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流云吃完了,漱了口,躺下,龙昊天才重新坐回到几案前,翻开折子,看着她,微微一笑:“睡吧!”

流云心里悲哀着,汗!被人当替身的感觉真的很不好,不过,还好太子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也没有像那晚一样反复无常,就勉强当一回吧!他看他的,她睡她的。

刚闭上眼,只听他轻轻说道:“以后,别再说离开,除非…本宫让你离开。”

流云睁开双眼,见他垂眸专注在折子上,柔和的灯光将他脸上的棱角柔化,修长的眉,直挺的鼻梁,薄薄的微抿的唇,保持着一个好看的向上的弧度,这样的他,俊美的让人不敢正视…

第83章 路遇王嫣儿

翌日清晨,流云醒来,他已不在,几案上折子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凫鱼灯已冷,只余香鼎中还有袅袅的香烟,是檀香,记得昨夜点的是百合香。

素凝依约在路口等她。

“姑娘,奴婢跟语蓉姑娘说您一早出来散步了。”素凝说道。

流云睨素凝一眼,她到底是谁的人?秋衡姐的还是太子殿下的?

正想着,只见对面走来几个人,流云蹙眉细看,那不是王嫣儿,王良媛吗?带了两个婢女沿着镜湖走来。

素凝小声嘀咕了一句:“她怎么上这来了?一大早的。”

王嫣儿似乎也看见了流云,笑盈盈的朝这边走来。

躲,是躲不过了,流云迎了上去,福身一礼:“流云见过王良媛。”王嫣儿是近几日才晋升为良媛的,母凭子贵,算是有了正式的名份。那日在衡芷苑,几位妃嫔聚会就是为了替她庆祝的。

“流云姑娘起的好早,这是打哪来呢?”王嫣儿一双丹凤眼在流云身上顾盼流连。

“这几日躺的多了,随便走走。”流云若无其事的答道。

“是吗?”王嫣儿似笑非笑,望竹林那边瞧了瞧:“好像太子殿下的滴翠轩就在附近,流云姑娘莫不是…”

流云故作讶异:“滴翠轩?在哪呢?”

素凝接道:“姑娘,适才您看见那小路旁‘闲人止步’的牌子,再进去就是滴翠轩了,哪里,若非得到太子殿下的许可,是不能进的。”

流云恍然的“哦”了一声:“原来那时你劝我往回走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是的,姑娘。”素凝垂目轻道。

王嫣儿听她们主仆一唱一和,说的跟真的似的,心中犹疑,昨儿个楚良娣告诉她,太子殿下定是看上了傅流云,有人瞧见傅流云前儿个从竹林里出来。王嫣儿听了很是忧心,原以为在现有的姐妹中,她的容貌算是数一数二的了,加上又怀了身孕,完全有资本可以跟别的姐妹争上一争,但是,如果太子殿下看上了傅流云,情况就大大的不妙了。傅流云的容貌远胜于她不说,跟太子妃又是故交,说不定傅流云就是太子妃弄进来对付她的,如今,她身怀有孕,不能侍寝,很容易被人乘虚而入。到底是傅流云在说谎还是楚良娣胡说呢?

王嫣儿转瞬看湖光景色,轻笑:“东苑的景致好美,流云姑娘常来这里走走吗?”

“是啊!我这人在屋子里呆不住。”流云不否认,泰然而笑。

“那岂不是常常能见到太子?”王嫣儿莞尔。

流云亦笑:“太子殿下若是常常来此处,只怕这镜湖就不会这么寂寞了。”太子正式的妾室就有三房,其他的无名无份的应该更多吧!谁不想找机会与太子亲近?制造各种偶遇应该是不错的办法。

可是,也奇怪了,她住进这东苑也没几日,怎就两次偶遇太子呢?别人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她不经意就碰上了,难道真的是她的运气太好吗??

王嫣儿一听这话,很是不高兴,因为她就是听说太子常去西苑的落霞亭,故意在亭中掉了汗巾,回去寻找,让太子注意到她的,这事,在太子府不是什么秘密。王嫣儿觉得流云是在讥讽她。

素凝见王良媛神情一黯,暗道不妙,流云姑娘不知道内情,怕是戳到王良媛的痛处了。忙打圆场道:“流云姑娘,您该回去喝药了。”

流云“哎呀!”一声:“我差点忘了,王良媛,流云这就先告辞了。”

王嫣儿本想反唇相讥,素凝一提醒,她方才想起来傅流云得了伤寒,如今她可是有身孕的人,若是被她传染上岂不糟糕,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流云走掉,恨得直咬牙。

等走出远了,流云对素凝道:“刚才多亏你提醒。”

素凝微然而笑:“姑娘以后最好离王良媛远一些。”

“哦?”流云讶异地看着素凝。

素凝本不该跟流云说这些,但是,太子居然能让流云两度入滴翠轩,说明太子是相当看重流云的,据她所知,就是太子妃也不曾进过滴翠轩,说不定流云将来真的会成为这院子里的主子,而她就势必会一直跟着流云了,那么,就不是过来服侍几天,打打短工那么简单了,她必须完全站在流云的立场,帮着她顺利入主太子府。

“奴婢以为,王良媛如今怀有身孕,难免娇贵些,府里的主子们都让着她,生怕一个不慎会引火烧身,所以,流云姑娘也避让着点方好。”素凝坦诚道。

流云点点头,素凝说得有理,那日在衡芷苑就看她嚣张的很,连秋衡姐她也不放在眼里,刚才,她的话句句话里有话,在试探她,不得不提防。现在她已经是焦头烂额,可不想再节外生枝。

回到“消闲居”,语蓉已经等在流云的房里,见流云回来,语蓉嘟了嘴道:“流云,你怎么这么早就出去,小心又受了凉。”

流云解下披风交给素凝,笑吟吟地问语蓉:“你吃过早饭了吗?”

“还没呢!等你啊!”语蓉悻悻道。

“早点有什么?”流云问素凝。

素凝道:“现成的有山药杏仁粥和红枣百合粥,还有水晶蒸饺,桂花米糕,姑娘要什么?奴婢可以让厨娘们现做的。”

“我要山药杏仁粥,最好再弄两碟小菜,香干香菜,酱萝卜什么的。”语蓉道。

流云笑笑:“那就给我来碗红枣百合粥吧!别的我就不要了。”

“是,奴婢这就去端来。”素凝福身退下。

两人静静地吃过早饭,语蓉问:“咱们今天做什么呢?难道就这样闲闲的呆着吗?”

流云反问她:“你想做什么?”

语蓉眨眨眼:“说真话吗?”

流云笑嗔道:“那你还是说假话吧!”

“哎!说实话,我想出去走走,这里是京城吔!龙轩国都,咱们既然来了,总不能都不出去见识见识,或者,咱们去你恩师家串门子。”

流云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别做梦了,咱们现在是寄人篱下,不老老实实待着,还去逛街,岂不被人说我们没规矩?待会儿,我画个花样,你绣工比我好,帮我做两个香囊吧!”

朱门绣户正文 第八十四章 第十天

流云画了一个吉祥如意,一个鸳鸯双喜团,并无什么**,吉利而已,也没想好绣了要送给谁,只是打发语蓉的无聊和她的烦恼而已。今天是谨清王十日之限的最后一天了。

谨清王断定她是否得到太子信任的标准是什么呢?谨清王会来找她吗?这里可是太子府啊…语蓉平时咋咋呼呼的,一拿起针线就神情专注,换了个人似的,她就是那种,不做则已,做了便用十分心力的那种人,所以,娘所教的刺绣技艺,她是学的最好的一个。娘常说,若是流云的构图加上语蓉的绣工,倾力而为的话,天下无敌。为此,雪兰还有些不高兴,怎就把她除外了呢?

而流云则是心绪不宁的过了一日。到了夜里,流云沐浴好正要更衣歇息,素凝进来,神神秘秘的压低了声音说:“流云姑娘,太子殿下让您今夜还过去,奴婢已经在语蓉姑娘的房里点了安神助眠的香…”

流云解带子的手顿住,看素凝,问:“太子殿下何时来传的话?”

素凝垂眸:“今早的时候吩咐的,请姑娘早些去。”

流云默然,又和昨日一样陪着他看折子吗?太子到底什么意思?

“素凝…”流云轻唤。

“姑娘请吩咐。”

“你在这太子府多久了?”流云幽幽问道。

素凝轻声道:“四年了。”

四年,那么说来,秋蘅姐没入太子府她便在了。

“你以前是伺候太子的?”

“奴婢没有那个福气,奴婢以前就是府里的粗使丫头,太子妃入府以后,高公公才拨了奴婢去伺候太子妃的。”素凝道。

“那…在太子妃没来之前,太子…可有特别的中意的人?”流云试探道。

素凝想了想:“这个,奴婢不大清楚,只知道楚良娣是最早来的,太子殿下先后有几个侍寝的女子,不过,奴婢不知太子殿下特别中意谁?”

“有见过和我长得相像的吗?”

素凝又想了想,摇头:“没有见过。”

流云不免失望,她对那个人实在太好奇了,那个人也许就是造成她今日身处困境的原因。

素凝心道,流云姑娘问的问题好奇怪,若是太子殿下早遇到像她这样美貌的女子,不说立她为太子妃,那起码楚良娣的位置是逃不脱的。

素凝依然只送她道路口,小允子引她进去。

小允子请她进屋,屋里香气氤氲,正是昨夜闻到的百合香。

“太子殿下还未过来,请流云姑娘在此等候,太子说,那边书房里书架上的书籍姑娘可以随意翻看,还有,太子殿下吩咐,姑娘一定要把这盅燕窝喝了。”小允子笑眯眯的将一盅燕窝端到了流云面前:“太子还说,姑娘若是困了,可先行安歇,不必等他。”

小允子传完了话,又问流云还需要什么。

流云摇摇头,他方才施礼退下。

流云四顾,此处与昨晚的房间又不同,一排五间大房相通,中堂特别宽敞,摆着六张楠木雕花大椅,上一对,左右各一对,椅子上都垫了石青金钱蟒软垫,椅子中间均有梅花式洋漆高几,上摆的茗碗花瓶上也均是梅花的图样,左手边应该是卧房,流云走过去往里看了看,视线先被一道四扇开的梅花屏风挡住,便退了出来,又往右边去,临北窗设一大炕,炕上摆一张长方圆脚矮几,矮几上也放着一摞折子,铺设着秋香色的锦缎软垫,天青色引枕,几床锦被,最上的是“百蝶穿花”的图案,下边,好似又有“寒梅迎雪图”案。再过去墙边是一排书架,堆放着整整齐齐的书籍,临南窗,摆放着一张黄花梨大理石桌案,上面笔墨纸砚齐全。

见过了阁老家的藏书,这里的藏书再珍贵也就不足为奇了,流云随意抽出《古画品录》坐到炕上翻看,瞥见矮几上一本折子半开着,露出几个字…西府。

流云心中一动,下意识要去翻看,手在就要触及折子时,又缩了回来,心想:他既让她在这里等他,缘何折子随意摆放?昨日他说,这些都是机密,难道是他疏忽不成?不,不可能,也许,这又是他在试探她,于是,流云拿了书籍坐到大理石桌案钱去看。

将一本《古画品录》翻了个遍,太子还没有回来,流云无聊,便取了纸笔,研了磨,选了一副红梅图来临。

临到一半,流云蓦然想起,此间的摆设,用具上大多有梅花的图样,难道太子特别喜欢梅花?可是其他地方并不见这样繁密的梅花图案,还是这个地方对他而言,是个特殊的梅花也有着特殊的含义?

这样想着,流云不觉打起精神,将那幅画细细临摹。

更鼓已敲了三响,流云实在困顿了,上炕,枕着引枕,准备小憩一会儿,然而,终是抵不过困意,沉沉睡去。

龙昊天捡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流云抱着双臂,蜷缩着睡着的样子。他先走到矮几旁,看了看折子,将那半掩的折子盖上,这才扯过一床棉被,为她盖上,这个丫头,也太老实了吧!有床不去睡,有被子也不知道拿来盖,也不知道冷吗?

帮她掖好被子,龙昊天看见书桌上铺了画纸,走过去一看,是一副寒梅图,临寒独枝,傲然绽放,栩栩如生,那墨香仿佛真成了梅的幽香,随时临摹,却并不与原画完全相同,用笔更洒脱,构图更别致,更有意境。龙昊天不禁睨了炕上的人一眼,傅流云,原来你还精通书画,不愧是杜思源的得意门生,能与萧光启论茶道,能在虎丘对佳句,能在淮阴开酒家,生意还兴隆的很,你还有什么不能…这样的你,怎能叫人不心动?

自从流云来到太子府,他就派人去查流云的来历,所幸,今日,一个潜藏在傅府的探子,在摆脱了西府的追杀后回到了京城,关于流云的一切,他才能详尽得知。这些年他与傅家其实一直走的很近,但知道傅乔雨,却不知傅流云。知道了又怎么样呢?龙昊天望着流云沉静的睡容苦笑,若不是见到这张脸,天下的女子,出身名门,才华横溢,美若天仙,与他又何干,除了那个人,他的心不会再给任何人,他一直都这么想…可现在,她硬生生的闯了进来,在这个局势胶着,或者说是一触即发的时候,闯进了他的生活,甚至闯的更深…不错,今夜他又设局试探她,那些折子他都是做了记号的,如何摆放,精确到丝毫,只要她窥视了,就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睛,可是她没有…他一手只在耳后,侧身躺在她身旁,忍不住去抚摸她光洁的额,忍不住想要吻她,靠近她,她身上有浴过后茉莉的芬芳,淡淡幽幽,沁入肺腑…吻轻轻落下,如树叶儿微微颤颤,小心翼翼的盛着露珠,生怕一不小心,露珠儿就滚下。

流云一动不敢动,其实,在他进来的第一时间她就醒了,他摆弄折子,为她盖被子,看画,然后坐在她身边看她,再到他吻,如蜻蜓点水般的落下…流云一直在等待最好的时机醒过来,可是,似乎,每个时候都不是时候,她该怎么办?继续装睡吗?

羽睫微颤,却没能逃过龙昊天的眼睛。

他的唇就在她耳边,低语:“醒了?”

装不下去了,流云脸上漾起红晕,睁开眼,轻轻嗯了一声。

他稍稍离开了些,与她保持半尺的距离,深深凝望着她,眼若秋水,面若桃花,这些书上形容女子倾城容貌的词语,他只在两个人这里产生过共鸣,一个是…一个是她。美的叫人如痴如醉。

“什么时候醒的?”他柔声的问。

流云窘迫的低垂下眼睑:“在你坐在这里看着我的时候…”撒了个小谎,反正他并不信任她。

他的唇角又浮起魅惑的笑容:“你闭着眼如何知道本宫在看着你。”

“感觉…”

“你的感觉不错,那…你现在能感觉到本宫要做什么吗?”他的柔和的目光变得狡黠。

流云被他看的紧张起来,虽然有心理准备,可是,她还是没有准备好。只好轻咬了唇不说话,手在被子里绞着衣裙,松了再绞,心里如揣了一百只鹿在乱窜。

他轻轻托起她的下巴,催眠似的口吻:“闭上眼,本宫要吻你…”

流云心一紧,紧张的看着他,在幽暗的灯光下,他的眼睛深邃的香两潭无底的碧池,柔情濯濯,热情灼灼。

“殿下…”流云心慌轻呼。

下一刻他的唇已经温柔而坚决的覆上,将她的低呼吞咽,他并不急着攻城掠地,而是温柔的舔舐她柔软的唇,贪婪的汲取她的芳香,直到她忘情的松开了牙关,他的舌才缓缓探入,寻找她的丁香,纠缠再纠缠…前几次的吻是抱着试探她的心理,但是到最后,他还是懊恼的发现,自己根本就沉醉其中,今日,他只想吻她,放下心中那层顾虑,好好的吻她,醉就好好的醉一场,多少年,没有这样心动的感觉,仿佛心里满是梨花白的醇香。

第85章 决定了

龙昊天沉醉其中,流云却是蓦然用力推开了他,龙昊天一时不备,又是单手支着身体,重心不稳,被她大力推得向后倒去,差些撞在了身后的矮方几上。

这样一惊,适才云氤雾氲般的柔情蜜意顿时消散了去,龙昊天瞪住流云,心生恼意:“你…”

流云仓惶坐直了身子,她知道他恼了,她也知道自己没有退路了,可是,却不能这样不清不楚的任他轻薄,到时他将她看作是个随意之人如何还会看重于她?

“太子殿下,流云如今虽为罪臣之女,却也自幼知书识礼,两番深夜来见殿下,已是不合礼数,深感惶恐,若殿下此举是因流云像殿下的一位故人,殿下情不自禁,那么请适可而止,毕竟流云不是那位故人;若殿下是想以此作为对傅家伸以援手的条件,那么,请殿下言明,流云虽觉不堪,但事关家族,流云…愿意听从殿下的安排。”流云迎着他责问的目光不卑不亢说道。话说的坚决,心里却打着鼓,吃不准太子是何心思,他是个善变的人。

没想到流云会把话说得这样明白,他身为太子,再好的女人,对他而言就和那些珍稀的珠宝没什么两样,虽珍贵,他若想要,唾手可得。身边的女人,哪一个不是想着法子的来亲近他,一度,他认为,她亦是如此。可现在,她的神色虽有些惶恐,眸光却是清亮透着坚决,她要他给个说法。

而他居然发现自己拿不出个说法来,正如她所言,他确实是将她当成了另一个人的替身,看见这张脸,那种久违了的蠢蠢欲动的感觉,发自内心的渴望,让他迷惘,让他情不自禁,然而,她说得对,她毕竟不是那个人。至于,要她用屈从来交换挽救傅家,他是压根就没有过这样的想法,要他如何回答?

“如果,本宫说,本宫喜欢你,这个理由你能接受吗?”话一出口,龙昊天自己就先吓了一跳,“喜欢”两个字冒出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半点敷衍和别扭?倒像是脱口而出的心里话一般,他是不是这几天没睡好,犯浑了?

流云也是怔然,这是第一次有个男子对她说这样的话。可信吗?先前他对她百般试探,现在却说喜欢她…流云心中浮起一个大大的“否”字。

她疑惑的眼神让龙昊天有些恼羞,她怎么能是这样的反应?他冷笑一声,干脆取过流云枕过的引枕,闲闲的倚上,神情变得散漫而慵懒,似笑非笑的斜睨着流云:“本宫是与你玩笑。”

流云心一冷,反笑:“流云知道,流云从不妄想。”

龙昊天点点头,又道:“你有理由,本宫有一个…”

流云不动声色的看着他,心想着,他绝对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食色性也,美色当前,本宫…不是可以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他盯着她,神色不羁。

流云静默片刻:“流云应该感谢殿下的坦诚。”

他挑了挑眉毛,询问。

“殿下贤名远播,人前人后都要以律制身,却肯对流云直言,释放本性,流云感谢殿下的坦诚。”流云轻笑。

“你是在讽刺本宫虚伪?”他的眸光冷了冷。

“那是殿下自己说的,流云没有这样说。”流云不甘示弱。

“本宫现在就可以要了你。”他威胁道。

流云静静道:“殿下若是强要,流云自是不能抗拒,流云也不是那种要死要活的人,但是殿下在流云心目中的形象就全然颠覆了。”

“哦?本宫在你心目中是何形象?”他本想说他才不在乎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却如何也说不出口,该死的,他居然是在乎的。

“阁老和萧大人已经把傅家这次遭遇不幸的个中缘由与流云道明,流云一直认为,能让我爹效忠的人,一定是位明君,所以,流云对太子殿下一直怀着敬仰之情,我虽女子,却也想助殿下,而不是想以色侍君。”流云定定说道。

龙昊天先是在心里将那两个老家伙暗骂了一顿,如何跟流云说那些?后听她又说,想助他,不觉哑然失笑,她虽有些聪明才智,但终究是女子,有何能耐助他?

“你想助本宫,如何相助?”他讥诮道。

“‘正气路广,欲情道狭。’这便是流云想助殿下说的第一句话。”流云温然道。

龙昊天心中微凛,好一句“正气路广,欲情道狭”她是在警醒他勿要让欲望支配了心智,一不留神陷入泥潭。

“殿下说傅家一事不宜操之过急,说明殿下如今并无妙法救傅家,更无妙法立自身,自古成王败寇,殿下应将所有心思放在成就千秋大业,而非纠葛儿女私情,当然殿下与流云谈不上有儿女私情,不过是太子殿下对故人的一点儿念想而已,然别人未必会这么认为,且流云身为罪臣之女,寄居太子府已是十分不妥,若是再与殿下有什么纠葛,传将出去,只怕会毁了殿下清誉,况且,流云与太子妃情同姐妹,又见殿下与太子妃情深意笃,鸾凤和鸣,流云不愿做让太子妃伤心难过之事,殿下,***流云才会急于离开太子府,流云是不想殿下清誉有损。”流云一番话说得真挚,这一刻全然将傅家的生死抛诸脑后,什么谨清王,什么十日之限,统统抛开,一派求仁得仁的心态,从来没有这样明了,豁然开朗似的,他若是失败了,那么死的不仅是傅家,还有阁老,还有萧大人…只有他成功了,傅家说不定还会有希望。

龙昊天失神的望着正气凛然的她,他一直在怀疑她,而她却是怀着这样一颗心,坦荡而真挚,细腻而缜密。突然举得惭愧,连那些情不自禁之举,自认为是莫大恩赐之举都成了亵渎。确实,他不该留她,更不该有那些想法,可是…

“流云,本宫乏了。”他躺下,一手横搁在额头,双目空洞的望着屋顶上描金退红的花色,虽然这么些年一直有很多人在支持他,也因为如此,将他推上了一条不归路,或者说,从他被立为太子的那日起,他就没有了退路,必须一步一小心,一步一惊心的往前走,退一步,粉身碎骨的不仅是他,还有在他的身后许许多多的人…人人看他风光无限,可有谁知道他的艰辛,困苦,心的累,谁能看得见?

他的语气那样萧索,神情那样落寞,又是流云不曾见过的一面,流云一时怔住,不知该如何反应,只好默默地看着他。

“流云,在这里陪着本宫,本宫保证什么也不会做…”他淡淡的说着,却有哀求的意味。

流云心下一软,自古帝王皆寂寞,所以他们自称“寡人”,为了走上那九重宝殿金銮宝座,他们必须放下很多很多,甚至包括亲情,爱情,让自己变得心冷如冰,心坚如石,破釜沉舟,披荆斩棘,他的累,她明了…

流云扯过那床梅花图案的锦被轻轻为他盖上,然后自己裹了那床白蝶穿花图案的锦被默默地在他身边躺下。

“殿下,流云明日就走可好?”流云轻轻问道。

他摸索着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软弱无骨,小小巧巧,他不禁握得更紧,心里生出孩子般的任性:“不好,不许走。”

流云愕然,他怎么还是这么霸道,她是为他好。

“殿下…”

“闭嘴!”他冷声低喝。

“殿下…”

“睡觉。”他别过脸去,仍然握着她的手。

“我是想说,殿下不宽衣睡觉会不会不舒服?”流云怏怏道。

他回过头来瞪她,不耐烦道:“你再啰嗦,本宫先叫你宽衣。”

呃!流云乖乖闭嘴,不敢再做声,心里愤然,这么凶干什么?要吃人似的。

他见她终于安静了,才略转过头去,闭上眼。心里想着,如何安顿流云才好?这双手,他是不愿再放开了。

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记忆中也有过这样一双手,拉着她攀登,给她力量,给她信心。可是…这双手可以吗?

流云心事满怀,久久才迷糊的睡去。

醒来时,天已放明,阳光透过“水天碧”的纱窗透射进来,满室明净。

流云只觉手臂泛酸,意识随着手臂向下,惊觉她的手还在他的掌中。流云诧异转头,却见他双目微阖,呼吸均匀而绵长,显然还在沉睡中。呃!他怎么还在呢?

看看天色,不由得心慌起来,素凝怕是在路口等了很久了,这个时候连语蓉也醒了,语蓉要是见不到她,肯定要满园子的找她…

想抽出手来,他却握紧,流云急得额头冒汗,这下糟了。

“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他闭着眼幽幽说道。

“殿下,您睡过了,这都辰时了呢!”流云心急道。

他懒懒地嗯了一声:“那又如何?”

“素凝还在等着呢!还有语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