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约不惑之年,长相憨厚,身形健壮的蓝衣大汉,步伐矫健地从一旁走出来恭敬的应声领命,随那名士兵走出了大帐。

见丘福等出去,朱棣在一张长型翘头案后站起身,三两步走到两名并列站着的将士面前,沉吟道:“本王估算前来那人,是为了武臣袭职之事宣旨。”两人中年纪略大,面似五十开外,长着山羊胡的一人抱拳,附和道:“皇上体恤征战沙场的武臣,对此袭职一事商议许久。属下估计也是为此。”

朱棣眼角余光探了他一眼,不露声色地想道:到底是跟随父皇一起渡降打过仗的人,虽然现今是任燕山中护卫副千户,以保护他的安危为主要职责,但对父皇的忠心敬仰却不是他能相比。

正想着,帐内另一人沉默了一会,说道:“王爷、朱亮将军,现在猜测也只是猜测,不如等朝廷派的人来了再看。”这人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苟的刻板,近五十岁的长形面庞上脸色严肃,一身正气凛凛。

朱亮捋了捋胡须,道:“还是徐福将军为人严谨,当得如此。”

少时,丘福回帐复命,身后跟着一着青色官服、一着武将劲装的两名男子,一齐单膝跪地,拜谒道:“参见王爷。”朱棣走回翘头案后坐下,面含淡笑道:“请起。”

“谢王爷。”叩首道谢,尔后起身。

“朱能!你不是在操练,怎敢擅自离开!”随着丘福等三人起身,朱能看清其中一人的面容,竟是他那个不及弱冠之龄的长子,当即怒目喝爆道。

朱能没想到朱亮也在场,心下暗道了一声糟糕,眼珠子一动,忙急中生智道:“这几日夜里连连暴雨,燕山上多处狭沟被冲击,我被派来禀告王爷可是要派兵修复。”

燕山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年成吉思汗攻打北平,其主力就是越过燕山山脉从而进入北平。此闻燕山狭沟被冲,确实不是小事,朱亮只朝着朱能“哼”了一声:“不要仗着王爷宽厚,与你不计较,就可随意出入主帐!”,也就作罢。

朱棣极欣赏朱能少年英气,是一棵能收为己用的好苗子,自不会对此说什么,就随意帮着解围了几句,便揭过此话不提,言归正传,道:“有何旨意下达北平?”胸前绣獬豸五品官服的来人,躬身回道:“一为武臣袭职,一为在北平设立卫所。”

明军建国之初即行卫所兵制,又待初年几次统一战后,开始有意向设立卫所,定军户。只是初时需要试点,只在个别几个军事重镇建立,且常常跟换地点,一直为提到议程上。

此时一听要在北平设立卫所,朱棣再一联想武臣袭职一定制,立时明了其中缘由,心道:只怕父皇已暗中筹备多久,此次估计是要一并在全国各地设立卫所,将武将派往各地入军户!料定,朱棣眼光复杂的看了朱能等人一眼,复又故意朝那五品官员问道:“这次只在北平设立?”

“不是,除了北平,其它各地皆将设立。”那官员摇摇头,又道:“至于设立卫所的具体事宜,不日朝廷将会派人至北平城来与王爷商议。”朱棣眸光瞬息一亮,压下血脉下隐隐燃起的兴奋,语似好奇道:“那卫所内的官员任命是由…”

“这些微臣不大清楚,不过应该大多可由王爷您亲自任命。”官员想了想回道。

“恩,本王知道了。”又询问了一些事后,朱棣见事情已差不多,微微点了点头,叫了一声“丘福”,道:“他远道而来,你好生招待,带他下去休息吧。”那官员明白,忙向朱棣告退,随丘福离开。

“不日要在北平设立卫所,王爷应当早日返回王府。”等人一走,徐福立马提醒道。

不及朱棣回答,默默立在一旁的朱能一步踏出,跪地抢白道:“卫所建立事情繁杂,卑职愿护送王爷回府,从旁效命!”闻言,朱亮眉毛一竖,正欲要呵斥,朱棣却不容他开口,即朗声一笑道:“好,明日你就与丘福他们一起护卫本王回府。”

**********

翌日清晨,朱棣带着丘福、朱能为首的二十八名护卫,驾马离开燕山大营。

风驰间,卷起黄沙漫漫,朱棣不禁虚眯了眯一双厉眸,凝神望了眼即将行进的城门,脑中忽地响起一事,心间陡然一沉。

这次去营地刚及半月,而后数月怕是也分身乏术,必顾不到营地,可徐达却将不久于人世,到时一旦从派大将接手徐达的位置,他可还能像如今一样执掌北平以至整个边塞军营…蓦地,脑中闪过一张稚嫩娇美的容颜,勾起他一抹莞尔的笑意——对她只能失言了!

(可能觉得这个有些多了,可是不知咋个了,关于朱棣这一部分一写写多了,也不知道大家喜欢吧,若是空了,可说说是否愿意看这部分滴。呃,而且俺还准备发展一名男配,不知道发展的起来不)

第四十四章 被扰

朱棣策马回府,是临时起意,未通告王府一声,仪华自然不得而知。且昨日高亭之宴回殿后,她不知是贪杯饮酒过度,还是为窥听秘事情绪激荡,夜里头脑清醒异常,全无分毫睡意。脑中不是猜忌王雅茹包藏祸心,就是思索朱棣变化莫测,一时间确是思绪万千,精气神十足。

这样的兴奋劲儿,一直持续到第二日拂晓,仪华才打着呵欠歇下。

当下一睡,就入睡眠。期间还做了梦,梦见王雅茹伪善被揭穿,成了众矢之的,由她亲自处置。待转醒之时,忆起梦境,不觉心下畅快,竟半会也等不得,一收拾停当,就唤了阿秋让去,领她在下等婢女中培植的几人过来。

阿秋听了,不由愕然:“小姐,现在吗?”仪华不予回应,反搅玩着纨扇柄下垂吊的鹅黄穗子,仰头问道:“可有不行?”阿秋默然,欠了欠身,领话而去。

彼时,日未西沉,丙火灼眼,微觉不适,便命婢女放下了门窗上的竹帘纱幔,顷刻间,满室金辉流光顿消无影,眸前唯余隐隐绰绰的几许浅光尚在,凭生出一片清凉之意。仪华眼眸流转一圈,心下惬意,又慵懒的半倚在铺有簟席的炕上,好整以暇的等着阿秋领得人来。

未几人来,共有六名,皆发梳双丫髻,身着上褥下裙,腰系一条短裙,以红色丝绒缚之,此为王府中下等婢女惯常服饰。

仪华目光一一扫过跪在地上的六人,见她们衣裳半旧不新,髻上也只有银质花簪、一两朵小绒花而已,心里一动,妙目瞥过一室精美,狡黠一笑道:“抬起头来。”

六人听见一道好听的女音,暗自羡慕了一下,继而抬起头,却见一名衣着华美,神态慵懒,相貌娇美的女子睥睨着她们,心中微一怔,疑惑闪过——这就是王妃吗?为何貌似少女般稚嫩?

但不及深思,已被转了注意,纷纷好奇的打量着室内的奢华,心下咋舌不已,脸上也跟着带出几分。不过许是来之前,受过阿秋的嘱咐,震惊了片刻,便低低的垂下眼,盯着光亮可鉴的地面,有些紧张不安的任由仪华打量。

仪华没挑过人,可目中直有闪烁的,她也知这些人不能用,便轻唤了声“阿秋”,将此四人指了出来,吩咐道:“让她们回去吧。”

阿秋应是,领着不甘不愿的四人下去,却临到门栏时,走在最后的一人突然一个煞脚,未及阿秋反应,转回身一下冲到仪华的脚边,“咚”地一声跪下,咬牙叩首道:“求王妃收留,奴婢定忠心服侍王妃。”

冷不防她突然反身冲来,仪华被唬了一跳,纨扇“啪”地一声重重搁上朱红雕梅小炕几,颦眉质问:“你这是做什么?”那婢女听出话中的不悦,单薄的肩胛猛地一颤,垂至两侧的素手因紧张死死的拽着裙摆,却仍固执的仰起头,郑地有声地回道:“只求王妃收下奴婢。”

“哦?”仪华微提兴致,轻咦了一声,欲要再问话,却听外间传来魏公公略带气喘的说话声“启禀王妃,王爷回府了。”

朱棣回来了?他不是还要二个月吗?为什么现在就回来了?

他现在回来了,可是意味着当日之约,已不得作数?

一刹那间,千百个念头在心中闪过,仪华思绪起伏不定,心下亦乱如麻团,只竭力定了定心神,允魏公公进来,问道:“王爷什么时候回府的?也没人通传一声。”魏公公躬身回道:“王爷回来匆忙,未让人通传。且又是从挨着马房的遵义门入府,倒有些隐蔽,因此回府了一个多时辰,小的才得知。”

从遵义门入,可见其匆忙,难道是有何要事发生?

一缕狐疑在心,仪华凝神而思,下意识地左臂倚上小炕几欲以托腮,却不察素白的广袖拂过几面,纨扇挥落掉下,发出“哐啷”地一声清音脆响。

“王妃,您的纨扇。”那婢女眼疾手快的拾起象牙为柄的纨扇,以膝跪行在仪华跟前,高举双手奉至头顶。

此刻,仪华心烦意燥,隐有不耐地拿起纨扇,便是随意一挥,示意道:“你们退下吧。”又瞥向一旁的魏公公,交代道:“安排她们下去…唔,就先教她们几日规矩好了。”闻此言,三名婢女当即大喜过望,连连叩首谢恩一阵,才随魏公公下去。

等室内又重归静谧时,阿秋沉思须臾,上前瞅了一眼仪华,目中含着忧虑道:“王爷这时候回府,却与对小姐的话不符,也不知是否会…”言至此,她遽然收口,低下头去。

“食言?”仪华蓦然接口,道出阿秋不敢道出之言。

阿秋脸有惊色,慌然道:“这话不当说。”

见状,仪华“哧”地一声轻笑,笑声中蕴藏着几欲不寻的嘲讽;尔后,她缓慢起身,走到可见朱棣寝殿的窗栏停下,揽起一边垂落的帷幔拢上金挂钩,透过湘妃竹帘间的斑斑隙缝,举目眺望那座光影下金碧辉煌的宫殿,暗自思量。

是去,仰或是,不去?

入王府已快两年,能让朱棣从一开始的冷漠视之,至如今偶尔予些微悦色,一是因世人赞孝,二是有共患难之宜。可单凭这两点,明显在朱棣心里分量不够。

如此,对一个他并不重视的人食言,又何尝不可!毕竟对于朱棣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做派,在这近两年的时间里,她体会颇深。而这一切的仰仗,不过就是仗着她无人做主,无势可依!

可是现在朱棣并未收回许诺,万一这一切只是她杞人忧天呢?其实,她仍可亲手找出奸人,为冯妈妈报仇,亦是为她自己除去一潜在的危险!再说此事隐隐已有眉目,今日她已着手备人去王雅茹身边,难道就只因朱棣提前回府,而胎死腹中?

不,她不能就此打住!

手刃奸人,是她能为冯妈妈做得唯一一件事,她不能在什么也没做之前收手!

思及此,仪华心中终定,转过已伫立僵硬的身子,移眸定定地看着阿秋,嫣然含笑道:“备一些薄酒吃食,随我去见王爷。”

(这一章有些过度哈,大家希望下一章看到些什么不?比如啥子jq?咕~~(╯﹏╰)b。上月pk完结了,取得了第九名,谢谢大家得支持,后面西木会好好努力滴。在谢谢的同时,希望大家能多多点击或推荐票,因为现在女频网页上根本看不见俺这文文呢,大家多多点击还能上下网页~~~~(>_<)~~~~)

推荐:好友新文《一笑清国》,写四四的,^_^。

书名:《猫咪不乖》

作者:飘渺尘埃

书号:1667252

一句话简介:我不是NPC,也别把我当成叮当猫,啥都可以帮你们解决!

第四十五章 事休

薄暮冥冥,天已向晚。

掀起镶红片金黄云缎幔帘,走出寝殿正堂,扑面拂来一阵燠热的暑气,仪华不禁慢下步子,微侧首道:“都傍晚了,还这热!”这一偏头,却恰好瞧见躲在檐廊柱枋间的朱高炽——他正一脸期盼的望着自己,却在被发现的那一刻,圆嘟嘟的脸上霎时一红,有些惊慌的就要跑开。

“炽儿!”一见朱高炽要避开她,仪华不及思索他为何要躲在此处,急忙出声叫住人。

听到叫声,朱高炽非但没有停下来,反而跑的更快,但奈何身体的残缺所碍,刚跑上几步,脚下稍是错乱,圆胖的小身子直往前面栽去。

“炽儿!小心——”

“啊!小王子——”

殿外沉寂了一瞬,忽然惊叫声四起,纷纷奔了上去。

然而,一切都迟了那么半步,朱高炽已从汉白玉石的月台上摔了下去。

******************

后殿内堂

朱高炽坐在朝北的南窗木炕上,死咬着唇瓣由良医为他包扎伤口,可在药水的刺激下,“嘶嘶”地叫痛声仍不时地从小嘴里发出。

他忍痛的模样,让人颇为触动,仪华不忍再看,错开眼睛,目光扫了一眼跪在地上地一名妈妈、两名内侍,便徐徐地走向内堂正中一方后置红漆描金百宝屏风,边置红漆嵌珐琅面梅花式香几的宝座上坐定,随之,脸色急剧一沉,责怪道:“薛妈妈,你们就是这样照顾炽儿地?”

三人心下骇然,闻言更是瑟瑟发抖,皆伏在了地上迭声告罪。

他们越是如此胆怯,仪华越认定他们失责,不觉冷笑道:“炽儿独自跑出来,而你们身为他贴身侍人,竟然一个也未发现他不见了?”说着气焰又盛,她大吁口气,稍缓胸腔起伏,哼道:“你们是嫌日子过得太平顺,需要添些波折才痛快吧!”

察觉话中深意,三人畏惧至极,悲怯的抽泣哀求。仪华其实并无要杖毙他们的念头,不过是心中浊气难消,拿他们置气,小惩大诫。

然,他们却是不知,只道活命已难,之中犹是跟王妃最久的冯妈妈,深知王妃对侍人的狠辣,于求生已是心灰意冷;她只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一手带大的朱高炽,即便定下决心,抬头看向仪华,话里含着酸楚道:“王妃,自您受伤以后,小王子每日都要爬上月台偷偷看您。奴婢们引以为常,见小王子不见,就知他来看您了…”话犹未了,已忍不住捂脸大哭。

仪华听得当场一愣,脸上顿时直感火辣辣的灼烫,犹如被人狠狠地一个耳光掴来,打得她眼冒金星,半晌也反应不过来。

“母妃…母妃…您不要责罚冯妈妈他们,都是炽儿的不好,炽儿以后再不偷偷来看母妃了!”小小年纪的朱高炽不顾膝盖上的伤痛,一面踉跄地向仪华跑去,一边嚷声哭喊道。

这话一出,似当头喝棒直击仪华!她一直以为自己待朱高炽已视如己出,比起他亲生母亲要强上百倍,却原来她与“她”毫无差别。

自赢得朱高炽信任后,她是疼爱了他一段时间,可在去年得知徐达病危之后,不利的形势让她无暇旁顾,以至后来渐渐疏忽了,甚至根本忘了朱高炽的人!犹记上一次见他,还是四月初八之前!

想到这里,仪华心头愧疚之情如泉涌来,又忆起当日入府之初暗下的誓言,不觉面红耳赤,无颜面对朱高炽。

“王妃。”见仪华眼神微带闪躲的侧首,阿秋扯了扯她的衣角,低声轻唤道。

经这微细的动作提醒,仪华回了心神,朝阿秋点了下头,就从宝座上起身,疾步行至正向她走来的朱高炽,在他害怕又期盼的目光下,牵着他走回了南窗木炕坐下,又对良医道:“只剩额头上的轻伤,这就由我来吧。”

语毕,坐到朱高炽身边,接过药棒为他擦拭了伤口,仪华这才满眼心疼的赞道:“炽儿真是勇敢,都没哭鼻子。”

稚童是最敏感,朱高炽感觉到仪华的目光温柔,抚着他脸的手又软滑又温暖,想起一年多前的受疼爱的日子,忍不住心生向往,小心翼翼的看着仪华乞求道:“母妃,您不要不见炽儿,就像以前一样疼炽儿好吗?炽儿一定听母妃的话,争气些,不让母妃因为我被人…嘲笑。”说至后来,已底气不足的低下了头。

一听“嘲笑”二字,仪华温和含笑的面容僵了一僵,一丝阴翳划过眼底,看来有人乱嚼舌根了!旋即却暂弃此念,揽过朱高炽在怀,如冯妈妈抚慰她一般,一下一下地轻抚着朱高炽的后背,柔声哄道:“前些时候,你外公患病,母妃担心外公才一时疏忽了炽儿,以后不会了…”

有着一直殷殷期盼的母亲怜惜,朱高炽心满意足的依在仪华的怀中,不知不觉的睡着。等渐趋平缓的呼吸声传入,仪华垂下眼眸,见朱高炽肉嘟嘟的小脸上挂着酣然的笑容,目中冉冉浮起一丝悲悯,下一瞬却旋于平静,只神情淡淡地抬起头,向众人罢了罢手,示意他们安静退下。

薛妈妈没想到她豁出去的一语,居然换得活命,当下和另两人感激涕零,却又怕扰醒了小主子,只能死咬着牙关止住哭咽声,跟着阿秋离开。

一时,阿秋从外间回来,见仪华还揽着朱高炽,扭头瞧了瞧外面的天色,犹豫着走了过去,凑近耳畔道:“差一刻进戌时,小姐还要去求见王爷吗?”

“害冯妈妈惨死的人,我不能放过。”仪华眉峰动了动,却只头也没抬的说道。

*****************

东三所首院

柔和的灯火从六角红纱抽丝宫灯泛出,在琉璃瓦下的房檐口打下一片参差的光影,偶时一缕夜风袭过,灯脚坠着的鹅黄穗子迎风摆动。

王雅茹懒懒地支肘倚在北窗下的一张美人榻上,目光随着窗外摇曳的宫灯穗子转动,神情慵散而妩媚,却不知忆起何事,恬静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狠唳,直至一名妈妈前来禀大娘已经睡了,她才缓了神色。

见王雅茹转了面色,丽娟摒退了左右,从旁禀道:“小姐,婉夫人今日已寻了由头去接近蓉妃了。”收回视线,王雅茹颔首一笑,扬着嘴角道:“恩,她能应下是好,可也不能大意,派人盯梢着。”

丽娟满是赔笑,道:“还是小姐您想得周到。”说着想起昨日,不禁面露讥讽道:“婉夫人就是小姐您手中的一颗棋子,怎么着也跑不出您的掌控。”

“就你嘴甜。”王雅茹放下手肘,从榻上坐起身,横了眼丽娟斥道:“若不有当年素腰的事束缚着李婉儿,又正好让我得知,只怕今日为次妃的是她而不是我了!不过提起素腰,不得不说起王妃,可王妃她…”

不待说下去,只见有人未经通传闯了进来,王雅茹狐疑的目光一变,诧异的看着来人,随即却忙堆上了谦和的笑容,下榻走过去喊了一声“陈公公”,似完全未见他身后的两名冷面生人,一派自若道:“您这时候来,可是有何要事?”

陈海德瞧着王雅茹丝毫不显慌乱的面容,心叹了口气,无视她脸上的笑意,正色道:“小的是奉王爷之命前来。”一听即猜出朱棣回来了,王雅茹面上闪过一丝分明的喜色,却又很快地掩了下去,只问道:“王爷他回府了?不知是有何事吩咐臣妾。”说完,柳眉压不住地得意一挑。

陈海德不忍再看,侧首从身后之人手里接过托盘,退后一步,单膝跪下,高举托盘,冷然道:“燕王次妃王氏猝死,小的奉命来送她最后一程。”

什么?她猝死?

不可置信的目光瞟过托盘上一只青白釉酒壶,以及一只同色的酒杯,王雅茹脸上刷地一下煞白如纸,朱唇惊骇的大张,却不及发出一声,只听身旁“呃”的一声低嗝,就见丽娟张嘴欲叫的表情未变,人已双目翻白的往地上倒去,一旁神情冷酷的男人方收回锁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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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求见

月亮跃上树梢,淡白的一抹光,透过稀疏的枝桠间,倾洒在汉白玉石的月台上,凝上一层支离破碎的银霜。

笼在薄薄的银光之下,素白的广袖轻拂如银光浮动,仪华伸手接过一盏红纱鼓肚宫灯,摇头道:“有阿秋跟着就行,你们下去吧。”侍立一侧的魏公公、陈妈妈对视一眼,欲启口再劝,却在仪华不容置喙的目光里,垂首应是。

不再看他们,仪华带着阿秋走下石阶,沿着回廊向朱棣的宫宇前殿走去。

回首已无人影,阿秋换了下提食盒的手,不经意瞥见仪华手里的宫灯,纳罕道:“小姐怎不让魏公公同来,也好由他提灯。”仪华纤细的身影有瞬间的僵硬,却很快地便淡淡的说道:“去求人本就不光彩,又何必让魏公公跟来。”

听言,蓦然想起朱高炽睡后,仪华御下浓厚的脂粉,着上少女妆容时,低声的幽叹,阿秋话语一刹凝住。

路上,主仆二人竟再无话。

到了前殿,“当啷”一声刀戟相交,十二把冷兵器阻扰了仪华的去路。

“唰唰——”几道冷冽的光影在眼前掣过,仪华极力压下心中的寒意,面上噙着清浅的笑容,微微抬眸扫向月台石阶上立着的十二名侍卫,语气里夹杂着一缕命令的口吻,道:“本王妃要见王爷,派人去通传。”

随话而落,乍有风起,绻起发衣飘飘,人却巍然不动。

原来朱棣是轻易不得见!连通传一声也不可!

仪华怒极反笑,待欲以唇讥,却陡然发现,面对这十二名侍卫,她全然无力。

就在这气氛渐渐凝滞之时,突然听到有人在身后问道:“谁人在那?”嗓音有丝熟悉,仪华略一琢磨,即猜出声音的主人;遂不待定睛看去,已施施然举步回身,轻声回道:“陈公公,是本王妃要求见王爷。”话毕,方抬首目向前方。

从东三所回来,陈海德没想过会看见仪华,心道:自前年王妃从京师回来,人变得不一样外,一直都未亲自来求见过王爷,今日却来真是怪哉!就像今年这才刚入六月,已热得怪异。

想完,陈海德还用袖子拭了拭额头上冒出的汗珠,这才笑嘻嘻的迎上去,行了个礼,故作吃惊道:“王妃,这大晚了您怎么一个人来了?可得仔细着脚黑。”说着已伸手接过仪华手中的宫灯提着。

见陈海德只字不提被拦一事,仪华也顺着他的话,作势不知道:“无事,两地又离得不远。不过本王妃来得可巧,正好遇见了陈公公。”话略一停,又指了指阿秋提着的食盒,方笑道:“还有劳陈公公去向王爷禀告一声。”

陈海德略迟疑片刻,点头道:“还请王妃随小的到偏殿稍后,容小的禀过王爷。”如此费周章才得一见,她当然可以稍做等候!仪华心下哂笑着,面上却含笑谢道:“这是自然,劳烦公公了。”

一番寒暄过后,仪华才提过食盒,留了阿秋在月台下等候,她一径随陈海德通过把守的侍卫,来到偏殿后。

偏殿内灯火通明,仪华无浓妆遮掩的面容落在了陈海德的眼里,当下一个惊异的念头在浮上心头,他忙抹着汗弃下,张罗了侍人好生服侍着,即疾步出了偏殿,到了书房外“咚咚”轻叩了两声,谦卑恭顺的低叫道:“王爷。”

“进来。”静默须臾,略显不悦的低沉男音在从房内传来。

“是。”随着陈海德恭敬应话声起,书房的两扇式门扉被打开,他走进了被阖府上下视为重地的朱棣书房。

这是一间陈设简单、却整洁明净的书房。书房中间的墙下放着一张红木大书桌,桌案上摆着的东西不多,只有笔筒、书架、砚台等必备的文房四宝。四周摆设亦相似,不过零星置有几类常见的家具,唯一算作闲适之物,便是临窗下的一架长榻,以及榻对面墙上的一副画轴。

此刻,朱棣正坐在书桌后,旁侧还伫立着丘福、朱能并另两名王府署官,待一见陈海德他便直问道:“什么事?”陈海德一愣,抬眼瞟了瞟丘福等人,又低下头去。见他这副表情,朱棣忆起傍晚那阵吩咐过的事,不由眉头深蹙,紧抿薄唇,一言不发。

“夜已深了,王爷不如早做休息,明日再议卫所之事也不迟。”窥这情形怕是有事,朱能眼珠儿一转,即刻从旁建议道。

朱棣目含赞许的看了眼朱能,颔首道:“你们下去休息!朱能你在府中尚无住处,就先同丘福住一院吧。”朱能领命,自走去府前朝歇下不提。

四人前脚一走,朱棣脸色立马一变,沉声问道:“如何?”陈海德面上一肃,答道:“请王爷放心,小的是看着茹妃娘娘断气才离开。”话顿,想了想又补充道:“除了茹妃身边的贴身婢女让当场毙命,其余上房伺候的都让关起了,等明日茹妃猝死的消息一出来,他们即可除去。”

回答尚算满意,朱棣点头“恩”了一声,沉吟道:“茹妃总算跟本王多年,又予本王生了长女,她的葬礼全礼办。至于她娘家那头,送些东西过去,做些照拂。”交代完,从书桌后起身,就欲离开书房。

眼见朱棣要离开,陈海德不再踌躇,急急叫道:“王爷!”声音微显急促,朱棣止了开门而出的动作,扭头问道:“还有什么事?”听出话里隐隐的不耐烦,陈海德连忙回道:“王妃求见您。小的见她只身前来,不好回绝,这…便私自领了王妃去偏殿。”话音未落,人已跪地。

闻言,一抹不快闪过朱棣刚毅的面庞,却也允道:“去偏殿。”说罢,径直推门走了出去。

(其实这章描写了很有一些仪华见朱棣的过程,其实是为了侧面写写仪华的处境,呃,应该是这样。⊙﹏⊙b汗,抱歉哈,今天才加更,接过第二更就上传的很晚。还是求点击收藏,对了,看见收藏再榜上了,谢谢,明天依然加更,只是会在下午。

第四十七章 羞辱

偏殿内琉璃照耀,内侍、婢女几乎尽立在四处。

仪华坐在殿南面的落地木炕上,炕上遮有赭呢炕罩,又置着缂绣织锦的炕垫座褥,右手边还摆着一张暗红小炕几,几面上正盛着滚烫的茶水。

她犹豫了一下,端起了茶盏,几乎一瞬,茶杯烫热的温度似能透过茶托直烫上她的手心,这让她下意识的就欲放下。然而,她却没有如此,反之以茶盖慢条斯理地拨着水面翻浮的茶叶,忍受着殿内的热度,心里一时窒闷。

当前时节,正值夏暑,理应糊冷布、挂竹帘、铺凉席、盛冷茶,可堂堂藩王的殿宇内却摆设着不符节气的物什。难道朱棣就不会热吗?这些衣裳整齐的侍人也不热吗?仰或是心之所至,只有她一人觉得又炽又燥?

正胡思乱想之际,鸦雀无声的殿内,突然有声音齐呼道:“参见王爷。”

“朱棣终于来了!”仪华心念了一声,抬眸往殿门一看,只见身着宝蓝圆领箭袖袍子,束玄色腰带,脚蹬墨黑高筒靴的朱棣,刚跨过朱红宫槛往殿内走来。

“臣妾参见王爷。”仅这一瞥眼的功夫,仪华已放下旋即欲扔的茶盏,逶迤行至殿内隔断处,朝着朱棣半屈膝福身一礼。随着她伏身垂首,一截型如弯弓、细如凝脂的蝤蛴露了出来,与金步摇垂曳下的流苏耀耀相映,夺人眼球。

适才在书房内,听闻陈海德禀报的话,已猜到仪华求见所为何事,朱棣当下心里就有些膈应,认为她颇不识趣。可到底也是他失言在前,她又是王妃的身份,总不能拨了她的颜面,这才允了话,微挾不快地从书房来了偏殿。

一进门先有侍人跪地拜谒,他未置理会直走了进去,眼一抬,乍然却见一身清新怡人装扮的仪华袅袅行来,又自然行礼间,不经意流露出如此风情。

这一幕对于将及而立之年,并身处军营多日的朱棣来看,无疑是赏心悦目之景。不由地,他眸光一凝,灼热的视线直聚上了仪华的皓颈,心里也不自主地想到一句唐诗:“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咳——”朱棣握拳及唇,轻咳两声,应了一句“王妃免礼”的话,随即丢给陈海德一剂眼色,才背手阔步往隔断间走去。

仪华喏声而起,抬头之时,两幅彩绣云龙纹慢纱被从隔端两旁放下,阻挡了深入殿内的视线,依稀只能看见几道模糊不清的身影。待“吱呀”一声门扉关闭的声音响起,几道看不清的身影也去了踪影。

见此一幕,仪华心下微一紧,又暗自缓了缓心绪,才旋身拂袖,缓缓地向着已坐上木炕的朱棣行去。

“深夜来访,王妃所为何事?”当一袭素白暗花轻纱裹身的仪华及至跟前,朱棣目中渐燃起灼灼火光,口中却不冷不热的问道。

仪华掀眼,瞥了朱棣一眼,逆光坐着的他,让她看不清神色,不过朱棣最擅装腔作势,她岂会相信他真不知她为何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