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承睿想,如果自己没猜错,席一桦应该爱着俊哥的,这种感情不比自己爱林翊来得少,如果庄翌晨对黎承俊的威胁,不只是经济上,还包括人身侮辱呢?

哪怕只是潜在的人身侮辱,席一桦也绝不会能忍得下去。

这种感觉,黎承睿最能理解,当初他想到陈子南有可能侵犯过林翊,当时第一个反应是恨不得将陈子南鞭尸,挫骨扬灰。

哪怕他死了都要付出代价。

这是一个有血性的男人遇到这种事时最直接的反应,席一桦跟他都受过严格正规的训练,他们完全有能力干掉那些试图伤害自己爱人的渣滓。

黎承睿猛然吸了好几口烟,他明白,这些只是他的推测,他完全没证据证明自己的推测。

可如果推测成立呢?

他有点不敢往下想,站了起来,这时有人过来说:“阿睿。”

黎承睿转头,发现叫他的人是黄品锡,便问:“什么事?”

黄品锡有些担忧地问:“你脸色不是很好,没事吧?”

“没事,说吧,怎么啦?”

“光碟那边,少了J开头的,”黄品锡说,“我们没猜错,那些都是施暴视频,每个字母代表一个人,我们已知的那些被侵犯对象,都对上号了。”

黎承睿脑子里哐当一声,一片空白,他呆呆地问:“J开头?”

黎承俊,黎承睿想起自家大哥的模样,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发现,俊哥除了年纪偏大,可他的身段面容,无一不适合这两个变态的猎奇标准。

他还来不及反应什么,却见周敏筠跑进来说:“阿头,庄翌晨来了,被我们的人拦在外面。”

“来得好!”黎承睿咬牙说,他转身大踏步跑出去,却见黄色警戒线外,庄翌晨带着几个手下正站着。

黎承睿一句话没说,冲上去就给了他狠狠一拳。

第59章

黎承睿挥拳又快又狠,庄翌晨来不及反应就被砸到下巴处,打得他脸偏一边,黎承睿不待他反应,第二拳随即袭击庄翌晨左肋下,但他来不及打出第三拳,因为太阳穴上一凉,庄翌晨边上的保镖已拔枪顶住他的脑袋。

黎承睿一顿,随即住手,慢慢站起,他回头一看,发现身后的警察同僚们不知何时都已围成半圈,纷纷拔枪指着这边,而庄翌晨带的几个保镖不愧训练有素,便是被警察团团包围,可仍然面无表情,拿枪的手稳稳的一动不动。

黎承睿一笑,举手说:“都是误会,不用喊打喊杀,大家把枪收起来。”

他一声令下,身后的同事迟疑着慢慢放下枪,他们这边一收枪,庄翌晨的保镖看了一眼老板,也慢慢垂下枪口。庄翌晨揉了揉脸颊站好,捏捏手指,昂起头冷冷地问:“黎sir,你这样偷袭可不算本事。”

“我最拿手的还不是偷袭,而是狙击,庄先生也许不知道,”黎承睿冲他一笑,低声回他,“我是全港警队最好的神枪手之一。”

庄翌晨骤然变色,他听出黎承睿这句话中毫不掩饰的威胁意味,跟黑社会暗杀不同,黎承睿这种受过专业狙击手训练的,如果下定决心要取一个人的性命,一把狙击步枪,两千码以外的距离他都能击中目标,事先无从提防,事后无法追踪。

就算猜得中他在哪开枪,等你扑到事发地点,人早已不知去向。

这样的本事,已经与警察的身份无关,庄翌晨自己不是什么守法公民,推己及人,免不了多想一步,如果是警察知法犯法,恐怕连一点线索都不会留下。

黎承睿一边观察庄翌晨的脸色,一边却也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刚刚这样是关心则乱,他担心的事情未必成为现实。但他自来极重感情,与黎承俊两兄弟纵然平时话不投机,两人各自朝不同的方向成长为南辕北辙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可在黎承睿心底,兄弟就是兄弟,俊哥若有事,他绝不能袖手旁观。

庄翌晨微微眯眼,直截了当问:“你们在阿修的屋子里又发现了什么?跟我有关?不然黎sir这么冲动过来揍人,又是为什么?”

黎承睿微微一笑:“没为什么,只是想到庄先生助纣为虐,纵容令弟伤害无辜,一时激愤而已,我对此很抱歉,庄先生如果不忿,可以投诉我。”

庄翌晨盯着他,淡淡地说:“阿修是有点见不得人的小爱好,可无伤大雅,我以为死者为大,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早日将杀了阿修那个王八蛋绳之于法吧?”

“见不得人的小爱好?”黎承睿笑了笑,点头说,“跟他凌虐未成年人比起来,偷拍照片,贴满整间屋这种事,确实只能算个人小爱好。”

庄翌晨脸色一变,问:“什么意思?”

黎承睿微笑说:“看来令弟这种小爱好,庄先生真的不知道,来,我带你见识见识。”

那间密室此刻灯火通明,黎承睿转头看看庄翌晨,却发现他一脸震惊,即便竭力掩饰,却也难掩内心的尴尬和震撼。

黎承睿一句话也不说,但他亲眼目睹杀伐决断都在一念之间的黑帮老大,此刻却愣愣地说不出话来,紧接着,他像被人打垮了一样,脸色铁青,目光却渐渐转为哀伤和怜惜。

黎承睿回头示意搜查现场的同事暂时出去,从一旁拖过一张凳子说:“庄先生,坐。”

庄翌晨坐下,黎承睿按下那个幻灯片按钮,白色幕布缓缓下降,年轻的庄翌晨和年轻的郑明修,再度出现在屏幕上。

看完视频后,黎承睿关了幻灯机,抱着手臂看着眼圈发红的庄翌晨,忽然觉得这个男人也有一丝可怜,但他不准备开口,到这一刻,他已经可以确定庄翌晨恐怕也是今天第一次知道郑明修有这样的密室,不然以他好面子的思维,会在警方发现证据之前,抢先一步将密室中的东西搬空。

过了好一会,庄翌晨才低哑着声音开口说:“我对男人没兴趣,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男人会爱男人,女人不好吗?明明结婚生子,传宗接代才是正路。”

“想必你因为这个没少教训郑明修。”

庄翌晨点点头,抬头说:“打也打过,骂也骂过,我是留着他做大事的,可他总也改不了,我很恼火,最后不得不各退一步,他玩他的,只要不过火,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我没想到……”

“没想到他对你起了心思?”黎承睿问。

庄翌晨皱眉现出难堪而懊恼的表情,但那只是一闪而过,他狠狠地说:“这个混蛋,他如果还活着,我非抽他一顿皮开肉绽不可!”

“他死了。”黎承睿安静地提醒庄翌晨。

庄翌晨默默闭上眼,随后又睁开,他轻声问:“我做错了吗?我一心一意为他好,可他后来变成那样,是我的错吗?”

黎承睿没有回答他,他知道以庄翌晨这么强势的人,这句话并不是需要人回答的。果然,不出几秒钟,庄翌晨就一拍膝盖站了起来,对黎承睿问:“阿修玩的男孩中有你认识的?所以你要揍我?”

黎承睿惊讶于庄翌晨的敏锐,他忽然对这个黑帮老大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惺惺相惜之感,想了想问:“我哥哥,黎承俊,你派人动过他吗?”

庄翌晨坦然看着他说:“阿修做的那些下作事,我不屑也不可能去做,令兄中间还隔着一个席一桦,一个黎家,我庄翌晨做事不是不留余地的。”

“那郑明修背地里……”

庄翌晨摇头说:“他不敢,他玩的那些人你也知道,都是些软脚蟹,阿修不傻,不会给自己招惹大麻烦,这也是我一直容忍他的原因。这里面就算没席一桦,令兄也不是好对付的。”

黎承睿心里松了口气,点头说:“有庄先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无论这件案子最后如何,我都希望庄先生不要牵涉到无辜人身上。”

庄翌晨冷冷一笑说:“也希望黎sir要大义灭亲,不要存营私舞弊的侥幸,我会一直盯着的。”

“一切都要看证据。”

“证据是吗?”庄翌晨淡淡地问,“阿修被杀那晚,席一桦去了哪?为什么菲佣一报案,席一桦总督察能跨区第一时间带着人来现场?难道他未卜先知,一早等着这边发生命案?”

黎承睿不说话。

“我们洪门这次损失惨重,我自己过几天也要上庭开审,估计没几年出不来。”庄翌晨冷冷瞥向黎承睿,“但我还没死,只要我活着一天,你们就别想把阿修的案子草草了结!”

他说完转身就走,黎承睿跟着出去,看他钻进车子扬长而去。黄品锡过来说:“阿睿,庄翌晨命人把郑明修被杀当晚,凶手在客厅中放的视频交出来了。”

“你看过了吗?是不是缺的J?”

“还不能确定,但我刚刚迅速过了一遍,东西应该没被动过手脚,”黄品锡迟疑了一下说,“那个视频故意没拍少年的脸,但却很惨,我看了都不忍心,那两个人渣却很兴奋,一直说玩坏了也没关系,叫吴医生过来就好。”

黎承睿一下沉默了,过了一会说:“看来我们之前的推测是对的,吴博辉会被杀,就是因为他是来替这些人渣善后的。”

黄品锡点头,说:“我还想到一件事,吴博辉死的时候身上有很多类似凌虐的痕迹,现在看来,应该是凶手模仿被害少年受过的伤,复制到吴博辉身上。”

黎承睿就算事先隐隐猜到,却还是心里堵着一团气,有点说不出话来。黄品锡叹息说:“这是量刑,对凶手来说,吴博辉知情不报,助纣为虐,他的罪过,不比那两个人渣轻。”

“马上查一下视频中的少年是谁。”黎承睿突然想起一件事,说,“你还记得我们在陈子南的调教室里找到的照片吗?你去查查,是不是同一个人。”

“好。”

黎承睿看他还不动,奇怪地问:“怎么啦?”

黄品锡叹了口气,低声说:“你是没看那段视频,太惨了,我的孩子如果遭受那种非人待遇,别说杀这两个混蛋,杀他们全家都有份。”

黎承睿皱眉喝道:“品叔,你疯了,说什么呢。”

黄品锡神色一正,笑说:“不好意思,我错了。”

黎承睿没责怪他,拍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慰了一下。

隔天就是周末,林翊早早打电话来提醒黎承睿要记得过来吃饭。黎承睿这几天为案子的事心情阴郁,接到林翊电话,恰如浮云散开,一缕阳光照到心中一样温暖。他买了点礼物,开车到林翊楼下,停好车一下来,远远的就看见林翊站在楼下大门外张望着。

看到他,少年脸上一亮,有些羞涩地笑了笑,然后蹬蹬地冲他跑过来。

黎承睿只觉心里都软得快化了,若不是大街上人来人往,他想这会他都要跑上去一把将人抱住举起来,就如电影里经常有的桥段,将爱人举起来转几圈,不如此不足以表达内心的雀跃欢欣。但是他不能,他要顾及很多,他能做的,只是同样微笑地快步上前,拉住男孩,爱惜地问:“怎么不在家等?”

林翊脸上有些发红,眼睛亮晶晶的瞧着他,说:“我怕你找错地方。”

“你以为我跟你那么笨?”

“可是有可能找错地方。”林翊固执地说。

黎承睿笑了,他柔声问:“你想我了,对吗?”

林翊脸上更红了,悄悄地点点头,小声说:“我给你做好吃的。”

第60章

林翊做饭的手艺就跟他在学习上的天赋一样,看起来很认真很努力,可是出来效果却欠佳。黎承睿也是到了他家饭桌前才明白,为何林太太从来只让他负责买菜煲汤,实在是少年的思维太过机械化,对食材的比例有他独特的,无法更改的刻板理解。所以他对菜谱上写的“盐少许”,“酱油适量”之类的话从来无法领悟其正确含义,做出来的菜,味道永远都无法合适。林太太是活在生活里子上的升斗小民,没耐性,也没足够的见识去理解林翊这种孩子的特殊性,自然也看不了他傻乎乎拿着量杯进厨房的行为。所以他们家吃饭,都是林翊把菜洗了,肉切好,然后由妈妈来动手炒菜。

黎承睿跟着林翊进了他们家,这是他第一次来,他照市民间去朋友家吃饭的习惯,带了两盒点心做礼物,此外,还带了上回没来得及拿给林翊的营养品。他的礼物不轻不重,正好契合林太太这个收入阶层能接受的范畴,果然,林太太见面后假意推辞两下就收下了。她今天情绪很高,热情地让林翊带黎承睿在客厅坐会,她进厨房忙活。

黎承睿笑着客气了几句,他坐下来打量这套狭窄的套间,两间屋,一个小厅连着进门的过道,典型的公屋格局。家具和沙发样式都很陈旧,电视也还是十年前的老款式,可是一切都很干净整洁,木茶几锃亮到能清晰倒影出人脸。

一切都跟林翊给人的感觉那样,整洁,清澈,耐人寻味。

黎承睿趁着林太太在厨房,悄悄抱住林翊,贴着他的耳朵问:“不是你给我做好吃的?”

林翊脸上的红晕还没褪,有些惭愧说:“我调不好味道的,妈咪赶我出厨房。”

黎承睿飞快亲了他一下,笑嘻嘻地说:“那怎么办,我为了吃你做的东西,从昨天晚饭就开始节食了。你这样我好失望的。”

“啊?”林翊是个老实孩子,呆呆地问,“我,我有份做的,冬菇是我泡的,菜心是我摘的,对了,汤也是我煲的。”

黎承睿看着他,只觉爱得不行,心里恨不得一直就这么抱着他不撒手,柔声问:“菜也是你买的?”

“嗯。”林翊重重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带着一点点羞涩和得意,“我买到会游水的红衫鱼哦。”

“这么厉害?”

“是呀。”林翊笑得眉眼弯弯。

“那奖励一个。”黎承睿凑过去又亲了他一下。

“别,”林翊悄悄推他,“妈咪会看到。”

黎承睿不敢造次,他是一个成年男人,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可林翊还小,他不能只顾自己,而让小孩过早去面对家人的压力。黎承睿叹了口气,只好松开他,却把脸凑过去说,“那宝贝也亲我一下当奖励。”

林翊微微红了脸,嗫嚅说:“你,你又没做值得奖励的事。”

“想你算不算?”黎承睿认真地问。

林翊抬起头看他,目光深处闪烁着安静的火焰,然后,他微微翘起嘴角,轻声问:“为什么会想?”

“不知道,”黎承睿含着笑,拉着他的手贴着自己心脏,哑声说,“好像有根看不见的绳子连着我这里,绳子另一头绑在你手上,你一动,我就能感觉到,没法不想。”

林翊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费劲理解他的话,或者在尽力理解他心脏的跳动跟自己有什么关系,然后他严肃地问:“这个意思是我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黎承睿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翊把手收回去,偏头想了想,然后说:“我知道了,作为回报,我也让你成为我重要的人。”

黎承睿被他小脸上如同决定一件大事似的表情给感动了,他也收敛了笑容说:“谢谢。”

林翊一本正经地回答:“不用客气。”

这时林太太在厨房探出头来喊:“林翊,过来帮忙。差不多可以吃了。”

林翊立即乖乖地应了声,转身跑进厨房。

趁着他们母子在厨房忙活,黎承睿站起来随意在房子里走了走。他走到一个房门前,发现上面贴着一张字条,端端正正写着每天的计划,几点到几点做功课,几点到几点背书,字迹很用力,想也知道出自谁手。

黎承睿不由地笑了,就如世界上所有自诩尊重孩子独立,却仍然忍不住要去打开孩子书桌抽屉的家长一样,他也没忍住地扭开了林翊的房间门。

那是一间整齐到超乎想象的房间,所有的东西全都收得井然有条,书桌上一片光洁,电脑显示屏干净到可以拿来当镜子,床上被褥和枕头安放的角度简直堪称比例中正,一转头,不大一个书柜上,书籍全都码得整整齐齐,甚至被标了分类条签。淡蓝色印花的窗帘安静垂下,窗台上的瓷砖同样像被人用清洁剂每天反复擦拭过一般。这间房间,不要说不像一个十七岁男孩该有的,甚至都不像一个七十岁老人该有的,黎承睿不自觉愣了,他想不出一个形容词来形容这里,这个房间像功能被倒置了一样,也许它根本不该称之为卧房,它对少年来说,可能更像他的一个个人世界,必须条理清晰,必须逻辑通畅。

“睿哥,你在看什么?”林翊在他身后问。

黎承睿连忙回头,笑着说:“我想看看你的房间,对不起,没经过你的同意。”

林翊一言不发,但黎承睿却敏锐地感觉到他不高兴,少年的不高兴并不是发怒,而是沉默。黎承睿这才意识到,林翊再乖巧单纯,他也是个处于叛逆期的小孩,这个年龄的孩子都讲究独立性,开始注重个人隐私,他就算是林翊的恋人,也不能未经允许就冒犯他的领地。

黎承睿忙笑得更温柔,主动关上房门,假装漫不经心地说:“本来还想看看你会不会把脏衣服臭袜子扔得满地都是,结果没想到你的房间这么整洁,真是乖,知道自己收拾房间了。”

这时林太太端着一盘菜从厨房走出,听见了就笑着说:“黎sir你不要说我夸他,翊仔别的不行,收拾房间,爱干净是从小就有的好习惯,我整天忙得要死,家里多亏有他,以前我还跟他开玩笑说,日后如果没找到工作起码可以做家政,他打扫卫生说不定比那些菲佣强多了。”

黎承睿哈哈大笑,拍拍林翊的肩膀说:“那你先给我打工,我那里跟垃圾窝似的,怎样,后生仔,每个月三千好不好?”

林翊垂下头,小小声说:“才不要。”

黎承睿知道他还在生气,不觉放软了口吻说:“好了,我错了,翊仔以后是要做更有意义的工作的,我不该拿你开玩笑。”

林太太看不过眼说:“黎sir你不要这么纵坏他,讲笑而已,道歉什么。翊仔,去舀汤,我们吃饭,黎sir,你坐,没什么好菜招呼你,别客气,当自己家。”

林太太的手艺不错,林翊煲的汤味道也出奇的好,但不知为何,整个吃饭期间,林翊都不太讲话。黎承睿心里不禁后悔,早知道这孩子这么着意自己的私人空间,他就不该手贱去打开。现在看着垂头扒饭的小恋人,他有心哄回去,当着林太太却不好乱讲话,生怕一个不小心就露出暧昧的端倪。

饭后林太太让林翊剥了一个柚子,三个人坐下来吃蜜柚,聊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家常,黎承睿将自己对林翊的爱护之情传达给了林太太,林太太也将自己的感恩之心表达了出来。除了林翊这个死孩子突然沉默了下去外,这次会面还算愉快。

等时间差不多了,黎承睿便起身告辞,林太太让林翊送他下去。林翊顺从地套了拖鞋跟着出门,两人一进了电梯,黎承睿就忍不住把他一把抱住,压低了嗓门问:“怎么啦?生气了?对不起了,我跟你道歉过了,下次进你房间一定先问过你好不好?乖啦,笑一个,嗯?你不笑我今晚睡不好的啊。”

林翊抬起眼睛看他,小声问:“我的房间,是不是很怪?”

黎承睿忽然就明白了,恐怕林翊自己也知道,他把房间弄得像样品房并不是件好事。黎承睿心里软了下来,柔声说:“有点太干净了,我都怕呼吸重了把灰尘吹进去。”

“我,”林翊垂下头,沮丧地说,“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把东西收拾好,我会浑身不舒服,我以前有同学来家里玩,都说我病态的,可我不是,我就是爱干净而已。”

“没事的,傻啊你讲这些,”黎承睿忙抱着他哄,“跟同龄人不一样没关系的,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个体,有人爱干净,有人爱邋遢,大家生活方式不同,你看,我们每个人的脸长得也不同啊。”

林翊“嗯”了一声,然后抬头补充说:“我,我去你家也有不洗碗的,我不是非要收拾不可。”

黎承睿笑了,他抱着少年说:“我知道,我不介意。”

林翊似乎放了心,把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过了会小声说:“嗯,那个,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帮你收拾房间。”

黎承睿扑哧笑了,点头说:“好,我要给你工钱吗?”

“不用。”

“那给零花钱吧,就这样说定了,你有空就去我那,要不要收拾房间随便你,但要拿睿哥给的零花钱。”黎承睿微笑着掏出一把钥匙,搭配着漂亮的缩小版警徽钥匙扣,递过去说,“给,这是我今晚一直想给你的。”

林翊接过去,摸了摸,困惑地问:“是钥匙啊?”

“嗯,我公寓那边的,”黎承睿回答,“你想去就去,那是我的地方,也是你的地方。”

电梯哐当一声开了,黎承睿这才松开他,在电梯门打开前终于哄得林翊笑了一下,他心情转好,正要提议林翊坐他的车去兜一圈再回家,突然听见有人说:“咦,翊仔,黎sir,这么巧啊。”

黎承睿抬头一看,曾杰中一身名牌休闲西服站在电梯外面,看着他们,表情似笑非笑。

第61章

黎承睿每次看到名为曾杰中的男人都有种无法抑制的厌恶感,这种感觉犹如直觉,在理性判断之前就浮现上来,简直令他自己也有点莫名其妙。此时再度面对这个男人,黎承睿又一次感到自己不喜欢他。他开始扪心自问,这么反感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到底原因何在?仅仅因为他对林翊也好,所以自己产生了因占有欲而来的危机感?

黎承睿忽然发现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眼前明明是个相貌清俊,容易博取人好感的男性,衣着得体,行为礼貌无可挑剔。黎承睿从上到下打量了他几遍也没发现不妥的地方,可就是这种完美令他的警察直觉产生排斥,令人感觉,曾杰中这个人仿佛是一块移动的精美广告牌,似乎下一刻灯光一亮,机器一开,他就可以微笑自如,在镜头前演绎完美的好家庭中的好男人广告。

就连他嘴角微笑的弧度都仿佛用量角器精确测量过,就连他说出的话,都仿佛以前邵氏爱情电影中风度翩翩的白马王子。

黎承睿突然好奇起来,如果突然拿把枪顶在曾杰中脑门上,他会如何反应?

“黎sir这是过来看翊仔吗?”曾杰中笑着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