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灏原本紧张的心情,在看到游少菁的表现之后,就更加紧张了。早知道自己应该按照计划逃走的,才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反而成了人质。这个游少菁到底可不可靠啊?怎么看起来一副没有把握的样子?

游少菁的慌张失措也让季君看得很清楚,知道这女孩没有什么办法对付自己,于是越加地得意起来。

“把你的灵剑放在地上,然后后退,不然我就掐死他!”季君冲着游少菁吼叫,手指用力之下把李灏掐得脸通红。恶鬼的本性就是贪婪,他刚逃过了生死关头,就开始幻想自己拥有游少菁那把灵剑的情景。那把剑看起来很适合灵魂或鬼魂使用,正是自己需要的宝物。

不过,游少菁即使想把该死的玲珑扔在地上送人也是不可能的,因为玲珑现在是她的一条手臂。

于是游少菁紧张地盯着季君,缓缓后退。

波波为什么还不出现?

游少菁让波波去跟着乔冠中,既然恶鬼已经出现在这里,乔冠中那边应该没有什么事了,为什么波波还没有回来。波波是游少菁对付恶鬼时最大的秘密武器,一般情况下,恶鬼只要看到波波,就会紧张得上窜下跳、东碰西撞,完全失去理智。相信只要波波出现,一般恶鬼都可以被轻易解决,比玲珑可靠多了。

“你的灵剑,把你的剑交出来!”季君对游少菁大声吼着,李灏已经被他掐得翻白眼了。

这个时候恶鬼要是想挟持李灏逃走的话,游少菁是没办法阻止的,可是贪婪使他放弃了可以逃命的机会,一心想要得到那把看起来威力很大的灵剑。

季君拖着李灏,向游少菁逼近。

游少菁心里无比着急,可是波波就是不出现。

双方僵持了片刻,恶鬼终于失去了耐心,就在他准备伤害李灏来逼迫游少菁让步时,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窗外。

李灏在季君举起手的时候,就明白了对方想要干什么。季君的指甲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既长又尖利,他正用那样的指甲对自己的脸划下来。

身为一个以英俊闻名的艺人,李灏知道脸对他意味着什么,季君也知道。

对自己下这种毒手的人,竟然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朋友;李灏没有挣扎躲避地盯着季君,心里没有多少惊恐,只是觉得非常难过…

就在这个时候,李灏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窗外的那个人影。

这里是四楼,而那个人站在窗外,先是往窗子里面看了看,然后就大喝一声,飘了进来…是的,他的双脚根本没有着地,是飘浮着,并且是直接穿过了关闭着的窗户,无声无息地进了室内。

来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一张白皙俊美的面孔——连在娱乐圈中看惯了俊男的李灏都感到惊愕——黑色的长发用一根发簪束着,身上穿了一身复古的长袍,衣袂飘舞间显得他仿佛来自红尘之外般。

季君看到他之后,就发出了一声惊叫,然后把李灏推到自己身前挡住自己,大声喊:“别过来,不然我就…”

可是青年根本没理睬他的威胁,双手一划,两个青色光圈就飞了出去,把季君牢牢地束缚在内。

李灏马上逃离季君身边,站在游少菁身后,看着季君的挣扎。

季君用尽了力气也无法摆脱这两个光圈,于是他的身体忽然倒了下去,然后一个黑灰色、略具人形的雾状物体从他身上飞了出来。年轻男子伸手一点,指尖青光闪过,那团雾蒙蒙的东西顿时收缩下落,落地时已经成了一颗比米粒略大的青珠子,在地板上滚动了几下之后,静静停住。

青年回头皱着眉问:“玲珑呢?怎么我一回头的工夫就弄成这样?”

“没有玲珑还弄不成这样呢!”游少菁愤然地回答,“对了,你怎么来了?”

“我…”青年嗫嚅着,目光游移的开始改变话题,“我就是…啊,波波呢?你怎么自己在这里对付这个恶鬼…”

“钟学馗,你不会又在我背后搞什么鬼吧?我打电话一直没人接…你…在找什么?”游少菁看到钟学馗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

大老远地用灵魂状态过来,即使有刘汉的符咒护身,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吧?到底出了什么事让钟学馗赶来了?难道家里出事了?看到钟学馗一直在东张西望、四处搜寻什么的样子,游少菁不由得随着他的视线到处看。什么也没有啊,他到底在找什么?

“没有…没有…铃丫带我过来的…主要是我们不太放心你。”钟学馗的目光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最后停在李灏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灏总觉得他是在看到自己之后,露出了放心的神情。

“铃丫?”游少菁皱起眉头,心里的怀疑更加重了。说真的,铃丫会不放心自己,这种有悖“自然法则”的事根本就不应该发生,她向来都恨不得自己出点什么事才好。

“总之就是…你看看,幸亏我来了,要不然你可就麻烦了…”钟学馗越说越心虚,目光不敢和游少菁接触地游移着。

“反正波波马上就会回来的…倒是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啊,赶快给我说明白!”游少菁的耐心已经用光了,冲着钟学馗大吼一声。

钟学馗哆嗦了一下,支支吾吾就是不肯开口。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忽然发出了一声巨响,“李灏、游少菁,那个恶鬼是季总啊,你们没事吧!”乔冠中大声嚷嚷着,用肩膀把门硬生生地顶开,挥舞着波波冲了进来。

波波一进门就跳到地上,抢先把那颗青色的小珠子衔在嘴里,一仰脖子吞了下去。然后又从季君身上拱出了一样晶莹玉器般的东西,乐滋滋地衔着去献给游少菁,这个时候才发现了钟学馗,冲他噗噗噗噗地叫起来。

钟学馗的目光盯在乔冠中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把乔冠中看得莫名其妙。

“钟学馗!”游少菁斥责说,“你干嘛这样盯着人家看,真没礼貌!他是我高中时的同学乔冠中…李先生、乔冠中,这是我的伙伴钟学馗。现在他已经把季总身上的恶鬼处理掉了,这件委托我们算是完成了吧?”虽然事情办得跌跌撞撞,可是好歹是解决了,李灏应该没有理由赖掉剩下的酬劳吧?游少菁来管这桩闲事为的就是钱,要是剩下的钱拿不到手就太亏了。

李灏看着地上的季君,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就在昨天晚上,游少菁对他分析,这一串事件的目的可能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为了他们公司的利益,在保护公司的商品;当时李灏心中就抱着一丝怀疑,与其说是他不相信游少菁的分析,不如说是他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老朋友成了游少菁说的样子。

“他会怎么样?那个恶鬼被你们捉走了,他就会好起来,对吧?”

游少菁摇摇头,然后又有些不忍心的说:“也许…找家好一点的医院治疗的话…”那样他的精神也许可以恢复一些,可是灵魂恐怕就…

李灏看着季君渐渐醒来,眼神呆滞无神地傻笑着,叹了口气。取出自己的支票簿,写下一个数目递给了游少菁。

游少菁看了一眼,马上就眉开眼笑。这个数字比他们原来说好的价钱还要多一些,这么一来,舅妈的手术费用就凑齐了大半。接下来还是要麻烦凌晶再帮忙找个类似的客户,这种有钱人的钱真好赚啊。

“钟学馗,我们回去了。要做顿好吃的庆祝一下!”

“噗噗噗噗噗…”波波热烈地响应着,跳到了游少菁的肩头上。

钟学馗“恋恋不舍”地从乔冠中身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然后站到游少菁身后,继续盯着乔冠中看。

乔冠中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虽然身为艺人,他已经习惯被人盯着看,可是这个青年的目光也太奇特了,就好像自己是他的仇人…对,眼前这个英俊青年看自己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仇人一样?自己以前认识他?得罪过他?不可能啊,这么出众的人,只要见过,没有人会忘记的啊。

“钟学馗…你到底怎么了?”顺着乔冠中的目光,游少菁疑惑地回头看钟学馗。

“没事!”钟学馗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

“走吧、走吧,赶快走,你快要让我担心死了…”钟学馗拉起游少菁,急匆匆地就往门外走去。

“你干嘛这么急?真的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不是、不是…”

“可是…”

乔冠中看着钟学馗一边用警惕的目光盯着自己,一边把游少菁往门外塞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清清喉咙说:“游少菁,今年的同学聚会你会去吧?我好几年没见到你了…”

“我会…”游少菁还没说完就被拉出了门,然后就听到走廊里传来她的喊叫声:“钟学馗,你太没有礼貌了,我正在跟别人说话!你要干什么,我自己会走…真的没出事吗?你怎么这么不正常…”

乔冠中看着门口苦笑摇头。

“你们是老同学?”李灏在身后问,“很好的女孩,要好好把握啊。”

“没望了,这边还没开始把握呢,人家男朋友就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了。”乔冠中庆幸自己仅仅是刚生出一些好感,不然面对刚才那个精灵般的男子,很容易让竞争对手产生极度自卑的——自己还要在娱乐圈混,过于自卑可不好。

“幸亏他不是娱乐圈的,不然我们都别混了,男人也能漂亮成这样,真是…”李灏对钟学馗的姿容也是念念不忘。不过人家有这么特殊的职业,看来也不太可能加入娱乐圈了。

乔冠中和李灏合力把地上的季君抬到床上,终于忍不住问了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李哥,我们以前不认识吧?”

“怎么了?”

“我不明白,你怎么对我这么照顾…我是说…”

“呵呵,你说这个啊。沈华你记得吧?”

“沈姊?记得、记得。”

沈华是个女记者,一路跟着采访过乔冠中参加的选秀节目。有一次跟乔冠中他们出外景受了伤,还是乔冠中花了好几个小时,硬把她从山上背下来的。在那之后,沈华就对乔冠中很照顾,在报导中说了乔冠中不少好话。

“我女朋友。”

“什么?”

“她是我女朋友…千万别说出去啊!”李灏站起来伸展一下四肢,“好了,想想怎么善后吧,一大堆事要做,一大堆谎要撒…”

“嗯。”

“那就别傻傻地站着了,快去把徐琴音带回来,然后咱们开始编台词吧!”

李灏看着乔冠中匆匆跑出去,自己走到窗前。

在外面的树林中,游少菁和钟学馗正好一起走向了一个红衣小女孩,然后三个人就那样凭空消失不见了…

怪力乱神的事就这样结束了,剩下的就是自己要去面对的现实…

但愿永远不要再见到他们了,真实世界中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李灏苦笑着,拉上了窗帘。

十七年

早上的阳光明媚慵懒地照射在空寂无人的校园中,许多小鸟正在校园的建筑物和树木间嬉闹争夺,叽叽喳喳的声音把静悄悄的校园衬映得更加宁静。在这所有上千名十六、七岁少年少女的校园中,这种祥和安静的景象,难得会在深夜之外的时段出现,所以实在不应该被打破。

于是,抱着这样想法的庄美琳,慢悠悠地走着,连脚步声都维持得很轻。她的目光穿过走廊的窗子,看着外面操场上的一地阳光,心中幻想着这所新学校中的那些小树都长大之后,清风徐徐、树影摇曳的夏日清晨该是什么样子,到时候自己应该早就毕业远离了学校,没机会目睹了吧?

看到庄美琳慢吞吞地走在楼梯上,东张西望一副完全不着急的样子,走在前面的几个同学不由得频频回头催她:“大琳,你快点啊,别磨蹭了。”

“快点、快点,小心车开走了我们被丢下了!”

“你快点啊,不想去了呀!”

听到几个室友一声比一声急的催促,庄美琳叹了口气。说真的,她是真的不想去参加这次校外旅行,现在倒宁愿那几个室友不讲义气一点,不要再等自己,然后就有足够的借口,说没赶上车不能去了。可惜的是,她的室友们实在称得上“义气”,不但一直在等故意磨蹭的她,而且还帮她先把行李提走了,教她怎么好说出“我其实不想去”这句真心话。

唉,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就躲不过啊!呿!

庄美琳一咬牙,加快了脚步,匆匆冲下楼梯,伸手从一位室友手中抢回了自己的行李,一马当先地往校门口冲去,口中还在喊着:“你们倒是快一点啊,车开走了可别怪我!”

“你这个人太差劲了!”室友们一起怒吼,追上这个极不讲义气的朋友。

与庄美琳同宿舍的女孩们,体力都不怎么样,而学校宿舍与校门口之间的距离又确实长了一些,所以等她们来到学校门口的集合地点时,已经个个跑得气喘吁吁、丢盔弃甲,至于行李,现在已经全部被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这点路程,甚至连汗都没出的庄美琳一个人提在手里了。

“你简直不是人…”

“你怎么不去参加田径队啊,跑得这么快。”

“美琳,你…我服了你了…”

“你们三个有没有良心,我在帮你们提行李呢。”

“要不是你从一清早就磨蹭,我们也不用跑成这样,更不用你来提行李啊…”

“你们…”

“你们四个到底上不上车!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没看见全班都在等你们吗!”班导师愤怒的声音从车上传来,四个女孩才相互吐着舌头冲上了车。

为了这次的校外旅行,庄美琳她们班包了一辆豪华大巴士,等到她们匆匆赶到校门口的集合地点时,司机已经在发动车辆,准备丢下这几个迟到者了。

四个迟到的少女,当然被班导师狠狠地教训了几句才得以坐到各自的位子上,不过上了车之后,都在叽叽喳喳讨论着这次旅行的师生们,谁也没注意到刚才庄美琳跑过来时,似乎不经意从她的口袋中飘出一张纸片,并且落在草地上;在车辆开动之后,那张纸片竟然在路边草地上无风而动,轻轻翻转地飞翔起来,最后化作一只几乎可以乱真的飞蛾,大摇大摆地飞上天空,往和大巴士完全相反的方向飞去。

庄美琳坐在车上,托着下巴,看着自己的纸蛾飞走。

现在是白天,这只蛾的速度会受到影响而变慢一些,飞到家里大概要好几个小时吧?反正就算再慢,下午时他也应该能收到自己的信了,也不知道他看了之后会怎么想?会不会马上赶来救自己?也许他会很慌张——那个人虽然有那么大的本事,可是却容易慌慌张张,他手忙脚乱的样子最好笑了。他的那些对手等等可能都不知道,一个像他这样的“大人物”,其实有时候表现得那么不成熟,以至于庄美琳没有办法把他当作…

他最好别像上次那样,千钧一发的时刻才出现——他是过足了大英雄的瘾了,我可差一点连命都没了…

无意识地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路边风景,庄美琳呆呆地想着: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正和那个狐狸精在一起卿卿我我?那个女妖精那么风骚,一定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干得出来!

真是的,好端端地送我上什么贵族学校啊,校门都不能轻易踏出,连回家的自由都没有——他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把我支开好和那个狐狸精鬼混!哼,一点也不尊重我的意见,我不会接受那个女妖精进我们家门的!我才不会让你们那么轻易得逞呢!你们等着瞧吧!要是来救我时竟敢带着那个狐狸精的话,我一定让她知道什么叫作羞耻心!

庄美琳正咬着嘴唇想心事,冷不防地一样东西递到了面前。

她抬头看去,一个嘴里塞着东西的男生,正把手里的零食袋在她眼前晃着,说:“最后一袋了,用班费买的,千万别客气!你不吃,他们可抢光了。”

黄瓜口味的洋芋片,正好是庄美琳少数还愿意吃的零食之一,于是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看看前面放零食的地方,倒真的已经只剩下包装袋或瓜子壳了。庄美琳记得很清楚,昨天他们几个班级干部去采购时,可是背了几个大袋子回来,里面塞满各种零食;那么多东西,现在才开车几分钟就全没了?一群蝗虫也不过这样吧?她摇摇头,赶紧打开自己手中那所谓的最后一袋,好不好吃是一回事,团体活动中可别太与别人不一样了。

“谢了,班长…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庄美琳说着,把手伸向几个朋友手中没吃完的零食。

整个车厢中都充满了这些十六、七岁少年少女们的嬉闹声。这个年纪的孩子们,总是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和活力,而且他们很容易就感到快乐,为了一点小事,就可以又笑又闹老半天。当身边充满了同龄人的时候,他们更是容易这样毫无来由地快乐着。

庄美琳不太喜欢过分吵闹的环境,她总觉得,自己虽然已经尽力想要表现得像一个普通、她这个年纪的学生,可是内心深处却依旧和这种生活格格不入。为什么要这样吵闹呢?大家都安安静静地坐下来,看看外面的风景不好吗?难道自己是个很孤僻怪异的人?还是说,这些正在笑着闹着的同学们,他们当中也不是人人都喜欢这样,只不过和自己一样,不愿意被人认为是孤僻的怪人,所以才做出了伪装?

庄美琳摇摇头,她觉得自己来读这所学校真是一件天大的错误,就是因为整天都被关在学校里,所以才会把时间都用来胡思乱想…

即使是这个年龄的少年少女们,他们的精力终究也有用完的时候,随着刚出发时的兴奋劲渐渐消褪,车内终于慢慢安静下来,甚至传出了几阵鼾声。

庄美琳的睡眠向来很少,这也是她自幼练功的成果,看着身边的同学一个个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她终于有时间来思考一下关于这次行程的事情。

庄美琳的高中生活一开始就不怎么顺心,原因就是因为“他”在庄美琳高中择校问题上的固执己见——竟然完全不顾庄美琳的意见,硬是把她送到了这所硬件设施一流,教学质量二流,升学率三流,学费超一流,需要住校的贵族学校中。其实庄美琳心里明白,他这才不是因为那常挂在嘴边的“你还是个孩子,学习比什么都重要,这样的环境可以让你专心学习”这样愚蠢的理由,而是由于自己碍了他和那个娇媚的狐狸精的事了!

可恨,为了那个女人,就把我一脚踢开,我不会让你们得逞的!你们等着瞧!

庄美琳想到他现在正和那个女人眉来眼去,勾勾搭搭,快乐地享受着两人世界,自己却要和一群小孩被送去参加什么三天两夜的旅行渡假,心里更是不爽。

好了,还是出事吧!出事吧!最好出事!我要看看你来不来救我?她在心里暗暗发狠。

庄美琳就读的这所学校中,基本上全是富家子女,一个个平时奢侈讲究得吓人,学校也会配合他们摆阔,不过是一次校外旅行罢了,就定了个到一处新开发的,集温泉渡假村、原始森林、野外探险为一体的旅游景点游玩的计划。光看简介上的图文,那里倒真是一处没有被外界污染,山青水秀,一片空灵的好地方。可是问题在于,三天两夜,每人的费用四万五千元,都快够去一次新马泰五日游了,这不是用钱烧的吗?想要亲近自然,自己背起背包进山,不是比到什么渡假山庄来得有趣吗?

庄美琳在心底反复批评着这次旅行,包括老师、班长,还有那些爱凑热闹的同学们,在她眼中,个个都属于不知人间疾苦、有钱没处花的败家子,大有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意味。她向来认为自己比这些同学要成熟许多,所以也就认为自己的观点比起这些同学更像大人,在内心深处把这些同学全当作小孩子看待。

“美琳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晕车了?”坐在庄美琳身边的少女很关切地问,并且殷勤地为她倒了杯热水。

“我没事,大概昨天没睡好…”庄美琳朝刘云淡淡一笑,接过了杯子,不等她喝几口,刘云又眼手眼快地抽了张面纸拿在手里,等着她喝完水好递给她擦嘴。庄美琳也不阻止,由她去,而周遭的同学也早已适应刘云这种跟班一样的表现,谁也没有多看一眼。

虽说是所谓的贵族学校,其实学校中还是有相当一部分同学来自经济状况普通的家庭,刘云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是本校的教师子女,刘云就读时的学费是全免的,可是这所学校中学生们的花费可不是只在区区的学费上。

这些家庭富裕的孩子,习惯了家长给他们提供的最优渥生活。自己从来没有挣过一分钱,却最擅长拿父母的钱花,相互比较生活中的一切,从吃的、用的,到穿的、住的、玩的,什么都能拿来比。什么更昂贵,什么样的东西更名牌,他们就买什么、用什么,如果哪个同学在这方面花的钱不够多,就会被认为是品味不如、不符合潮流,就会遭到嘲笑甚至排挤。

庄美琳从来对所谓的名牌不屑一顾,可是,在原来学校因成绩不好而被另眼相看,她没办法解决,到了现在用钱就可以解决的学校,她怎么可能还办不好?反正手里有的是钱,别人流行什么她买什么,来到学校之后,一周之内就解决了自己的“品味”问题,从头到脚的衣服、鞋袜、首饰玩意儿,不是进口的,就是专人设计的。这样一来,果然令大家把她当作一个富家小姐,即使她的脾气看起来有些古怪,同学们依旧对她客客气气的——在这样的贵族学校里,有钱人家的孩子总是有些特权。

不过,对于刘云他们这样的学生来说,想要跟上同学们的潮流,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他们家根本不可能支付那样巨额的开销让他们去摆阔。于是,这些少数派便成了同学们看不起,甚至排斥的对象。

本来别人怎么生活庄美琳也管不着,可是她偏偏就和刘云,以及另外两个这类学生分到了同一间宿舍。

这所学校要求学生全体住校,所以学校宿舍也是硬件一流的设施,有些宿舍比一般旅馆还高级,当然,这样的宿舍住宿费也是一笔不菲的数目。不过,即使是面对高额的费用,学生们还是抢着去住最好的宿舍,好像不这样就不能显示出他们家境优渥一样。在这种风气下,以至于被一脚踢出家门的庄美琳,姗姗来迟地到学校报到时,已经没有选择余地,只能住进等级最低的四人一间宿舍里了。

开始的时候,庄美琳还不了解这个学校的“潮流”,所以穿着简单,看起来朴朴素素的,刘云她们也对庄美琳平等相待,以为庄美琳的情况和她们差不多。可是开学一段时间之后,庄美琳为了避免自己与众不同,于是“痛改前非”,拿出钱来把自己伪装一番。这样一来,她和大多数同学都能平等相处了,却因为展现出优渥的经济状况,而与同寝室的同学之间出现了隔阖。

庄美琳从来没想要在学校里交什么朋友,当然也就不在乎和别人是不是有隔阖,只要没人来找自己麻烦就好了。不过,毕竟住在同一间寝室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庄美琳出手又大方豪爽惯了,看着自己的几个室友总被人排斥,时间一久,就忍不住插起手来。

庄美琳一向看不惯别人欺负人——凭自己的本事欺负也就算了,用老子的钱压人算什么本事——所以她开始对自己的几个室友很大方,什么衣服鞋袜、名牌用品,自己看上的也会帮刘云她们多买三分,她的钱都是自己赚来的,花起来既不心疼也不惭愧,很快也就让那些同学不敢再小看这几个室友。

这一次的校外旅行,也是庄美琳一把就掏了四人份的钱让刘云她们也能参加的。不过,庄美琳这么做,总也有一些副作用。室友们花了她的钱,和她相处起来总是不能再那么自然,而她们又没办法让自己拒绝接受——毕竟虚荣心人人都有,况且她们都还是十六、七岁的孩子。随着庄美琳为她们花费的钱越来越多,她们也就渐渐习惯了在庄美琳面前保持着一种感恩的姿态。

庄美琳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因为出身特殊家庭,已经习惯了别人感谢,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腿痛哭流涕的感激她都见过很多,更何况十几岁少女略带拘谨的感激,这样的情绪根本无法触动庄美琳。庄美琳虽然没想要她们怎么感谢自己,可是也没阻止她们这种态度——如果不让她们做些什么,她们就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的资助了。

在三个室友之中,其他两位室友对庄美琳虽然抱持感激,可是与刘云又有不同。

刘云自从一再接受庄美琳的资助之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把自己定位成庄美琳的小跟班,每天忙前忙后地为庄美琳打杂,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庄美琳刚开始还觉得有些烦,后来也想开了,反正自己也没打算在这个学校待多久,她这样做如果能够让她安心一些,就由她去吧。于是,刘云与庄美琳的这种关系,也就渐渐被全班同学认可了。

刘云见庄美琳喝了水,接过杯子又走向饮水机,准备再倒一杯,班长南宫颀趁机一下子窜了过来,坐在庄美琳身边;刘云回头见自己的座位被人占了,班长大人又一副不打算让开的样子,只好把杯子递过来,自己远远地坐到南宫颀刚才的位子上。

“你有事?”庄美琳见南宫颀一直笑吟吟地盯着自己,于是问。

“你有没有…”南宫颀把头伸过来一些,压低声音,拨动着手指,用神秘兮兮的口吻问。

“什么有没有?”明明是个俊秀少年,却每每做出这种贼兮兮的样子,庄美琳就看不惯他这一点,皱着眉头反问。

“有没有那个啊…咱们这次旅行怎么样啊?”南宫颀提高了一点声音。

自从一个月前,庄美琳在学校的文化节上用占卜预防了一场血案之后,南宫颀这唯一知情人,就成了一个道地道地的迷信者,总想让庄美琳再施展一次绝技。这次全班出游三天两夜,也算是班级的大行动了,他已经多次纠缠着非要让庄美琳帮他推算一下吉凶不可,连已经在路上依旧不肯放弃。

不过庄美琳还是用那句话拒绝:“我只能算与自己有关的事,不管别人死活。”

“那上次…”

“上次那个人是想在公用的饮水机里下毒,我也在被毒害的人当中,所以才能算到!这次总不会有个笨蛋在温泉里倒毒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