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春宫戏”的另外一个主人公,则转头冲着我们这边望来,气急败坏地喊:“是谁?谁在那儿捣乱?”

架势做足,我这便宜师父也就出场了,咳了咳,清完嗓子之后,朗声说道:“小娘子,我不是有意打扰的,只是有一个疑惑,男人对女人叫做强奸,女人违背男人的意志,那叫做什么?”

第037章 农家新茶

说句实话,在便宜师父出声之前,无论是我,还是老鬼,都没有想过要多管闲事,搀和这事儿。

毕竟在我们看来,那苗女虽然丑是丑了点,不过作为男人,其实也不吃亏。

当然,这只是我们的想法,没有人问过那个被迷惑至此的男人,他到底会不会接受。

但是我这便宜师父却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了。

他虽然总是口花花,爱占点儿口头便宜,但是关键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品质,却让我,以及老鬼都为之汗颜,莫名之间,被他所表现出来的那种侠义之气而感动。

尊重每一个生命的选择,这才是我们要修行的道。

“道”是爱,对这个世界的爱。

不是占有。

师父在用自己的行动为我们展示着南海一脉的道,但是那姑娘却只晓得我们坏了她的好事,怒气冲冲地瞪了老头一眼,然后问我们的身份,来这儿到底是干嘛来着?

我和老鬼随着师父一起站了出来,这女子做坏事被抓,到底还是有一些惊慌,并没上来就动手。

既然有得谈,那自然是要谈一下的,师父颇有风范地扬着眉头,风轻云淡地说:“你还小,能叫你的师长出来说话么?”

苗装女子的脸色很明显地一变,一把拽着身边的那个男人,警戒地问:“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师父嘿然而笑,认真地说道:“你放心,我们一不是仇家,二不是多管闲事的无聊人,第三,我们真的有事找你的长辈,清你不要……”

话还没有说完,被苗装女子拉在手上的那男子就突然尖叫了起来:“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我怎么会在这儿?”

敢情他这个时候才清醒过来。

苗装女子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人娘娘腔地一阵尖叫,顿时让她火冒三丈,冲着他低喝道:“叫什么叫,没看到我们在说话么?再叫,老娘直接弄死你!”

她说得凶悍,而那男人挣扎不开她的手,便破口大骂:“你这个臭娘们,拿开你的脏手,恶心,快点拿开啊……”

我皱着眉,怎么越听越不对劲儿,而这时师父也插话了,对那男人说:“嘿,小兄弟,这位小靓女挺喜欢你的,说要把你留这儿当老公,你同不同意啊?你要是同意,我们就给你做个主,留这儿吧,你看人女孩儿也挺不错的……”

他幸灾乐祸地笑着,而我反而觉得这男子若是答应,其实也是一件美事。

不过男子显然不愿意,怒气冲冲地说道:“放你的狗屁,我才不愿意呢,我、我根本就不喜欢女人!”

什么?

这回轮到那苗装女子愣了,回过头来,冲着男子说道:“你一男的,不喜欢女人,那你喜欢什么?”

男子激愤地骂道:“讨厌,我喜欢男人,你管得着么?喜欢男人有错么,你们这些精神病,凭什么瞧不起我们,你们……”

他破口大骂,我们无言,而苗装女子更是崩溃了。

她情绪激动地一把将那男子给拉到了怀里来,仔细闻了一下味道,这才推开,怒气冲冲地骂道:“滚,给老娘滚得远远的!”

这个也不知道是真同志还是假同志的哥们儿骂骂咧咧地踉跄而逃,苗装女子则气得不行,委屈地蹲在地上,呜呜地大哭了起来。

她哭得委屈,我有心想要安慰一下,又害怕她把我拉着当那“压寨夫人”,便不敢开口。

师父七老八十、半截埋土,倒也不怕,出声安慰,说姑娘你别着急了,世界上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到处都是,我昨天看新闻说咱国家有一千多万光棍找不到老婆呢,你着急啥啊?

他这是伤口上撒盐,苗装女子气得呸了他一声,继续哭。

而这个时候,刚才走开的那个少年也走了过来,冲着这边喊道:“姐、姐,那人怎么走了啊,到底怎么回事?我……等等,你们是谁?”

最后一句话,却是瞧见了我们。

便宜师父是调节气氛的高手,打诨插科,骂了刚才那男子几句话,苗装女子也终于破涕为笑,不再伤心,站起来,瞧了我们几个一会儿,我总感觉她的目光热辣辣的,下意识地往老鬼身后躲了一下。

她噗嗤一笑,说既然是来找我爹的,那就过来吧,他在家呢。

苗装女子也不管那个仓皇逃离的男人,而是跟她弟弟,带着我们朝着远处亮灯的地方走去。

我跟在师父和老鬼的身后,走了几分钟,才到达目的地,这是一个位于山窝子里的一栋吊脚楼,很大,比之前在苗寨里瞧见的要宽好几倍,屋前有田,屋后有院。

这儿好像没有通电,几盏煤油灯挂在屋前屋后,风吹摇晃,给人的感觉挺阴森的。

不过当我们到了屋子里,走进堂屋,却感觉房间里一尘不染,分外干净。

堂屋有几把太师椅,这是苗家很少见到的家具,苗装女子让我们坐下,让弟弟招呼我们喝茶,而她则去后院叫父亲过来待客。

少年挺懂事的,待我们坐下之后,就忙前忙后,泡了一壶新茶,给我们每人都倒了一杯。

我看了一眼这茶,茶叶尖细,水中悬立,香气扑鼻,忍不住就想端起。

而就在这个时候,余光处瞧见旁边的便宜师父眼睛眨了一下,却是在冲我使眼色呢,这时才想起我们到的可不是寻常人家,端茶杯的手就是一哆嗦,撒了一地。

少年人瞧见,有些不满地说:“大哥你是不是嫌我们的茶叶不好?”

我抱歉地笑了笑,说没有,我刚才手抖了。

他笑着给我又斟满一杯,站在我面前,微笑着说:“那行,我看着你喝吧,如果手再抖,我也好来得及帮着再倒……”

我被这少年一下子架到了火上,顿时就有些不知所措,而就在这个时候,从侧面走来了一个人,冲着我们这边嚷嚷道:“听小妮儿说有人过来找我刘大脑袋啊,是哪路的朋友呢?”

纠缠着我的这个少年人这才放开了我,冲着那人恭敬地喊道:“阿爹。”

这人年纪看着跟我这便宜师父一般大,瘦竹竿儿的身子,上面顶了个硕大的脑袋,大热天还包着蓝黑色头巾,实在想不出他是怎么生出两个不到二十的孩子来的。

这自号“刘大脑袋”的老苗人十分豪爽,走上前来,便宜师父带着我们起身见礼。

他是老江湖,彼此的寒暄都有门路,聊了几句之后,大家又落座,刚才还热情豪爽的刘大脑袋脸一下子就板了起来,拿捏着腔调说道:“徐师傅,你我之间,既无恩怨,也无交情,那么我就奇怪了,你找到老苗子我这儿来,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便宜师父也不绕圈子,指着我,说:“是这样的,我这徒弟呢,之前谈了一个女朋友,两人挺要好的,只不过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所以分了。那女孩子是你们这儿的,所以就过来问问,不知道刘老弟你认识不?”

刘大脑袋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望了我们好一会儿,露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说:“我就是一个地里刨食的农民,什么也不知道——狗子,送客!”

少年狗子过来撵人,而我师父则也站了起来,身子前倾,一字一句地说道:“刘老弟,你女儿都能下蛊引人,你又何必自谦?”

下蛊引人?

刘大脑袋猛然扭过头来,冲着苗装女子喝道:“你都干了什么事?”

苗装女子也挺委屈的,说我能干啥,我什么都没干。

刘大脑袋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知道自家女儿被人抓了个正着,倒也不再隐瞒,而是盯着我们说道:“既然想问事情,那么就得依我们苗家的规矩。”

便宜师父拱手,说自然。

刘大脑袋指着桌上的茶,说来者是客,是客我们就欢迎,不过你们把自己当做外人,就别怪我们不讲究。

我忍不住了,说你这茶有问题,我们怎么敢……

便宜师父挥手,让我不要说话,而是盯着刘大脑袋的眼睛,说我们若是有人喝了这茶,你就告诉我们?

刘大脑袋脸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奇怪师父为什么知道这茶有问题,还说这话,难道他准备自己喝下么?

他有办法解蛊?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师父却转过头来,对我说道:“你,把它给喝了?”

纳尼?

为什么是我?

我满腹疑问,而师父却根本不给我考虑的时间,瞪了我一眼,说叫你喝就喝,废话怎么那么多?

老鬼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我,我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家师父,总不会坑自己徒弟,于是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端起茶来,轻轻喝了一口,没想到师父不满意,横了我一眼,说都喝完。

我不敢违背,一口喝完,感觉浑身都不自在,而这时那一脸戒备的刘大脑袋方才发话:“说罢,你们要找的人叫什么?”

我说米儿,龙米儿!

“什么?”原本泰然自若的刘大脑袋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来,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大声喊道:“你是说米儿?”

第038章 关于米儿,关于爱情

这个脑袋大得有些畸形的老苗人,听到“米儿”这两个字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状态,就好像被踩到尾巴的猫。

我心中一动,知道他肯定知道米儿,而且关系还挺深。

有戏!

一直困扰我心里的谜团到现在终于要解开了,我自然是一阵兴奋,也管不得刚才喝下肚子里的那茶水到底有没有问题了,慌忙上前,激动地说道:“你一定知道米儿,对不对?”

刘大脑袋惊惶地往后退去,使劲儿挥手,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越是表现如此,我却是笃定,瞧见他在耍无赖,我望向了师父。

茶都喝了,咱可不能这样。

我师父原本笑呵呵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盯着刘大脑袋说道:“刘老弟,事情不是你这么办的吧,我徒弟连你带蛊毒的茶水都喝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个?”

刘大脑袋一推六二五,装作什么也没有地说:“什么茶水有毒?你可别乱说……”

我师父眼睛眯了起来,冲着老鬼点了点头。

一直沉默不语的老鬼将手一扬,一包粉末就从他的手指尖流淌而出,最后落到了桌上的另外两杯茶水上。

紧接着他轻轻一拍桌面,我突然闻道一股腥气,下意识探头一瞧,却见那茶杯里哪里是什么茶水,分明就是许多不断蠕动的白色蛆虫,黑色的脑袋不断地拱着,我顿时就感觉胃部一阵痉挛,“哇”的一声,一股酸水冲鼻而出,直接就喷了出来。

我的呕吐物从口鼻之中喷出,也是一大滩蠕动不定的白色小蛆虫,瞧见这些,我整个人就不好了,不停地干呕着。

我在一旁吐得天昏地暗,而我师父则一眼都不瞧我,瞪着刘大脑袋说:“还有什么话可说?”

遮眼法被戳穿,刘大脑袋恼羞成怒,冲着我们说道:“猛龙过江啊,看起来你们是有备而来的,对吧?”

我师父淡然自若地说道:“咱不欺人,也不想被人欺负,刘老弟,你说怎么办吧?”

刘大脑袋将手一举,一阵阴风吹来,那敞开的堂屋大门突然就关了上来,再接着整个堂屋里的门窗全部都关闭,正中心的油灯烛火跳跃,将我们所有人的背影给投射得一阵恍惚。

恍惚的灯光之下,他的脸阴晴不定,语气显得格外冰寒:“我们苗家人,从来没有被人打上门来欺负过,我倒是想看看你们的本事……”

对方一再挑衅,老鬼都不用我师父示意,直接就是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那人反应也是极快,往后退了一步,从袖子里摸出一把黑色沙砾,朝着老鬼兜脸洒来。

无论从手法,还是黑沙的角度,都仿佛蓄谋已久。

老鬼仿佛被这沙砾给全部笼罩。

这陡然发生的拼斗,仿佛对方大获全胜,然而就在那毒砂临体的一瞬间,老鬼却突然将身子给猛然一收,全身蜷缩到了一起来,而紧接着,居然就消失不见了。

就如同魔术一般。

刘大脑袋瞧见面前的人突然消失,脸色一肃,知道是遇到强手了,再退一步,吹了一声口哨。

随着这声口哨响起,堂屋的四面墙壁仿佛活过来了一般,上面有无数细小的黑点蠕动。

而他则左右打量,观察消失的老鬼究竟会出现在哪儿。

老鬼到底在哪儿?

他并没有久藏,而是用他那特有的阴沉语调说道:“别找了,在这儿呢。”

刘大脑袋闻声望去,却见那男人出现在了自己儿子的身后,用锋利的指甲按着少年人的喉结,平静地说着,而他的儿子,则惊慌失措地喊:“阿爹,救命啊!救命……”

到底是少年人,刚才给我们端茶下蛊的时候一本正经,一旦身陷险境,却还是有些惊慌失措。

老鬼选的人比较奇妙,他若是挟持那苗装女子,对方有些本领,可能会反抗,但是这少年却终究还是差了一点儿应变力,最终落到了他的手上来。

他这一手让原本胸有成竹的老苗人一下子就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说道:“放了我儿子,什么都好说。”

我师父气定神闲地说:“我们是带着诚意过来的,清告诉我们关于米儿的事情。”

刘大脑袋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一字一句地说道:“看起来你们是不准备囫囵个儿离开这里了?”

我师父说:“既然来了,就没打算走。”

双方大眼瞪小眼,过了好一会儿,那刘大脑袋方才叹了一口气,紧绷的身子这才松了下来,人一下子变得无比憔悴,走回了座椅前,说你们到底想知道关于米儿的什么事情。

刘大脑袋突如其来的合作态度,让我松了一口气。

能够谈,谁愿意剑拔弩张?

一直负责交际的便宜师父这个时候反而没有再大包大揽,而是踢了我一脚,让我来全权负责。

我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只不过跟师父、老鬼待在一起久了,更习惯凡事都由他们来决定,此刻得到师父的示意,深吸了一口气,上前说道:“刘师傅,我想问你,米儿你应该认识吧?”

刘大脑袋爽快地点头说是的,我认识她,打她小的时候就见过。

我心脏一阵狂跳,激动地说那你一定知道她在哪儿咯?

他点头,指着南方说道:“同南,哦,对了,官家的说法应该叫做独南——传说中蚩尤最后歇息的圣土。龙米儿她是锦鸡苗人的珍珠,她出生的时候,每一个西江一脉的蛊师都参与了仪式,传说中的苗家三十六峒也来了十五家,荔波的黑苗,巫山的花苗,大巴山的鬼面苗,还有东边清水江流的人,都给她送过祝福……”

刘大脑袋几乎是用一种沧桑和感叹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儿来的,他的话语让我感觉到无比的古怪。

当初跟我在一起你侬我侬的普通苗家女,居然有这么牛?

真的假的?

为什么米儿给我的感觉,除了长相长得还算是清秀可人之外,跟其他的女孩子也没有什么区别呢?

我有些目瞪口呆,不过也不愿意多想,问那你知道米儿现在在哪儿么?

刘大脑袋死死地盯着我,似笑非笑地说你不知道米儿在哪儿?

我一阵气苦,说我若是知道的话,何必千里迢迢地跑到这儿来,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找你询问呢?

刘大脑袋点了点头,说也对。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对我说道:“米儿死了!”

尽管早就知道了这个答案,但是我终究还是有些无法面对,下意识地喊道:“不可能!”

刘大脑袋眉头扬了起来,一脸阴郁地说:“她死了,没错,因为我当时就在现场——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么?你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米儿是被洗净剥光,用老祖宗曾经捕过鱼的渔网罩着,在篝火下,总共用了十三种不同的刀子,一刀一刀的割,整整割了七天,三千六百刀,把她割得几乎只剩下骨架,内脏和鲜血全部用木桶装着,最后一刀,才插入她的心脏里去……”

凌迟?

听到刘大脑袋绘声绘色地描述,我感觉到后背一阵发麻,冷汗一瞬间就冒了出来,死死攥着拳头,喷着粗气,问是到底谁做的?

谁会这么残忍的对待米儿?

刘大脑袋瞪了我一眼,平静地说道:“执刀的人有两个,一个叫做龙老九;另外一个,叫做龙天罗。那三千六百刀,就是他们两个轮流着割下来的,而这个过程中,龙米儿也挺狠的,一声都没有哼,只是在最后的时候,她说了一句话。”

我感觉全身的血都往头上冲,问什么话。

刘大脑袋说:“她笑了一下,然后说如果人生能够再重来一次的话,她还是会选择离开这个愚昧的地方,去南方,找那个爱着的男人,过着简单幸福的日子……”

米儿……

听到刘大脑袋的话,我之前对米儿所有的“埋怨”顿时就烟消云散。

尽管我不知道米儿为什么给我种上蛊胎,但我却知道她一定是有着自己的苦衷。

因为她至死,都还在念着与我的这一份感情。

此刻的我,心中满是愤怒,冲着刘大脑袋怒声喊道:“告诉我,那个龙老九,和龙天罗到底是谁,我要杀了他们!”

刘大脑袋看了我一眼,用一种几乎于冷漠的语气说:“龙老九,是米儿的爷爷;而龙天罗,则是她爹!”

第039章 生死之谜

我本来怒气冲冲,满腔热血地想要给米儿报仇雪恨,然而当刘大脑袋说起那两人的身份时,整个人却突然惊呆在了当场。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爷爷和爹,能够对自己的子女做出这么残忍的事情来?

整整割了七天七夜啊,三千六百刀啊?

他们如何忍心?

我心里面不舒服到了极点,眼中喷火地望着刘大脑袋,咬牙问为什么?

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们为何要这么对待米儿?

刘大脑袋没有给出答案,他告诉我,说这件事情很复杂,至于如何复杂,他只不过是一个围观的局外人,并没有能够了解太多的东西,但是他可以很肯定地告诉我一点,那就是作为行刑人,龙老九和龙天罗比龙米儿更加痛苦。

据他所知,龙天罗在第八天的晚上,在女儿的坟前自杀了。

他用锋利的苗刀将自己血淋淋的心脏给掏了出来,放在了女儿的坟头,想要乞求原谅。

我紧紧捏着拳头,问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何那么对待他女儿?

刘大脑袋看着我,平心静气地说道:“年轻人,这世间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所能够理解的,但是我可以相信一点,那就是无论是龙老九,还是龙天罗,都比你更加热爱这个锦鸡苗人的珍珠。”

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世上,有谁人的父母长辈,会对自家的孩子不溺爱?

而越是如此,就越让我的心中疑惑,感觉到有一张巨大的网正铺天盖地朝我罩来,让我有一种呼吸不过气来的压抑。

说完这些,刘大脑袋转头,对我师父说:“该讲的,我都已经讲了,再往深里谈的话,我就属于背叛整个西江苗族一脉了;大家见好就收,你们放了我的儿子,而我则保证不再追究诸位冒犯的责任,如何?”

我有些激动地喊:“可你还是没有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刘大脑袋的眼睛陡然眯了起来,就像毒蛇一般的犀利,让我一瞬间有种被当做猎物的感觉,而随后,他用一种捉摸不定的话语说:“我跟你讲了,我不知道,你若是想问为什么,还是去独南苗寨吧,懂么?”

我感觉心里面好像有一百只猫在挠一般,整个人都感觉不好,还想说些什么,师父却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然后点头笑,说好。

我们三人,带着那少年一起,离开壁板蠕动的堂屋,来到了水田前面。

老鬼将勒在怀里的少年给放了,那孩子往前踉跄走了几步,满脸悲愤地转过身来,冲着父亲喊,说阿爹,帮我杀了他们!

刘大脑袋仿佛没听到儿子的话语一般,一本正经地跟我们拱手告别:“刚才的事情,还请各位帮着隐瞒一二,不然我刘大脑袋在这西江一脉,还真的混不下去了。”

便宜师父也拱手,说这是自然,多谢刘师傅的恩情。

三人转身离开,走了好远,我忍不住回头,瞧见那油灯之下,还杵着一大脑袋,远远地望着我们。

虽然我看不到他的脸,但莫名地一阵心寒。

我有点儿担心这刘大脑袋会不甘心之前的要挟,前来使坏,然而师父却摇头,说不用担心,对于他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我们滚得远远的,他可不想搀和这里面的事情。

我想起他之前惊慌失措的表情,觉得师父说得挺有道理的。

我又问师父,说米儿的爹爹和爷爷,为什么会这么对待她呢,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师父回答,说他也不知道,若是想要知道答案,去一趟独南苗寨,就什么都了解了,不用过他虽然不清楚这里面的缘由,但是以前身居南海,跟东南亚的土著也有打过交道,知道巫蛊之事里,有一个普遍规律,那就是死的时候越惨,死后获得的力量越大。

这个规律,也普遍适用于鬼魄恶灵之间。

我们听到的、看到的东西,并不一定就是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这个得剥开迷障的外衣,才能够知晓。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才想起另外的一个问题来。

我肚子里面的那一堆虫。

是的,刘大脑袋这个家伙立一规矩,说什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非要我们喝一下茶,然而当我把茶喝完之后,才知道这里面竟然满是那宛如蛆虫的玩意,只不过使了障眼法,让我看不出。

当老鬼把真相揭开来的时候,我吐得一塌糊涂,不过后来被米儿的惨遇给吸引了精力,才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回想起来,我问师父说我肚子里面的这些咋办?

我想想,感觉又想吐了。

师父哈哈一笑,说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喝,小铭子不喝,而让你来喝么?

我想了一下,说是不是我没啥用,牺牲了也没关系?

这时老鬼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