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冲低头急行,想着要不要施展轻功甩掉她?可是随即一想,那岂不像落荒而逃?很不光彩,算了,就这样走,她自己跟不上是她的事情。

语蓉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这个人,自己吃饱了喝足了很力气了就走得飞快,她可是什么都没吃,肚子饿得咕咕叫,又中过迷香,嗯!他是这么说的,说她中了迷香。反正这会儿,双脚犹如灌铅,抬都抬不动了。语蓉咬牙坚持着,流云说过,遇到困难不要怕,只要坚持不放弃就能闯过难关。

身后终于没有了老牛喘气的声音,莫冲暗喜,总算甩掉了这个女人,都说女人麻烦,以前他还不信,现在是深信不疑了。西府的人抓这样女人有什么用?难道她的身份特殊?可她什么也不说,他也没辙,算了算了,这个女人应该能找到回家的路吧!哎呀…如果她真的是个哑巴是个聋子呢?莫冲犹豫的停下脚步,转身,只见远远的有个人倒在地上。

不要管,不要管…莫冲一再警告自己,可双脚还是不由自主的向倒在地上的那个人走去。

语蓉精疲力竭的趴在地上,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看着他越走越远,终于忍不住哭了,原来有些事是尽力了也做不到的,这个混蛋,既然救了她,就该救人救到底,半途把她丢下,这绝非正人君子所为!看来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即便真的要丢下她,好歹也要送她点银子,不然,叫她活活饿死吗?

“喂!你没死吧?”莫冲居高临下冷冷问道。

语蓉闻声抬起头,泪眼汪汪,这家伙回来了。

“快了…”语蓉没好生气道。

呃!她终于开口了,莫冲居然莫名的欣喜,好像经历了一场艰苦卓绝的较量,终于取得了胜利。

“原来你会说话,我还以为你是个哑巴。”莫冲讥讽道。

语蓉在心里回敬他:你才哑巴,你全家都是哑巴。

“如果,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便再救你一回。”莫冲抱着双臂闲闲道,现在主动权重新回到他手上,他必须让她答应这个条件,不然他会选择掉头就走,管她是死是活。

语蓉投以询问的目光。

莫冲蹲下身来,和她对视,严肃而认真,一字一顿道:“不许再这样盯着我。”

语蓉想说,谁愿意盯着你呢?你长得又不是很好看,我只是想要看清楚,你有没有说谎,是不是坏人而已,可是这样回答他的话,他一定又会生气吧!

语蓉老实的点点头,不看就不看。

得到她的承诺,莫冲向她伸出手,心里七上八下的,不要又惹麻烦上身才好。

第六十五章 水上仙宫

流云坐在马车里,头靠在窗栏上,紧闭着双眼,日夜兼程的赶路,除了颠簸还是颠簸,颠得她头晕目眩,胃里一阵阵的难受,想吐。

正平挑了车帘一角往里看了看,“吁…”将马车停在路边,拿了水袋掀帘而入。

“流云,来,喝口水。”

流云勉强喝了一口就冲出马车,扶着车门吐出一口口黄水,其实她腹中早就空空如也,已经吐得没什么可吐了。

正平轻拍着她的背,担忧道:“流云,咱们还是找家客栈休息一阵,别这么拼命的赶,你的身体已经吃不消了。”

流云干呕了一阵后,虚弱的摇着头:“我没事,还能挺得住,咱们继续赶路,早一日到京城我就能早一刻安心。”

正平心中暗恼至极,这一路,她都没有再提起语蓉,也鲜少说话,她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是催他赶路,为了早日到达京城,她自己的身体也不管了,哪有这样固执的人呢?固执得叫人害怕。哎…他已经是尽力了,然而事与愿违,适得其反。或许这就是命吧!这一天终究还是要面对的,与其每日这样忐忑,纠结,真还不如戳破这层窗户纸,要杀要刮听天由命吧!

“得儿驾!”正平狠催一鞭,马儿吃痛,飞快的奔跑起来,京城,不过一步之遥了。

三天后,流云躺在了京城的一家客栈里,睡了足足有四个时辰,醒来后,换了身干净的衣衫,吃了些东西,让自己看起来精神饱满。

整理妥当,流云去敲正平的房门,没人应门,流云推门进去,正平不在,流云思量着说不定正平是出去买东西了,便取来纸笔给他留了张纸条,告诉他,她出门一趟,最多半日就回。

京城不愧是一国之都,繁华景象丝毫不输苏杭富庶之地,而且处处透着帝京应有的庄严。然而流云无心欣赏,因为她刚刚去了杜阁老先前留下的在京城的住址,那是两年前留下的,现在已经易主了,问门房,门房一句“不知”就打发了她,一条线索就这么断了。流云又去了大哥和二哥的府邸,不知道大嫂和二嫂她们现在何处。流云郁郁的站在十字街头,望着身边往来的人流不息,心中竟有一瞬的迷惘,她该找谁?该去哪里?难道要她直奔太子府吗?

流云思忖片刻,事情紧迫也就只好如此了,直接去太子府找秋蘅姐,希望她能看在当年的情分上,帮她一把,如果这事太子能出面,把握就更大了。

流云正要去找人打听太子府所在,两个侍卫模样的人迎面走过来,对流云抱拳作了一揖:“敢问阁下就是傅乔雨,傅公子吗?”

流云大惊,在陌生的京城,在繁华的街头,居然有人来打招呼,而且道出傅乔雨之名,这,这也太过于让人震惊了。流云定了定神,想否认显然是行不通的,于是流云微笑从容道:“二位是谁?”

其中年纪略长的侍卫道:“傅公子,我家主人有请。”

“你家主人又是谁?”流云蹙眉。

“公子去了便知,我家主人有句话让在下转告傅公子,公子若想救人便去见他,不想的话,请自便。”年纪稍轻的侍卫道。

呃!这人不仅知道傅乔雨,还知道她是为救人来京城,定是知道她的底细,会不会是吴公公的手下?

“公子既然不愿意前去,那我等这就告辞了。”两人说罢便要走,一点不勉强流云。

“等等…”流云急声唤住,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去的话,她怎知道这人是何居心?倘若是吴公公要害她的话,想必早就派杀手解决了她,何必做出这样彬彬有礼的样子来请她呢?去,自然要去。

年长的侍卫一挥手,立刻有一顶软轿抬了过来,他亲自压轿,掀了轿帘,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子请上轿。”

流云犹豫片刻,一撩衣摆,低头弯腰坐上软轿。

轿子抬得四平八稳,很舒适,流云坐在轿内思绪如潮,这些人应该不是在大街上才找到她的吧!应该是一早就跟着她了,那么,也就是说,她们一到京城就被盯上了吗?这些人会不会就是劫持了语蓉的那些人?正平呢?是不是也被请了呢?

轿子行了小半个时辰,周遭变得安静起来,流云从窗子往外看,俨然已经出了城,道路还算宽阔,两旁绿树成荫,越发显得僻静起来。流云坐立不安起来,他们这是要带她去哪里?不禁有些后悔,不该贸贸然的就坐上轿子,怎么说也该先回客栈与正平会面以后商量着办…如今是骑虎难下了。

又行了多个多时辰,轿子停下,还是那个侍卫,压轿,掀帘,礼貌道:“傅公子,到了。”

流云揉了揉有些发麻的双腿,下了轿,只见眼前一片白墙黑瓦,一个圆形洞门,门上挂一块檀木匾额,上书两个鎏金大字“瑾园”。

侍卫前去敲门,朱漆圆门上立时开了一扇小窗,露出滴溜溜的一双眼睛,随即大门洞开。侍卫又做了个请的手势,流云也不客气,既来之则安之,背着手,跨进了院门。

这座园子,处处曲径通幽,花繁叶茂,假山如林,高低起伏,错落有致,流云仔细观察,这园子看似整齐,景色怡人,实则内藏玄机,若不是此间的人带路,怕是转了几圈便要迷路了,这里,分明就是一座迷宫。

也不知拐了几道弯,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只见一倾碧波在骄阳下,泛着粼粼波光,耀眼炫目。湖上有一水榭,高三层,飞檐陡翘,气势雄伟,在金阳碧波之间,宛若海上仙宫一般。令人称奇的是,这座水榭四面皆临水,也无曲折回廊通向岸边,湖上更无船只,流云心想:难道要进那水榭,都是用轻功飞过去的吗?可这水榭离岸最近的距离也就是现在她所站的这个地方也有十丈之远,一般大的轻功也就飞檐走壁,而要进那水榭,除非是水上凌波。正困惑着,身旁的年轻侍卫,拇指和食指放在口中,吹了声口哨。

然后原本平静的水面上冒起了许多水泡,渐渐的有什么东西从水底浮起,流云定睛细看,原来是一个个石墩。流云咋舌,如此巧妙的机关,就算是在现代有高科技也会让人叹为观止的,更何况是在古代。这座水榭,若非是水榭中人同意你进入,不然,谁能近得其身?这个地方实在是诡异,而拥有如此诡异的庄园的主人就更加神秘莫测了吧!

“公子,留心脚底湿滑。”侍卫好心提醒。

这些石墩不过一尺见方,每个相距一米左右,对有武功之人,简直是小菜一碟,走在上面如履平地,但是对流云这样只会两招三脚猫功夫的,走起来就略显狼狈了,跟表演杂技一般,歪歪扭扭,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危险。年长的侍卫率先过去,年幼的跟在流云身后,不得不走一步停一下,可能是实在是看不下去流云的窘样,飞身上来,一把抱住流云的腰,几个起落,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水榭上。

两个侍卫道:“公子请进,我家主人就在里面。”说罢一个掠身,三五个起落又回到了岸上,而那一排石墩又慢慢的没入水中,水面霎时恢复了平静。

到此时,好奇心已经大大超过了恐惧和害怕,流云推开门,眼前又是一副出人意料的境况,不是想象中宽敞的大厅,精致高贵的摆设,而是垂挂着无数青色的纱幔,随风款款,仿佛是深深浅浅的一泓碧水由空中流泻。流云慢慢走进,拨开青纱,一重又一重,以为答案就在青纱之后,然而每掀开一层,入眼的还是青纱,正迷茫,只听得一声慵懒的声音,不重却能直入人心:“上来…”

流云拨开四面青纱,终于找到楼梯所在。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眼前又是另一番情景,四面窗户打开,湖上清风徐徐,阳光肆意挥洒在红木铺就的地板上,映得地板泛出鲜红的血色,此间的摆设一应为黄花梨木所制,高贵典雅,两个屋角各摆放着一只青瓷大缸,缸内摆着一座半人高的水晶鲤鱼,跃然之姿,栩栩如生。是水晶吗?流云慢慢踱了过去,只觉一股寒意迎面扑来,流云不可置信的伸手触摸,冰凉如雪,这不是水晶,而是…冰。流云大感意外,据她所知,这个时代还未有制冰技术,她应是这个时代冰的发明者,创造者,可是,如何这里会有冰雕?

“很奇怪是吗?这里居然也有冰…”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就在耳边。流云猝然回身,声音是从一道屏风后传来,流云瞄了一眼那屏风,不由的一阵颤栗,屏风上那幅图,分明就是今年傅家进贡的,由娘亲亲手所绣的《万里江山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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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入局(一)

透过屏风隐约可见一个身影,流云不由自主的绕过屏风。只见那人头发高束,髻上一根白玉簪,一身丝质紫袍松松垮垮,就在腰间随意的打了一个结,却丝毫没有邋遢之感,衬着他欣长消瘦的身材,反倒有说不出的飘逸洒脱,别有一番风流韵致。此刻他正立在一张白玉石面的桌案旁,执了一管狼毫肆意挥洒。

“随便坐。”他淡淡道,并未抬头。

流云垂首而立,静静等候,种种迹象表明,这个人的身份尊贵异常,不可造次,最最重要的是,那副《万里江山图》,几乎致傅家于死地的江山图,圣旨上说褪色的江山图,分明好好的,被他制成了屏风,安放此间。

“你…很沉得住气。”他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既来之则安之,急有何用?”流云亦轻笑。

“很好。”他抬眼,加深了嘴角的弧度。

流云愕然,他不正是那年虎丘花会上遇见过的公子吗?后来在杜阁老家也见过,记得他是和郑青山那厮一起的。心中恍然,傅家的被抄,怕是与他脱不了干系。

“记起来了?你爹应该没跟你提过本王吧?”他的双眸适才还是平水无波,只一瞬间便深邃起来,宛若两潭深深的漩涡,看久了,竟有被吸进去的感觉。

本王?那么他是个王爷了,当年她就料定他的身份非同寻常,原来是个王爷。流云定了定神:“确实没有提起过。”

“那本王就自我介绍一番。”他搁了笔,负了手,慢慢踱了过来,边道:“看见园子门外的匾额了吗?”

“谨园”…是啊!她早该猜到的,他是当今三皇子…谨清王。

“在下见过谨清王。”流云恭然一揖。

他凝视着她,一步步靠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纠缠在一起,流云不自觉的僵直了脊背。

他几乎是附在流云的耳边,用低低的,哑哑的,充满魅惑的语声说道:“傅流云,本王等你很久…很久了…”

流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之前他让侍卫请她的时候称她为傅乔雨,现在他又叫她傅流云,他是要告诉她,他知道她的底细?还有,他说等了她很久,很久…这是什么意思?流云极不自然的一笑,故作轻松道:“王爷说笑了,流云承蒙王爷相邀,一刻不曾停歇就来了,至于让王爷久等,流云认为,那是王爷自己的庄园离京太远的缘故。”

哈哈哈…他昂头大笑几声,离开流云,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半倚半靠,坐姿慵懒散漫,随手取过几案上放的羽扇,打开,轻摇,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流云,眼底眉梢全是笑意:“傅流云,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有趣。”

有些人的笑,让人如沐春风,温暖而亲切,有些人的笑,却让人毛骨悚然,因为看不透笑容背后的深意,他的笑就属于第二种。流云不语,这个时候主动权在他手里,她只能是静观其变。

龙擎天审视着眼前这个人,他一直以为对她了如指掌,这几年她的所作所为,尤其是傅家被抄以后她的表现,他一清二楚,然而知道的越多,他反倒越是琢磨不透她,就像现在她站在他面前,没有敬畏,没有惊慌,没有讶异,眼神淡淡,笑容淡淡,淡若云烟,飘渺的云烟,看不透也抓不住,而他,必须将她掌控在手里,因为她是他早就埋伏下的一颗棋子,而他是操控者。希望她呆会儿还能保持这份从容和淡定。

“你比本王预想中迟了一个月进京,不过先安顿好家人也是应该的,你离开淮阴也有一个多月了吧!想不想知道家中的情形?”龙擎天慢声道。

饶是流云再镇定,此时也不由色变,她还以为家人在淮阴是安全的,没想到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是如何知晓的?难不成他一直派人跟踪她们,为什么?

龙擎天很满意她的反应,继续不疾不徐的说道:“‘如意楼’生意很不错,所以那个吴掌柜眼红了,想毁约,不过,本王已经帮你摆平了,他若老老实实,四成收益还归他,不然一文钱也别想要了。”

“多谢王爷费心。”流云极力维持镇定,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在千里之外时刻关注着她,应该不会是因为太无聊了,他的目的何在?流云实在想不通。

“你娘的病也大有好转,你扬州大伯母她们一行也到了淮阴,而傅乔汐和沈子谦十日前在杭州见面了…”龙擎天继续道。

“王爷,有话请直说。”流云抿了抿唇,在这秋老虎肆虐的时节,站在此地,此时此刻,她只觉得寒意森森,冷汗涔涔,如同抱了那条冰雕的鲤鱼在怀。

他换了个姿势,依然慵懒而散漫,漫不经心道:“依傅家所犯之罪,就算是满门抄斩也不为过,只要本王点个头,就可以让傅家所有人从此消失,包括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王爷要灭了傅家确实是轻而易举的事!”流云影冷了声音道。

“相反,要本王放过傅家,也是轻而易举的事。”他玩味的笑看着她。

流云静静望着他:“条件?”

他合上扇子,用扇骨轻击左掌,笑道:“傅流云果然是个聪明之人,与你说话,痛快。”

流云腹诽:你自然是痛快的,将别人的性命玩弄于股掌,看着别人刀尖上起舞,很刺激吧!

“王爷的痛快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流云大胆直言。

他丝毫不以为忤,还是笑吟吟的看着她:“此话还言之过早,如果你能为本王办成一件事,那么,结局一定是皆大欢喜,若是办不成…”他顿了顿,眸光蓦然森冷如千年寒冰,噙了一抹残忍的笑意:“那么本王只能用你们的痛苦来取乐了。”

“王爷是意思是若是流云办成您交代的事,就会放了我爹,还傅家一个清白?”流云冷笑。

“不止,你还会得到意想不到的东西。”他又恢复了先前的傲慢神态。

第六十七章 入局(二)

“承蒙王爷抬爱,流云受宠若惊,一定谨遵王爷的吩咐。”另一句话流云根本不用再问,他的话外之音就是:如果她不依他,那么傅家就此完蛋,牢里的要死,牢外的也逃不过,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真真是可笑,他一个高高在上的王爷,身边多的是能人异士,她傅流云算哪根葱,又能帮他办什么事?

“痛快!”龙擎天起身,丝质的长袍随着动作的幅度荡着柔和的波浪:“我要你去太子府,第一步先取得太子的信任。”

他又款步近身,宛若一只猎豹,迈着优雅的步伐,慢慢靠近他的猎物,流云,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然而她并没有后退,因为根本就是无路可退。

他伸手轻轻取下她发髻上的玉簪,如泉的秀发蓦然淌下,他用手指缠了一缕秀发,眼神变得迷离起来,喑哑着:“你真的很美…”

流云别开脸去,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问:“第二步呢?”

“现在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完成第一步,本王只给你十天时间。”他轻描淡写的说着。

“十天?”流云忍不住瞪他一眼,他以为要取得一个人的好感和信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吗?简直是痴人说梦话。十天之内,她能不能见到太子都还是个未知数,更别说得到太子的信任。

他的手指不再纠缠她的头发,转而抚上她的脸:“十天,对你来说足够了,当然,太子是不会对一个男人感兴趣的。”

就算流云有再好的修养,再沉稳的性子,现在也是忍无可忍了,流云后退一步,躲开他的手,他当她是小猫还是小狗?想摸就摸。

“王爷请自重。”流云冷声警告。

他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下,眸光露出狠厉之色,突然扼住了流云的脖子,力气不轻不重,刚好让人喘不过气而已,他挑了挑眉,语声甚是温柔:“傅流云,在本王面前你只须说‘是’,别的都是多余。”

温柔的声音,冷厉的话语。

流云直直瞪着他,艰难道:“我不是你养的狗。”

他邪肆的笑:“可以,本王不强迫你,本王现在就命大理寺对令尊严加审问,大理寺的十大酷刑可不是随便谁都能享受得到的。”

卑鄙无耻的小人,流云心里骂道。不得不承认,他捏拿着她的死穴,随便哪一个人,她都牺牲不起,除了受制别无选择,流云垂下眼帘,表示妥协。

他略松了手,依然掐着她的咽喉,向里一带,迫使她靠近自己,在最近的距离审视她,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真美,比想象中更美,比他拥有的任何一个女人都要美,若不是为了大计,此刻他就毫不迟疑的要了她,她的滋味一定让人销魂蚀骨…但是现在,他要把她送给太子…可惜吗?龙擎天冷笑,瞟了一眼屏风上那副《万里江山图》,如果有一日他能登上权力的顶峰,俯瞰龙轩万里河山,那么,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更何况区区一个女人。

然而,美色当前,总不能无动于衷吧!下一刻,龙擎天吻上了她的唇,辗转深吻,如此甜美的唇,他必须做第一个品尝者。

流云握紧了拳头,默默忍受着,这是她前世今生加起来的第一个吻,没能献给自己最爱的人,就这样被一个对自己毫无爱意,并且想法设计于她的人夺走了。也好,没有美好的令人无法忘怀的初吻,那就来个恶心得让人刻骨铭心吧!

虽然她毫无反应,可他依然陶醉其中,毫不费力的叩开她的贝齿,挑逗她的舌尖,终于她开始退缩,逃避,而他乐此不疲的追逐,纠缠,在她口中肆虐侵略,尝遍每一寸柔软和甘甜…许久,他才放开快要窒息的她,意犹未尽,额头相抵,鼻尖相触,沙哑着:“那日虎丘塔上,你真不该对那副下联…”

“这是报复吗?”流云嫌恶的躲闪着,这个人渣,模样长得比郑维柱帅,身份地位比郑维柱高,下流龌蹉也比郑维柱更甚,简直就是不要脸的老祖宗,他以为他是王爷,就可以随意玩弄女人吗?所有女人就该感恩戴德的对他投怀送抱吗?那是别人,她傅流云绝对不是,今天所受的屈辱,总有一天要叫他百倍偿还。

他任她逃开,深喘一息,再抬眼时,眸光中热情已然褪尽,转而是漠然的神情,轻哼一声,没有回答她的话,又走回到桌案旁,提起笔来,继续作画,眼皮也不抬一下,只冷冷道:“你可以回去了,本王会派人保护你。”态度跟先前简直判若两人。

保护?说的可真好听,监视才对吧!流云重重的抹了抹嘴巴,恨不能擦掉一层皮去,也不愿再多看这个人一眼,转身就走,“咚咚咚”故意把楼梯踏得震天响,以发泄心中的愤怒。

正在作画的龙擎天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这个女人好生无礼。

流云胡乱扯开漫天垂挂的青纱,不管东南西北推开门冲出水榭,又把门关得乒乓作响。

龙擎天被震得手一抖,飞雁画成了一团黑墨,这幅画算是废了,龙擎天把宣纸揉成团,扔进一旁的纸篓。坐在太师椅里,抚着下巴出神,希望她不会成为一匹脱缰的马,希望她不要逼他下狠手,没用的棋子,他从来都是毫不犹豫的舍弃,他还是比较乐意看到皆大欢喜的结局。

流云扶着栏杆,对着微波粼粼的水面做着深呼吸,忿忿的想:这个渣子,以为这样就可以将她玩弄于股掌吗?不就是玩吗?我傅流云奉陪,绝不会叫你失望,渣子,以为躲在这个水榭里就万事大吉了吗?迟早有一天,我一把火烧了你这个乌龟壳。

水里的石墩又慢慢浮起,流云正要踩上石墩,只见对岸一个人如大鹏展翅急掠过来,稳稳落在她身边。

“正平?”流云最不想在这里看到的人,还是看到了。

“你就不能回客栈等我吗?都已经骗了这么久了,再多骗我几日又如何?”流云漠然道。

正平一副要杀要剐都随你的表情,还很诚恳道:“我不想再骗你了。”

流云抬眼,直直盯着他,冷笑:“是你不想骗了,还是骗不下去了?”看到冰雕鲤鱼的时候,她就在怀疑正平了,因为她的行踪,别人可以查探,但是,制冰的秘方,知道的人不多,正平是其中一人,但是,她还是不愿相信,因为,无法接受。然而,现实就是这样残酷,从三年前街头打抱不平的那一幕开始,他就一直在演戏,名为保镖,实为王爷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难怪郑青山要抓她的时候,他敢于挺身而出,故意将郑青山引出院子,然后传达王爷的命令,所以郑青山虽然气急败坏,却也不敢再为难她。难怪他会有化尸粉这样阴狠毒辣的药物…细细想来,傅家的噩运根本就是王爷设的局,为的就是逼她成为他手中的棋子,去接近太子,去完成别人无法完成的任务,人家早已开始布局,而她一步步踏入却不自知,然而让她困惑的是,王爷如何就认定她一定能取得太子的信任?

正平无语,不管她如何指责他,都是他该受的,这样的情形已经在他心中预演了无数遍。

“算了,现在追究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王爷还是派你继续监视我吗?”流云冷声道。

“是。”正平低低应了一声,不否认。

流云点点头:“那么,金陵城郊野店里的那一幕也是你策划的吧?”

“是。”

“语蓉呢?现在,你可以放了她了吧?”流云的心一凉再凉,之前是怒火中烧,现在是如被霜侵,还好她的心脏够健康,抗压能力够强,不然,一头栽进水里去。

正平默然片刻,正色道:“流云,我承认野店那一幕是我策划的,当时我只是想让人把语蓉藏起来,好让阻止你来这里,可是没想到,语蓉半路被人劫了,也没能成功的阻拦你,那是我跟随王爷以来做的最失败的一件事,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找语蓉,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流云真的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一百个洞来,他欺骗她在先,毫不费力端了她的后院,如今又害语蓉下落不明。

流云咬牙切齿:“正平,也是你的假名吧?”

“是的,这是我胡乱起的名字,我没有名字,只有代号,鬼影。”正平黯黯道,流云那种冷漠的眼神叫他心里堵得慌。

“那么,我还是叫你正平吧!假就假到底。”流云漠然转眼,踏上石墩,身形一个摇晃,流云心里咒骂:只有那个变态的人才会住在这个破地方。

“小心…”正平急呼,惊出一身汗来:“我带你过去。”

“不用,等我掉进水里,你再捞我吧!”流云冷冷拒绝,本来还以为身边有个正平,他说会保护她一生一世,她还傻傻的相信了,感动了,真是讽刺啊!现在,这个世界只剩她一人,孤军奋战。

第六十八章 故人来(一)

流云递了名帖,太子府的侍卫很不屑的看了流云一眼,没有任何交代转身入内,流云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出来。

“估计那侍卫根本没去通传,敷衍咱们的。”正平道。

难说,如果秋蘅姐见到名帖,不可能不见她的,她递的是傅乔雨的名。

“再等等吧!”流云无奈道,十天时间,她真的毫无把握。

杜秋蘅这几日心情极差,她嫁给太子也有三年多了,太子也不是不宠爱她,可是就是没有动静,御医换了好几拨,补药吃了一大堆,还是没有反应,可是,太子新纳的王美人,进太子府才两个月,居然有孕了,看她得意的样,可惜没生出一条尾巴来,不然翘到天上去了,太子还让她要多关心王美人,她倒是去关心了,给她送了上好的燕窝人参,结果,王美人连正眼都不瞧一眼,玩着护甲,轻飘飘的说什么:“这好像不是高丽国进贡的千年人参吧?”

哼!千年人参,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配吗?真是气人。

“太子妃,门口的侍卫送来一张名帖。”宫女素凝拿了名帖进来。

“放着吧!”杜秋蘅哪有心情见客,说不定又是哪位官家贵妇来套近乎,最烦这种事情。

素凝听了就把名帖随手搁在了桌案上。

杜秋蘅捡起花绷子,上面的金龙才绣了一半,再过两天就是太子的生日了,本想做成香囊送给太子做生日礼物的,可是这几天心情不好,修起来很不顺手,勉强戳了几针,却发现跳针了,杜秋蘅越发心烦意乱起来。

“太子妃,老爷去保定也有半个多月了,咱们是不是今天过去看看,老爷回来没有?小何那个人没什么记性,老爷出去这么久,恐怕院子里的兰花没人料理都要焉掉了。”梅香沏了盏玫瑰花茶轻轻放在杜秋蘅身边的几案上,看太子妃蹙着眉头,知道她在为王美人的事心烦,就想劝太子妃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不是特意交代了吗?若是这点事也办不好,那也不用顾着老何的面子了,打发他家去得了。”杜秋蘅心不在焉道。

“也是,奴婢就是瞎操心,其实奴婢是想,今天天气很好,秋高气爽的,咱们出去走走多好。”梅香笑嘻嘻道。

杜秋蘅睨她一眼:“你就是想哄我开心。”

“太子妃,您还真不必为那个王美人烦心,就算王美人生出儿子又怎么样?您可是太子亲自挑选的结发之妻,难道还怕她?再说了,御医都说太子妃您什么问题都没有,只要您放宽心,孩子还不是迟早的事…”梅香宽慰道。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往往就是想不开,算了算了,今天太子去京都狩猎,不到入夜是不会回来的,与其在这里胡思乱想,还不如出去走走。

“好吧!不过,这图样刚才被我绣跳针了,都该拆。”杜秋蘅沮丧的看着手里的花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