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胖子那般心宽的人,却不敢与我对视,而是低下头,弱弱地说了一声:“是,应该是吧?”

听到这话儿,我顿时就忐忑起来,下意识地又要坐起来,结果一直没有说话的赛华佗终于发怒了,他瞪着双眼,冲着我吼道:“你急什么急,就着急这一会儿么?你要是这样子,那小姑娘做出的一切牺牲,岂不是白费了?”

牺牲?

等等,为什么会用到“牺牲”二字,不是说她只是透支过度么?

老鬼、黄养鬼和黄胖子,我当他们是自己人,所以无论怎么发脾气都没有关系,但是这赛华佗却是这儿的地头蛇,我们还有许多事情要求他,我不敢任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吸气、呼气,过了几秒钟,我终于控制住了情绪,双手抓着床边,一字一句地说道:“能告诉我,小米儿到底怎么了么?”

赛华佗盯着我,说你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并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我认真地点头,说行,我可以的。

人生的大起大落我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能够比生与死更加让人难以琢磨呢?

他瞧见我释然的表情,点了点头,说好,实话告诉你,在此之前,我对你下的判断是没错的,因为在我看来,你因为生产,将所有的生命力都集中在了那孩子的身上去,所以早就已经油尽灯枯,没得救了。

我点头,说是,我自己其实也能够感觉得到。

他继续,说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孩子为了留住你的性命,居然将自己生命池中最为珍贵的血液精华给逼将出来,滴落在了你的额头上,让比你付出更加强大的生命力,回归到了你身体里——她就是个傻孩子,说实话,这样的血液精华,一两滴足以让你起死回生,但是她却蠢乎乎地竭尽全力,甚至不顾性命地透支了……

他一边摇头,一边叹息道:“乌鸦反哺,羔羊跪乳,当真是让老夫为之汗颜啊,这么说来,我输得倒也不算亏!”

什么,这么说来,小米儿居然是在用自己的性命,来还我的性命?

我的心在一瞬间,好像被人给紧紧攥在手里一样。

心,疼得厉害。

赛华佗耸了耸肩膀,说那小东西透支了生命力,将你给救活之后,我们这边也感应到了,匆匆赶过来,才发现了这一切,那娃子缩在你的怀里,紧紧抓着你的衣服,我想给她看病,却怎么都分不开,只有把你的衣服剪了,方才分离。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语气就变得有些低沉了,而我甚至都已经开始哽咽了起来。

这个小傻瓜,她怎么能够这样啊?

赛华佗吸了吸鼻子,最后说道:“我刚才给她检查过了,人没死,不过身体机能已经开始停滞了,昏迷不醒,好像冻结了一般。你知道的,我是学中医的,巫蛊之术,略懂,但是不精,所以可能还需要另请高明才行。”

说完这些,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显然是在为小米儿的行为而震撼。

这事儿,让他这个阅尽人间沧桑的老者都为之动容。

赛华佗刚刚说完,被我一把推开的老鬼也回到了我的床边来,望着我,低声说道:“老王,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对那小丫头这么好了。现在想想,她还真的是个可爱的好丫头。”

小米儿不声不响,却用自己的行动征服了所有人。

可惜的事情是,如果她只给我两滴金色精血,说不定现在大家都皆大欢喜了。

我没有再闹了,而是躺在病床上,行了一下气,感觉周身的经脉虽然还是有一些堵着的地方,但如果坚持几天修行,应该就无大恙。

可怜小米儿,她为了救我,却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我行完气,说我能够看一看她么?

赛华佗点了点头,而黄养神则站了起来,走出门去,没一会儿,抱了一孩子进来,破烂的衣服、惨白的小脸儿,却正是我那可爱的小米儿。

此时的她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活蹦乱跳,而是蜷缩成了一团,眼睛紧闭,嘴唇嘟着,右手的小拳头里,拽着一块破布。

那破布,却是我身上衣服剪下来的。

她到了最后,即便是昏迷了过去,也不肯放开,攥得紧紧,就如同抓着对我的依恋。

我叹了一口气,问赛华佗有没有什么办法唤醒她。

赛华佗摇头,说他不行。

几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间,黄养鬼突然站了出来,告诉我,说她可以带我去碰碰运气,我问去哪儿碰运气,她告诉我,说在老鬼家附近,一个叫做麻栗山的地方,那里有一个叫做蛇婆婆的养蛊人。

而那人,也曾经是她的半个师傅。

她所有关于巫蛊方面的知识,都是从那位高人的身上学到的。

第022章 麻栗山

黄养鬼从那位叫做蛇婆婆的高人那儿,学到一身的巫蛊本事,不过并没有被收之为徒,甚至连记名弟子都不能算。

为什么呢?

其实这终归到底,都不过是一场交易,荆门黄家付出了足以打动对方的代价,而蛇婆婆则教给了她一些不涉及秘密的巫蛊之法,两厢情愿而已。

黄养鬼这辈子有且只有一个师父,那就是她的父亲,荆门黄家的家主,也就是当代黄门郎。

所以从这层关系上来说,那蛇婆婆对她未必会有多少情感。

毕竟不过是一笔买卖。

在此之前,黄养鬼就已经打算带着身怀蛊胎的我前往麻栗山了,只可惜后来出了独南苗寨的那件事情,再然后我又失踪了,所以方才作罢,而现在小米儿舍命救我,弄得自己处于昏迷状态,宛如植物人一般,她看着终究不能置身事外,兼且有了那种爱屋及乌的感受,对这个小东西也产生了一种别样的情感来。

所以她才会提出这么一个建议,也提前把难度跟我们做了说明。

事情自然不好办,不过总还是得办的,既然是一条路子,那么我们就得去摸索一番。

至于黄养鬼的面子到底够不够用,不够用的话我们又得用什么来打动她……

这个问题,还是等到了麻栗山再考虑吧。

说到这个,老鬼不由得开起了黄胖子的玩笑,说胖子,你老爹跑一趟,就能够挣特么的一百万,有钱得一比,想必你也是个大富翁,不然出点血?

黄胖子摇头苦笑,说毛线,你以为老头子拿钱是用来自己花的啊?

老鬼说难道不是么?

黄胖子气呼呼,说虽说也会满足自己的吃穿用度,不过他老子的钱呢,有一部分是用来修行的,还有一部分,则暗中捐给了一个基金会,专门用来给人盖学校,扶持贫困儿童的。分到他这儿的,寥寥无几,不过呢,慈元阁的方少东却是头肥羊,若是缺钱,倒是可以打他的主意。

我操!

我和老鬼两人不约而同地喊了一声,显得颇有些惊叹。

说句实话,真正跟黄胖子这剑君老爹接触过之后,我们对这人的第一印象都不是很好。

不可否认,他的剑法已经接近至道部分,但是为人有些过于高傲,刻薄寡恩,特别是对我们,有种不放在眼里的感觉,但如果说他真的如黄胖子这般说的话,从公德上来说,实在是无可辩驳。

达则兼济天下,贫则独善其身。

这句话最早是出自于《孟子·尽心上》,是古代士大夫或者说是读书人对于自身的一种要求,然而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

别的不说,一字剑能够做到这些,不管他如何贬低我们,都值得我们所敬重。

大家把方向定了之后,并不着急立刻出发,毕竟此刻除了黄胖子,我们三个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伤势,磨刀不误砍柴工,太过于莽撞,反而会落入下乘。

至于小米儿,虽说赛华佗并不懂巫蛊之术,不过却凭着这么多年的行医经验,给她开了一副补气的丹丸,稳固身体。

这种丹丸一葫芦里有一百多颗,一天两颗的话,足以能够支持两个月的时间。

赛华佗那天说了狠话,讲这世间若是谁能够救活我,他便拜那人为师,江湖中人,一口唾沫一颗钉,自然是说话算话的,所以他对这小师父倒也尽心尽力,不但竭尽全力地救治我们,而且还不收医钱。

他还找来一块白虎皮,做成了一个襁褓,让我把小米儿给包裹住。

这白虎皮防潮保暖,是绝佳的材质,也是以前的病人用来充抵医资的,此刻他也是没有任何吝啬,直接送给了我们。

我们在赛华佗的医庐里待了五日,在这个时间里,我配合着赛华佗将自己的身体调养至最佳状态,有着小米儿给我滴入的三滴金色精血,我整个人的进步神速,将之前的诸般好处都做了融合,然后又与南海传承形成了质与量的变化。

有着这样的基础打的,我终于感觉到自己陡然间比之前更加进步了许多,让老鬼来陪我交手,一百招之内,居然能够胜负不分。

这样的进步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要知道,半年之前的我,可还是一个狗屁不懂,瞧见那阴灵都能够吓得屁滚尿流的普通人。

这一点,实在是太吓人了,细究起来,除了南海传承之外,起到最关键作用的,还是小米儿的那三滴金色精血在。

黄养鬼笑我,说别人为了争夺蛊胎的好处,撕扯地头破血流,而你躺在那儿,就把好处给拿了。

这话儿说得我心中暖暖的。

我之所以能够拥有这一切,都是我家乖乖小米儿的功劳啊,所以我一定要努力,不管是跑遍千山万水,也得将她给成功的唤醒过来。

这五日的时间里,我还征得了老鬼的同意,把全套南海龟蛇技传给了黄胖子。

常言说“大恩不言谢”,不过做人都是有来有往的,黄胖子自跟我们认识以来,本来并无太多的关系,但是却鞍前马后,出生入死,不给点好处,说句实话,连我们自己都看不下去。

虽说黄胖子未必是冲着这套法门来的,但我既然已经承诺过,那就必须履行。

对于我的行为,老鬼并无反对,一来他也挺欣赏黄胖子这人的,二来黄胖子的老爹是一字剑黄晨曲君,这位爷可是当下南海一脉最牛波伊的风头人物,怎么讲也不算是外人。

更何况,我们这辈人里,还真没有什么门第之间的情愫在。

南海龟蛇技融合了小擒拿术、搏击等手法,甚至还有变装易容的功效,算的是一套犀利的法门,黄胖子学会之后,乐得合不拢嘴,有事没事就把他那张胖脸揉搓成一团,一会儿方一会儿圆,开心得鼻涕冒泡。

五日过后,基本上我们所有人都修养得差不多了,一问意见,四人还是决定搁一块儿,组成南海一脉旅行团,共同前往麻栗山。

离开赛华佗的村子,到了附近的小镇,我才知道居然是到了泸州。

从泸州出发,我们包了一辆车,一路行,过习水,至遵义,在这个著名的红色革命遗址附近歇息了一晚上,然后再次出发,一路朝着东北而走,来到了那个位于湘、黔、渝、鄂四省交界的麻栗山前来。

我们在麻栗场镇落脚,天色已经黑了,黄养鬼却并不停歇,在场镇里吃了一顿农家风味饭,然后继续出发,上山而去。

在我的印象中,这一带的道路一旦入山,大都会路况不好,一来财政不够,二来穷山僻壤,也不用修得多好,然而出了镇子,一路进山,却是一条漂亮的柏油路,甚至还会见到隧道,这标准实在是让人诧异。

大概是瞧出了我们脸上的惊讶,黄养鬼给我们解释,说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大山之中,出了两位大人物,惠泽乡里。

哦,原来是当官的啊,原来如此。

老鬼不无嫉妒地说俺们那儿怎么没有啥大人物呢,若是有,也不会那般穷呢。

黄养鬼似笑非笑,说咋没有大人物,你家附近,也有一人,最近在江湖上倏然崛起,名声鼎盛,说起来,也是了不得的人物呢。

老鬼低下了头去,闷声说是么,我倒是不太清楚。

黄养鬼似乎没有在意,而是继续兴致勃勃地给我们讲,说一会儿开到了路的尽头,我们带你们去瞻仰一下前辈故居旧里。

黄胖子一拍大腿,说我知道你在说谁了,可是一剑镇天下,黑手罩双城的东南巨头陈志程?

黄养鬼哈哈一笑,说你倒是个机灵鬼,一猜就中。

黄胖子兴致勃勃地说道:“那是,你一说,我其实就猜到了,另外一个人,想必就是黑手陈最好的兄弟,黄河口一案中失踪不见的巫门棍郎梁努尔吧?”

黄养鬼一拍手,说和你这家伙在一起,卖关子什么的,从来都没有成功过。

我和老鬼皆诧异,问着陈志程和梁努尔到底是何方人物,怎么瞧你们说起来眉飞色舞的,好像激动得不行。

听到我们的疑问,黄养鬼长叹了一声,说这两人,你们未曾听闻过么?

我实事求是,说前面那陈志程,倒是听师父提过一次,说他结束了邪灵巨枭、天王左使王新鉴统治的时代,是个有能力问鼎天下第一宝座的男人,至于梁努尔,却未曾听闻过。

车子行得很快,说话间已然进了村,黄养鬼把车停在了场院里。

她指着远处的一栋屋子,拍了拍手,说好,下车吧,那儿就是陈志程的故居,跟我走,给你们这些江湖菜鸟们,好好普及一下当年的英雄往事。

第023章 闭门羹

从村口一路走到了斜边坡的吊脚楼前来,那是一处被废弃了的房子,后屋还有火烧过的痕迹,不过看得出来,经常有人会过来打扫,所以倒也没有多么陈旧。

我们过来的时候,隔壁有人瞧见我们,问我们是干嘛的。

黄养鬼朝那人拱手,说我是陈家二子以前的属下,这次来麻栗山办事,顺便过来瞧一眼老领导住过的地方。

那人走了过来,打量了我们一眼,感觉衣冠楚楚,我怀里还抱着孩子,不是什么鸡鸣狗盗之辈,便取了钥匙,说陈家搬走很久了,不过每年清明的时候还是会回来挂亲的,钥匙给了我,拜托我帮着照看一下老房子,你们若是要去,我帮你们开门。

黄养鬼朝那人施了一礼,说有劳大爷了。

那人打开房门,我们走进去瞧了一眼,发现跟寻常农家一般,并无什么特别,我指着厨房那边,问这怎么回事,失火了么?

老大爷点头,说对,当年陈家老二在外面结了仇家,后来有人来他家里找陈医师夫妇寻仇,结果把他姐夫给杀死了,房子也烧了半边。陈家二子在北京当了大官,当时就迁走了,不过对咱乡亲一直不错,不但拨了款子,还给修了路,所以我们说要帮着修缮一下,但是他不同意,说留着,当个警戒。

我和老鬼面面相觑,没想到朝堂上面的斗争这般激烈,居然能够牵涉到家人来。

黄养鬼瞧见我们的表情,说你们别误会,杀人放火的,是邪灵教的人,这帮人是邪道中最为恐怖的一伙,什么事都能够做得出来的。

我点头,突然间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和弟弟,想着我倘若是结交了什么仇家,那些人去找他们,我该怎么办?

黄养鬼说是要让我们参观一下陈志程的故居,但是我们对此人并不熟悉,也没有太多的概念,故而仅仅只是瞧一眼,也没有多看,反倒是她,每一个细节都希望收入眼中,还在陈志程的房间里待了好久,让我觉得很奇怪。

难道,她对这位中年大叔有点儿不可告人的秘密心思么?

黄养鬼缠着那老大爷讲起陈志程小时候的事情,不过大爷却告诉我们,说陈志程自小离家,没有怎么在村子里待过,到了后来发达,来得更是少,他都没有什么印象。

倒是螺蛳林的罗贤坤,那小子的故事一堆堆,讲几个小时都没有问题。

黄养鬼的嘴角一撇,说那位罗局长就算了,娶了个好老婆而已。

我们在龙家岭待了大半个小时,离开之后,黄养鬼方才对我们讲起了这位陈志程先生的英雄事迹来。

在她的讲述中,那是一位自幼出道,参加过八十年代的南疆战争,流过血,负过伤,转业之后深造,却是进了修行界中最负盛名的茅山宗,成为了掌教陶晋鸿的徒弟;后来出仕,在有关部门的总局特勤组里面任职,战功显赫,无人能敌——时至如今,已经成为了有关部门重量级的高级干部,目前掌管东南总局。

说到这里,她告诉我,说听老鬼讲过了我们在广南的遭遇,那个叫做罗金龙的小子,其实就是刚才老大爷所说的罗贤坤儿子,也是此间人士。

那罗贤坤机缘巧合,倒插门进了龙虎山,成为前代张天师的女婿,在总局镀了几年金,又去了基层,现在是广南局的局长。

黄养鬼告诉我们,她先前曾经跟陈志程打过电话,他那边会帮忙沟通广南,到时候会把我们的档案给撤销掉,恢复我们的合法身份。

听到她的讲述,老鬼倒是无所谓,而我却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

在经历过渝城那段隐姓埋名、胆战心惊的生活之后,不管怎么样,顶着一通缉犯的名头,让我还真的有些疲倦。

如果能够洗刷我们的冤屈,那可真的是帮了大忙。

黄养鬼瞧见老鬼有些不屑的表情,不由得笑了,说我知道你的意思,那罗金龙的确是做得过分了一些,不过他并不仅仅只是广南局局长的儿子,而且还有一个龙虎山张天师的舅舅,所以一时半会,倒也拿他不下。但是你也别担心,像他那样嚣张的家伙,自然会有惹不起的人——我听说,在刚刚过去的元旦,他就在三亚那边,得罪了一个很厉害的家伙。

老鬼耸肩,说别让我再遇见他,否则我不会让他好过的。

从龙家岭出来,就是山路了,我们一边聊天,一边在林中行走,因为都是修行中人,倒也不觉得乏累,反而是感觉这月色清朗,聊天谈话,十分惬意。

我们在山里摸着黑,大约走了三个多小时,方才来到这个位于深山老林子里的苗家寨子。

在离寨子二十米外的土道上,率先在前的黄养鬼停下脚步。

她望着远处的寨子,对我们低声说道:“一会儿进了寨子里,你们别乱说话,也别乱动,一切都由我来处理,知道么?”

苗寨之中,有诸多忌讳,我们吃过独南苗寨的苦楚,得知这个地方,可比那独南苗寨还要厉害,自然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我们是过来求人帮忙的,所以也没有反驳,连连称是。

黄养鬼吩咐完毕之后,朗声说道:“荆门黄家,黄养鬼,前来拜望蛇婆婆,还望通传。”

黑黝黝的寨子里,死一样的沉默,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这话语。

黄养鬼也不急,拜完之后,安心等待。

我们停留在寨子外面,不言不语,等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里面走出一人来,苗家打扮,那汉子冲着我们说道:“半夜三更,恕不见客,请。”

说完,也不等我们回话,头也不回地离开。

瞧见那人离去,黄养鬼不由得苦笑,说得,吃了个闭门羹,看起来我的面子是没啥用。

一夜跋涉,大家都有些疲惫,本来以为苗家人热情,会请我们进去歇脚,安排个地方睡觉呢,结果就等来了这么一个回复,黄胖子不由得埋怨,说这帮人到底牛什么啊,连个睡觉的地方都不给一个,总不能让咱睡野地里去吧?实在不行,咱给钱成不?

黄养鬼推了他肩膀一把,说算了,之所以不进村,就是怕别人误会,现在何必强闯?左右都是过来求人的,总得有一个好态度不是?

我抱着小米儿,说那行吧,没多久就天亮了,我们在附近找个地方凑合一下。

当夜我们在附近的树林中歇息,次日清早,我们起来,瞧见有农人出外耕种,于是再次返回村子里,光明正大的进入,找人问起了蛇婆婆,那人让我们稍等,回头叫来了一个脸上有疤的中年人来。

黄养鬼瞧见了那中年人,恭恭敬敬地拜见,喊了一句罗大叔。

那人瞧见黄养鬼,一脸诧异,说鬼鬼,怎么是你?

黄养鬼恭敬地回答,说过来看一下我师父,本来昨夜就到了的,不敢擅入,问了一下门,昨夜值日巡逻的阿哥让我们离开,就等到了现在来。

罗大叔望了我们这行人一眼,皱眉,说你过来,除了看你师父,还有啥事?

黄养鬼又拱手,说不敢相瞒,我这里有一位朋友,他女儿有点儿小问题,事关巫蛊,我觉得师父可能有解,所以就冒昧带来求助了。

罗大叔摇头,说你好久没有回来了,可能不知道,蛇婆婆已经不再西熊了,留在这里的,是她的关门弟子康妮。

康妮?

黄养鬼一脸诧异,愣了好一会儿,方才再次拱手,说那我能不能见康妮一面呢?

罗大叔有些为难,说鬼鬼,你不知道,康妮的脾气呢,比蛇婆婆还怪,素来都不喜见外人,我们这些老人都未必能够在她面前讲得上话,所以……

黄养鬼依旧坚持,说我就是去见一见,不管事情成没成,都没事的。

罗大叔犹豫了一下,终于点头,带着我们往着寨子后面走去,路上的时候,他告诉黄养鬼,说这康妮是从山里捡来的孩子,据说发现她的时候,身旁却是一条大蟒,所以蛇婆婆方才将她收为关门弟子,这孩子的悟性高,深得蛇婆婆的真传,但就是脾气性子很冷,谁的面子也不卖。

到了一处大院子,罗大叔停下,在外面叫了几声,没有回应,他回过头来,无奈地说道:“兴许是在外面采药吧?”

黄养鬼朝着他拱了拱手,说我们就在这里等吧,谢谢。

罗大叔离去,而黄胖子终于憋不住了,说鬼鬼姐,到底怎么回事啊,蛇婆婆居然不在了,那她这女徒弟行不行啊?

黄养鬼说既然得了蛇婆婆的真传,想必还是有些道行的,她人在家,我们进去看一下。

说着话,她没有任何犹豫地推门而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间,一道黑云,从门后陡然一现,然后化作万千黑点,朝着我们笼头罩来。

第024章 只是心有隙,并非绝情人

黑云压头,而在即将抵达之时,却又化作了万般黑点,嗡的一声,散落而开。

这玩意还未及体,就已经弄得我整个人都是一阵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我不明白黄养鬼为何前恭后倨——先前的时候,半夜不敢入村,带着我们在野外露营,而此刻在听到了院子里并没有蛇婆婆之后,却毫不犹豫地推门而入,到底是为什么?

不过我却也被这一片黑云给吓到,知道里面的人,并非善茬。

出手的,是那个被在蟒蛇身边发现的小孩儿康妮么?

我心中猜测着,而黄养鬼却也是早已有做过准备,将双手往头上一引,一根白色丝绸就从她的袖口滑落而出,她就像舞台里面的舞蹈演员,将那绸带一抖,划出无数的圈圈来。

这绸带上面充斥着一种强烈的气味,香中又带着略微的甘苦,让人吸入鼻间时清亮透彻,仿佛含了薄荷糖一般。

我不敢动,瞧见这些黑点居然都是些细小得肉眼几乎不可闻的小虫子。

这些小虫子原本呈现出强烈的攻击态势,不过被这根不断飞舞穿梭的白色丝绸一逼,最终还是选择了退却,嗡的一下,朝着天空飞去,将我们头顶的天空给遮蔽,如同一块稀薄的大黑布。

黑云不能伤人,但是院子里抵御侵入者的攻击却并没有停歇,当黄养鬼再进一步的时候,又有一道标枪一般的黑影,朝着她的心口射来。

嗖!

那玩意发出一道破空之响,黄养鬼右手一抖,一根皮鞭陡然而起,朝着那黑影缠去,当黑影的速度减慢的时候,我瞧见这黑影居然是一条青灰色的长蛇。

上门求人,黄养鬼不敢出手过重,轻轻一抖,那蛇朝着旁边飞开。

而紧接着,又有数道黑影再一次飞起。

黄养鬼一人在前,脸上没有半分惊讶,扬鞭抵挡,而老鬼和黄胖子也表现出了跃跃欲试的姿态来,却被她低声喝止。

她让我们谨守本分,不要轻易动手,免得场面难以收拾。

我们不敢再往前,而是守在了门口处,望着黄养鬼施展手段,见招拆招。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起初是宛如利箭的长蛇黑影,紧接着是地上突然出现的虫坑,再之后则是一条金色晃眼的毒蝎,在之后,有一只大灰蛾子,拦在了黄养鬼的面前。

那大灰蛾子一对灰扑扑的翅膀上面,有三对与人一般模样的大眼睛,惟妙惟肖,散发着让人神志飘忽的气息来。

黄养鬼一路上去,见招拆招,而且还没有伤及这些毒物根本,可以算是十分厉害,然而却在这只大灰蛾子的面前却停住了。

即便是我这种对巫蛊一知半解的人,都明白了一点。

那就是这大灰蛾子,方才是最终的主菜。

黄养鬼全身僵直,站立在院子正中,而那大灰蛾子则仿佛悬停在了她的面前一般,过了差不多三五分钟,它方才开始挥动起了翅膀,那三对六只眼睛一扇一扇,化作了两道连起来的线,然后又有些许粉末散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