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头,这便饭可是一点都不“便”阿。

黑色镂花大门缓缓关上,她这次打量起小小的庭院, 满墙翠绿的爬山虎, 高过外墙的老梧桐,红瓦石砖露的小洋房,她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真是老天安排的小喜剧。

高中放学时,祝福,东子,景初边骑自行车边聊天。 小祝福每每看到这栋洋房都不由自主的多看两眼,她欣羡的问过:“不知道谁住在里面?”

阿东说:“嗨,我听我爸说了就是一工厂,国民党时就卖了。”

景初说:“那肯定是个腰缠万贯的暴发户!”

祝福说:“胡说,肯定是个美人,大美人!” 小小的她看着墙头露出红艳艳的房檐,坚信那个美人每天一定坐在阳台的落地窗后晒着太阳!

没想多近十年过去, 这幢民国小楼里走出来的是身边这个穿着海蓝羊绒衫的男子。

祝福把这个笑话简略的说给秦微笑听,老三和东子都用“我的同学”代过。

秦微笑听了直笑,指指自己的鼻子说:“你有点失望吗? 好歹我那时候也是‘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吧。”

这么一闹,祝福那份紧张也去了大半。

这一顿饭吃得出奇的顺利, 秦微笑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父亲一点都没官架子,母亲也没旁敲侧击着问结婚什么的, 秦母临走时拉着祝福的手说:“好姑娘,我们家微笑别看性子温和,定下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我和他爸向来都让他自己决定,家里的事现在也都是他在张罗,我们什么都不用管,都放心。孩子,你也别有什么负担,常来坐。”

祝福突然能明白为什么这个民国小楼里能走出个眉目温柔的男子来。

温柔的人必定是心境平和的人,能够不争,不计较。而一个温柔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一股坚韧的力量。

祝福和秦微笑外加大狗Yogurt走在夜晚的颐和路上,街边的路灯拉长了两人的银子,她问:“那你上学也是这么走着的吗?”

他点头:“车停在那里,再走回来。 ”

她突然能看到那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走在这条一路梧桐的小道上的模样,说不定曾和那时傻乎乎踩着脚踏车赶着回家看灌篮高手的她擦肩而过。

祝福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秦微笑原来也是个有过去的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而辉煌,或幼稚,或欢乐,或哀伤,却似乎只有她是死死的抓住过去的。

祝福在这一刻又不得不相信她和秦微笑或许真的有缘, 他在伦敦看过纽约的她, 他是她少时惦记的小楼美人, 也许是真的有缘……她现在对缘分如此苛刻的人,都不得不信了。

秦微笑说:“我爸妈都很喜欢你,谢谢你。”

祝福赶紧摆手:“别,别,这哪是要谢的。”她记得他曾说过:“重新认识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坏事,如果你想知道,我来告诉你我的过去, 我带你去见我的朋友,见我的父母”以为只是说说,他却一一实现。 这比一千朵玫瑰更让她觉得珍贵。

街边有卖糖炒板栗的摊子,砂砾和栗子一起在锅里炒发出热腾腾的“沙沙”声,板栗粘着糖稀散发着丝丝的甜。 她刚才没有吃饱,肚子“咕噜”一声, 他笑笑,转头要了一纸包的糖炒栗子。

指尖掐着滚烫的栗子,她才想起来似的叫了声:“对了,人长久缺觉会猝死吗?”

他想也不想说:“不会,补觉就好了。谁告诉你会猝死了?”

祝福这才捏着栗子,苦着脸,把的哥老张的事吐来。

可怜的的哥,他今天晚上估计也睡不着了,阿米托佛。

剥开滚烫的壳,刮掉皱巴巴的皮,才露出光滑的栗子来, 她吃得快剥的慢,就变成了他在剥,不停的塞到她手心里,时不时丢给摇头晃脑的大狗Yogurt几粒,Yogurt托了祝福的福吃得可开心了。

两人边剥边聊, 祝福说:“我组里摄像想自己投资拍电影,才出道的大学生,所有的本都砸下去,你说这能成功吗?我都不知道是鼓励他,还是劝他了。”

他往她手心里塞了几颗栗子,笑:“男人都是二十出头的理想,那时最有鼓拼劲,但真正能干事,被人信任都要三十之后,有些东西是需要年龄的,我觉得是好事,但不能冒那么大的风险,探探路倒无妨,对吧?”

“对,对!” 她边想边无知觉的往他的手里摸栗子, 却只摸到他被栗子捂得热热的掌心。

她脸红,抬头看他。

他却一手捂着糖炒栗子的纸袋, 一手握住她的手,笑嘻嘻:“祝福,我觉得这样真好,吃完饭一起散散步,我再帮你买包栗子,你给我说说你烦恼的事儿,这样真好!”

她就扬着脸看着他眼里的笑,一棵棵參天的梧桐在月光下发出“沙沙”的树叶摇摆声,远处有卖“糖炒栗子勒”的吆喝声,一对年迈的老夫妻,互相搀扶着与她和秦微笑路过,老奶奶说:“儿他爸啊,那对小年轻牵的是啥狗阿?” 老头说:“大狗,那毛金黄的!嘘,人小夫妻散步,你别那么大声!”

祝福的脸“噌”红了, 在这片梧桐都细语中,“微笑牙医”那糖栗子的吻就落了下来……

林岚真正请祝福吃饭是几月之后了,原因是学校的事情实在太忙了,为了让祝福消气,竟花了血本在全城鼎鼎有名的富城会吃饭。

祝福拿起金色的调羹就听林岚说:“姐,我绝对不亏待你吧!” 祝福知道林岚在这商务宴出名的地方请她肯定是拿了Mr. 百分之百的打折卡,也不说破,反正都是自家妹妹。

正好短信来,她低头去看,秦微笑发的:“我这边还有事要处理,晚上就不出去了。”

祝福迅速都会了:“好,你忙。” 林岚伸过头来看,看完后又直叫:“你两真是关系迅猛啊, 我都错过什么了?”

祝福点她脑袋:“什么和什么,我这叫和谐发展,挺正常的!”

林岚说:“啊,正常,正常就是他发一‘有事’,你发一‘好忙着’吧!我说我的表姐阿,你怎么不问问忙什么? 这年头,好男人要时刻盯紧!”

祝福好笑:“又不小孩子了,成年人要的是信任!信任你懂吧!”

林岚点头:“好,好,我不管你!” 转了转茶杯,又认真的对祝福说:“姐,其实我挺高兴的, 这证明你现在是能放开的,其实吧,仔细想想,你以前是不是在美化老三,那歌不都是那么唱的,回忆如困兽,寂寞太久而渐渐温柔,放开了拳头 ,反而更自由 ……”

祝福笑:“你哪来那么一套又一套的!” 想想又说:“你说的也对, 人越是得不到的就越觉得好,我以前还老一分手就找你哭呢,说了老三一堆坏话早忘记了。 但说实话,人长大了再谈感情,就觉得爱情并不是那么激烈的东西,反而是平和的, 忙着工作还要忙着激情谁能受那罪?生活又不是小说,没那么多激情! 现在吧,我觉得爱情就是互相接受。秦微笑和老三的确是不同的两个人。事实上任何人都是不同的,而和你走一辈子都人只有一个,这个人,他的优点我能欣赏,他的缺点我能包容,反之他也能这样接受我,这就行了,可以走下去了!”

林岚只眨巴眼睛,听懂了,琢磨过来了,对祝福说:“嘿,姐,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专家阿, 深藏不露! 深藏不露!”

祝福伸手拿筷子去敲林岚的杯子,却看着林岚两眼闪光的一把拽住她,飞快的说:“姐,姐,我看到Mr.百分之百了!走,走,我介绍你们认识去!”

Pop corn 爆米花

爆米花 Pop corn

To 老三:

见字如面。

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我正坐在尼加拉瓜瀑布边的长椅上。 我往多伦多行, 赶赴一场很久远的约定。

明明已是二月时分,地上还有积雪,瀑布旁边很冷, 水气溅上来打在仍在冬眠的干枯的枝桠上结成一串串细细的冰凌。我的不远处有一对中国情侣, 和我们一样的年纪。 我知道她们是中国人的原因不是因为我眼力好,而是她们在大声吵架。十分钟后,就像我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争吵一样,那一对又莫名其妙的和好。两个二十左右的大人居然在瀑布边上打起了雪仗, 这在一群匆忙观光的游客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引起不少人侧目微笑。 我也在笑, 因为我想起了你。

老三, 我们也常常这样为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争吵,然后又莫名其妙的和好,那些争得面红耳赤的理由就被扔到旮旯里。 过了段时间,又开始就范,又把旮旯里的破理由找出来,继续的争吵,继续的忘记,继续的和好。

老三,你还记得我们最后一次争吵是为了什么吗?

我的暑假,你找到第一份工作正好有一周的假期, 我想你工作后一定难得有这样的假期两个人一定要好好的去旅游一下!我们两还从来没有一起旅游过呢!于是我开始上网查资料打印,打电话给旅行社,搜集一切有旅游广告的报纸页, 最后,像汇报工作一样的一一展示在你面前。

就像我从来没想过这次会是我们最后一次争吵,我也从来没想过你的嘴里会出现“不”字,事实上你也没说一个“不”字。 你只是说上班前想好好休息,我说那就去五天。你又说你母亲的蛋糕店没人管,我说那就去三天。 你想了想说,东子这几天也出去了,他家的狗没人管,立即的,我丢掉那些展示品,丢掉这几天做的美梦,还对你丢下一句:那就永远也别去了。

我跑去对回国过年的表妹哭诉,我第N次的告诉她我再也再也不要和你在一起了,这次是一定分手了!

哈,老三,看我是多么的愚蠢! 那个时候我们常常的说“ 我再也不……” “我永远不……”但是,我知道这并不是真的, 我一点也不想和你分开,哪怕哪里也不去。

后来,你吞吞吐吐的告诉觉得自己极其委屈的我说是因为你没有钱旅游,我还傻愣愣的说:我不要你帮我付钱。 你说:小呆子,一起出去玩我怎么可能让你出钱呢!

才找到工作的你怎么好意思向你的母亲要钱, 事实上你平时请我吃饭的钱都是你的奖学金, 这些你没说我也从来没问。 直到这一刻,我才把脸埋在手臂里哭得稀里哗啦。你急忙对我说:“小猪,别哭,哭什么呀,以后你想去哪我带你去哪,不要以后,明年!明年我们就一起去旅游!今年就先找个近的地方随便走走,啊!乖,不哭!我疼你……”

你越安慰我反而越哭。

老三,其实我哭并不是因为不能去旅游。 我哭是因为我难过。 你在我眼里是那么傲气的男孩子。 我最爱你说话的模样, 下巴微昂,一边的嘴角骄傲的翘起,仿佛什么问题都不是问题。 而今天我却逼得你说出这样的话来,逼得你承认某些我们这个年纪不得不去承认的问题。

老三,我哭是因为我讨厌这样的我自己。

云南,伦敦,纽约……我们约定好要去很多的地方, 约定好听很多的演唱会。 可是,这些都变成了“永远不……”。

老三,你一定不相信!这几年来也有人追过我,对我表白过, 胆子大的问过我什么才是我认为的爱情,什么才是我想要的感觉, 我说起我和你的小细节,那些一起骑着单车放学的午后,马台街兑了水的西瓜汁,省着一个月的零用钱请我吃的大餐……我坚持这样的爱情才是真正的爱情,这样的理论却吓倒了一票人。

我要的感觉,你试过爆米花在心中“噼啪”跳的感觉吗? 这就是我对你的感情!我一看到你,心里就象开满了爆米花!

老三,我也奇怪我怎么会这么爱你,其实如果数起你的缺点我能数上一夜! 你重义气喜欢朋友热闹,经常把爱安静的我弄到要爆发还不知道。哈! 还有,你怕丑! 高三的时候剪坏了头发,死活戴了一个月的帽子谁说都不脱掉。但没想到这样的你,大学的时候打赌,因为意大利踢球输掉,你也剔了个光头!

喂喂,我刚才不是在数落你的缺点吗?怎么会突然觉得你很可爱!

多伦多的街头, 我抓着你的大相机走过一条条街道, 照下每一个我想让你看到的瞬间,我听到一个女生偷偷的说:“哇,你看那女的,被那么大的相机,不重啊!” 我悄悄的笑, 照相是你教我的,因为你说要帮我背一辈子的相机!

老三,我曾经以为我的一辈子都是你的!真的!

而现在, 我坐在那个我们约定好要一起听的三个字的女歌手演唱会下,在黑暗的听众席角落里, 听着她唱的情歌, 一个人,泪流满面。

BY 三少爷的猪

谁是谁的百分百(上)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迷信, 例如祝福就一直保存着一杆“考试必胜”的快用到没水的旧圆珠笔,例如秦微笑在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一定要先看一看窗口的那盆扶桑是面相什么位置,如果不是面朝右边他一定会觉得有什么不顺眼的把它调向右边, 例如林岚在和MR.百分之百约会的时候一定会考虑戴不戴那只水滴型的海蓝石耳环,那正是她用一碗皮蛋瘦肉粥攻下城池时佩戴的幸运物。

所以今晚的林岚觉得自己一定会非常顺利,因为她出门的时候眼看来不及了,顺手就拿了那对放在化妆盒旁的海蓝耳环, 当她和自己的表姐祝福吃饭的时候竟能撞到甫出差归来的Mr.百分之百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的决定简直是对极了,于是她紧忙拉着自己的表姐向自己的爱人冲去。

事实上祝福也觉得自己最近还算幸运, 电视台的节目一个专题终于录制完,年终奖金有了着落, 和秦微笑相处的非常顺利, 自己的老娘那也好交待,今天打的来赴林岚约,如此的高峰时刻居然一路绿灯!所以,当林岚拉着她的胳膊往前冲去时,她也发挥了历史以来最高的好奇心,准备藉此好好的调侃一下林岚。

在酒楼明亮的走廊里,她左手拉住她的手,右手去握他的手。

“景初,景初,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介绍下, 这是我姐, 祝福。”

“姐,喏!就是他,傅景初。”

不知是谁说过人生本来就是一场玩笑,老天在发笑,只是你我不知道。 当这个玩笑出现在我们的当事人祝福身上时,她并不想发笑,也不觉得是惊悚的诈尸,她只是瞪大了瞳孔,死死的盯住眼前这个衣着贵气,线条冷冽的男人,一丝呼吸都不敢有, 怕漏掉一分一毫。

这种心态想来也不难揣摩,好比一个从二十岁开始天天买彩票却连一个卫生纸都没有中过的穷光蛋,当他七十岁那年突然得知自己中了500万,第一情绪绝对不是欣喜若狂,而是觉得这张彩票一定是假的,又或许自己在上玩笑节目,只有一遍又一遍的核对每一个号码。 祝福也是如此,起初的一年她也曾一遍又一遍的幻想过老三或许没死,当她一次又一次的认错某一个身影独自一人站在街头时, 当她一次又一次听到某一个名字而魂不守舍噢的转头时,热腾腾心渐渐的就被烧成灰烬,变成了一种麻木,变成了一种苍凉。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头顶是白花花的酒店坠灯, 周围是穿堂的海鲜豪宴, 衣着鲜亮的服务生托着热腾腾的酒菜在喧哗声中,在他们静默的世界中目不斜视的穿过。

“傅少,傅少” 楼上有人在喊,“刚才那杯还没干呢,王局长说不能就让你小子给溜了……”

他抬头笑:“谁敢溜,今天没人溜,再倒满点,这就上来……” 眉梢轻佻,右眼角下青黛的小痣轻轻一扬。

她一震,紧紧抓住林岚的手,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破裂,曾经是哪个少年在江南的烟雨中送上一把透明伞意气风发说着:“Hi, 我是景三, 叫我老三得了……”?

而今,眼前的这个男人侧了脸,轻轻说:“等我一下,我一会过来。”是对她说,抑或是对她亲爱的表妹?

祝福不知道,在惶惶间只听林岚呢哝细声的答了句:“好。”

尔后,他转身,她盯着他,擦肩,她盯着他,他西装上金属袖扣滑过她的手背, 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缓缓的撕过她的身体。

他抬脚,她盯着他,他说话,她盯着他……直到他消失在楼上的某个包间,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回过头,而她的身体已在他身后鲜血淋漓, 从来不知道人生真的有一瞬间天堂一瞬间炼狱这回事,她只能摇摇晃晃的站着。

林岚紧紧扶着祝福,急忙说:“姐,姐,你怎么了?脸怎么那么白,别吓我阿!”

祝福只是摇头,只有摇头, 两人慢慢走会座位,喝了点水, 祝福说:“我有点不舒服。”

林岚着急说:“我看你这样,还是先送你回去吧。”祝福点头。

在林岚的车里,祝福问:“你那位傅先生……是在这出生的吗?”

到如今,她再也无法顺口的叫出“Mr.百分之百”她不知道傅景初到底是林岚的百分之百男孩还是她祝福的百分之百男孩! 村上春树的故事里十八岁的少男少女因为一场大病失去了记忆,十五年后,在四月的一个晴朗早晨,擦肩而过。而现实是,十八岁的少女并没有失去一丝的记忆,在灯火通明的大堂,与百分之百的男孩,静默的,擦肩而过, 她是否该死死的拉住他的袖子,梨花带泪的来一句:“嗨,你是否记得大明湖畔的夏××?”喔,这是多么恶劣的剧情啊!

林岚在开车,加足油门过了一个黄灯,说:“没问过, 好象是吧,姐,怎么,你有朋友认识他?”又似嬉笑又似小孩子的炫耀一般的对祝福说:“姐,我就说,你看到他就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爱他!气场强大吧!”

对于一个曾熟悉得如同自己的骨血一般的人,祝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草草的点了下头,扭头看向窗外,又似想到什么似的回头,飞快的问林岚:“你说他做过牢。”

林岚愣了愣,怏怏的说:“是啊。”一个急刹车,林岚在路口停下对祝福说:“姐,你不会在意这个吧,我只告诉你了,我妈那我都没说……” 似一个急于求证的孩童,紧张的对祝福闪着她的大眼睛。

祝福拍拍林岚的手,闭了眼不再说话,她突然觉得今夜一定是个梦!

好吧!现在让我们再把时间推回一个小时之前, 如果秦微笑不是今天有事不能陪祝福, 如果祝福在打的的时候遇上一个红灯,如果林岚没有迟到十分钟,她们没被安排到这个正好对着走廊的座位……或许祝福根本就不会知道她的人生根本就是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中。反之,如果时间退回一小时之前,如果傅景初的飞机晚点,如果他没有在吃饭的时候想起来要秘书把合同送过来下楼打给电话, 如果……或许根本就没有如果, 没有早一分钟,没有晚一分钟,这些都是注定要在此时此刻发生的。

林岚站在祝福家的门口,鞋也没换的站在门口的地毯上,千叮咛万嘱咐,祝福挥挥手说我没事,她立即就像个兔子一样的奔走了, 不用说,就因为那句:“等我一下,我一会过来”。

祝福开始拿出洗涤剂奋力的擦着地板,她努力的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越想越混乱,她很想找个人出来打一顿,把事情问清楚,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但她知道真相只在一个人的身上,那就是傅景初。

但她可以像以前一样环着他的脖子撒娇说:“老三,告诉我!告诉我!”吗?

不一会电话响了, 是秦微笑的。 祝福蹲在地板上,蹲了一会,决定接电话。

电话一开,秦微笑的声音就出来了,永远像蔚蓝的反射着阳光的湖畔一样,安定且温暖。

他问:“今天吃饭吃得怎么样?都还好吗?”

她慢慢坐下,头埋在膝盖里,说:“还成。” 不用想的,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件事不能告诉他。

秦微笑就开始说起今天的趣事来,这两人之间都是这样,她不想说话的时候他就话多,她话多的时候就是他听她说。

似乎是觉察到了祝福的不对劲,秦微笑问:“怎么了?”

祝福赶紧说:“没有,有点困,先睡了。”

又说了两句挂了电话。

躺在床上, 手机突然震起来,有信息提示。

她打开来,却是一段语音, 背景有点杂音,却是一首钢琴曲,充满青春的小调, 像阳光跳跃在玻璃杯上, 她一下子就愣了,是她前几天在他办公室的电脑里反复听的曲子,电影蓝色大门的配乐蓝色意识。

记得他还笑说:“原来你喜欢这个。”

她就问他:“你会弹吗?”

那时这个微笑牙医第一次满脸的不屑说:“不会,我都弹古典的。”似乎是极大的侮辱。

没想到他却是记得的。

她开着暖暖的灯,靠着床,慢慢的听着,五味参杂,听这首歌的时候她想到的是那个他,却没想到有一天是另一个他弹给他听。

手机再次的大震, 陌生的号码,仿佛知道是谁似的,她的心千军万马的跳。

她接起,对方那熟悉的声音就冲破回忆一般的扬在耳边:“喂,是我,我在你楼下……”

谁是谁的百分百(下)

“四月一个晴朗的早晨,遇见一个百分之百的女孩。

什么都没有做,仅仅是擦肩而过。

我想和她说话,哪怕30分钟也好。

道白自“很久很久以前”开始,而以“你不觉得这是个忧伤的故事吗”结束……”

-----BY 村上春树

灯火阑珊的湖南路, 安静的一茶一座, 有竹帘屏风遮挡的是可吸烟区。眼前的这个男人,手里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打火机, 西装的袖扣有一下关没一下磕到桌上在死寂的空气里发出“嗒嗒”声。

祝福动了动,伸手去码平桌边的纸巾,顺便不着痕迹的抬头去看他。脸长长了点或者说是瘦了点,显得轮廓更加分明, 她向来都知道他是个帅哥,这点从来都没变过。 高挺的鼻梁上架了副无框眼镜, 挡住了眼角那粒笑起来让一个大男人略显妩媚的小痣,也掩住了灵气的眸子,但,她明明记得他视力好得可以。

似乎是知道祝福在打量他,傅景初,或者我们该喊他老三,把眼镜摘下丢在桌边,瞥嘴,似乎自嘲的笑笑:“没有度数,只是谈事情时做做架势,不然没人信你。”

她没有回他, 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抑或是有太多太多想问的。

正好服务生过来放下目录问点什么,两人都没翻,他说:“我要杯茶, 给这位小姐一杯西瓜汁。”

傅景初说得很快,祝福知道他不是刻意,因为这是他的习惯,习惯每每都帮她点一杯西瓜汁。

唉,有些事,有些人,本来以为陌生了,以为都要无关了, 突然之间,偏偏就是一句话语,一个眼神,一个转身,触动了心灵深处的那扇门。

她的冰冷的心迅速就变成了一块软趴趴的海绵, 凶猛的挤出一片汪洋来, 似乎快冲到眼睛里来了,祝福急忙低着头缩了缩身子, 耷着肩不自在的挪了挪。

服务生走后,又是长久的寂静, 总要有个人先说话的。

他开了口:“你还好吗?加拿大怎么样?” 打火机在指尖动得飞快,语气欲盖弥彰的上扬。

她说:“还好。” 她该如何回答才能让他了解她那一路的心伤?

又是寂静,服务生上茶, 她啜了口西瓜汁,现已深秋哪来新鲜的西瓜,约是放得熟透了,甜得发腻,冰冷冷的滑下喉咙。

他没有动茶,只是盯着她又问:“听林岚……”看她肩膀一僵咳了咳说,“你表妹说对方是个牙医。”

她愣了愣,方知道他说的是秦微笑,点了点头,她似乎能猜到林岚一定说:我表姐那位牙医………” 她想想都要按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