到的,你又会如何?”雪兰笑盈盈的问语蓉。

语蓉想了想,恍然大悟:“我懂了,你的意思是,越是供不应求,大家就越想得到,若是供大于求,便觉得无所谓了。”

雪兰笑道:“你还不笨嘛!这就是做生意的手段,奇货可居,越是抢手的东西大家就越要抢,就会觉得再贵也是值得的。”

语蓉啧啧道:“雪兰姐到底是出身商贾之家,说起生意经一套一套的。”

雪兰莞尔道:“我虽然出身商贾之家,却也只能是纸上谈兵,跟流云比起来,我可差远了,最起码这空手套白狼,我就做不到。”

“喂喂!你们俩说话可别扯上我,我哪里是空手套白狼了?我可是贴了二百多两银子呢!全家当都押上了。”流云抗议道,本钱虽然是少花了点,但是她耗进去的精力可一点也不少,大家看她笑嘻嘻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自从出事后她就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天都在动脑筋,想着如何安排家人,想着何时进京,进京以后要怎么办?当然最近几天想的最多的是怎样菜恩那个让这家酒楼赚钱。

“流云,这酒楼小是小了点,再小也不止一百五十两吧!我看那掌柜的一定是昏了头了,也不知你是如何蛊惑人家的。”雪兰笑道。

“他又不会亏,四成收益归他呢!你算算这得多少钱?他也赚翻了。”语蓉想想那四成的银子,肉疼。

“哎…不管怎么说,如今是双赢的结果,大家高兴。”雪兰可不想跟不懂生意的语蓉去争论,尽快结束这个话题。

“好了好了,今天大家都累了,赶紧都回去歇着吧!明天还要开早工呢!”江涵柳拍拍手招呼大家回去休息。

流云是半夜里就要起来制冰的,所以就住在店里,五姨娘和若烟也要学制冰的技术,等流云去京城,这些可就要由她们两来做了,当然,秘方流云早就写好了放在娘亲那里。而流云在哪,正平就在哪,所以,四个人留下来,其余人回去。

雪兰也要留下,说是好久没和流云聊聊了,大家也就随了她,坐了马车离开。

正平忙着提水,烧水,在把水倒在木桶里冷却,流云怕生水不卫生,客人吃出病来,所以制冰的水用的全是凉茶,只是这么一来就多出许多活来。

“正平,我来帮你。”流云拿了勺子把热水一勺一勺装进木桶。

“你早点去歇着吧!半夜还得起来制冰呢!”正平一把夺了勺子过去往边上一扔,拿了两块抹布拎起大铁锅的两只耳朵,稍一用力就将满满一锅的热水提了起来,忙得他大汗淋漓。

“哎…你小心,这样容易烫着,太危险了…”流云惊呼。

正平不闻,稳稳当当把热水一滴不漏的倒进木桶,又把铁锅放在灶台,这才对流云道:“危不危险这要看人做,如果是你做的话当然危险,很危险,对我来说小菜一碟。”

“你就臭美吧!别以为自己有几斤蛮力就了不起,等你烫着了,我就

丢你几声嘲笑。”流云赏了他一记白眼。

正平嘿嘿一笑:“你丢啥我都接。”

雪兰走过来笑道:“流云,这是力气活,你也帮不上,就让正平做吧!咱们去外边乘凉,说说话。”不由分说就拉了流云出去。

流云还不忘回头叮咛一声,“正平,你小心点…”

两人搬了个梯子爬上了屋顶,今天是满月,皎皎一轮如银盘高悬,月光如水流下,洒了一地清辉,似乎把白日的暑气都冲走了,凉风习习,吹得树叶沙沙作响,细听,还有虫儿躲在墙角草丛里鸣叫,此起彼伏,你唱我和。

流云双手后撑,身子也往后仰,抬头望着繁星点点,幽幽道:“今天的夜色真好。”

“是你的心情好了吧!”雪兰索性躺了下来。

流云微微摇了摇头:“只不过是了了一桩心事而已,谈不上好与不好。”

“流云,我真佩服你,换做是我在你的处境,怕是只顾着愁眉苦脸了。”雪兰转眼看流云,几年不见,流云真的长大了,虽然衣着朴素,还是男子装扮,但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

流云自嘲道:“我也就是苦中作乐,能有什么办法呢?大家的心情都不好,我再愁眉苦脸的,她们更得抑郁,还好,我这个人天生的乐天派,凡事总喜欢往好了想,事情已经这样了,愁是没有用的,只能自添烦恼罢了。”

雪兰赞同的点点头:“是啊!不过有些事情是说说容易,做起来却难,很多人都无法做到这样豁然,你看我娘,多能干的一个人,结果一出事她整个的就乱了,我家的境况比你家好多了吧!隐形的资产还有不少,起码不用为衣食担忧,我娘还不是天天的以泪洗面,弄得大家都笼了一层愁云惨雾似的,压抑得不得了,我劝她先别着急,等我哥回来,我哥自然有办法的,可我娘不听啊!又开始发愁,我哥要是回来也被抓了怎么办…第一波人派出去通知我哥叫他赶紧回来,随即第二波人派去又让他别回来,过两天想想还是得让我哥回来,你说,这都怎么回事,我都快疯了。”

流云轻笑:“这就叫关心则乱,不过被你这么一说,我怎么觉得我很没心没肺似的。”

雪兰笑道:“你这叫有大将风度,哎…你知不知道,你走后第二天,那个萧光启萧大学士来我家找你了,把我爹吓得那叫一个紧张。”

流云不信:“至于吗?”

雪兰睁大了眼睛:“当然至于,萧大学士在我们杭州可是大大有名的名人,怪人,杭州知府八抬大轿去请人家都被轰出来,如今萧大学士亲自登门,我爹能不紧张吗?”

“后来呢?”流云问。

“后来听说你回去了,他就走了啊!”

“那个…那个…”流云犹豫着要不要问。

“那个什么?”雪兰奇怪的看着她,怎么一下子说话变得吞吐起来了?

“哦,没什么,就是我在你家病了两回,蒙顾影影悉心照顾,想问问她好不好?”流云耸了耸肩,做出随意的样子。

雪兰一听顾影影的名字,脸色就如那夏天的天气,霎时晴天转阴天:“别提这个人,这个人太可恶了,你知道我哥为什么会生病吗?就是她给我哥下的药,好让我哥离不开她,好把我哥掌控在她手里。”

流云心惊:“怎么可能?”他们俩不是相爱的吗?顾影影还用得着使这样卑劣的手段吗?

雪兰一下子坐了起来,忿忿道:“怎么不可能,她给我哥下药,还是被我抓住的,我早就怀疑她了,这人看着清纯可人,其实心机重得很。”

流云真是被惊到了:“那你哥怎么说?”难怪没听说子谦表哥成婚,原来他和顾影影之间出了问题,哎…顾影影真是太傻了,这么做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哥怎么说的我是没听见,哥和她在房里谈了许久,后来顾影影就哭着跑了出来,不久以后她和她爹一起离开了杭州,去向不明。”雪兰漠然道。

“哦!可是顾影影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你哥不是喜欢她的吗?”流云又问。

“你怎么知道我哥喜欢她?”雪兰诧异道。

流云局促道:“我…我猜的,你哥看她的眼神不一样。”

“是吗?我倒没看出我哥看她的眼神有什么特别,我只看到我哥看你的眼神才不一样。”雪兰意味深长的看着流云:“难道你没发现吗?”

“胡说八道。”流云嘟哝了一句。

雪兰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只有你不知道,连顾影影都看出来了,其实她是怕失去我哥,才下药的,可是不管出于什么理由,都不能这样做啊!幸好发现得早,不然我哥稀里糊涂的蒙在鼓里,还以为她是个好女子,其实我觉得我哥并不是真的喜欢她。”说到这,雪兰顿了顿,抬头看着夜空感叹。

“人啊!往往在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知道后悔,我哥也是,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看不透自己的心呢?等他想明白了,后悔也晚了,爹和娘先后为他物色了好几位女子,都是品貌双全,德才兼备,可哥看都不看,听都不听就回绝了…”

这些事,她其实早就想写信告诉流云,但是哥不许,哥非常严肃而认真的警告她,所有的事,不许在流云面前透半个字。她都不知道哥心里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肯告诉流云?因为自尊和骄傲吗?

雪兰的这番话,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水,激起层层涟漪,一圈圈的荡漾开去,不安的情绪迅速蔓延,心被搅乱了。那么,当初她在子谦房里听的那番话也是假的吗?算了算了,现在纠结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不管是什么原因,有些事情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到原点,而且,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流云甩了甩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流云…”雪兰想问,如果当初没有顾影影她是不是会和子谦在一起,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好几年,底下却有人囔囔着打断了她的话。

“喂…你们两个怎么躲到上面去了,叫我好找…”

流云和雪兰倾身探头往下一看,原来是语蓉。

“咦?你不是回去了吗?怎的又跑回来。”流云如释重负,刚才看雪兰神情闪烁,估计又要问些让她难堪的话,语蓉来的真是时候,便故作惊讶戏谑道,其实语蓉不跑回来她才惊讶呢!

“你们两都在这里,我怎么能回去嘛!回去我也是睡不着的,所以我半路跳下马车又跑回来了。”语蓉边说边爬上梯子,把雪兰往边上挤了挤,自己坐在两人中间,笑嘻嘻道:“你们可真有闲情雅致,坐在屋顶看星星看月亮。”

雪兰和流云相对使了个眼色,雪兰道:“哎呀!你来的真是时候,我们两闲情雅致够了,这会儿要下去睡觉了,这地方就留给你吧!让你独自一人在此享受闲情雅致。”雪兰故意把“闲情雅致”四个字咬的特别重。

说着两人就要起身下梯子,语蓉哪肯,一手按住一人,左右各赏一记白眼,狠声道:“你们两太不够意思了,想把我一个人晾在这?你们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啊?不行,谁也不许走,都留下来陪我,谁敢走我挠谁。”

流云冲她伸了伸魔爪,一脸坏笑,威胁道:“语蓉,说狠话也要看时候哦!”

语蓉立时惊觉她们是两人,二对一,她现在是处于弱势,忙抱了双臂:“喂,喂…你们可不要以多欺少,恃强凌弱哦!这可不是君子所为哦…”

“这里只有三个女子,没有君子,雪兰,你不在的时候我可是被语蓉欺负惨了,今天你要帮我报仇,我们一起上,挠她,看她还敢不敢那么嚣张…”流云先扑倒了语蓉,雪兰上来帮忙挠痒痒。

语蓉拼命躲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不肯求饶:“你们两个坏人坑瀣一气、狼狈为奸、一丘之貉…”

“呵!骂人还成语一串一串的,几年不见学问见长啊…”雪兰戏谑道,三人嬉闹成一团。

“啪嗒…啪嗒…”两声瓦片碎响,紧接着听见底下有人抗议。“唉唉…你们快把屋顶掀翻了…”

三人连忙停止了嬉闹,只见正平手里拿着两片破瓦,无语望天,还好他反应敏捷,接暗器也是稀松平常的事,两片破瓦更不在话下,不过,这三个女人要是再在上面疯闹的话,明天就要叫人来修屋顶了。

三人讪讪,吐了吐舌头,闹忘形了,居然把瓦片都蹭下去了,还好没砸到人,忙下了梯子。

“正平,没砸到你吧!”流云明知故问。

正平把手中残瓦往墙角边一扔,答非所问:“我去拿扫帚。”砸是没砸到,不过她们在上面胡闹,那么高的地方,又没有栏杆,多危险,他被吓到了。

“我去我去…”语蓉抢先去拿了扫帚来,把地上的小碎片扫掉,然后拉着雪兰道:“那个,我们两先回房,流云,你等下就来啊!”

两人推推攘攘走了,雪兰低声嘀咕道:“你干嘛!非要拉着我?”

语蓉嘘声道:“轻点轻点,你没看见正平的脸色不对吗?比那瓦片还黑。”

“呃!那又怎么样?”雪兰不解,他有什么好不高兴的,他不就是流云的保镖吗?

“嘘…嘘…你跟我走就是了。”语蓉不由分说把雪兰拖走。

流云不知道正平为什么突然就黑了脸,就因为刚才瓦片差点砸中他吗?依他的身手,就算他站那里不动,瓦片也不敢往他身上飞啊!

“正平,你在生气?”流云试探道。

正平把梯子一扛:“没有,不过这把梯子我要拿去劈了当柴火烧掉。”

“为什么?这梯子招惹你了?”流云瞪他一眼。

他没好声气道:“是的。”转身走了。

流云冲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了一句:“莫名其妙。”

第六十二章 神秘的高手

雪兰呆了几天就要回杭州,娘的状态不好,她不放心。流云也不留她,因为她也准备动身去京城了。雪兰临走时拉着流云和语蓉的手,百感交集:“我好想跟你们一起去京城,有什么困难咱们一起面对,或者,你们先去,等我哥回来,我就来找你们…”

流云拍拍她的手,诚挚道:“雪兰姐,你若是得了空就来这边帮我照看一下我娘和诸位姨娘吧!只要这边没事,我和语蓉在京城也就能安心了,你就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是啊!雪兰姐,咱们三都走了,谁来照顾婶娘她们呢?京城有我和流云去就够了,不过,要是事情能妥善解决,度过这场危机,我们就给你写信,我们两在京城等你来玩。”语蓉故作轻松道。

“好啊!能那样是再好不过了,我一定飞马赶来跟你们会合。”雪兰笑道,随即又黯然,关切道:“你们可想好了进京以后要怎么办?”

流云抿了抿双唇:“先去找大嫂二嫂她们吧!再去找找杜阁老和爹在京城的旧友,看看他们能不能帮上忙。雪兰姐,有件事,我还需求你。”

“你只管说就是了,傅沈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别说求字,都是应该的。”雪兰定定道。

流云动容,正所谓患难见真情,越是在困境,没有了金银珠宝,顶戴蟒袍的这些虚浮的装点,越能体会到真情的可贵。

“去京城,求人办事必定少不了孔方兄帮忙,可是现在…”

“我知道了。”雪兰用力握了握流云的手:“我回去跟我娘说,等我哥一回来,就让他准备银子,想办法给你们送去,你放心好了,沈家的生意网就如同千年老树,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就算是主干倒了,但是余下的根须收集起来也是相当可观的。”

流云感激的点头:“还有一件事,你哥回来了,你千万叮嘱他要小心谨慎,他如今可也是朝廷要通缉的犯人了…”

“还有还有,要是我三哥能来淮阴,我已经留话给他,让他去找你哥的。”语蓉插嘴道。

雪兰郑重点头:“我都记下了,你们自己也要千万珍重,实在没法子,就回来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小姐,船要开了…”雪兰的丫鬟站在船头催促。

雪兰回头看了一眼,黯黯道:“流云,语蓉,我要走了,这一别不知何日能再见…”

“我们各自珍重,总会有见面的时候。”流云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你这些江湖术语跟谁学的?”雪兰打趣着,看着两张含笑的脸,眼睛酸胀难当,决然转身上了船,再多呆一刻,她只怕自己哭,不想这么没出息。

流云和语蓉一直站在岸边,挥手送别,直到船儿远去,直到正平走过来:“走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一路上三人默然不语,流云和语蓉是心里酸楚,不想说话,而正平则是在犹豫,在彷徨,在挣扎。

久久,正平打破沉静:“流云,你们一定要进京吗?”

流云点头,自然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要去的。

正平踟蹰着,用恳求的眼神望着流云:“可以不去吗?”

“为什么不去?不去的话傅家就真的完了。”语蓉批驳正平,这话问得好生奇怪。

流云停下脚步,反问:“你觉得我们有不去的理由吗?”

正平喃喃半晌,理由是有一个,京城太危险,可是这个理由在流云心里根本就不算理由,她的性子,就算京城是龙潭虎穴,是修罗血池,是刀山火海,她不走这一遭是不会甘心的。他就算是对她实话实说,她也会如飞蛾扑火,毫不犹豫前往。正平缓缓摇头。

“正平,你是想告诉我去京城有危险是吗?可你也知道我是势在必行,我说过,你什么时候想离开都可以的。”流云静静的望着他。

正平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急切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只是想问问清楚,你们如果决定了要去京城,我护送你们去。”

“正平,我发现你这个人有时候真不会说话,我还以为你心里是明白的,我们去京城自然是要你也送我们去的,不然,我们两弱女子,只怕没到京城就让什么狼啊豹啊给吃掉了。”语蓉数落正平。

正平郁郁低下头去,这是一条不归路,他却无力阻止,那么,怎么办呢?只有陪着她,一起走上这条不归路…

雪兰走的第二天,流云和语蓉也出发前往京城,娘红肿着双眼一再叮咛:要时常给家里来信,好让大家安心。

流云一一应承,她知道说再多安慰的话都无法减轻娘心里的担忧,难过,只怕从今天起,除非是到她安安全全的回到这里,娘的心都不会放下了。

“正平,请你一定一定保护好她们两,这份恩情,我们没齿难忘。”沈青璇给正平欠身行礼,诸位姨娘亦行礼。

正平连忙作揖回礼:“夫人折煞正平了,不用夫人嘱托,正平也会誓死护卫两位小姐周全。”

马车绝尘而去,带着所有人的希望,嘱咐,担忧,滚滚向前,奔向未知的前路。流云和语蓉紧紧相依偎,内心的激荡就如车轮底下这条不平的道路,高低起伏。

“语蓉,你怕不怕?”流云轻声问。

“你现在问我是不是嫌太迟了?”语蓉微笑,双眼清亮宛若星辰。

两人都笑了,既然是命中安排的,她们没有理由逃避。

不日到了金陵地界,流云熟悉的那个历史上,金陵乃六朝古都,相传因金陵王气极盛,故而秦始王埋金此地以镇王气,金陵因此得名。金陵素以江山雄丽,人文荟萃茗名满天下,六朝烟雨,十里秦淮,吸引多少文人墨客在此留下他们的感叹。“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若是在平时流云定要在此停留,好好领略六朝古都的奢华,然而此刻她的心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遥远的京城。

“正平,我们定要在金陵住一晚吗?”流云望着前方高高的城楼上“金陵”两个大字,问。

“也不是一定,只是我们的干粮不足了,而且马儿跑了这么多天,也乏了。”正平回答。

流云沉吟片刻说道:“现在天色还早,我们进城买些干粮,继续上路吧!”她可不想在金陵浪费大半日的时光。

“好!”正平习惯性的听从流云的安排。然而他心里是巴不得走得越慢越好,哪怕迟一日到京城也是好的。

正平一扬鞭,赶着马车进城。找了家小饭店,三人吃了午饭,正平让流云和语蓉就在饭店稍作休息,自己去准备干粮还有…找人。他必须想办法,最好让流云知难而退,为了流云,他不得不作出一些牺牲,即便流云将来会恨他,他也在所不惜。

正平走后,流云和语蓉懒懒的坐着怔怔发呆,都累了,很累,累得不想吃饭,不想说话。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走过来,两眼发直的盯着流云她们吃剩的盘子里的鸡屁股和鸡爪…不断咽口水。

流云和语蓉面面相觑,同情心大作,这么小的孩子沦为乞丐,真是可怜,流云和声问道:“你是不是饿了?”

小乞丐点点头,满眼期盼。

语蓉把盘子往他面前一推:“这些你拿去吃吧!”

小乞丐立即伸手抓了鸡屁股塞到嘴里狼吞虎咽起来,一眨眼功夫就干掉了鸡屁股,又眼巴巴的看着流云碗里的半个馒头。

流云拿了递给他:“这个也给你。”

小乞丐接过胡塞进嘴里,咳咳…噎住了。

语蓉赶紧倒了杯茶:“慢点慢点,喝口水…”

小乞丐感激的看着两位公子,喝了水终于把卡在喉咙里的馒头送了下去。

流云柔声道:“我再叫两个馒头你带回去吃。”

小乞丐连忙摇头,慢慢后退去。

“哎…我是说真的。”流云对小乞丐的反应琢磨不透,难道他只习惯吃剩饭剩菜?

小乞丐转身就跑,流云和语蓉干瞪眼,这叫怎么回事?只听到边上一张桌子有个人道:“这年头好心有好报这句话已经不灵了,两位还是摸摸自己的钱袋吧!”

流云和语蓉一惊,低头一摸钱袋,没了…

“是小偷。”流云惊觉过来。

语蓉气得冒烟,起身就追了出去,流云也赶紧跟上。

“站住,你给我站住,你哥小毛贼,本少爷好心给你饭吃,你居然偷我的钱袋,你给我站住…”语蓉边追边骂。

流云脚力比语蓉好,一下就赶到了语蓉前面,那哥小乞丐见有人追上来,撒开腿就跑,刚吃了鸡屁股,肚子里沾了油水,有了力气,跑起来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