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大灰蛾子看,几秒钟之后,突然间感觉周遭的景物消失了,四周一片黑暗混沌,暗淡无光。

蛊惑、蛊惑,巫蛊之说之所以能够让人惊骇,甚至连朝堂之上都讳忌莫深,并非仅仅只是因为毒效,还有一点,那就是它可以迷惑人的心志。

都说心灵的领域属于神灵,而蛊虫却也能够做得到。

我想起了黄养鬼之前的嘱咐,没有任何犹豫,伸手把自己的胳膊掐了一下,然后默念了一段南海降魔录,再一次睁开眼睛来的时候,瞧见黄养鬼的体内,也射出一道红光,与那大灰蛾子交织在一起。

我的头昏昏沉沉的,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这一退,正好出了院子的门外来,突然间四周一片光明,我往后一望,发现自己却是还在那村子之中,前方的院子依旧是院子,黄胖子和老鬼堵在门口处,背对着我,不知道表情。

我想要再往院子里望去,却瞧见一片雾蒙蒙,什么也看不清楚。

巫蛊斗法,居然如此神奇,却是并不比生死交战来得简单。

我刚刚从那幻境之中走出,下意识地深呼吸,大喘气,然后看了看白虎皮襁褓里面的小米儿,只瞧见这小家伙神情安详地睡着,偶尔还会皱一下小眉毛,对这世间的一切,仿佛都不在乎一般。

她睡着了,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一次醒来。

睡美人是在等待她的白马王子么?

我心中忧愁,而正在此时,突然间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激烈的鸣叫声,音频颇高,我感觉到一阵刺耳,下意识地捂住耳朵,而抱着孩子的另一只手却没有办法,只感觉脑袋好像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眼冒金星,止不住地后退几步,胸口一甜,却有一口鲜血含在了口中。

我听得吩咐,不敢随意吐血,从兜里拿了手绢,吐在上面收着,这时方才瞧见原本空荡的院子里,竟然出现了一个女人。

那姑娘扎着一根又粗又长、垂落到屁股处的大辫子,衣着打扮与村姑无异。

不过她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却十分明亮,仿佛能够看穿这世间的一切。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不用猜,都能够感觉得到,能够有这么一双大眼睛的女子,绝对就是蛇婆婆的关门弟子,康妮。

她就是刚才在与黄养鬼斗法的人。

那么,她俩到底谁胜谁败了?

我有些想不明白,挤到了门口处来,却听到那大辫子姑娘盯着面前的黄养鬼,一字一句地问道:“是谁教了你这么多的破解之法?”

黄养鬼沉声说道:“谁教的你,便是谁教的我。”

大辫子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望着面前这女人,说哦,原来你就是荆门黄家的黄养鬼。

黄养鬼毫不客气地回答,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么,我昨日夜里就递了拜帖,你别说不是你叫巡夜的人回绝了我。

大辫子吟吟一笑,说你还是如传说中的那般热辣刁蛮。

黄养鬼冷冷地说道:“康妮,尽管你我平生皆未见面,但是说起来,我算是你的师姐,你可晓得?”

大辫子伸开了一下懒腰,说自然知晓,不过那又如何?当年师父之所以答应教你本事,并不是心甘情愿,而是一种交易,甚至于不过是怯于你荆门黄家的逼迫而已。这事儿她一直耿耿于怀,所以讲起来,你连记名弟子都不算,而现在的我,可还是麻栗山流的掌事人,你想让我如何尊奉你呢?

她不急不慢的态度让人心中不爽,不过黄养鬼却并不想与她多作争执,直接问起蛇婆婆现在的下落。

大辫子说师父虽然还在世,但是去了很远的地方,此间一切大小事务,都交在了我的手上,你若是有何事,直接跟我讲就好。

黄养鬼犹豫了一阵,方才将小米儿的病情给她讲起,说若是你真的得了师父真传,就看看你的手段……

没想到话都没有说完,大辫子就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说不看。

黄养鬼顿时就怒了,说你这是为何?

大辫子无所谓地耸肩,说我今天跟你比斗一场,虽说胜了你一筹,不过颇多损伤,到底心中不爽,这几日得调养一下心情,恕不见客。

黄养鬼瞪眼,说你到底想要什么,直接说便是。

大辫子说我只不过是想让你们离开,别打扰我的清修便是了。

说罢,她竟然转身离去。

她居然这么不给面子?

瞧见大辫子的作态,我就明白想必黄养鬼跟这个地方的嫌隙颇深,不过她也是没有了办法,才想着带我过来碰一碰运气而已。

黄养鬼已经将自己所能够尽到的努力给做了,而作为当事人的我,就得自己把握机会了。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挤进门去,冲着那大辫子喊道:“姑娘,等等……”

大辫子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说你想怎么?也要跟我打一场么?

我摇了摇头,将小米儿给小心地放在了地上,然后双腿一跪,整个儿都趴在了地上,重重一拜,沉声说道:“请康妮姑娘救救我的女儿!”

为了小米儿,我拜过别人,自然也不差这一拜。

中国人,最尊贵的礼节就是跪拜,生在红旗下的我对于这种事情,除了跪拜父母、上坟和进庙的时候,勉强能做一下之外,其余的时间里,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然而自从有了小米儿,我突然感觉到为了孩子,这点可怜的自尊其实并非那么重要。

小米儿舍命救我,我又如何不能够为了她而求人呢?

大辫子不吃硬的,软的吃不吃呢?

果然,如我猜测的一般,那大辫子被我这一下给弄得有些愣了,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你起来,大男人的跪什么跪,有话你说就是了。”

我照着小米儿的病情说了一下,大辫子皱眉,说那孩子的母亲呢?

我苦笑,说着孩子是我生出来的。

大辫子一愣,说你生出来的?啊……等等,这么说来,她难道是传说中的蛊胎?

我说正是。

她又问,说那你怎么没死呢?

我指着襁褓中的小米儿,说是她救了我。

大辫子为之动容,过来扶我,说别跪了,屋里聊。

第025章 米儿残魂

大辫子很客气地把我给请进了屋里去,至于黄养鬼等人,却都给留在了院子里。

我进门的时候,有些犹豫,回头望了黄养鬼一眼。

刚才她和大辫子之间的巫蛊拼斗我可是大约瞧见了一些,其中凶险,未必比刀兵差上多少。

我虽说经过南海一脉的传承,又有数次“拔苗助长”式的提升,特别是小米儿的救命三滴血,现在已然能够和老鬼这样的高手走几招了,但是到底还是基础不牢,她要是使什么手段,我未必能够避得过。

不过黄养鬼虽然跟大辫子针尖对麦芒,但到底还是信任此人的,冲着我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示意我跟着进去。

我低头,跟着大辫子往屋里子走,心中却想着黄养鬼的事情。

尽管无人告诉过我,但是我却大约能够了解这里面的详情,恐怕当年这里的蛇婆婆虽说教了她许多本事和手段,但未必是自愿的,甚至黄养鬼背后的荆门黄家还用了一些手段,方才达到目的。

这使得黄养鬼在这里虽然有过一段学习的岁月,但并没有太多的根基,除了像罗大叔的这样的人抹不开面子帮忙之外,别人未必拿她当自己人。

也就是说,黄养鬼的面子,在这里根本就吃不开。

既然如此,就只有靠我自己了。

神婆的屋子,跟其余寨民的自有不同,到处都是草药香,过了堂屋,来到侧房,大辫子让我坐在椅子上,然后她坐我对面,脸色严肃地问道:“你跟那女人,到底什么关系?”

我如实回答,说鬼鬼姐跟我师父曾经有过一面之缘,是我师父的记名弟子,可惜后来周折,却再也没有见到,现如今我们也是刚刚相认,她待我不错。

大辫子哼了一声,说这女人到处拜师父,也不知道要选几家门,哼。

我能够听到她话语里那强烈的不满之情,不过却也不敢掺和她们之间的恩怨,闭口不言,待她说了几句埋怨话,又回过头来,问我是如何被种下蛊胎的事情。

我不是讳疾忌医的人,所以倒也没有隐瞒,将此事一五一十地讲来。

她惊诧,说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跟锦鸡圣女有关?

独南苗寨属于锦鸡苗族,而从之前那刘大脑袋的话语之中,我知道前女友米儿在其间的地位,于是点头,说对,说起来,这蛊胎便是我前女友米儿给种下的,所以孩子生下来,我就给她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小米儿。

小米儿,小米儿……

大辫子念了两声,重重点头,说你取得这个名字好,很好。

我不知道她这话什么意思,只是笑笑,说随便取的。

她摇头,说不对,我之所以说你这名字取得好,是因为有一点你可能不知道,但是却无意通过这名字给表现出来了——蛊胎的神魂,其实是从米儿的残魂之中,发展起来的。也就是说,小米儿,其实就是以前的米儿……

什么?

我怀里的这个孩子,她不是别人,正是我的前女友米儿?

大辫子的话让我震撼莫名,有些难以接受,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想了想又坐了回去,不过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地摇头,说不对,这事儿怎么可能?

大辫子盯着我,半天方才说了一句话:“你是不相信我么?”

我慌忙摆手,说不是,只是觉得这事情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你也知道,米儿她死了,是在给我种下蛊胎之后死的,被她父亲和爷爷凌迟而死,一个活人,怎么可能会把残魂寄托而出呢?

大辫子笑了,她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子边,将窗关严,然后说道:“雷公山离麻栗山不远,米儿出生的时候,我师父也去了。”

我讶异地说道:“啊?”

她点了点头,说后来的时候,我师父跟我盘点三十六峒的后起之秀时,曾经专门有谈过米儿此人,说她的天资聪颖,根骨卓绝,不输于我,若是能够勤奋刻苦,修行得法,日后必然是三十六峒之中顶尖的人物。而听了你的叙述,我知道她或许并不喜欢这样的修行,而是选择了平凡的生活——但即便如此,将灵魂分裂,对她来说,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灵魂分裂?

尽管我有着南海秘法传承,但是听到这个名词,却还是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修行者对于自身的改造,首先是身体,一直突破到了极限的时候,方才是灵魂,而米儿倘若真的能够做出这般的事情来,又怎么会任人宰割呢?

我依旧觉得迷雾重重,但是大辫子却微微一笑,说你觉得困难,但是如果是蛊胎,那就是另说了。

她点到为止,不再与我多谈此事,而是让我把小米儿递给她,让她来给瞧一瞧。

我将包着小米儿的襁褓递了过去,她接过来,把白虎皮给揭开,又把小米儿身上的小衣服脱下,将这小东西给高高举起,她仰头望去,过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地长叹了一声,说天啊,她简直就是一个艺术品。

此时的小米儿已然没有刚刚生下来那般皱巴巴,个头有四五个月的婴儿那般大。

她右边的肌肤滑嫩如玉,柔柔绵绵的,而左边的肌肤则覆盖着鳞片,五彩之色,摸上去有一种钻石切割面的触感。

昏迷着的小米儿嘴巴嘟起,眉头皱着,不知道是不是大辫子刚才话语的心理暗示,我这会儿越发地觉得她长得跟前女友米儿,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

不是说相貌上的一样,而是那种气质,如果她长开了,说不定就是米儿的模样。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跳得厉害。

大辫子打量了一会儿小米儿,突然间双手一放,我吓了一跳,刚刚想要伸手去接,却发现她居然悬浮在了半空之中。

我刚要张口,大辫子瞧了我一眼,将右手中指竖在了嘴唇上。

这是让我闭嘴的意思。

我不敢打扰她,只能在旁边瞧,却见大辫子将左手举起来,有一条金色的蝎子从她的衣袖之中爬了出来,顺着她的手掌,一点一点地攀到了小米儿的小手上,然后又顺着一路爬,到了小米儿的头顶上。

就在我为这金色蝎子的模样感到心惊胆战的时候,那小畜生居然将尾刺高高扬起,然后陡然一下,扎在了小米儿的眉心处。

这是干嘛?

我霍然而起,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却瞧见大辫子用目光严肃地瞪了我一眼,然后用很冰冷的语气冲我说道:“我不喜欢做事的时候,有人在旁边指手画脚,你要么给我闭嘴,要么给我滚开;而若是再有下一次,你把人带走,我不管了,知道么?”

大辫子的脾气大,我从黄养鬼的遭遇上就能够感受得到,先前她与我聊天,还算客气,现在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来,我也不敢多言,点头不动。

大辫子的目光从我的身上收回,然后双手平伸,在小米儿的头顶上一阵摩挲。

我关心地望了过去,瞧见小米儿被蛰的眉心处,有一粒红点迅速肿胀,继而化作了一个黄豆大的脓包,表皮透亮,而里面却是一阵黑血。

几秒钟过后,脓包继续胀大,变成了乒乓球一般大小,像个大瘤子一般挂在小米儿的头顶上。

就像长了角!

说句实话,这个时候我几乎想要冲上去揍人了,但是为了希望,却又只有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安坐于此。

大辫子瞄了那脓包一会儿,放在小米儿头顶上的双手收回。

而就在她收回双手的一瞬间,小米儿眉心处的那脓包居然就像被扎破的气球一般,迅速地消解了下去。

再过了几秒钟,就仿佛变魔术一般,消失无踪,就连一点儿伤疤都没有。

瞧见这结果,大辫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仿佛对我说,又似乎自言自语:“果然如此,蛊胎乃百蛊精炼而成,自有一股先天灵气,能免疫一切毒素,而且还能解蛊,是养蛊人的至宝,也是最为痛恨之物,我炼制了五年的金明毒蝎,寻常人扎一针,已然化作了脓水,她却毫发无损——如此说来,她的自我免疫系统还在运转。”

她又摸出一套银针来,在小米儿的身上,扎了一百零八针。

扎针的时候,她十分的谨慎,几乎每一针都会花费好几分钟;而到了后来,特别是最后几针,她几乎过了半个小时,方才扎下一针。

扎完之后,她浑身汗出如浆,仿佛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般。

扎完针,用药草烤过,一小时之后,她将每一针都依次取下,每一个针头上残存的血液,都会用一张纸留档归册。

完毕之后,她将这一百零八张纸收好,对我说道:“你抱着孩子出去,找老罗,让他给你们安排地方住宿,三日之后,我给你结果。”

第026章 三种药引

三日之后,有人来农家请我,前去神婆院中一叙。

我跟随而去,来到堂中,再见到大辫子的时候,瞧见她风尘仆仆,那辫子都散落了大半,身上溅得到处都是泥灰。

我本以为这姑娘是蹲在家中研究那一百零八根针血,但是瞧她这模样,却好像是出了一趟远门。

大辫子手上拿着一张黄色的纸符,认真地阅读着,瞧见我抱着孩子走了进来,招呼我坐下,然后问我,说这几日孩子可有什么情况变化,我摇头,说没有,她依旧是安眠,仿佛睡着一般,就是醒不过来。

她点头,说赛华佗开的药,正对病症,用着倒也无妨。

我心急小米儿,直接步入主题,问她说三日过去了,可曾找到了解法?

大辫子瞧见我如此着急,也只是笑了笑,说我师父已经听过了我的讲述,并且看过我金针刺血一百零八的样本,告诉我,说你家女儿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竭泽而渔,骤然之间干涸了,不得补充。这是一个外力导致的恶果,达不成循环,故而陷入困境,当下之法,唯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加入一种药引子,再造循环,然后用秘法推动,方才可以。

我说药引?

对!

大辫子点头,说诸般巫蛊秘法,我这里一应俱全,唯独欠了一记药引子。

我问是什么,天上地下,只要有,我便尽量找寻。

她笑了,说你有这心便好,只不过我师父告诉我的这三个药引子,并非寻常人所能够寻得,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只要你能够找到,那么就回到麻栗山来,我都可以帮你把孩子唤醒。

我说敬请赐教。

大辫子竖起第一根手指,说其一乃龙涎液,又名雨红玉髓,此物乃那万古之时的真龙遗体,存于地壳之中,经过千万年的变化,最终龙脉凝结,形成一种宛如钟乳石液的菁华,初始为玉质浆液,一遇空气便会变得血红,有延年益寿之功效,也能够助人打通全身经脉,引导气息循环,若是有此物,可醒。

我暗自记下,心中却是烦忧,说若说此物跟真龙搭上关系,恐怕未必好寻。

她点头,说自然,其二乃五彩神石,又名补天石,此物更是世间罕有,传说中却是女蜗补天剩余之物,你看西游记,那猴儿便是从五彩神石之中孕育而生的,此物蕴含浓郁的先天灵气,若是能够融合蛊胎,自然一切病症皆可解。

我哭了,说这玩意更加难寻,我总不能到西游记话本里面去找寻吧?

大辫子笑了,说前两种,的确是难之又难,不过并非我有意为难你,我师父说有,自然就有,寻不寻得到,这个是你的命数和运气,与我无关。

我点头,说第三种是什么,还请指教。

大辫子说第三种或许不如前面两种难寻,此物名叫做启明胎,又名太岁、肉灵芝,此物虽为罕见,不过各地倒也偶有所闻,应该并不难寻,不过功效比起前两者,到底还是差了一些。

我说差点没关系,只要她能够醒来,我就什么都愿意做。

大辫子点头,说既然如此,那我就没有多余交代的了,你放心,她本源不破,性命不消,此刻只是沉睡而已,你可以把她留在这里,自己去寻找药引;也可以带着她,自行离去。我给你一个承诺,那就是帮助你将她唤醒。但是这一点,我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而不是外面那女人,所以你以后独来便是,不要带这些不相干的人,惹我厌恶,可曾晓得?

我不敢得罪于她,只有低头答应,说孩子我带走吧,每天都想看她几眼,不然舍不得。

她没有异议,说也好,不过有件事情,我必须提醒你。

我躬身,说请讲。

大辫子指着襁褓之中的孩子,对我说道:“龙涎液、五彩石、启明胎,这些东西你觉得找寻难之又难,实在珍贵,然而在某些人的眼中,这孩子的价值未必弱于前三者,特别是此刻最容易夺舍的时候。所以你一定要小心了,就算是最信任的人,也不好将孩子托付——我刚才之所以那般说,就是在试你的谨慎,可知?”

我听闻,终于动容,将双手抱拳,长身一鞠,说多谢姑娘提醒。

大辫子又拿出一瓶药膏,那瓶子十分特别,就如同葫芦这种天生长出来的容器,表面呈现青黑色,还有玉器的光泽。

她递在了我的手上,告诉我:“这是我师父特地交代,转交给你的,它叫做类人膏,取一点,均匀涂覆在身体上,便能够掩藏住身体的气息,身上的鳞甲也会暂时消失,让她如同一个普通孩子,不会引人窥视。”

我接过来,她却将木塞取出,用手指沾了里面一点儿淡黄色油膏,在小米儿的身上轻轻涂抹。

她十分的小心细致,仿佛在面对一件脆弱的艺术品。

药膏神奇,几分钟之后,小米儿身上的五彩鳞甲果然消失不见了,而大辫子却拍了拍左边的身子,对我说道:“你别担心,这只是肉眼上面的消失,类人膏并没有破坏它的组织,实际上依然还在,只不过是将气息掩藏了而已。”

除此之外,她又拿出一个青色绣包来,告诉我,说锦鸡蛊苗的人,能够通过秘法来找寻到蛊胎的位置,这个绣包你给孩子戴着,贴身而放,应该可以防止他们操纵气机。

我点头,说好。

大辫子想了一下,又告诉我,说这三种方法,是她师父冥思苦想而出的,但并非不是没有别的解法,譬如最了解蛊胎的锦鸡蛊苗,他们也有手段,不过最好还是不要跟他们接触,毕竟凶险。

我拱手,表示感谢。

交代完毕,她将一切都交还于我手,然后郑重其事地说道:“这孩子一年之内,可保平安,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我再一次躬身道谢,然后与她辞别。

离开了这院子,我忍不住再回望了一下,尽管之前她对黄养鬼的态度让人实在有些起疑,不过这几日与她接触的时候,她给我的感觉却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女子,比较纯粹,没有太多的阴谋,也不会对小米儿有非分之想。

难怪黄养鬼即便是忍受着屈辱,也非要带着我前来此处,原来如此。

我抱着小米儿回到先前栖身的农家,黄养鬼、老鬼和黄胖子都在这儿等待着我的消息。

我回来,把之前与大辫子相见时的情形跟众人描述一番,当听到我对大辫子应该是出了远门、去见了蛇婆婆的判断,黄养鬼倒吸了一口气,追问了其中细节,又让我将装着类人膏的瓶子给她。

瞧了好一阵,她突然长叹,说一直觉得她已然得道,却没想到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已经走了这么远。

我问到底什么情况,黄养鬼不愿意多谈蛇婆婆,而是告诉我,说康妮的话应该是可以相信的,现在我们所要做的事情,就是找到药引子。

问题在于,这三个药引子,除了最后一个,基本上都没有人听过。

对于我们的疑问,黄养鬼却提出了一件事情,说龙涎液她倒是听说过,此物乃绝密之事,乃大内特供,少之又少,不过听说真龙存在的地方,就会有龙涎液,若是想找,或许她父亲会有一些门路。

黄胖子也回忆起来,说对,龙涎液这名字文绉绉的,我倒是想岔了——它应该叫做龙口水。

龙涎液、龙口水……

呃,这名字听着倒是挺像的,问题在于这天地之间,哪里还有什么真龙?

我感觉有些迷茫,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而这时黄养鬼则站了出来,告诉我,说这三件东西,皆是极为机密的重宝,若是你们自己找寻,别说一年,十年或者一辈子,都未必能够听闻半点儿音讯。我荆门黄家居于江湖,素来有些名望,而黄胖子又与慈元阁少东主方志龙交好,不如我们兵分二路,你和老鬼随我回津门,而黄胖子则去找消息最为灵通的慈元阁,尽量把事情办妥当了,你们觉得如何?

我有些迟疑,说些许小事,怎敢叨扰?

黄养鬼把鲲鹏石给拿了出来,对我说道:“除了给小米儿治病,另外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给师父恢复真身,此事也不能落下,所以回一趟我家,十分有必要。”

我有些迷惘,而黄胖子则是一拍大腿,说对,荆门黄家被誉为江湖第一世家,里面的奇珍异宝无数,未必不会有这三件东西,而即便是没有,消息也远远比旁人灵通许多,再加上慈元阁这个江湖第一大商家,再复杂的东西,都应该不是问题的,走,我们现在就出发。

如此商量妥当,我们简单收拾行李,然后出了麻栗山,到了附近的县城搭车,前往荆门之地。

第027章 荆门黄家

荆门北通京豫,南达湖广,东瞰吴越,西带川秦,素有“荆楚门户”之称,自公元前十六世纪以来,中原朝廷历代皆在此设州置县,屯兵积粮,为兵家必争之地。

来的路上,我方才得知这荆门黄家若是上溯历史,最早却是沔南名士黄承彦。

此人或许很多人并没有听过,但是他却有一个大名鼎鼎的女儿黄月英。若是还没有人知晓,那就再说一个身份,便是卧龙诸葛孔明的岳父。

这个身份屌不屌?

如此说来,这荆门黄家的历史渊源,一直沿袭了两千余年,当真是骇人听闻,趁着黄养鬼不在的时候,黄胖子跟我们普及,说荆门黄家,一门两杰,上一代最为著名的人物,却是一对兄弟,叫做黄天望和黄公望,前者在中央供职,被誉为“大内第一高手”,是这天下顶尖的修行高手,而后者则投身邪灵,目前却是邪灵教的左使阁下。

如此一正一邪,使得荆门黄家在江湖上的地位如日中天,黑白两道都得卖他们面子,故而被誉为江湖第一大世家。

所谓“世家”。即是世世代代相沿的大姓氏大家族,能够称得上此名的本就不多,再加上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大改造、大剧变,更是少之又少,而荆门黄家能够得到这名号,并非仅仅只有上面罩着那么简单。

黄家本身的造血能力就极强,势力范围遍布荆襄之地,族内高手辈出,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一个人的经营。

那人便是黄养鬼的父亲,黄门郎。

黄胖子告诉我,说江湖上有很多宗门或者世家,因为行业的关系,大多都很神秘,然而最神秘的一人,并非别人,而就是这黄家的家主黄门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