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只听“嗑”地一声,就见朱棣身上一僵,皱着眉头怔在那里。仪华也愣了一瞬,即刻反应过来,连忙端起面前的白釉小碟递了过去,急忙道:“王爷大吉,博得头彩!”朱棣浓眉蹙得更紧,盯着仪华手里的小碟半晌,才低头从嘴里吐出一个铜币。

接着下来,仪华、朱高炽也吃出了铜币,冯妈、魏公公忙带着一屋子伺候的侍人道喜说吉利话。待饺子吃了八分饱,一套规矩做完了,朱高炽已歪在炕上睡得正酣,仪华也眼皮子直打架的睁不开。朱棣见两人这样,他自己一路冒雪驰骋也是疲惫,便道:“明日正旦你我都还要早起,忙上一日,现在早些睡吧。”说完,又转头看向冯妈他们,摆了摆手吩咐道:“你们也都退下。”

一得这令,满屋子人喜得没法,仪华也直点头称好,让了薛妈带着朱高炽睡下,她自漱了下口就去了寝室。见着朱棣宽衣躺上了床榻,她心里竟也毫无障碍的上榻睡下,后不约片刻钟,听着隐隐传来的鞭炮声便入了熟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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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年后

第二日晨间,仪华感觉她才睡不久就有四更天了,无法年节事情繁杂,她只好昏昏糊糊的披了件绵袍子,走到木盆座前就着放置的凉水洗了把脸。登时冷得她一阵哆嗦,迷糊的意识也随之全醒了,这便出了寝房。

张妈妈正犹豫着是该去寝房唤人醒来,就见仪华自己醒了,忙上去禀道:“王妃,厨房的扁食甚地做好了,可五更的时候是要焚香放纸炮地?这是不是…”仪华瞧出张妈妈的踌躇,略思忖道:“王爷一连赶了两日的路,让他再睡半个时候,你再打发人去服侍他起身。”难题一解,张妈妈笑得似脸上开花,福身告退后又转身忙活;仪华也自去梳洗着装。

盥洗毕,眼瞅着时辰快到了,仪华又去了东厢房叫了朱高炽起床,待给他穿衣收拾妥当,这刚一出房门,便听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骤响。她捂着耳朵抬眼看去,着一身朝服的朱棣也正隔着炮竹燃起的滚滚白烟,朝他们这边看来。

又一连串“啪啪”作响的爆竹声后,积雪覆盖的石青地面上已是满地碎红,灿若云锦。见状,魏公公忙笑眯眯的作揖道“开门炮仗”、“满堂红”等吉利话,接连一院子的侍人也纷纷附和道吉祥。朱棣想是也被这喜气洋洋地气氛所感染,英挺的面容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

随着开门大吉一套年俗做完,又将正殿的门闩交给朱高炽摔了三下,全了“跌金跤”以祈祝吉利的礼,才叫人摆了早饭在内堂子。这早饭也是扁食之类的饺子,仪华两世都是南方人,早饭吃不惯面食,就只随意夹了个小点的饺子往嘴里咬了一口,不料竟吃到一根头发丝一样的东西在口里,她唬得小脸煞白,怔怔地捂嘴挑出一看——原来是一个银丝线。

“看来王妃今年运势好,正旦初一第一口食就吃出预示大吉大利的银线。”见一根丝线就吓得仪华脸上青一道白一道的变着颜色,朱棣忍俊不禁道。

从第一次见面,朱棣对她的态度一直都淡淡地,称不上好,甚至可谓是冷酷无情。这会儿见他竟也出口调笑,她不由愣了一愣,心里只道是她一力主张保住王蓉儿腹内胎儿果真是对了,又想起了曾耳闻朱棣一贯是待人谦和、礼贤下士的传言。如此,这便明白了些。

遂,仪华又重新展了笑颜,挑了一个饺子递到朱棣前面的食碟中,笑道:“愿王爷也吃中福饺,只有王爷福运双至,才是臣妾和炽儿的福祉。”闻言,朱棣没有说话,只看了眼嫣然巧笑的仪华,低头吃下那个水饺,倒也吃出一根银线,不禁挑了挑眉,朝着仪华意味不明地笑了:“承王妃吉言!”

随后吃完早饭,朱棣带着朱高炽去遵义门,率领府内署官、地方官员向应天京师的方位跪行“望阙遥贺”之礼。仪华也端坐正殿等着朱棣的众妃妾、命妇贵女前来拜谒。

是女人无不喜欢听些后宅内事,这人一来就有胆大些的问道:“听说蓉夫人有滑胎之危,今日可是安然?”这话问出,原本三三两两谈笑的众人不约而同慢了说笑声,皆状似不在意的竖起耳朵探听。

仪华轻啜了一口香茶,目光扫过济济满座的一殿人,微微一笑道:“蓉妹妹只是昨儿受了些风寒,稍服几剂安胎药就是,自是安然。”众人见仪华说得一派不甚在意,也就信了她这话,只有昨日亲眼见王蓉儿下身出血的王雅茹她们不信,却听仪华这样一说,也知王蓉儿是平安无恙,只心下暗道了一句“命大”的话,便也不再多说自岔开了话什。

到了初二,就是回娘家、祭财神的日子,但这些对于仪华而言无意义;她一来娘家远在京师,二来祭财神与王府无关,这一日反成了她来北平最闲的一日。接下来又一直到初五,后再到初十,因妇女们忌出门,又忌国丧期间,便多留在自己家中并无出门拜访,仪华也就无需应酬,除了一些府中杂事,倒也乐得轻松。

*************

十一的时候,北平城里开始了赏花灯,街市上的商家、小贩们拿着形形色色、各式各样的花灯售卖,男女老少纷纷出门赏灯、买灯,街道上人群摩肩接踵,热闹非凡。朱高炽听着李进忠绘声绘色的讲着元宵赏灯的事,毕竟也就四岁大的孩子,心里向往的紧,便一个劲的拉着仪华央求要出府看灯。

仪华在魏国公宅最远就是到了二门,来到燕王府去得最远的地方不过承运殿,其实心里也向往的紧,可无奈身份所压,只得板了脸道:“十五,府里也会放灯,到时也是看得见,用不着去府外!”朱高炽虽年小,可总觉得她和以前的母妃不一样,这月也是受了仪华的千般疼爱,却生怕再一胡闹,母妃又变回了以前冷冰冰的样子,忙重重地点头说好。

瞧着朱高炽小心谨慎的样子,仪华心中一叹,不由缓了脸色,摸着他的头诓哄道:“这样吧,我让小进子去给你买几盏花灯。可等过了十五,你就得收了心安生进学。”朱高炽一听,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奶声奶气的道:“谢谢母妃!”

母子、主仆几人又说了一阵子话,看见午时过了,仪华就让了薛妈妈带朱高炽下去午睡,她就在内堂和冯妈妈、阿秋两人闲聊着。一时,说到魏国宅派人送来的年礼,冯妈妈想起来人的口吻,突然冷冷一笑道:“小主子是王妃的儿子,王妃待小主子自是好。倒是夫人以前对小主子大关心,现在反来嘱咐王妃好生待小主子,岂不是笑话!”

仪华也恼谢氏的做法,却不愿多提这事,又蓦地想起一事,便问道:“我总觉得王蓉儿的事有蹊跷…对了,让人派暗中盯着王蓉儿和王良医的事如何了?”冯妈妈摇头道:“府中无自己的人,不好安排,只能打看出表面。”

听罢,仪华皱皱眉对此没再说些什么,只和阿秋又道:“你多去接触下尚服局的下等婢女,看有谁当用了,就提拔些过来。”阿秋点头应了,想了想带着几分迟疑道:“王妃,奴婢看着王爷也没多过问蓉夫人的事。您现在又是初来驾到,有些事不如睁只眼闭只眼作罢?”

朱棣之所以不深究,与此下为年节,又是国丧,再加之徐达突然离开,军中事物繁多等事相关。可朱棣不探究是一回事,若她也不探明这中的缘由的话,岂不是在身边留下隐患…

冯妈妈见仪华一张小脸满是愁绪,半晌下不了决定,遂横了阿秋一眼,就此绕开话题道:“不是说府内账目有问题吗?这年也过了,可是要抓一抓这事?”听言,仪华即刻回笼心神,脸色一变道:“这事先搁着,以后再说。”

冯妈妈不解,问道:“为何?这可是一个机会,若抓住他们的把柄,才能真将他们纳为己用。”仪华抬头看了冯妈妈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未置一言,心里反被这话闹得心神不宁。

早在京师就听闻朱元璋最喜欢的儿子除了太子朱标,就是三皇子晋王朱棡。此人就藩太原,为军事重镇,其兵力是几个成年藩王之最。反观朱棣却是成年皇子中最不受宠的,藩地北平也远不如太原重要;若朱棣想要实力超出晋王,就需兵力增加,可兵力增加就要用钱粮…

想到这,仪华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头,到底历史上的朱棣是从何时有了谋天下之心?还是只因她熟知历史才会多想,其实这时候朱棣根本无那心思?

思虑不解,仪华又摇了摇头,一晃眼,却见冯妈妈、阿秋两皆是一脸疑惑的盯着她,于是只好说道:“除夕那夜,王爷曾告之我一事,不该管的事让我少理。”冯妈妈二人俱是心里通透之人,一经提点便想得甚远;仪华见二人脸上凝重,忙又补充道:“别想远了,既然尚功局属于府前朝,我当然也不该多有涉及。再说王爷是英明之人,账务对与不对,他自有定夺。我理好后*宫这方寸之地就也是不错。”二人对看一眼,点头应下。

正气氛微滞之间,只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主仆三人狐疑的看了看门帘口,冯妈妈从脚踏上起身一面掸着衣摆往外走去,一面伸着脖子扬声道:“谁这没规矩?吵了王妃可当不起罪!”

话音刚落,就见帘子一掀,李进忠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来不及行礼道安,就直接低喊道:“王妃,大事不好了!蓉夫人差点滑胎,原来是被人下了药!”

这刚准备放手,就被翻出是有人下毒手?!

在场的主仆三人怔了一怔,仪华深呼口气,道:“下药的是谁?”李进忠心里也是诧异这凶手的身份,一听问话出口就答道:“是蓉夫人的堂姐,惠夫人!”

(抱歉,晚了!)

第三十一章 惠败

使王蓉儿差点一尸两命的人,会是王惠儿吗?

仪华从寝殿出来时,一路上都在寻思这事,可以她对王惠儿的认知来看,王惠儿并不是有这般手段的人。但若以亲疏远近而论,王惠儿却是最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给王蓉儿下药而不被发现;如此,真是她也极有可能!

心里想着,不知觉已走到东三所内,就见中间的院子里里外外围满了人,仪华皱着眉停下步子,透过雪白的格子墙向里面一探,却看面阔三间的上房正门大开,夫人李映红、郭软玉正与王惠儿对峙,一旁还围着正司局的一名妈妈、公公。

看到这,仪华目光一凛,随即扭头向李进忠问道:“不是才怀疑上王惠儿,怎就将掌府闱、戒令的正司局找来了?”

未等李进忠答话,身后突然有人行礼,道:“惠妹妹怎这糊涂!妾是不愿信她做出这事,可是人证物证俱在,妾又不得不信!”仪华心头倏然一惊,脱口道:“茹妃,这已有了人证物证?”

王雅茹不答反问道:“王妃可用过‘胭脂红’?”这与胭脂红有何关?仪华疑惑的抬头看她,王雅茹这才开门见山道:“这胭脂红是用红花制成,而红花它有活血祛瘀,通经止痛之效,是为专治血分。这有孕妇人若长期使用,便会滑胎;非孕者,则极有不孕之危。”

想起自己曾用过一盒,仪华不由低呼一声,王雅茹忙安抚道:“一般的胭脂红中红花用量极少,不碍事的,王妃勿惊。只是惠妹妹令人送给蓉妹妹的胭脂红却下了十足的分量…”

所谓地人证物证原是这样:两月前王惠儿以娘家捎来的物什为由,差自己的养娘宋妈妈送了三盒胭脂红给王惠儿。后王惠儿因使用胭脂红走了一道鬼门关,宋妈妈受不了良心谴责,在后花园拜神乞求原谅,并说了王惠儿差人去药店买红花,命胭脂铺做胭脂红的事;却不想被李映红的婢女听了去,便有了今日的一出。

听完王雅茹说的,仪华摇头道:“可光凭宋妈妈的一面之词也太武断了!”王雅茹目光跳过仪华,举目望向院子内,道:“蓉妹妹念着姐妹情谊,不愿相信这事,前两日就差人去问了那间药材铺和胭脂铺。待查出确有此事时,又‘好巧不巧’让正司局公公知道了。这不?就证实了宋妈妈的话。”

听见王雅茹将“巧”字咬得极重,仪华掀眼看着她还未说些什么,上房里面突然传出王惠儿的高声怒喝声:“好你个王蓉儿,不但借着我当踏脚石,还要栽赃陷害我!你们让开,我要去找王爷、王妃还我青白!”说着就要跑出来却被红、玉二人阻拦住,顿时屋内乱成一团;原本聚在一旁瞧着里面的侍人,也开始七嘴八舌的彼此议论着。

情形乱成这样,只怕要不到晚上她不擅治府的话就传出去了!仪华心里暗咒了一声,和王雅茹相看一眼,一起走了过去。围在院门外的侍人们一见正、次二妃走来,立时作鸟兽散,只有些走不了地硬着头皮上前请安。

仪华没理会他们,一径朝着院内往里走。

正屋里正争执厉害时,忽看见仪华一行人来了,这中又有王雅茹,王惠儿一下来了底气,推了拦在她面前的李映红一把,上前给仪华蹲福了个身,便道:“茹妃姐姐,你来的正好,可为妹妹做个主啊。他们一来就说妹妹下药害人,这简直是诬陷!”王雅茹听了,不如王惠儿那般情绪激动,只退到一旁,淡淡的道:“蓉妹妹勿急,是非曲直,王妃自会给你个公道。”

王惠儿愣了愣,似不解王雅茹突然的冷淡为何,忙上前紧张的拽住她的衣袖,叫道:“茹妃姐姐,您怎么…”犹言未完,王惠儿忽然感觉事情不对了,抬头看了看四周众人的脸色,像是意识到什么急忙扑倒仪华的跟前,哀求道:“王妃,您一定要为婢妾做主,婢妾真没害过王蓉儿她!”

仪华眯了眯眼,细细看着王惠儿面上陡生的惧意,心里越加肯定王惠儿时无辜的,竟然到了现在,王惠儿她还不知因何受到怀疑。

确定这一点,仪华走到上位坐下,故作不知的沉怒道:“你三人身为夫人,不以身作则,偏如市井泼妇一样争吵,任由府里的下人看笑话吗?”王惠儿三人听后想起适才的行径,不由羞愧得涨红了一张俏脸跪下,仪华睨了三人一眼,又冷眼看向正司局的掌事,语气不变道:“你两人掌管正司局,却也在这胡闹,更是应当罪加一等!”

两人皆是四品官位,在府中颇有地位,面对仪华冷声责问,也不慌张认罪求饶,只跪在地上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述了一遍。且,此话与王雅茹说得相似,且更为详细些。

一时说毕,两人恭敬的候在一旁,王惠儿却呆怔了半晌,猛地瞪大双目,从地上乍起,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说着脸色一变,恨意森然道:“王蓉儿你个毒妇,使这个阴招来害我!王妃,您不要受她所蒙蔽,一定要还婢妾一个清白啊。”

清白?她又如何还得了王惠儿一个清白?

仪华状似未闻王惠儿这话,只略微缓了脸色对她宽慰了几句,就对正司局的两名掌事道:“此事非同小可,不可随意下定夺。先招了宋妈妈过来一问,其余地该如何按规矩来办!”二人领命却不离开,另有那妈妈迟疑道:“宋妈妈、府外接洽过药店掌柜、胭脂铺老板奴婢立马就能带到。只是这搜查一事也是按理的,这该…”既是按理,岂有不从?仪华无视王蓉儿的叫嚣,点头允了。

得了仪华的话,正司妈妈带着十几名婢女、内侍就闯进了王惠儿的内室,一阵翻墙倒柜。待一张红花药性的方子并一盒胭脂红被找出来呈到仪华面前,宋妈妈、以及另两名当事人也被带了过来。

“王妃,这三张就是他们的供词,请您过目。”正司公公指着跪在地上诚惶诚恐的三人,递上三人事先录得供词。

仪华接过供词,一目十行的粗略扫过供词,心里也更加明了,这就是一个环环相扣的套子,王惠儿是栽了!

王惠儿见仪华拿着供词久久不说话,心下凉了半截,再顾及不了其他,急忙辩驳道:“这是圈套!我没有要谋害她,更没有要害她肚子里的孩子啊…”李映红朝她冷笑道:“人证物证俱在,还想抵赖!就是你的养娘都指证你,你好有何话好说?”

王惠儿一下被说到了痛处,争对一变,转头恶狠狠的看着宋妈妈,咬牙切齿道:“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你养了我十多年,为什么要背叛我?!”王惠儿仿佛要吃人的眼神,让宋妈妈浑身一颤,眼神闪了闪,才牙龈一咬,狠心哭喊道:“我的小姐呢,天地良心奴婢没有背叛你呀!可是你要毒害的是王爷的子嗣,这是天大的罪过,奴婢无法啊…”话未说完,宋妈妈已哭得泣不成声。

谋害王嗣!谋害王嗣!

一时间,王惠儿脑中被这四个字印满,却不及她做出任何反应,正司局的两为掌事互相一看,招了人就冲上去将呆怔在原地的王惠儿缚住。

“不,放开我,我要见王爷…王爷,救我啊,是王蓉儿陷害的,我没有做,没有做!”全身被押跪在地上的王惠儿,知道将会面临的下场,当即似疯魔了一般大吼大叫。

正司局妈妈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歇斯底里的王惠儿,即向一旁努努嘴,忙又膀大腰圆的侍人上前堵住了王惠儿的嘴,凄厉吼叫的女音也变成了“呜呜”不清的杂声。这时才有正司局妈妈、公公禀道:“罪妇王氏心肠恶毒、善妒,谋害王嗣,按例当毙,还请王妃定夺!”

还请她定夺做甚?证人、证物、证词,就是罪责惩罚也全齐,这般再问她又有何用?仪华心下嘲讽一笑,面上却愁眉深锁道:“本王妃不想惠妹妹如此糊涂,做出这种事,按例确实当毙!可蓉妹妹与她毕竟是姊妹,王爷也多眷顾她,我也不好一人下决定。这样吧,先将她暂时收押,等回禀过王爷再议。”事既一定,众人在无异,齐声应是。

到了晚间,王惠儿下毒的事在府里传了个遍,朱棣亦下话此事一应有仪华做主,意为赐死。却在其堂妹王蓉儿带病跪地请求而得从轻发落,只除去夫人封号,连夜送至后山别院幽禁,永不得出。

临睡前,仪华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心下仍不由一阵发冷,她来燕王府才短短一月,就有陈姚娘、王惠儿两人相继送到后山别院;而面对这样的王府后*宫,又是她能应付得来吗?

(谢谢大家的流言,昨晚看见时,很高兴O(∩_∩)O~~)

第三十二章 生女(上)

新年前后,两名位列夫人的妾室被贬逐,王府倒就此安静了不少。不过,随着夫人王蓉儿大病初愈,肚子一天天涨鼓起来后,府中又隐隐起了骚动,西三所的院子也因由成了众所瞩目之地。但身为众人高捧的对象王蓉儿,在这期间却格外沉静,除了每日必要的请安外几乎足不出户,俨然沉浸于其堂姐王惠儿带来的哀伤之中。

而没了朱棣的众妃妾,以及府内宦官、女史的注意,仪华却大为松了口气,较能放开手脚尽可能多得去了解熟悉燕王府,乃至整个北平,让她更快得融入其中。

后等到了繁华尽开的四月,日子渐渐地热了起来,平静了素月的人心也有了起伏。转眼又至石榴花开红艳艳的五月,炎炎夏日的暑气充斥着王府每一个角落,躁动不安的心绪也蔓至每一个人——只因此时节,王惠儿她到了瓜熟蒂落之期。

这一日,又是一个艳阳天,闷热的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儿,身处在遮阳蔽日的音量里,仍感到汗流浃背,衣裳浸湿。仪华手不停地摇着一把轻薄的纨扇,坐憩凭依在后府花园的一方水榭的栏杆榻板上,让婢女搬了一个瘿木杌凳给冯妈妈在一旁坐着,便与她说道:“阿秋年岁不小了,妈妈瞧着她可是对哪个瞧上眼了?”

冯妈妈转着心思说道:“她一直都待在王妃身边,遇见的不是内侍,就是妈妈,能瞧见谁?最多也就是王府侍卫能遇上几个!”仪华听了,略正了正身子看了冯妈妈一眼,见她一双带笑的眼含着几许深意,不由心中一动,试探道:“妈妈的意思是,将阿秋许配给王爷身边的侍卫?”

冯妈妈赞许的看着仪华点点头,又笑道:“您提起这事,怕是也听了些人嚼舌根子吧。但奴婢认为这事不急,可慢慢来。”一年的孝期只剩三个月了,有人传言她对阿秋好,是因了三月后要把阿秋送到朱棣的面前,这才有了今日这一问。于是,仪华也不隐瞒,直道:“府里妾室难为,我不愿阿秋搅了进来。若是可以,我更想多留她几年。”

听后,冯妈妈朝水榭竹帘处打看了几眼,复又回首压低嗓子道:“主子要多留她几年留就是了。府里那些话不过是针对那位主儿要临盆来的,等过上一月保准没了。”听到这,仪华打断道:“那妈妈为何要说将阿秋许配给侍卫?”

“唉…”冯妈妈叹息一声,道:“能在东西三所中培养个知根知底的自己人固是不错。可阿秋她是自己人,婆子一忍不下那个心让她成了王爷的女人,又怕她身份变了心若变了,对王妃极是不利。所以,等过几年二十来岁的时候许配给王爷的亲信,对她对王妃才是最好的安排。”

朱棣的亲信?仪华灵光一闪,瞪大眼睛迟疑道:“妈妈说得是要将她许配给…”言到一半,仪华不再说下去,冯妈妈却接着道:“不错,就是陈队长!看陈夫人那面相,大概过不了两年了,到时候有阿秋嫁给去做续弦,对王妃可是极大的助力,也是她的福分!”

若是阿秋能嫁给朱棣的亲信,这中的益处自是不言而喻!仪华隐隐有些意动了,却不愿这样私自决定阿秋的命运,毕竟在她心中,阿秋是这世上她为数在乎不多的人之一,这便撇开话道:“阿秋的事还早。倒是王蓉儿她就这几日要临盆了,万不能出一点差错!”

冯妈妈拍着胸口保证道:“王妃放心,稳婆、产房等事都样样备好了,出不得错。只是…就怕她这一胎是儿子!”仪华心中也忧这事,但比起王蓉儿产子的威胁,现下更重要的是取得朱棣的认同与好感,她只得开口道:“就算她能生个哥儿,我也还有炽儿呢!”

“哧”地一声,冯妈妈轻笑道:“就知道王妃疼炽王子,一说到他脸上都带笑了!”仪华听了,回以一笑道:“炽儿是我亲儿,不疼他疼谁。”当初对朱高炽好是有目的性,可随着这半年的相处,她确实是真心的喜欢上这个孩子了。

冯妈妈不过是想顺仪华的意岔开话,却见仪华真一副极喜朱高炽的样子,忙又老生常谈道:“王妃要在这站住脚,还得自个儿生一个小哥儿才行!”又是这话,她现在这年岁就是圆了房也怀不住孩子,何必常说呢?仪华无奈的看了眼冯妈妈,正欲说话时,有婢女在竹帘外禀道:“茹妃和小郡主来了。”这样,仪华咽回了要说的话,发话让了她们进来。

说话之间,早有机灵的婢女拿了软竹垫子铺在仪华挨着的栏杆榻板上,又设了半边台在一旁,上面摆满了茶点、时令果子等吃食,另还有婢女挑起帘子,伺候王雅茹母女进水榭里。等两人行礼坐下,冯妈妈忙用金漆小茶盘捧了一碗凉茶奉给王雅茹,王雅茹笑着接过茶就了一口,抬头温颜笑道:“妈妈细心,这一路走来,就想喝一口凉茶解解渴。”冯妈妈退到一边,陪着笑道:“谬赞了,奴婢可当不得您这夸哟!”

说笑一阵,大姐儿待不住了,嚷着要出去玩,王雅茹板着脸呵斥了几句,引得大姐儿白嫩的小脸蛋上眼看就要挂上泪珠,仪华忙舀了小半勺子蘸了蜂蜜水的雪酪豆腐喂了她一口,又哄了一下,大姐儿这才破涕为笑。

见大姐儿不哭了,仪华放下勺子,假意嗔怪道:“茹妹妹你也是,大姐儿才两、三岁的人儿,没个定性是自然地,就让人带她出去玩上一会。总共就在水榭这边也出不来什么事!”王雅茹听了仪华的话,想想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玩耍也出不了什么事,便打发了亲信妈妈带着大姐儿到岸上去耍。

一时水榭内伺候的婢女尽相退下,只剩冯妈妈还立在一旁,王雅茹不由多抬头看了一眼冯妈妈,心下自有些思量。但,温婉的面容上却一直吟吟含笑的说着闲话,直到提及不日即将临盆的王蓉儿,才稍稍变了脸色,蕴藏着一丝讥讽的冷笑,说趣道:“这有身子的女人就是担心着担心那。听说前几日端午,蓉妹妹就找了府外的稳婆给她瞧肚子,看是男是女。”说着眼光瞟了仪华一眼,见她心不在焉地听着,也无碍仍自顾自地说道:“今年元宵前,蓉妹妹也找过稳婆看肚子。”说完,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看着仪华。

仪华似未觉王雅茹的目光,只轻“哦”了一声,从一碧绿荷中移开目光,低头瞧着茶水觅出的漩涡,不在意道:“是吗?不过紧张些也是自然。这毕竟是蓉妹妹的头胎,想当初你、我怀胎时,也是急于知道腹中的胎儿是小哥儿还是小姐儿。”王雅茹诧异的看了仪华一眼,又转瞬恢复笑容,道了一声“是这样”,便另换了话题。

仪华端坐不动,依然和王雅茹谈着闲话,暗下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一袭月白色缕金线的宽袖暗花纱褙子,嫣红轻纱的裙摆裾,衬得丰润白皙的肌肤越加晶莹润泽,发髻间一串红宝石珠花又为其增添一抹娇媚之色,确应了一句“浓妆淡抹总相宜”。

这样的一位温柔婉约的美丽女子,看似性格柔弱谦和,却是王府中仅次于正室王妃并有生育的唯一一人!单此一点,就让她无法对王雅茹松懈半分,尽管这半年中她俩来往甚密,已然一对闺蜜。

王雅茹心思缜密,片刻便察觉仪华的视线,也意识到自己心下的急切,暗悔不该提及王蓉儿这事,正一面说着无关紧要的旁话,一面想着如何挽回前言,忽听水榭外一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她愣了一愣,想起还在岸上玩耍的女儿,脸上霎时一白,猛地站起身朝外扬声问道:“何事如此喧哗?”

“还不清楚!只听说是有人落水了!”话落,一小婢女匆匆撩帘回道。

(呃,昨晚写了一半,大雨刮风了,掉网线了,所以今早上传,还有一章将在一小时后,10点上传)

第三十三章 产女(下)

“有人落水?我的大姐儿她…”王雅茹一听有人落水,忍不住抓住小婢女的双肩质问道。

小婢女肩胛被掐得一阵疼痛,却不到她疼得痛叫,只听一声高过一声的惊呼传来:“蓉夫人,快来救夫人啊!”闻言,王雅茹怔怔地松开小婢女,脸上不由地一喜,回头对仪华流泪道:“王妃,您听见没?不是大姐儿,她没落水!”

仪华面上沉色不变,微咬了一下浅红的唇瓣,道:“有人在叫蓉妹妹,可能是她落水了!”此时,王雅茹已恢复常态,听王蓉儿可能落水,口里狐疑道:“蓉妹妹这几月来深居简出,几乎不出院门,怎么会到后花园来?”

此话问出,在无人回答的时候,仪华等几人已疾步奔出蜿蜒回转的水廊,远远就见一群侍人围做一团,待走近了隐隐约约地似能闻见女童的哭声,王雅茹立马惊喜的叫道:“是大姐儿!”乱糟糟的一群人认出这个声音,忙循声四顾,确见仪华和王雅茹站在身后,一下便如有了主心骨一般,齐刷刷的看向仪华。

仪华根本不理他们投来地目光,急匆匆地跑了过去,就见大姐儿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旁边还到着捂着肚子痛叫、面色惨白的王蓉儿。另一边,王蓉儿也疼得冷汗涔涔,正快要意识模糊的之际,恍惚间看见仪华走来,她心下一松,即刻便是不醒人事。

“啊——”一道凄厉的女音再一次回荡耳畔。

仪华坐在一扇香妃竹帘倾洒的斑驳阴影下,等着王蓉儿生产,又听一声高叫传至耳内,她心中倏地突突直跳,手不自觉的紧紧拽着纨扇不动,任由额间的汗水从脸颊滑落,微微糊掉了脸上的妆容。

夏日乍阴乍晴,临近傍晚之际,忽然天云变色。片刻,只听“轰隆”一声震响,雷雨来了。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倾盆的大雨浇熄了丝丝暑热,带来了缕缕清凉,却浇不熄仪华心中的烦躁,也为她带不来丝毫的宁静。

“怎么回事?都要临盆了,好端端地为何又生意外?”啪地一下竹帘一摔,朱棣大步流星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语气不善地连声问道。

朱棣的突然出现,使仪华一个激灵猛地站起身,忙三步做两踏上前去,便欲行礼。朱棣在她开口问安之前,脸上载满的铁青与胸口的怒气却消失无影,他缓缓地开口,带着一抹焦急的语气又重复了一遍问话。

仪华抬眸凝视了朱棣须臾,注视到他眉心在隐隐跳动,她知道此刻的他在隐忍着怒气,这是她偶然发现的一个细小动作。同时,也在他冒雨从军营赶回府中的举动为依凭,也知朱棣对子嗣的看重。

念及此,她也不再斟酌,将就知道的一一述了一遍予朱棣。

今下午,因天气闷热难当,还有半月就将临盆的王蓉儿带着一群妈妈婢女,来后花园的池塘旁走走。当时,却见大姐儿有威险,王蓉儿不顾自身安慰,与自己的养娘一起去救,不想人救到了,王蓉儿却重重摔在了地上,养娘也因此掉进了池塘里。

听完仪华说的,朱棣目光闪过一抹深沉的亮光,朝低头站着的王雅茹看了一眼,不置他言,只问道:“孩子呢?他要不要紧?”仪华暂退一旁,良医答道:“蓉夫人经过上一次身体大病,身子已伤了不少。蓉夫人今日又跌倒受惊,惊了胎位,可能…会有难产的迹象。”说毕,“咚”地一声跪地俯首。

“先保孩子!”一听可能难产,朱棣脱口就从唇齿间溢出这森冷的四字。须臾之间,顿觉自己说的过急,实为口快了,忙又改口道:“蓉夫人王氏怀孕有功,又深得本王喜爱,你也尽可能保住她。”说着停了一停,转头微露不悦地看向王雅茹,继续道:“此次又是为了救本王之女,才不顾自身安危涉险,应当…唔…”话犹未完,低头蹙起两道剑眉,有些沉吟不决。

得宠如王蓉儿,在朱棣心中也不过低如尘埃!仰或是这世的女子,于男子眼中皆是如此?一刹间,仪华的脑海中升起这样一个念头,却不及去细想它,自己已毅然摒弃此念,大行几步在朱棣跟前跪下,垂首请命道:“蓉妹妹孕育子嗣有功,又救小郡主于危难之中。此两者相下,臣妾甘代蓉妹妹请恩,望王爷晋蓉妹妹为次妃,以作嘉奖。”见仪华这般说,朱棣幽黑的眼中掠过一抹清湛的精光,颔首道:“后宅的管理一应事宜皆有王妃做主,既然此法可行,王妃,那就这样吧。”

如此,王蓉儿的名分已定,成了燕王府中第二位次妃。而这个消息之于王雅茹,却宛若晴天霹雳,她死咬着下嘴唇的忍受着这一切,嘴皮几欲嚅动,却在这一切之后她又低头站在至一旁,等着王蓉儿生产。

等待的时间过得很快,只感黄昏刚过,已是子夜时分。仪华掩袖就了个呵欠,偏头顺手捧起了刚沏的深茶抿了一口,稍稍醒了些神,便起身踱步走到窗柩前,启户望着窗外繁星璀璨的夜空;她不由缓缓地阖上了酸涩的双眼,感受着初夏夜风的洗礼,面上一片波澜不惊,心下却起伏不定。

心绪辗转间,只听产房里传来婴儿的啼哭,仪华能感到室内气氛的瞬息一滞,她有些僵硬的转过身去,目光定定地盯着厚重的蓝布帘子,就看门口帘子一掀,稳婆抱着一个襁褓出来,径直走到朱棣面前,连连躬身道喜:“王爷好福气啊,奴婢这给您道喜了。”

此时朱棣哪有空心听着闲工夫的话,忙不迭问道:“是男是女?”媒婆笑容一僵,继而笑逐颜开道:“先开花后结果,蓉夫人…不对,蓉妃生了一个小郡主,茹妃前头生的也是一个小郡主,正好凑成一双,一对姐妹花,可是大吉大利了。”

在媒婆这巧舌下,朱棣心中那股失望并未随着消去,仪华、王雅茹两人却闻言大喜,不约而同的大呼一口气,嘴角弯弯的向上翘起…

第三十四章 秘事

七月初八,大吉。吉神宜趋。

王蓉儿晋封为次妃便在这一日。当日,存元殿内满目华彩,王蓉儿着大妆在尚仪局内侍的唱和下,于众人目光中,踏着猩红的地毯一步步走进殿内,行完一套繁琐的册封之仪,成了朱棣第二位次妃——蓉妃。

礼毕,仪华从存元殿回到寝宫,对镜卸妆时,眼前忽然一阵恍惚,仿佛镜面上映照得并不是她稍显老成的妆扮,而是王蓉儿粲然若朝霞的笑靥,她不由低声呢呢:“做了这么多,她倒也是如愿以偿了…”

彼时,阿秋命人放了竹帘幔帐过来,见仪华望着妆镜似有出神,一旁服侍的婢女皆屏气敛息的躬身侍立,气氛微微滞缓,她便以为仪华心头不豫,遂挥手摒退了伺候的婢女,柔步来到仪华的身后,一边为之取下重有上斤的珠翠,一边说道:“小姐大可不必为蓉妃的事闹心?她虽是荣耀,却也抵不过小姐您掌有金册是为正室嫡妃。”

在无人之时,会叫她小姐的只有阿秋一人。

仪华掀眸,朝着妆镜挑眉一笑,道:“你怎就知我是为了王蓉儿晋位不豫?”阿秋面露疑惑,仪华骤然扭头凝眸于她,目中划过一丝泠然,话里却含着几许听不出的惆怅道:“王蓉儿她步步为营,终成次妃。可我与她所处身份地位不同,就怕付出再多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阿秋心下一跳,急切道:“老爷是开国大将军,不会让病痛折磨了去。再说小姐的正妃的名分是定了,是…”在仪华清亮的眸光下,阿秋不觉噤了话语。

见她这样,仪华摇摇头收回目光,站起身摇着一把羽纱团扇,缓步走至内堂的案桌后坐下,取出一方梅花小锦盒在手里把玩了片刻,突然“啪”地一声放下锦盒,抬头吩咐道:“招王良医过来请平安脉。”

怎么又要招王良医了?阿秋纳闷的想道,欲出口询问,却见仪华眉目间的坚毅,想了想只福身领话退下。

待阿秋离开,仪华揭开锦盒,展开放在盒内的信函,“父大危”三个墨黑的大字赫然出现。见之,她目中不由一紧,想起近一年前徐达垂垂老矣的摸样,未落实处的心直跌谷底,耳畔不觉又回响起那日来人的密语。

“…主公所患是背疽病,现在每日必服混有鹅肉等燥物的饭食,两事相克,病情已一日不如一日。”徐达的亲信护卫跪地禀道。

她大惊之下,失口问道:“既然相克,为何要用?”

来人牙关死咬,带着一丝几欲不可闻的愤慨道:“今年开春,皇上微服私访与主公两人独自面谈以后,主公每日饭食里就有所改变,以至…今日大危。”

是朱元璋想要徐达的命!

她深呼口气,迎面质问道:“皇上远在皇宫,一个臣子要食什么,又如何可管?父亲大可不必再食之!”

来人已调整情绪,又恢复冷然道:“王妃可能不知,去年皇上设了锦衣卫一所,其暗下已有人混至魏国公宅,主公的一举一动接皆受监视。”

锦衣卫,她岂会不知?!这三字在前世可是如雷贯耳,一个封建制度下的特务机构!如此,徐达只有明知是丧命之物,也得一口口服下!

来人见仪华一脸的震惊,顿了一顿,又道:“主公让属下转告王妃,大少爷他们已知王妃的情况。就是以后主公不能再照拂王妃,王妃也有兄长可帮衬。”

回忆到此,仪华怅然一笑,不知是笑命运的捉弄,一个开国大将不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却得在阴谋诡计之下任由生命的流逝;又或是笑她那所谓的兄长,真会帮衬于她?又能帮衬得上?

与朱棣有交易的是徐达,一旦徐达病丧于人世,朱棣又会让她在做燕王妃吗?毕竟一个王妃突然暴毙,并不是很难的事,尤其主使者还是王爷。

而在这样不利于她的情况下,她又该何去何从呢?

正茫然的想着,有人在外禀王良医到了,仪华允道:“让他进来。”说罢面上一凛,心中已做下主意,不论是为她以后或是心底对徐达的那抹崇敬之情,她都不愿让徐达死!就是非得一死,也不能是现在!

心念方定,就听脚步声渐渐趋近,仪华敛回心绪,从案桌后起身,及至南窗下的凉炕端然坐下。随之,只见内堂门栏口,垂挂的湘妃竹帘一掀,阿秋、王良医一前一后走入室内,

王良医听到仪华的传召,本就忐忑不安,待到了这里,又见殿内服侍的人一个也无,凭着身处皇宫多年的经验,即刻便嗅到一股阴谋或是秘事的味儿,心下更是惴惴难安。遂一见到一抹青碧碧的湖水百褶裙,他立马就在地上下跪拜谒道:“小的参见王妃。”

仪华没有说话,只与阿秋递了一个眼色。阿秋会意,忙步出内堂,张罗着婢女设了一把靠背椅、一方彩漆描金的高几,又沏了茶水摆上高几,方领着婢女们相继退下。

“让王良医多候了,快起来喝盏茶水。”等阿秋一行人下去,仪华这才对王良医说道。

王良医不敢不从,叩谢过仪华,身形僵硬的行至靠背椅坐下,又想了想才端起一边的青瓷茶盏捧在手里。

仪华看着近一年来明显苍老许多的王良医,默念了一声抱歉,便直接切入主题道:“今日传召你来,不是让你与我请平安脉,是有一事要交代与你。”王良医手上一抖,茶水顺力溅洒了出来,他忙放下茶盏,抹了抹衣袖,起身弯腰行了一个礼,辞道:“小的下月即将告老还乡,王妃所嘱咐之事,小的只怕心有余而力不足,还请王妃见谅。”

早料到王良医会如此一说,仪华轻摇团扇,慢条斯理的说道:“本王妃就是知道下月你要回京师,才有此事相交。”这话一出,王良医不由疑惑了,抬头看向仪华,见她脸上是淡淡的恬静,竟无知无觉地出声问道:“王妃您的意思是…?”

仪华敛回笑容,稚嫩的面容上微有清冷之色,娓娓道:“我父魏国公患背疽病,每日饭食必服燥物,如今已是病入膏肓。我今次传召你,就是让你回京师后,为我父救治。”王良医压下心头那道猜疑,惊然问道:“魏国公是我朝栋梁,他病重自有名医相治,怎会让小的去?再说只要有一些医术之人,都知患背疽病的人不可食燥物!”

仪华淡淡的瞥了眼一脸惊色的王良医,低头轻声一笑,道:“王良医是个聪明人,这时候又何必明知故问。试问天下有何人能让我父隐瞒世人服燥物,做出无疑于慢性自杀的举动?”

“王妃饶命!”听仪华所言与心中猜忌相符,王良医一瞬即脸上面无人色,“咚”地一下跪地乞求。

见王良医这样,仪华也面色一变,冷笑道:“王蓉儿当日为何有怀胎之祸,后又差点难产,相信王良医比本王妃清楚。现在蓉妹妹得你助封为次妃,不知她许了你什么好处?”听完,王良医胸腔急剧起伏,心念更是一片杂乱神情恍惚的陷入三月前的一日。

那日他去给王蓉儿请平安脉,王蓉儿亦是摒退左右,独与他威胁道:“堂姐她下毒与本夫人,可这毒却由王良医你解了。而除夕那日,王良医却隐瞒了这事,甚至到了最后说是‘胭脂红’为毒药,你也没出来辩驳。这样是不是可以说,是王良医串谋他人要害本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