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救我......救孩子......啊!”是为了响应两名嬷嬷的话一样,李婉儿这时候正好发出一道凄厉的惨叫声。

朱棣心里确实紧张李婉儿腹中的胎儿,一听怪内传出她的惨叫声,脸上黑青之色又沉下几分,眼神冰冷的盯着郭软玉,斥责道:“蛇蝎妇人!本王直是小看了你心肠的歹毒!陈德海,将郭氏除名,赐她”

“不是这样的!”郭软玉哭喊一声,跪行上前抱住朱棣的黑靴,满脸泪水的摇着头,苦苦哀求道:“王爷 您可要听婢妾解释啊!婢妾真的不是有意碰上婉次妃!不,没有.....是,大郡主扑过去要抱婉次妃,次妃却怕伤着腹中的孩子一把将大郡主抽开。呜呜,婢妾眼看着大郡主要落在中间的大火盆里,上去救她,挨都没挨上婉......”

话没等郭软玉说完,跪在地上的嬷嬷神情不自然了那么一瞬,即愤然大喝一声“玉夫人!”接着振振有词道:“府里谁人不知,婉次妃和大郡主主母女情深,你怎么这样胡乱造谣!”

“没有,我没有......”面对质问郭软玉百口莫辩,只能一个劲地的摇头否认。

冷眼旁观了多时的仪华,渐渐地从郭软玉的口中了解一二,但一个在里屋生死不卜,一个在这神色凄楚,究竟孰是孰非?

这一刻,仪华将心偏在了郭软玉身上,因为方才郭软玉看大郡主的眼神绝对不是作假,可是,身为次妃并身怀六甲的李婉儿,在此时无论对与错,都将会是占理的一方,若她帮郭软玉说话,定是计不得好,不容地引一身腥,但若这一次能救下郭软玉,说不定......

安静地站在朱棣身旁,看着眼下的情形,仪华心思疾速飞转,却仍犹豫着没有出声。

就在这时,仪华耳尖的听到外面隐隐有人在叫薛良医什么的,她咬一咬牙,想道:不管了,先缓一缓时间再说。

想毕,仪华急忙唤了一垢“王爷”暂时拦下朱棣命人拖郭软玉下去的命令,方软言相劝道:“婉妹妹正命悬一线,不好这时去追求谁是谁非当先保住婉妹妹和她腹中的孩子才是当务之急!”略一顿,深深地惋惜之情在眉心涌动,话语拳拳道:“那可是一个九个月大的胎儿呀!”

听见仪华的喟叹,朱棣怔了一下,正欲要说话,外面已有人先喊道:“来了!来了!良医来了!快呀,您快进去!”

朱棣抬头向门口看去,见薛良医等三人赶来,他压住胸口的怒气,挥手免了他们的礼,直往里屋大步走去,道:‘先去看李氏的情况,保住她腹中的胎儿!”

三人不敢有误,急匆匆地入了里屋。

“你留在外看着。”仪华看了一眼郭软玉,意有所指的对阿秋吩咐了一句,也忙随后跟入里屋内。

脚一迈进里屋,一股混杂着血腥味的闷热之气迎面扑来,予人一种缺氧的窒息感,仪华深呼一口气,脸上带着几缕难辨的忍耐之情继续往屋里走。

四面都烧着火墙的里屋里近乎密闭一室,四个鎏金大火盆仿佛不够,又烧了四个瓷炉子,且靠床的一个横木架子上吊了五个铁环,每一个铁环上都挂着一个燃烧的正旺的吊炉,将屋子烘得极暖仿若一个打铁的热火炉。

仪华蹙着眉扫了一眼屋中的取暖物件,就将注意力放在床榻上正由薛良医把脉的李婉儿身上,望着她来白的面色,一抹惊色乍色掠过眼底,随之,一个念头瞬间在脑海中开成。

“这屋子里有此闷热,拿几个火盆出去。”心念趋势下,仪华走近一个立在众人之后的小婢女,一脸嫌恶的说道。

第九十一章 解祸(下)

不防有人忽然靠近,正处惶然害怕的小婢女猛惊了一跳,半晌之后,意识到问话的是何人,不安的小脸唰地一下全白,晃首哭咽道:“不可以换,奴婢不敢!王妃饶命!”

仪华看着小婢女战战兢兢的模样,心下有一声莫名的叹息,面上却不悦的挑眉,斜眼轻睨着小婢女。

小婢女骇得双肩一耸,到底是断断续续的张口说道:“七夕落水后,次妃她身体落下寒症,......十月初一开炉,次妃就让这样烧着碳,稍冷一点她都受不住......奴婢不敢撤啊!”

听到与心中猜想一样,仪华目光微闪烁了一下,没再理会低声哭泣的小婢女,泰然徐行至朱棣身侧驻足。

反应真是快呀......

仪华笼在宽大袖口下的双拳握紧,脸上仍旧保持着担忧的神色回着向朱棣,目中在听到李婉儿呓语哀叫时隐约浮现出丝丝缕缕的不忍。

朱棣刚硬的面庞上肃穆之色渐趋缓和,深如大海的眼睛蕴藏几许清淡的温润,然后朝仪华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又转眸盯着被褥下李婉儿高鼓起的肚子。

里屋内渐渐地呈现别样的安静,原本慌做一堆的众人有条不紊的做起事来,三位良医轮流给李婉儿诊脉,商量对策,稳婆,医女或给李婉儿强行灌汤药,或给李婉儿揉捋肚子,小婢女们出出进进的供热水,棉巾等物。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一点一点的流逝,李婉儿的险情也在众人齐心努力下有了好转。

等婢女端出去的血水越来越清了,仪华听到了众人大松一口气的声息,抬头就见薛良医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微喘气息道:“王爷,婉夫人已暂无危险。但是早产恐怕是不能避免了。”

朱棣听着往李婉儿已有一丝血色的脸上一看,见她比初时气若游丝的样子强上许多,遂微含满意道:“恩,暂且这样。你等继续在外守着。”

薛良医恭敬应是。立时,一旁躬身站着的陈德海接话,道:“产房血气重,还请王爷,王妃避讳。”

朱棣没做声,背手箭步走了出去。

仪华,陈德海,良医三人依次跟着去了外间正堂。

已隔了一个时辰,堂屋里场面全无改变,依旧是那些人跪在地上,而唯一有资格坐着的大郡主,大概是有些哭累了,正迷糊的靠在椅背上抽噎着。

仪华随朱棣在上位坐下,视线聚焦在椅子上缩成一团的大郡主身上,面上隐隐有着深思的神情。

这时,坐在上位右边,手肘搁在高几上以撑额头揉捏的朱棣,忽而淡淡的说道:“王妃,内府之事是你打理,本王也不好逾越,郭氏以下犯上谋害子嗣的事就由你处理。”

被打断了思绪,仪华无所谓的敛回心神,却在听完朱棣交代的话后,向来恬静的面容上闪过一抹温怒。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话!

都已将郭软玉定为以下犯上谋害子嗣的罪名了,还让她处理什么?再说,她又何时打理过王府?自从入府的头月查帐,被警告安分守己后,这三年来她看着是在管理王府,实则真正所打理的只是一引起鸡毛蒜皮的小事。

暗恼的情绪压下,很快地仪华恢复了常态,投注一般的目光深深的在下面跪首的郭软玉身上停驻了片刻,尔后铿然有声道:“郭氏,王爷既然将此事将于我,我定会彻查清楚,不让你与婉妹妹任何一人蒙受不白之冤。”

这话一出,众人俱张口结舌的看着仪华,就连朱棣也带着一丝讶然微微转头看了仪华一眼。

仪华不去看他们的神色,只目光直视着诧异而震惊的郭软玉,面不改色道:“给你一次为自己辩驳的机会,将当时发生的事仔细的说一遍。”

“王妃!”李婉儿身边的两个婆子不可置信的抢声道。

仪华恍若未闻,肃声吐出一字:“说!”

在仪华坚定的目光下,郭软玉眼中从诧异,震惊,不信,怀疑,戒备......各种情绪一一显现,然后全部凝胶在她的眸中融化成水,闭眼落泪,道:“大郡主想见婉次妃,于是婢妾趁着出席二王子满月宴前带她过来......见大郡主要落上火盆,于是婢妾忙上前护住她避开火盆。”话略一停,她下意识的抚了抚手臂,续道:“抱着大郡主滚落地上,婢妾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婉次妃大叫一声,才发现她捂着肚子在地上叫。然后婢妾挨了一巴掌,被指着说是谋害婉次妃。”

说完郭软玉猛然睁开双眼,看着上位端坐的朱棣,仪华两行清泪顺着眼角缓缓地滑下,一字一顿道:“婢妾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点隐瞒,甘愿自堕阿鼻地狱。”

因今上朱元璋出家为僧的关系,佛一教义广受普众信仰膜拜,郭软玉下此般誓言,可见已是有了破釜沉舟之心。

“王爷,这话不可信呀!通道婉次妃会拿自己的性命和小王子来婉祸玉夫人吗?这分明就是她的狡辩之词。”郭软玉决绝的话语,让一屋众人皆震一瞬,随即两个嬷嬷忙吓得直嚷嚷道。

仪华冷冷地瞥了一眼跪在地的两名嬷嬷,转脸对朱棣徐徐的说道:“王爷,郭氏已将事情说得一清二楚,臣妾认为这中只是个误会,并无不是郭氏要蓄意谋害婉妹妹。”

一更好地一妾的话确让他对此有丝怀疑,但朱棣仅是眼光一跳,全然不作色的接口道:“王妃如此相信郭氏,又如何知道这不是她的片面之”说着冷漠的睨了一眼神色凄楚郭软玉,仿佛她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

感受到朱棣的无情对待,郭软玉面上僵了一僵,忽然她低头一笑,笑得分外清丽撩人,却也分外苦涩莫名。

仪华没看见郭软玉哀莫大于心死的戚容,径自在众人的瞩目下,面似一派从容的站起身走至大郡主的跟前,俯身看着五、六岁大的大郡主粉嫩的脸颊挂着斑斑泪痕,仪华的眼神有引起复杂:像曦儿一样的稚儿,却偏偏是王雅如的女儿。

轻摇头甩去突来的杂念,仪华手拈丝帕轻柔的拭去大郡主脸上未干的泪珠,温声唤道:“大郡主,你醒醒!”

如春风拂一般的温柔呵护,唤醒了半大不小的人儿,她伸手揉了揉哭红的眼睛,黑溜溜的大眼扑闪扑闪的看着凑在眼前的柔和笑容,良久待看清这人是仪华,大郡主一下警觉的升起了戒备,试探的喊了一声,“母妃!”

这样小的孩子却有着戒备的神情,仪华忽然不知如何开口,隔了许久她才找回说话之能,依然温和相对道:“怎么在这睡着了?唔,母妃知道了。大郡主是来看你的婉母妃对吗?”

大郡主微微的点了一下头,又似想起什么,急着开口道:“回母妃的话,是、”

“乖孩子。”仪华摸了摸大郡主的头,微笑着道:“大郡主是知道你婉母妃正在生小弟弟,小妹妹,所以才在这等吗?”

大郡主似能明白这中意思一样,木木地点了点头,又恍然的摇了摇头。

仪华仿若未见大郡主迷茫害怕的表情,垂着眸自顾自的继续说道:“可是怎么办呢?你婉母妃生了可爱的小弟弟,小妹妹后,还要养上一段时间又要照顾他们,定是顾不到你的,你也见不到你婉母妃。要不,你来母......”

不等话问出,大郡主漂亮的大眼睛里已蓄满了泪水,小小的脸颊上出现了愤然的表情,怒瞪着仪华道:“你胡说,胡说!婉母妃不会不要我的!我不要小弟弟,小妹妹,我要婉母妃。”

仪华竭力压住心头的自厌,紧追不舍的问:“乖,你婉母妃是不会不要你的,可是我怎么听说你婉母妃一把将你抽开了?”

大郡主哭闹声嘎然而止,倏地又“哇”地一声大哭,哭声中带着破音的沙哑:“婉母妃!你不要把女儿抽开!你要把女儿推开!呜呜......”

“够了!不要再问了!”跪在地上的郭软玉霍地一下站起来,不管不顾的冲过去抱住嚎啕大哭的大郡主,哭得声泪俱下。

被郭软玉猛地一撞,仪华吃痛一声,身子倒退一步方稳住,片刻,一抬眼就见紧紧相拥的郭软玉与大郡主。

见这一幕,仪华喉咙忽梗住了似地刺痛,她忙撇过头向朱棣一欠身,声音不待起伏的说道:“王爷,稚子真言,相信大郡主的方才的话,已能证明郭氏她所言非虚,而婉妹妹她当时会摔到地上,依臣妾看来,应该是见郭氏突然以冲出以身相互大郡主,受了惊吓自己脚步不稳所致。”

“至于”仪华拉长尾音,抬头看向一面侍立的三名良医,道:“婉妹妹为何会有大出血如此危险的情况,却是源于她屋里门窗紧闭,又烧着寻常人用量四、五倍的碳量所致,薛良医,我想以你的医术,应该诊断出婉妹妹有中毒迹象吧。

第九十二章 事了

李婉儿烧炭中毒!

一刹之间,屋内众人听得错愕不已,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去。

被提名点姓的薛良医,接收到众人询问的目光,心下无奈的苦笑一声,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汗颜的低头道:“婉次妃外邪入内,火毒之气......气虚血瘀,久之不出,经脉失于濡养,可让人行动不受控制......”

文绉绉的一袭话,朱棣自听的不耐,手一挥便打断道:“你的意思是,李氏确实中毒了,还是烧碳炉引起?难道晕银碳还真有毒?”

在朱棣连声追问下,薛良医面呈菜色,又想起他一心隐瞒的事让仪华一语揭破,心中更是胆寒干裂,吓得双腿再是无力的“噗通”一声跪下,微颤颤道:“小的该死!这一月来两次为婉次妃诊脉,是注意到屋内过暖,可想着婉次妃体寒俱冷之症,又想着烧得是无烟银碳,就没注意到......注意到......”

话语噎住难言,其意却不明而喻,众人瞬间恍然大悟,烧一般的碳火取暖,常要熬了橘子皮水,姜水等置于一旁,屋内也有通风口,但王府内皆用上好的无烟银碳,而既然无烟通风口自然被堵,却都未注意到这一层面。

仪华眼风一一扫过表情各异的众人,尤其是那两名嬷嬷脸上铁青的脸色,再看相抱大哭的两人,她心下不觉快意。

不过此事还需收尾,顺便再做一个顺水人情。

仪华微一思忖,这又搭着阿秋的搀扶走进朱棣的视线内,回头轻淡淡的瞟了一眼一副大祸临头样的薛良医,无甚在意地说道:“请平安脉 时不是在起居室的里屋吗?大厅内通风,碳火少,薛良医未留心倒也没什么可意外。”

言下之意,有三层意思。

其一,李婉儿是在里屋等得时间过久,引致中毒,其地,薛良医是在环境正常的外间正常看诊,没发现银碳的问题情有可原,其三,李婉儿屋内之人,日夜在她身边伺候,没发现这一问题却是难辞其咎。

听到仪华这话,脸色本就难看的两名嬷嬷一下子脸白如纸,看也不敢看朱棣的脸色,齐趴伏在地发抖不已。

仪华却似浑然未觉自己这一句话的影响,只面向朱棣掷地有声道:“王爷,臣妾不懂医理,但听薛良医方才所言,婉妹妹因邪火入体,使经脉失于濡养,四肢活动有瘫软之相。若如此的话,今日她会摔倒,怕是也与她中碳毒有关。”目光一转,声音低缓道:“郭妹妹,先会让你受委屈了。”

郭软玉微微放开怀中的大郡主,转头怔怔地看向仪华,又看向一脸沉色的朱棣,像是意识到什么似地,忙放下大郡主在椅上坐好,匍匐跪地,额头紧紧地帖服在冰凉方砖上,道:“王爷,婢妾虽未有歹心,却于婉次妃面前失仪,甘愿责罚。”

朱棣阔坐上位,面色不虞,只言不语。

一时屋内一片鸦雀无声,只有李婉儿高一声低一声的痛叫充刺耳膜。

“王妃,小心!”正沉默着,一道惊呼的女音插入。

众人凝目去看,只见仪华支手抚额,身子摇摇欲晃,看似就要栽倒,阿秋惊呼一声,眼疾手快的扶住仪华,搀着她走回上位坐下。

朱棣侧着看仪华脸色不大好,沉怒的神色微微收敛,相问:“王妃你怎么了?”

从月房里出来,一热一冷再一热,她就有引起胸闷头晕,其它也没什么不适,于是仪华便摇摇头,浅笑轻语道:“没事。”

看着仪华面上带着疲倦的微笑,朱棣浓眉微皱却没说什么,一双虎目却询问的扫向阿秋。

阿秋心里打鼓了一下,抚着仪华后肩的手仿佛灌铅一样沉重,死陷进了仪华的肩胛。

感觉到来自阿秋身上的紧张,仪华似不经总的抬手拂上阿秋另一只手,微抚了一抚,又仿佛风过无痕一般,若无其事的拿开手。

阿秋心神一下子松了不少,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朱棣,又连忙低下了头,话带哭腔道:“王妃虽是平安生产,可也惊胎受了罪的,这身子还是虚着呢!可先头不是在婉次妃的里屋待了一个多时辰吗?哪受得住。”

说话中,抱着一个温茶水用的青瓷暖炉的喜冬,揭开暖炉去了茶壶倒了一杯温水递给阿秋,阿秋又忙接过手,伺候都会仪华饮下,另一边见仪华饮水的陈德海,这才意识到来了许久,竟没一个人上茶伺候,不由皱眉看了一屋子跪着的侍人,暗自摇了摇头,悄然退后几步,让跟着他的一个小内侍去沏茶奉上。

而听了回话的朱棣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转手招了薛良医道:“你去给王妃看看。”

薛良医应声,仪华却阻止道:“臣妾素有胸闷心痛之症,这会儿也就一进气虚而已。”

胸闷心痛之症?她什么时候患了此病?

朱棣听着面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双眼却炯炯有神的盯着仪华,似欲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一样。

仪华低垂着眉目,神色晦暗不明。

“王爷,两年前行刺那次,王妃落下了的这病根。”陈德海撇过拂尘在左手搭着,上前在朱棣耳旁小声提醒道。

朱棣凝神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遂至看向仪华微微泛白的脸颊,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低唤了一声“王妃,你......”却已训塞住。

这正尴尬之时,沏茶的小内侍捧了茶盏过来,陈德海赞许的看了他一眼,亲自端了茶躬身奉予朱棣。

朱棣脸色微僵硬的接过茶盏低头饮了一口,就听隔几而坐的仪华语似为难道:“王爷,婉妹妹还在产房里,臣妾不该说这话的,可今日是曦儿的满月宴,这会儿该也有宾客陆陆续续地来了吧。”

听了这话,朱棣捧着茶盏的手挪开了些许,便立刻说道:“李氏生产还早,朱曦的满月宴却不能耽搁!”说关“哐啷”一声就将茶盏撂上了高几,随即起身道:“满月宴时辰也快到了......”

“王爷,婉次妃她还不知是否平安呀!”一见朱棣就这样欲走,传话的那嬷嬷忍不住抽咽低泣道。

朱棣听了脚步果真停一上,那嬷嬷见着惊喜上脸,却闻朱棣厉声一喝:“薛良医!”

仍跪在地上的薛良医神色一紧,忙应道:“小的在。”

朱棣走上几步,在薛良医跟前停住,居高临下的直着他,问道:“李氏是中碳毒,那她腹中的胎儿可受了影响?”牙关一咬,话中透着一分难以察觉的紧张,复又问道:“它生下来,可会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薛良医大汗涔涔,不确定道:“小的......不知。”说罢,“咚”地一声头重磕上地。

闻言,朱棣眼中寒光一闪,浓眉挑起,不怒自威。

众人心知不妙,俱是屏息敛气。

四下气氛急剧一变,仪华自然察觉出一二,目光在屋中睃巡了一遍,欲收回目光之时,正好撞上陈德海求助的眼神。

仪华不由轻叹一声,这便抬抬手示意阿秋扶了她上前,往里屋看了一眼,沉吟道:“按时辰算,婉妹妹这一胎生下,估摸着是在傍晚的时候,到时臣妾再随王爷过来,现在就让薛良医他们在这守着,可好?”

听后,朱棣亦里屋看了一眼,回头低眸看着仪华,脸上神色数变,终是点头道:“好!就这样。”

见朱棣点头应允,屋中大多人心里一松,陈德海更是急忙张罗着侍人拿斗篷,暖帽等物,伺候着朱棣动身离开。

仪华也在阿秋,喜冬的服侍下重新穿上披风,双手捂上暖炉,举步就要走向朱棣。

“王妃!”眼看仪华要离开,郭软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撵上去扯住仪华披风一角,出声叫住。

仪华微诧是谁,回头一看却是郭软玉,脸上露出和悦的笑容,叫了一声:“郭妹妹。”

郭软玉看着仪华如花娇艳的笑容一怔,很快地回过神,却又局促不安起来,半晌才说道:“婢妾,唔,谢谢王妃......婢妾......”

仪华见郭软玉欲言又止,目光反是一亮,看向高肿的右脸颊,又眼带深意的看了一眼她的左臂,说道:“有什么话,以后再主,至于曦儿的满月宴你就别去了,先带着大郡主回住处,招一位良医看看才是。”

看仪华全然皆知的神情,郭软玉脸上一红便偏过头,伸手试欲要触上脸颊,却又放了下来。

仪华看着微微,没再多说一言,即举步随朱棣离开。

从李婉儿的住所出来,朱棣也没回自己的寝宫,直接让了陈德海取了衣饰,在仪华的殿中换了,等待时辰将到,方才携了她母子二人去了设宴的大殿。

既是燕王府的二王子满月之宴,就是仪华的意识属意一切从简,却也是处处锦华,宾客去集,宴席从午正至酉初时分,整整三个时辰一直笑语欢阗,一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其中,作为今宴会的主角仪华母子,自然受尽了众人追捧,一时风光无二。

当然也不乏打探李婉儿消息的众妃妾,命妇,但听仪华一律以她身体不适为由轻描淡写的应付过去,张立 暂歇以探隐秘之事。

如此之下,曦儿的满月宴倒也圆满落下帷幕,转至掌灯时分,李婉儿也顺利诞下一妇,让后闻李婉儿生产的众妃妾不约而同的大呼一声。

第九十三章 喜悲

华灯初上,照耀煌煌。

正堂大厅内,朱棣一应妻妾几乎都在。

仪华隔着一张高几坐在朱棣的右手边,手里捂着一个黄铜镀金小手炉搁在腿上,尖尖白嫩的手指细细的摩挲着平滑的炉面,温婉恬静的脸上一直端着淡淡欣喜的笑容,目光柔和的看着厅下一张张娇如芙蕖的笑脸,无一丝不耐烦的倾听着她们的嫣然笑语。

漫漫隆冬的黑夜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而在这一刻,惟独一人与此格格不入。

只见他面无表情的端坐上位,一手捧着白釉彩绘的茶盏,一手抓着茶盖磕着茶盏边儿,两瓷摩擦轻碰间发出“哐啷啷”的脆响,但制造声响的人却抿着双唇,一言不发。

在场诸人却对这一幕仿若未见,仍然你一言我一语,用着世间最浮澡的词汇毛病着猩红绵绸裹缚下的女婴。

这时,稳婆将女婴抱了一圈又回到了上座跟前,本想将女婴递给她的生父抱一抱,却见她生父正容端坐,气势凛凛,不由打了退堂鼓。转脚朝仪华的方向眉开眼笑道:“王妃,婉次妃生了三郡主,正和你的二王子凑成一对,一儿一女,好事成双。”

听稳婆巧舌如簧的说正好凑成一对,朱棣自见三郡主就没舒展过的浓眉又深蹙了几分,却依旧没说什么。

仪华没见朱棣的脸上隐晦的黯色,侧首反小手炉递给一旁侍立的阿秋,伸手接过差点要了李婉儿命的三郡主一看,丁点大的一个小人儿,小脸不同曦儿出生时粉嘟嘟的样子,皱巴巴的肌肤上呈表紫色,乌红的小嘴一张一合吐出微弱的呼吸。

单这一眼看下,仪华不禁起了个念头,她这赢弱的小模样,可是受了碳毒的影响?

念头闪过,瞬息即逝,仪华怀抱着三郡主逗了一会儿,抬头笑道:“眉目如画,长得很像婉妹妹,将来也是个小美人。”

众妃妾暗自撇撇嘴,心下自不以为然,脸上却无人不笑。

坐在右面首位上的王蓉儿浅笑盈盈,道:“可不是吧吗?她们三姐妹中,臣妾看啊,以后就属她最出众。”说话间,一双杏眼闪闪亮亮,似有流光华彩溢出。

其余众妃妾忙掩嘴轻笑,纷纷嗔说容次妃过谦了,一进又是言笑晏晏。

朱棣却无视娇妻美妾相伴,女儿绕膝的天伦之乐,突然不耐 的放了茶盏,发话道:“现在进时辰不早了,你们也都没用晚饭,就各自回去吧。”

声音严肃凛然,在一群轻柔细语中显得尤为突出,众妃妾不由地歇了欢笑声,凝目向朱棣望去。

朱棣没有理会一束束看来的目光,径自转脸看向仪华,随口道:“今日是朱曦满月之日,本王随王妃去看看他。”

比起次妃的女儿,显然正妃的儿子更重要。

仪华忽觉芒刺在身,纤密剪影遮掩下一抹厌烦之色,地待抬眸时已是欢颜重展,说道:“婉妹妹刚生完,此时身子正乏,我等也不好在这打扰,待一月后她出月子再一聚就是。”说着将三郡主交给了稳婆,又唤了医女,嬷嬷殷切嘱咐了话,方由阿秋几人伺候穿了披风。

众妃妾见此情景,心中再有不愿,也只有无奈接受,目送着朱棣携仪华离开,再各自言不由衷的寒暄片刻,也就由侍人伺候着回去。

众人各自散去时已一更天将阑,漆黑的夜空上不见半颗星斗,呼啸袭来的北风越刮越紧,簌簌而落的夜雪越下越大,冬夜行走的路人也步履匆匆。

回路上,陈德海,李进忠手提着八角宫灯在前面带路,两旁十来名侍人随侍一旁行走。

他们似乎感觉到朱棣心情不好,一个个皆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全是目不斜视的盯着路径。

行走间,偶有一路带刀侍卫夜巡经过,见眼前之人是朱棣,齐齐下跪行参见大礼,朱棣却全然不予理会,仍然我行我素的大行阔步,身上挟着寒霜走过。

仪华跟在他右后方前行,在阿秋的搀扶下也要走几步小跑几步才能勉强不落下,如此走上小半会,不由气喘吁吁,大冷的天身上竟然硬生生出了热汗,可见行走的匆忙,不过这会儿任谁都知道朱棣心情不好,仪华当然也知道自不会撞上去找不快,只是心下难免滋生一些腹诽的感慨。

好在一路紧赶慢赶下,回去的路时减少了一半。

苍茫雪夜里远远就见魏公公,陈妈妈领着侍人恭候。

“参见王爷,王妃!”一片肃穆的恭敬声响起。

朱棣脚不怠停,径直穿过雪地,石阶,廊下跪地的侍人,往正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