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上官飞,我忘记了!”那个三更的约定,她早就已经甩到九霄云外。李寻欢中的毒药可怎么办。卓乐匆匆地跳下床,自己跑到厨房去胡乱找水洗漱了下,也顾不上整理身上梅菜干一样的衣服和乱糟糟的头发,脑子里想着各种补救的办法。刚一出门,差点撞到了来人的身上,抬头一看,立刻张口结舌面红耳赤,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眼睛下面都黑了,没有好好睡觉吗。”

似乎同样是才起床没多久的李寻欢,穿着一件浅蓝的衫子,头发随意地挽着,除了脸色有点苍白之外,一点都看不出快要毒发身亡的征兆。他甚至还带着点笑容,心情不错的模样。卓乐张了几下嘴,发现她好像忽然不会说话了,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些没有意义的怪音。这不能怪她,就在几个时辰前,面前的这个人才做出了几乎算是惊世骇俗的举动,现在他一脸平静不代表她就能若无其事啊。

有满腹的话想要问他,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对于昨天半夜的那一幕做何想法,难道是打算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卓乐不甘心地咬住下唇,她所认识的李寻欢,不是这种敢做不敢当的人。他更不可能会因为一时的冲动而放纵自己,卓乐知道,要是世界上真的有坐怀不乱的人,那么李寻欢一定算一个,他的自制力堪比钢铁。

“你——”

犹豫再三,即使是知道也许一开口捅破那层最后的窗户纸,他们之间再无转圜的余地,搞不好连普通的师生或者是长辈后辈都做不成。卓乐还是开口了。她觉得委屈又愤怒,干嘛呢,又不是她的错,既然他自己做了那样的事情,就不要指望她会羞羞答答地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随便敷衍过去。

“看你,头发也不梳好,女孩子这样可不行。”

李寻欢温柔地打断她的话,还把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推着她往院子里走。

“我帮你梳头,可好。”

嘎?卓乐傻了,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顿时烟消云散。一时间她有点怀疑也有点忧虑,李叔叔是不是被毒弄坏脑子啦,她怎么忽然觉得站在面前的人好陌生。

不由分说地,她被拉进屋子按在梳妆台前坐下,以为他只是说着玩儿的,没想到他真的拿起梳子慢慢地帮卓乐梳起头来。纤长有力的十指穿过她长长的黑发,抚过她的头皮,还时不时地从脖子上面绕过。卓乐如坐针毡僵硬无比,没法回头,只能茫然地从面前的铜镜中看着身后人的腰带发愣。

“小时候,我好像也帮你梳过头。没想到一转眼,十年过去,你也长成大姑娘了。”

他似乎深有感触地说,灵巧地把梳顺的头发挽在一起,卓乐不知道原来小李飞刀还会给女人梳头,手法挺熟练。不知该怎么回答,只好闷着不说话。

“可是在怨恨我,昨天晚上……”

没想到他竟然单刀直入了,卓乐本能地想摇头,可是头发全部被他抓在手里没法动弹,脑袋一动,随即又被他温和地板正,木梳穿过头发发出呲呲的轻响。

“那时说抱歉,是因为不该在你不能拒绝的时候做那样的事情,然而我并不觉得后悔。”

他一字一顿地说,说得很慢,听得出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卓乐的胸口似乎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呼吸都不顺畅了,难以相信刚才自己耳朵听到的话。

他……说什么来着?这样的话,岂不是,岂不是——

李寻欢已经帮她束好头发,却没有将手从她的肩膀上放开,声音低沉委婉,卓乐从未想过有一天单单只是听他说话,就能觉得呼吸困难心跳如雷,整个人云里雾里如在梦中。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万念俱灰,觉得世间无所留恋,心灰意冷离开中原远赴关外,决意终生不再回到这片伤心之地。”

李寻欢笑了两声,笑声中却充满了自嘲之意,“那时我自以为是做出了牺牲,不但成人之美,可能让表妹避免日后的不快乐。现在想来却着实可笑。只能说我太自以为是,与其说是忍痛割爱,不如说是我没有自信能够让表妹幸福,无可奈何之下选择了逃避罢了……”

卓乐紧紧地闭嘴无言,她不明白为什么李寻欢会突然说这些。他能想通过去的那些纠结往事是件好事,可和他昨晚的行为又有什么关系呢?

“直到昨日中了毒,一瞬间我也真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来日无多,那时才明白,原来李寻欢也不过是个贪生怕死的寻常人。以为世间无所留恋即便是死了也无妨,没想到最后我还是舍不得这条性命。也许是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很多看得非常重的事情忽然都不那么要紧了。”

“李寻欢不是傻子,更不是木头,有些事情岂会不知,只是装作不明白罢了。我总是想着自己年纪太大,也并非善于言辞,许多地方更是一塌糊涂,少年时做下了许多自以为风流潇洒的傻事。她年纪尚小,只怕是弄混了仰慕与爱慕之情,冒冒失失地随便接受,日后她一定会后悔。稍微再长大一些,她便明白了。李寻欢不是君子,更不是她所想象的好人。私底下他究竟抱着怎样的念头,只怕连李寻欢自己都说不明白。”

“可、可是,你不是、不是总说是我的长辈……我以为、以为你很在乎这些……”

卓乐都听傻了,一直以来横在她心里最大的阴影就是那个长幼有别的辈分问题,李寻欢老是强调这一点,她以为他绝对不能忍受和一个被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有点什么不清不楚,没想到人家思考的跟本不是这些。她满心忧虑地害怕自己年纪太小,见识又短,不会武功不会弹琴画画配不上他,谁知他还觉得自己大概只是一时糊涂过几年就不会喜欢他了。

“我从来未将世人眼光当做一回事。有些事情,但求无愧于心,旁人如何看我,不过都是些过眼云烟罢了。”

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那就是说——”卓乐结结巴巴地问。

“你可嫌弃我年纪大你许多,贪杯好酒,一事无成,还身有隐疾?”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是放在卓乐肩上的手却不那么稳。

“竟然对年龄足足可以做自己女儿的你抱有非分之想,我——”

卓乐的回答是反手抓住了他的手,发现他的手里似乎有点汗水,心里才舒服了许多。她自诩能言善道,可此刻除了死死抓着他的手生怕他跑掉之外,什么都说不出口。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的大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幸福来得太突然太毫无预兆,她竟然一时感受不到喜悦之情,只觉得满心的惶恐不安,害怕忽然惊醒发现一切只是个梦。

“我、我——”

越是着急越是没办法完整地说出一句话,卓乐仰起脸,急得满脸通红,却没办法如实地表达现在的心情,只能无助地抓住他的手,那么用力,指尖都有点发白。

李寻欢定定地看了她好一阵,那眼珠黝黑黝黑,深沉难以见底,透着她从来没有看过的神采。良久之后他才微微一笑,反手扣住她的手,手指紧紧地交缠在一起。卓乐终于忍不住半扭过身体,抱住了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口。她抱得那么紧,那么紧,就像是生怕有谁将这个人从怀里抢走一样。

“既然如此,那日后无论如何,你可都休想我再放开啦。”

许久之后,李寻欢轻声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一、一不小心本章就文艺了……对手指,其实某饭是一个异常热爱狗血和伪文艺的大龄青年。

对于感情容易举棋不定不代表优柔寡断呀。

叔乃纯爷们儿!

嘿,卓乐妹子就等着目瞪口呆吧~

上一章炸出不少深海鱼类,甚好,甚好。

66

66、第六十五章

天终于完全的亮了,铁传甲本已经套好了车准备依照自家少爷的吩咐,先把卓乐送回家去。他心里很是为李寻欢的中毒而担忧,翻来覆去一夜也是迷迷糊糊没睡好。似乎听到外面有说话的声音,起身一听好像是卓乐,摇摇头又回去躺下了。要是卓乐可以劝得动少爷,那也不错。只是少爷的牛脾气,认准一个死理哪怕被撞得头破血流也绝不倒转。他有时候真的想不明白,少爷放着好好的富家公子哥日子不过,非要蹲在风沙滚滚的关外受罪是为了什么。难道林姑娘嫁了其他人他就要一辈子也不成亲了?李家可就指望他传承香火,老爷泉下有知,不知道心里该有多难受。

不过这每个人心里都有每个人的苦,就像他自己,为什么要躲着憋着,十多年都不再踏进江湖一步,其中的苦楚,又有谁能明白。

叹了口气,他拍拍手上的尘土,准备去叫卓乐。没想到从后院转出来,却看见卓乐和少爷两个人站在院子里,一个面带微笑一个脸孔发红。心里正奇怪,定睛一看,差点没叫出声来,两人竟然是手拉着手。这一幕要是在十年前不稀罕,可自从这次重逢之后,少爷和卓乐之间的那种怪异僵硬连他都看出来了,怎么昨天还闹得面红耳赤一个发火一个垂泪,今天就拉上手啦?

铁传甲看着她的眼神有多诡异卓乐不是不知道,可她涨红了脸,最后还是舍不得甩开那只手,像宝贝似地死死攥在手里,连手心全是汗水都不愿意放开。她这才发现,似乎自己的脸皮没有想象中那么厚来着。还是熟人的打量她就觉得有点受不了,万一被更多人围观……

相对于她的局促不安,李寻欢表现出了年长者的淡定的风范,她要抱就随便她抱,她想拉着手就任凭她尽情的拉手。就像是在补偿自己最近的冷淡一样,他的态度又回到了小时候那种特有的温柔,甚至温柔的程度厉害得多。反正光是被他含笑看着,卓乐的心跳就没下过每分钟一百五,她都害怕自己会不会坏掉。想象了无数次万一有这么一天的场景,可没有想过她竟然会害羞到这样的地步!

她枉为现代穿越人士,她白活了两辈子……捂脸。

“咳咳,少爷,还需要送乐姑娘回家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铁传甲的声音似乎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是憋着笑。卓乐连脖子都红了起来,假装对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树产生了严重的兴趣。

“不用了,从今天开始,她就一直和我在一块儿。我去哪儿,她就去哪儿。当然,反过来也一样。不管她想去什么地方,我总是陪着一起。”

好羞耻!他怎么可以若无其事的说出这种肉麻的话!以前完全没有觉得他会是一个那么擅长甜言蜜语的人啊,你是谁,你不是李寻欢,你一定是被外星人穿越了!卓乐的心里已经呈现出“呐喊”的状态,连被拉着往外面走都没发现,一个劲儿地沉浸在震惊和难以置信里面无法自拔。

“少爷,你身上的毒……”

“无妨,我已经想到了解决的捷径。别忘了,此处离梅二先生住所不远,他还欠着我一个人情,去找他的话,一点寒鸦散,举手之劳罢了。”

“对对对,我竟然忘了这回事,该死该死。现在就去,现在就去!”

铁传甲和李寻欢说话的声音虽然飘进了耳朵,但卓乐全然没有在意。实际上从梳头开始,她就一直保持着这种云里雾里半梦半醒的状态,一会儿开心一会儿惶恐,一会儿傻笑又一会儿皱眉的。直到马车都上路了好一阵,她才猛地醒悟,发现自己和李寻欢并排坐在马车里,因为空间并不是很大,都快贴到一起去了。

“我们这是去哪儿?”定了定神,卓乐大致猜到了目的地,为了确定,她还是郑重其事地问了一遍。没有其他人她总算是镇定得多了。

“去找人解毒。”李寻欢回答说,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看得她以为脸上开出一朵花来,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你、你老看着我干嘛。”

“不干嘛,就是想看着你。”

好不容易才平稳的心跳又有暴走的迹象,卓乐猛吸两口气,声若细蚊:“别说这些话哄我高兴了,又不是没看过……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过。”

“说得也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境变了,看什么都变得大不一样。你若是不喜欢,我不看便是。不过我说的话绝无戏弄之意,我就是想看着你而已。”

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卓乐觉得血管快爆了,她也不想很没用的动不动脸红脖子粗。可是那个动不动就板起脸训人对她忽冷忽热的李寻欢变了个人一样,她还真是有点消受不起。他不愧是以前江湖有名的浪子啊,和他一比自己根本不够看。

卓乐忽然想到很久很久之前曾经见他和林诗音在一起的场景,那是他也是这样,笑语温存悱恻缠绵,心里一阵微酸,暗道不会是把当初对林诗音讲的情话用来放我身上吧。不过她再没恋爱经验也知道现在说林诗音纯粹是吃多了撑得慌,甩甩头,强迫自己略过不提。

解毒的事情她倒不担心,书里说李寻欢去找梅二先生正好遇到了林诗音的儿子龙小云,那个也完全浮云。因为中间的过程完全不一样,龙小云现在最多才六七岁的样子,不可能到处跑。而且龙啸云也没有再搞什么兴云庄,直接入京做官了,无论如何龙小云都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

马车吱呀吱呀不紧不慢的前进,卓乐有满肚子的话想问,可是又不好意思。她最疑惑的是为什么李寻欢会态度突变,明明不久之前还一本正经说要她回家嫁人的,为什么忽然就像任督二脉被打通一样,整个人都变了。一定要做个比喻的话,就像是丢掉了一件穿了很久的沉重外衣,脱胎换骨似的。卓乐不敢正眼看他,只敢不时偷瞄几眼,见他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如遇春风般容光焕发,哪里有三十多岁“长辈”的样子,暗骂一声年纪越大越妖孽,笑得这么骚包是想干嘛,勾引小姑娘学坏吗?

马车里铺满了各种柔软的动物皮毛,不用说,这是非常会享受生活的李公子一贯的做派。为了让车厢里舒适,空间就有点狭小,卓乐极力地想坐正,可时不时地还是会因为突然的颠簸一歪,直接倒在对面李寻欢身上。明明抱也抱了亲了亲了,可那毕竟是夜里,青光白天的,卓乐姑娘有点做贼心虚不习惯,七手八脚地挣扎而起,恨不得一头撞死在马车上——为什么每次都是她扑过去,而李寻欢坐得稳稳的动也不动,弄得她似乎在投怀送抱一样。李寻欢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看着她,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

卓乐完全忘记了,那是武林高人,让自己不摇晃简直比吃饭喝水还简单,尤其可见恋爱中的人智商会自动变成负值的说法果然没错。

“哎呀。”

马车又是重重一顿,卓乐坐立不稳一头扎在对面李寻欢怀里,心中暗骂铁大叔你就是故意的吧!一手按上他的胸口正想坐起,却被他握住了手,腰也被搂住了,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你很热?脸怎么这么红?”

“一般,一般热。”

隔着衣衫也能感觉到身体下的体温,还有鼻间闻到的惯有气息,带着淡淡酒香和书本的味道,卓乐有点贪心地想要更多,强行压下害羞把脸埋在他的胸口里,一时之间如在梦中。

“怎么了?”

一只手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因为说话的关系脸孔接触到的胸口微微震动,还能听见心跳的声音。

“我在想一件事。”卓乐不抬头,瓮声瓮气的说。

“哦,说来听听。”

他不仅在摸头发,另一只手还轻轻拍着卓乐的背,卓乐就像是一直蜷缩在火炉边的猫,只差没有呜喵呜喵几声表现目前的满足了。

“要是,要是你可以变得很小很小一只就好了,那我就可以把你放在衣兜里,随身带着,再也不用担心你会消失不见,要我到处去找。”

忽然觉得现在即使说一些傻话也无所谓,卓乐很期待地说。

抚摸她头发的手蹲了一下,李寻欢轻笑两声,胸口也跟着轻轻震动。

“傻孩子,就算不用变小,我也哪里都不会去的。你以为我是随便可以对人说那些话的人吗?”

“那可不见得,谁不知道李大侠早年风流潇洒,浪迹江湖,夺走了无数少女芳心。”卓乐皱皱鼻子,不以为然的说。

“芳心这种东西,既不能吃也不能下酒,更没法拿来卖钱,保管起来异常麻烦。”李寻欢一本正经地说,“所以,我只要一颗就够了。”

卓乐一边被感动得要死一变又觉得肉麻得要死,简直是冰火两重天的煎熬。咦,好奇怪,她的设想中不该是这样的。一本正经的长辈李叔叔,原来他还有这样的时候啊……看来以前他没有把自己当做对象,所以从来没有让她看到属于“男人”的一面。而她却是一开始就毫不保留的对他敞开了所有的自己。

卓乐叹了口气,看来,束手束脚觉得不习惯的人反倒变成了自己来着,她果然差得还很远。不过心里又有点小小的开心,最起码证明他是真的已经把自己当做一个“女人”在看待,而不是之前那个黄毛小丫头。如果李寻欢一辈子都对她客客气气相敬如宾,她一定会哭的。

一直还在轻轻拍着她背的李寻欢忽然也叹了口气,似乎很是苦闷,卓乐奇怪地抬起头:“怎么了?”

他慢吞吞地说:“我在想,应该怎么对你爹开口。说起来这事也的确荒唐得很。”

“哪有荒唐了!虽然我叫了十几年叔叔,可你又不是我真叔叔!读书识字什么的,我们可不是正式师徒。”卓乐不高兴地在他胸口锤了一拳。

“说不得,只有厚着脸皮去对你爹说了。”

听出他似乎有求亲的意思,卓乐心花怒放,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不想被他看到这种很傻的表情,只好再次将头埋进他怀里装鸵鸟。许久之后,才低声的问:“那,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要是你愿意,我们就回李园去。如果不喜欢李园,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卓乐不禁紧紧抱着他的手臂,觉得即便是下一刻死掉也没有遗憾了——呸呸呸,她才不要死掉呢,好不容易才等到今天,幸福生活都没享受到,不吉利,乌鸦嘴。

她只盼望这马车永远都不要停,时间一直停留在此刻。

太过幸福,太过圆满,反而有不真实的幻梦感。即使是在无边的幸福里,心里仍有诸多疑问,毕竟,他的转变太突然了。各种百依百顺,简直就像是知道了自己内心的各种隐秘愿望,刻意想让她开心一样。

不过现在还是忘掉这些事情吧,她只要抓住自己追逐了好久好久的幸福就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有很多同志说“搞什么他居然就表白了!之前不一直躲躲闪闪装傻的吗!太突然了接受不能!”

咳咳,之前一直极力强调他在卓乐面前很严肃,大家都以为他真是君子啦?

叔叔其实不是多正经人,他很会找各种乐子享受,也很会泡妞……

一旦想通了,他就完全放开了。

三十四岁娶个十七岁的老婆,在古代很常见嘛。

不过这其中肯定还是有原因的,他又不是被人在脑袋上打了一棒。

为什么呢?

……………………

且听下回分解!

67

67、第六十六章

再长的旅途,最后总会有终点,而且铁传甲担心李寻欢的身体,尽管马车似乎走得不快,但是到达梅二先生居住的地方花的时间却比想象中要少。卓乐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座不是很大庄子,在原书里,这个地方拉开了整部小说的序幕。

铁传甲已经等不得了,几步窜下马车,上去就铛铛敲门。幸好他还记得是来求医的,手下留情,否则再怎么结实的门也挡不住他的一掌。李寻欢倒是一点也不着急,慢吞吞地从马车上下来,示意卓乐不要跟来,就在马车上呆着。卓乐很想和他一起去,但又不想违背他的意思——开玩笑,好歹人也做了她那么多年的长辈,余威犹在,忍下满心的不高兴,露出一个笑脸目送他远去。女子抛头露面总是不太好,所以卓乐只偷偷拉起马车的窗帘,想看看后续如何。

被铁传甲那么一敲,即使是死人也被弄醒了。卓乐看见有人来开了门,隔着一条门缝看不真切,似乎在和李寻欢说着什么。她已经不记得原著里李寻欢求医是如何一个过程,好像梅二先生刁难了下他还是怎么样,不过最后还是帮他医治了。就是在这个时候龙小云带着人跑进来还和李寻欢交上了手,最后因为出手阴损心肠毒辣被李寻欢废了武功,然后又扯到龙啸云和林诗音那里,之后就是林仙儿梅花盗神一样的剧情急展开。

卓乐叹了口气,这下子应该不会再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吧?

在她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那边的交涉似乎已经完了,铁传甲过来牵马,身后还跟着一个类似于小厮打扮的少年。卓乐微微掀开帘子,见李寻欢和一个中年长须男子在说着什么,低声地问:“铁叔叔,怎么样,梅二先生答应了吗?”

“嗨,他自然是答应了。”铁传甲的表情也显得很轻松,一路上他极力掩饰,却总也无法掩去眼中的焦急和忧虑。现在找到了可以解毒的人,他终于放下了一半的心。

“那是现在就开始帮他医治吗?”卓乐又问,尽管知道龙小云是不会出现了,可是在这个高危险地带,她的心里还是毛毛的。

“不清楚,似乎是要我们先在这里住下。”铁传甲也露出奇怪的表情,“江湖上都说梅二先生脾气怪异,没想到他还真给少爷面子,不光招待他住下,连我们也能跟着粘粘光。乐姑娘,先下车进去休息休息,一路奔波你也辛苦了。”

卓乐不禁脸上微微发红,她哪有什么辛苦,路上还嫌走得不够久呢。她太不称职了,光想着和李叔叔腻歪在一起,完全忘记了他还中着毒没解。寒鸦散这名字一听就很寒,他的身体算不上多好,一吹风就咳嗽,不知道中毒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提着裙子一路小跑来到庄子大门口,李寻欢正在那里等着他们。至于和他站在一起的那个长胡子大概就是梅二先生了吧,怎么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名医的气质,反倒显得脏兮兮的有些猥琐。卓乐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忍不住往李寻欢身后缩了缩。

呃,她是不是该主动问好打招呼,可是李寻欢不介绍的话她怎么好开口,万一认错人了怎么办?倒是那个疑似梅二先生瞪着一双倒三角眼把卓乐上上下下看了个遍之后,摸着下巴上稀稀拉拉几根胡子开了口:“这位姑娘长得不坏啊,难怪小李探花也对她,嘿嘿。”

卓乐大窘,也是,世人皆知李寻欢未曾娶妻,她也不是做出嫁打扮,这么和他走在一起的确很奇怪。倒是李寻欢面不改色的一拱手,笑吟吟地说:“多谢谬赞。”

幸好梅二先生也很识趣,不明所以地笑了几声,让开身子带着他们进去了。在院子里左转右转了好几圈,来到一个小小的偏院,他指着院门说:“那就请李公子委屈一下,暂时在这里小住几日。解毒的事情嘛,我梅二虽有三不治,不过答应下来的事情少有反悔,只要李公子也和我一样信守承诺便是。”

“那是自然。”李寻欢也不客气,和他打了个招呼,就拉着卓乐进去了,铁传甲说是要到后面去看看马匹和马车安置得怎样,跟着梅二先生一起走了。

关上院门之后,卓乐皱着眉头问:“怎么觉得他似乎话中有话,是不是向你提了什么很难的要求?”

“没事,李家虽说大不如前,一点小小钱财却还不放在眼里。”李寻欢在桌子前坐下,找个茶杯倒了杯茶递给她,“渴了没有,先喝点水。”

“还有,明明你才是来求医的病人,他干嘛老盯着我看,我又不是什么倾城倾国的美女。”卓乐回想起他混沌不明的眼神,一阵恶寒。因为梅二先生真的挺不像是个正经人模样。

“好啦,别想那么多了,你累了没有,我去叫人打水来,你洗个脸先去躺一会儿。”李寻欢温言安慰,卓乐对这样的他抵抗力为零,跟着微笑一下也就不多问了。大概江湖中的奇人高人都有点怪脾气吧,她这么想着。

然后他们就真的在这里住下了,优哉游哉的活像是在度假。卓乐每天都急得要命,不知道李寻欢身上的毒解了没有,要是解了的话,干嘛一直呆在这里?这里的饭菜又不好吃,老是带着一种怪味儿,她吃得都要崩溃了。可要是毒没解的话,为什么李寻欢和铁传甲都不着急?尤其是李寻欢,他表现得真是淡定从容,每天带着她到处去闲逛,回来之后还和她一起下棋写字看书什么的。其实卓乐也不是多喜欢从事这些高雅活动,但只要是和他在一起,哪怕是一起捡垃圾都会觉得很开心很浪漫的。何况李寻欢弹琴吹笛真的很不错,她就权当陶冶情操那么想啦。

住到第四天的时候,李寻欢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东西需要铁传甲回李园一趟,速速取回来。卓乐软磨硬泡也打听不出究竟是什么,不禁暗自嘀咕难道是梅二先生狮子大开口,坐地抬价要敲李寻欢竹杠?见李寻欢气色挺好每天神采奕奕的,似乎也不像是中毒很深随时都要毒发身亡的样子,只好心理嘀咕嘴上不说。

磨磨蹭蹭住到第七天,铁传甲没回来,卓乐却不知怎么回事染上了风寒感冒了,咳嗽个不停还全身酸痛不已,最开始完全没当一回事,可是到了晚上就已经发起高烧没办法下床。这次是真生病和上一回装病完全不一样。这下可好,就地取材,一碗一碗黑漆漆的药汁端过来,看得她脸色发青。可是灌药的人是李寻欢啊!所以卓乐也只能苦着脸在他温柔的注视下把那些药全部喝光。

“好苦,可不可以不要喝了啊,这个真是太苦了,苦到不管吃什么都是一个味道。”放下碗卓乐抱怨说,“今天连喝水都觉得是苦味儿了。”

“不然怎么都说良药苦口呢,乖乖喝掉,一会儿我去找几块蜜饯来给你吃。”李寻欢摸摸她的头,微笑着说。

“真奇怪,明明是陪你来看病的,怎么最后躺在床上的反倒变成我了?”卓乐百思不得其解,“身上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头也越来越晕。我觉得以前身体没那么差的啊。”

“生病了就不要胡思乱想,喝了药早点睡觉,多休息才会好起来。”

“嗯,那是什么药啊,一喝就想睡觉,是不是放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卓乐觉得眼皮开始耷拉,打着呵欠随口说。

原本还摸着她头的手似乎顿了一下,李寻欢笑了笑,帮她把被子拉好:“睡吧,明天早上我再来看你。”

“唔——”

还没把这句话说完,卓乐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她似乎做了个梦,有谁用什么尖利的东西在她身上扎来扎去,又麻又痒的痛死了。好像李寻欢也在,就是站在一边看着不过来。卓乐难受得不行,想动动不了,想叫又没声音,真是度日如年一般的备受煎熬。最后当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全是汗水,头发也湿漉漉地贴在脖子上,嘴里干得不行,于是挣扎着下床想找水喝。一伸手忽然觉得手臂奇痛无比,杯子也没拿稳,差点摔在地上。

“怎么回事?”

摸着手臂疼痛的地方,卓乐觉得有点不对劲,点亮桌上的烛台一看,吃了一惊,什么时候她的手臂上多了几块淤血?仔细一看,中间还有几个小小的针眼。

“……”

见鬼了?还是撞邪了?

卓乐打了个寒颤,跳上床用被子把自己包好。她觉得自从到了这个地方之后,一切都透着一种古怪。

第二天她觉得似乎舒服了一点,头没那么晕了,也可以吃下点东西。看见外面天气很好阳光普照的,就央求李寻欢带她出去晒晒太阳。最后被包了一层又一层,还放在软榻上,这才允许出去。卓乐晕乎乎的坐了一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才吃了午饭的关系,又想睡觉了。

“卓乐?卓乐?怎么了?”

李寻欢轻轻拍着她的脸问。

“好困,想睡一会儿。”她含糊不清地说。

“先别急着睡,我去把毯子拿出来。”

他好像还说了些什么,不过卓乐已经听不见,随便地嗯了一声,随即感觉到他似乎离开了一会儿,又拿着什么东西回来盖在她身上。后来就完全睡得死沉死沉,什么都不知道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卓乐渐渐地醒过来,还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半张开眼发现李寻欢不在。可能是有什么事情暂时离开了吧。于是打了哈欠又闭上眼睛,闭目养神。这时,忽然听到从院子另一边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似乎是梅二先生的小厮,在和另一个小丫鬟说着什么八卦。院子的门只是虚掩,平时卓乐几乎都不出门呆在屋子里,他们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没有压制声音,卓乐能大概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哎,是真的吗?里面的那位小姐是小李飞刀的……”

“当然,我都听见了……梅二先生……清明上海图……解毒……”

“可是,不是说……李大侠才是……”

“嗨,那只是……其实真正中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