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能得到噬灵,太子与蛮人之间必有约定。封章极力反对沈楼攻打北漠,如今大权在握,第一件事定然是下令撤兵。如果沈楼坚持不撤,便会断了粮草鹿璃的供给。

大军已经与蛮人交战三日,双方都杀红了眼。

沈楹楹背着桑弧大弓走进帐中,摸了把脸上的血污,“鹿璃怎么还没到?弓箭兵已经没有鹿璃可用了!”

“鹿璃不会到了,”沈楼坐在帅位上,满面寒霜地捏着刚刚送来的圣旨,“太子监国,下旨撤军。”

他们先前已经打到了阴山脚下,再向前便是王庭。乌洛兰贺若定然会派人来和谈,届时只要让蛮人交出大巫和噬灵,便大功告成了。然而前几日温石兰突然回归,大庸这边鹿璃不足,连吃几场败仗,如今又退到了呼延河以南。

“封章这个王八蛋!”沈楹楹气得一拳砸碎了案几,几万修士、数十万凡人大军,岂是说撤就撤的。就算要停战,也得有个过程,骤然掐断了鹿璃,是要他们把脖子递给蛮人砍吗?

“报——鹿璃告急,弓箭跟不上,蛮人过河了!”

沈楹楹咬牙,“哥!”

“黄阁,去浣星海调鹿璃;紫枢,去西域找钟有玉借!楹楹,走!”沈楼掀开帐帘,大步走了出去。这仗,绝不能停,一旦停下来,便是万劫不复。

营门口,一身劲装的林信,带着渊阿九刃和装满鹿璃的马车,刚刚站稳。

“这是我半年来攒的私房钱,本是打算用来娶媳妇的。”林信眨眨眼,半真半假地说。

他贪污来的鹿璃,都藏在了鹿栖台。本打算攒个几年,差不多够沈楼痛痛快快打一场。然而,如今,只能解解燃眉之急,对于这场大战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

打了个手势,立时有将士上前,接过鹿璃直接送往前线。沈楹楹只来得及欢呼一声,便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往战场奔去。

沈楼策马冲过来,一把将林信揽到自己马上,快速亲了一口,“给你娶。”

林信还没尝出滋味,便又被抛下马,赶紧在空中翻身,落地站稳,沈大元帅已经瞧不见踪影了。

独留下一群下巴落地的守营兵,呆若木鸡。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将士们:( ⊙ o ⊙ )

信信:欢迎来到”搞基吧元帅“真人秀,我是主持人割鹿侯

渊阿:我们是道具组,请忽略

楼楼:我是嘉宾,元帅

楹楹:我…我刚才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第75章 国祚(四)

呼延河, 手持弯刀的蛮人大军在河水最浅之处快速蹚水, 清浅的水混杂着污泥,溅起三尺高。

大庸的箭矢不断射过来,皆被提前过河的蛮人修士挡住。弓上没有鹿璃,射出的箭矢便不带灵力,蛮人修士只消轻轻挥动长刀, 便能将那些普通的羽箭挡开, 伤不到身后的士兵分毫。

“停箭!”弓箭营的将军下令停止, 这样射下去也是浪费。弓箭兵齐齐后退, 手持长矛的骑兵变阵, 冲上前去。

“杀——”骑兵手中的长矛上还有鹿璃,与蛮人修士的长刀相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带着灵力的长矛,划过几名刚刚冲上岸的蛮人脖颈, 灵力化作罡风,瞬间将脆弱的脖子划断, 鲜血齐齐喷溅出来, 形成大片的血花。提着大刀的蛮人修士自背后袭来,将手握长矛的骑兵砍翻在地, 一刀斩下了大庸修士的头颅。

短兵相接,杀声震天,呼延河的石头滩很快就被鲜血染红。

一名北域小将作为先锋军,十分英勇,冲到最前面独自缠住了三名蛮人修士。他是沈家家臣, 马上就要封千户了,一手银枪使得极好,鹿璃的灵光镀满长长的枪杆,牢牢抵住同时砍过来的两把长刀。

小将挑眉一笑,运转灵力,骤然将两人推开,一招回马枪戳向试图偷袭他的另一人。就在这时,银枪上的鹿璃闪了闪,咔嚓一声碎裂,灵力耗尽。

只得弯腰躲过这一刀,快速摸向装鹿璃的马兜,却摸了空。这几日鹿璃紧缺,就连将军们每日也有定例,他今日的份额已经用尽。

“将军当心!”旁边的修士兵大喊一声,冲过来替他挡了一刀,那三名蛮人看出他鹿璃不足,立时群起而攻之。

“噗——”那命小兵立时被毙于刀下,小将大喊一声冲过去,却被蛮人一刀砍断了银枪,再一刀劈向他的脖子。

小将绝望地闭上眼,“嗖——”箭矢破空之声自耳边传来,睁开眼,就见一支灵光充沛的大箭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咚”地一声将那蛮人射了个对穿。

那力大无穷的箭矢未停,又带着这名蛮人穿透了身后的另一名小兵。两人被串成一串,重重地砸向刚刚爬上岸的一群蛮人,下饺子般纷纷跌进河里。

“郡主!”小将惊喜地转头看向身后。

手握桑弧神弓的沈楹楹,腰杆笔直地骑在马背上,随手抛给他一颗鹿璃,而后呼啸一声打了个手势。

骑兵齐齐后撤,重新装上鹿璃的弓箭兵上前,万箭齐发。

“嗖嗖嗖!”以为还是普通箭矢,蛮人修士漫不经心地出手格挡,却不料被灵箭穿透了刀风,直入心脏。

站在河对岸的温石兰见状,立时下令变阵。大庸的补给到了,这时候过河只有死路一条,蛮人抵抗片刻便开始后撤。

温石兰却是一跃而起,直奔策马而来的沈楼。

虞渊应声而出,与斩狼刀在空中划过,发出噼里啪啦的火花。两股强悍无比的灵力碰撞,罡风卷起地上的草皮,掀起丈许高。

剑气如落日长虹,随着剑招的变换,在空中连成一片,发出耀眼的光。灵剑撞在刀身上,如千钧铁锤直冲而下,震得人虎口发麻。

温石兰吃了一惊,这浩瀚如山呼海啸却偏偏能尽数收敛于一点的灵力,比之沈歧睿强横了不止一点!这哪里是一名二十岁的后辈该有的力量?

再看沈楼,一招一式稳如泰山,毫不费力,显然还未到极限。

“好小子,你以前可没这么厉害!”温石兰禁不住称赞他。

“你以前,也没这么下作。”沈楼侧身躲过一刀,冷眼看着温石兰。

上辈子跟温石兰打了近十年,虽然道不同,却不妨碍他欣赏这个人。神武天成,光明磊落,一代英豪。没料想,如今竟成了暗箭伤人的小人。

听到这话,温石兰面色微变,眼中泛起几分恼恨。恰在此时,虞渊剑破开防御灵力,朝他门面直刺而来。平平一剑,没有多快,也没有变招,好似少年人每日清晨习练的基础招式,却怎么也抵挡不住。

“嗤”一声响,躲闪不及的温石兰被刺中了肩膀,斩狼刀斜劈过来,将虞渊狠狠撞开。

“呜——”蛮人营地响起了号角声。所有的蛮人都退回了呼延河以北,温石兰受伤,不再恋战。

天色渐晚,沈楼下令鸣金收兵,今日这一场算是撑过去了。

林信大马金刀地坐在元帅帐中,把玩着沈元帅的笔墨、帅印。元帅亲卫站在一边默不作声,留营的兵将们不敢靠近,抓耳挠腮地向里张望。

“你们元帅,平日睡在何处?”林信叼着一根笔,点了点眼观鼻鼻观心的小亲卫。

“回侯爷,如今正在行军,元帅就睡在屏风后面。”小亲卫指了指林信坐着的椅子后面,那一幅充当屏风的巨大舆图。舆图将这帐子分作两半,前面用来商讨事宜,后面用来休息。

枕戈待旦,随时拔营。

林信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这一路紧赶慢赶,又拖着鹿璃跑了几百里,着实有些累了。

“侯爷可是要休息?属下给您铺个…”小亲卫话没说完,就被林信摆手制止。

“你方才也听见沈清阙说的了,本侯睡这里便可,退下吧。”林信慢条斯理地说着,言语间尽是含糊的暧昧。

小亲卫只有十几岁,瞧着嫩得很,听了这话脖子都红了,磕磕巴巴地说:“属,属下告退。”

屏风后的床铺有些简陋,只是一张平整的木板,上面铺了虎皮,扔着一只圆枕。林信蹬掉鞋子爬上去,在虎皮上蹭了蹭脸,上面尽是沈楼的味道,草木冷香夹杂着淡淡的汗味。

帐子外面,传来几名汉子的低语。

“娘诶,侯爷真睡到国公爷的床上了?”

“方才他俩…”

“你说,是不是跟男的好能增长灵力?瞧瞧咱们国公爷,近来多猛!”

“回头抢个好看的男人来试试。”

沈家军不愧是土匪出身,张口闭口就是抢,但也知道分寸,不敢乱编排林信和沈楼,话里话外都是敬畏。

林信原本还想再听听,但被沈楼的气息包裹,不多时就睡了过去。等沈楼满身煞气地回到营帐,就见床上赖着一只睡得软绵绵的信信,眸中的冷意尽消。

睡梦中,恍惚有人把自己抱进了怀里,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林信蹭着那熟悉的体温,陷入了久远的梦境。

被沈楹楹一箭透骨,从重伤中醒来,看到的是沈楼那张讨债脸。没说几句,那人就丢下他走了,林信肚子饿,只能自己起来找吃的。

小屋外的林子,似乎怎么也走不到尽头。一只兔子从眼前溜过,林信加快脚步追上去,忽然窜出来一道黑影,直接袭向他肩上的伤处。

“唔——”尚未愈合的伤口血流如注,对方不知拿了什么东西,将血尽数收起。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林信有些看不清,忽而听到沈楼大喝一声:“什么人!”

“呼!”林信倏然惊醒,发现自己睡在沈楼怀里。

“信信?”沈楼正在看账册,感觉到怀中人忽然抖了一下,立时低头看他。

“你回来了,”林信抬头看看,帐子外已经一片漆黑,床头点了蜡烛,映着沈楼满是关切的双眼,“我方才,梦见了以前的事。”

沈楼心头一跳,“什么?”

“那时候,你把我扔到小屋里自己走了,后来是不是又折了回来?”林信坐起身,凑到沈楼面前问他。

“你不记得了?”沈楼听到林信这么说,薄唇拉成了一条直线,“我没扔下你,是去找药了。”即便当时恨极,他也不能把重伤的林信一个人扔下,唾弃自己之后,还是按时回来。却不料瞧见林信遇袭,倒在了林子里。

林信心尖微颤,自己怎么把这段给忘了呢?“那你记不记得,偷袭我的是什么人?”

“没看清,怕你再出事,就没有追,”沈楼摇了摇头,“怎么了?”

“方才梦见,那人似是,拿走了我的血。”林信舔了舔干涩的唇。

沈楼指尖微颤,揽住林信的腰,“梦有错乱,许是跟宫宴上的事混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信信:呜呜,做噩梦了

楼楼:老攻抱抱,不怕不怕

虫虫:呜呜,做噩梦了

师父:鸡腿被抢了,还是鱼汤洒地上了?

虫虫:…

第76章 国祚(五)

林信皱起眉头, “清阙, 你说他们早年要抓我娘祭天,现在又要我的血,是不是…”

“不是!”沈楼毫不犹豫地打断他,将人揽进怀里,“若是你的血有用, 那乌洛兰贺若的血就更有用, 何必舍近求远来抓你。”

林信扬起脸, 呲牙笑:“那估计是拿去滴血验亲了, 若是圣女的儿子, 只要保持童贞之体便可祭天。你这个破了圣子童贞的人,估计也得一起烧死。”

严肃的话说着说着就变了味,沈楼凑过去跟他对鼻子,“孤乃正人君子, 绝不会做出玷污圣子这种事的。”

不愧是立如雪中松的沈家楷模,这话说出来脸不红气不喘, 一身正气。林信微微偏头, 蹭着他的鼻子寻到那双薄唇,“啧, 今日才瞧出来,你原是这般道貌岸然之人。说实话,上辈子玄王殿下那些名声,是不是沽名钓誉故意弄出来的?”

沈楼但笑不语,含住林信的唇轻轻啃咬。

林信把手伸进沈楼的衣襟里, 胡乱摸索,突然摸到一张纸,不待沈楼阻止便抓住摊开来看,“啧,国公爷身上藏着什么?莫不是跟哪个相好的…”

说了一半的调侃卡在了喉咙里,这正是林信寄给沈楼的那张纸——工笔画的春宫图。

沈楼眼带笑意地看他。

“咳…”林信把那张纸揉皱了扔到一边,“军营重地,看这种东西不好…唔…”

说话间,忽然被沈楼压在身下。

“哎,你知不知道,皇上是中了噬灵的。”林信试图岔开话题。

“嗯?”沈楼蹙眉,果真停了下来,他只知道太子使了什么手段软禁了皇帝,却不知这事还跟噬灵有关。

“人是太子安排的,封章肯定跟蛮人有来往。你说,他们是怎么搭上边的?”上辈子可没这么一出,那时候元朔帝是病死的。

“许是蛮人入宫的时候,”沈楼一边脱他衣服一边说,“封重太过锋芒毕露,太子有些急了。但他们是怎么搭上线的?”

林信被剥了外衫,露出白皙的皮肉,不甘示弱地伸手扯元帅的外袍,“太子身边可有什么前世没有的人,或是提前跟什么人亲近了?”

沈楼揉捏的手骤然用力:“太子提前纳了周氏!”周氏,指的是御前侍卫周亢的妹妹,上一世的周良娣。当年是周亢晋升了金吾卫统领,太子才纳了周氏,如今周亢尚未飞黄腾达,便只封了四品良媛。

“啊…轻点!”林信抬脚踢他,被他一把抓住了脚踝。

正闹着,外面突然传来亲卫的声音:“元帅,东先生来…了…”东涉川和小亲卫一起走进来,就瞧见那宽大的舆图上,映着两人的影子。

东涉川作为沈家家臣,这次作为文臣随军,负责粮草、鹿璃的安排,寻常都是直接进元帅帐商讨的。

此刻,与小亲卫一起,僵在了原地。

沈楼放开林信,简单整了一下衣裳便走出来,十分坦荡地坐在帅位上,“何事?”

东先生偷瞄一眼,见国公不像是被打扰了好事的样子,心下疑惑,却不敢多说,提着他那抑扬顿挫的语调说起正事,“侯爷送来的鹿璃,只够我们支撑三天。粮草属下已经向临近的封臣借调了,但也只够沈家军的嚼用,要支撑朝廷军尚有困难。”

这支军队,小部分是沈家军,大部分是朝廷军。北域是决计养不起这么多将士的,否则早就打到乌洛兰贺若的王帐去了。

账册他方才已经看过,着实撑不了多久了,沈楼沉吟片刻道:“撤军的旨意很快还会再来,朝廷军…”

“若是现在改道去墉都勤王,可支撑得住?”林信披着外衫,从后面走出来。

东先生立时垂下头不敢多看,从背后拿出个小算盘来,噼里啪啦打了一通,“若是明日便启程,恐怕也只能走到函谷关。除非一路抢掠,到函谷关开了洛阳的粮仓,顺路抢了燕山侯家的鹿璃。”

沈楼失笑,“朝廷军,是不可能跟我们打墉都的。”虽然有虎符在手,但那些朝廷军有自己的将领,若是看出沈家要谋逆,很可能会反过来跟北域开战。

墉都,皇城。

钟有玉先前接到太子的诏令,让他和钟无墨带兵进京护驾。他没让弟弟来,自己单独进京,辅佐太子监国,稳定墉都。

“临风啊,孤如今只信任你,”御花园里,难得喘口气的封章,拉着钟有玉的手,疲惫不堪地说,“父皇突然病倒,北域不听号令,南域恐有反心,东域又是个指望不上的,孤只有你了。”

钟有玉看着这样的太子,立时单膝跪地,“臣与太子自小一起长大,得殿下照拂才有今日,愿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好好,”封章长叹了口气,“清阙也是我的好兄弟,他如今不肯撤军定是气不过。孤又何尝不想一直打到王庭去,可如今国内乱成一团,四方诸侯蠢蠢欲动,着实耗不起了,大军必须调回来。你替孤走一趟,如若他还不听,便休怪孤不念旧情,以叛国论处!”

“是。”钟有玉面色一肃,双手接过太子的手书,躬身告退。

刚走出庭院,迎面遇上一名身着黑袍斗篷的女子。女子瞧见他,微微蹲身行了半礼,帽兜倾斜,露出一张不甚出彩的脸。

“这是太子侧妃,周良媛。”身边的宫女介绍道。

钟有玉还了礼,忍不住多看了那女子几眼,总觉得这黑斗篷有些眼熟。走出几步之后,恍然想起,这斗篷上的纹饰,与叔叔死时身边那几个蛮人身上的纹饰极像。

一股凉意兜头浇下来,钟有玉借口出恭,甩开跟随的宫人,翻墙重新进了御花园,躲到假山后面。刚站稳,就听到周良媛对太子说:“割鹿侯的母亲是圣女,割鹿侯的血可以解噬灵的毒。只要皇帝喝上一碗他的血,就百病全消,所以殿下一定要控制住割鹿侯。最好把他召回宫囚禁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信信的血究竟有什么用篇》

大巫:他的血是诅咒,可以画符

周氏:他的血是灵丹,喝了解百毒

虫虫:他的血是甜的,可以做血豆腐

楼楼:他的血混着白色的东西…怪我太粗鲁

信信:你们够了啊!

第77章 国祚(六)

冷汗顺着脊背一路滑下去, 钟有玉扶着假山的指尖微微发颤。堂堂一国太子竟然跟蛮人合作, 这实在太荒谬了。

不动声色地从御花园退出来,钟有玉一路朝帝王的寝宫走去。八十八层玉阶下,被身着银甲的羽林军围得水泄不通。玉阶之上,十几名金吾卫严阵以待。

两方都是皇室的守卫者,却隐隐呈现出剑拔弩张的姿态, 委实可疑。

钟有玉在玉阶下停步, 朗声道:“臣钟有玉, 求见皇上。”

羽林军统领上前, 躬身行礼:“见过素国公, 皇上病重,不见外臣。”

“皇上有旨,传素国公觐见!”台阶上的金吾卫统领跟羽林军统领对视了一眼,单指顶开了腰间的佩剑。

羽林军统领不再多言, 垂目退到一边,“国公爷请。”

宽阔的寝殿中, 充斥了浓浓的药味。龙床与大门之间, 立了一道薄纱屏风,以防噬灵爆发, 染了前来探病的人。素白的纱薄如蝉翼,并不影响视线,能看到倚在床上面色灰白的元朔帝。

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都换了一茬,甚是面生。

“有玉啊,你来了。”封卓奕气息不稳地说。仙者骤然失去灵力, 若非沈楼那种每日修炼体魄的人,就会变得十分虚弱。

“皇上,臣有罪。”钟有玉跪在地上,心中很是沉重。若太子当真是谋逆的,他便是帮凶。

“怎么跟你爹似的,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元朔帝似是笑了一下,颇为感慨地说,“他年少时跟朕说过,有他在一日,便护得朕一日周全。他去了,朕便想护你们兄弟周全。如今你也长大成人,朕倒是可以安心下去见他了。”

说罢,随身伺候的太监走出来,将一封旧书信递给钟有玉。大开大合的字体,正是钟长夜的笔迹。

【近日,臣常感天命有异,恐祸从天降。幼子尚不及弱冠,狼环虎伺,若臣不禄,望托孤于陛下,伏乞俯俞。】

钟有玉反复读了三遍,眼角微红,一直以为元朔帝是为了让西域衰败才扣留他们兄弟俩,没料想竟是父亲的嘱托。

“朕也不知他为何能预料到自己大限将至,原以为是个玩笑,”封卓奕长长地叹了口气,“造化弄人呐,若是你爹还在,大庸何至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