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他兀自惊出了一身冷汗,庆幸自己因着那瞬息的迟疑,到底没有使下杀招,还能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收回剑势,要不然,他至爱的女子恐怕就要在他的剑下香消玉殒了!

“蓦蓦?!”止不住惊呼一声,他赶紧扔掉手里的剑,把跌在地上摔得灰头土脸的蓦嫣给搂了起来:“你怎么来了?!”那一刻的心情,说不出是高兴还是忧虑。本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她了,本以为应该从此天涯陌路了,可是,偏生又在这意外的情形下毫无预警地见到了她,忍不住将她狠狠搂在怀里,嗅着她身上的香味,恨不得一辈子也不放开。

蓦嫣揉了揉被摔疼的鼻尖,眼泪花儿都险些淌出来了:“我来找我的禽兽。”她不满地咕哝了一声,闻到他身上有清新淡雅的香味,确定他果然是个有洁癖的男人,方才定然是去沐浴了,所以便伸手就抱住他的脖子,凑上去便要吻他。

这样的偷袭动作,逼得萧胤不得不立刻松手躲避,那初见到她时的喜悦立刻硬生生地被哭笑不得取而代之。“你——”隔了一步远,他瞪着从不按牌理出牌的她,实在不知自己该回应什么才好。

“得了得了,从来只准你开玩笑,就不准我也扳回一局?”看他那副见了她好像见到鬼一般的表情,蓦嫣很是不满,这才不得不拿出了那本房中术秘本,递给他:“我得了一本很稀有的秘本,记载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法子,说不定能够控制住你身上的长寿阎王。”

乍听她这么一说,萧胤不明所以地怔忡了一下,这才疑惑着接过那房中术的秘本,立刻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

他翻阅得很快,似乎是略略一翻,便就一目十行。末了,他抬起眼来,止不住眼中的愕然和不可思议:“这秘本——”他顿了顿,不经意地将眼眯起,玩味一般细细弯着,两道目光若上弦月的清辉,儒雅而俊秀,但那抹掩藏的锐利却是令人无法忽视的。“这秘本是向晚枫给你的么?”

“莲生给的。”蓦嫣看着他无喜无怒的表情,觉得很有些说不出的诡异,心里有点忐忑难安,本能地实话实说,却又觉得似乎是不怎么对劲,便语焉不详地补了那么一句:“我想,大约也和疯疯多少有点关系吧。”

其实,这也不算是信雌黄,莲生是向软衾的徒弟,向软衾是向晚枫的姑姑,那么,莲生给她的东西,经过这七大姑八大姨远亲近邻的认证,应该也勉强算是和向晚枫有点关系吧。

唇角浮现出一丝苦笑,萧胤将手里的那房中术秘本塞回了她的手里,兀自转身去到那御座上坐定,深幽的眸底闪过一抹决绝。“蓦蓦,这是何苦——”他垂下头,不再看她,只是低低的喟叹了一声,就连唇边的苦笑也几乎全然淹没在了无奈之中,心里泛起了难以言喻的酸涩。

蓦嫣看了看那被塞回来的房中术秘本,一时错愕非常,搞不清楚他这“何苦”二字究竟有什么隐藏含义。还一会儿之后,她才醒悟,萧胤莫不是已经看穿了她的意图?

好吧,好吧,她承认,假借这房中术秘本为借,她真正的目的就是要来献身,就是要来求一晚的露水姻缘,那又怎么样?

说的无耻些,她就是主动送上门来的,她就是不要脸地来倒贴的,她都豁出去,他反倒还矜持扭捏起来了!

这副模样,深藏隐忍,苦恼非常,他究竟是演戏给谁看?!

又或者,他是因着答应了向晚枫什么事,所以才这么一副万不得已的模样?

“这秘本里记载的方法或许对你身上的毒有效呢,所以我专程进宫来告诉你。”她突然觉得很气恼,他那模样,好像是将要被逼着做什么违心的事一般,更令她愤然。仿佛是吃定了他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出“要将她送给向晚枫”之类的话,她便就决定有恃无恐了。“来吧,我们今晚就试一试,看看效果如何。”这么说着,她三两步便冲到了他的面前,弯下腰,便伸手探向他的腰间。

“蓦蓦!”愕然地发现那不怀好意的狼爪已经肆无忌惮地伸了过来,萧胤顿时便慌了神,忙不迭地抓住她毫无顾忌的爪子。他感觉到了她的大无畏,一时不知该要如何拒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底闪过一丝心悸的恐慌:“今晚不行——”

“今晚‘不行’?”被他抓住那袭击的手,蓦嫣顺势便坐到他的腿上,眸中潋滟着娇媚的水润,硬是蜷在他的怀里,故意将他言语中的“不行”二字给曲解了。“没问题,那你告诉我,你究竟哪一天‘行’?”她有意无意地瞥了瞥他那重要的部位,强调着言语中的“行”字,在脸上挂上了异常迷人且妩媚的笑容,带着一点恶意的放纵。

明明是一身素净无华的衣裙,明明是未施脂粉素面朝天的容颜,可是,此时此刻,她却是如同一朵剧毒却也香甜无比的罂粟,瞬间便将美艳盛放到了极致,要命地诱惑着他。

“蓦蓦——”萧胤那素来引以为傲的理智对着她无能为力,被击得节节败退,

“要不然,你就干脆点对我说,你以后的每一天都不行,让我趁早死了这份心。”她在他的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细细诉说她的打算:“当然,你说的我也不一定会相信,凡是要亲自试一试才知道真假——”

“你真是太放肆了!”

他睁开眼,兀自一咬牙,打算要发狠让人进来把这妖精一般的她给强行拖出去之时,蓦嫣却突如其来吻上他的颈项,一边毫无惧意地吻着,一边语焉不详地暧昧轻笑。

“没错,我一向就放肆惯了。”她说:“陛下,你要么就叫侍卫进来,拖我这个狗胆包天的笨女人下去凌迟处死,挫骨扬灰,要么,你今日就非得要给我一个交代不可!”

无数次,他想象过她在他的身上做着这撩 人的举动,必须承认,不过是旖 旎 缱 绻的假象,他便就难以自持,非要运功念着“静心诀”,才能平复那激扬的欲 望,让理智主宰一切,逼自己保持冷静与清醒。

“蓦蓦,你喜欢一个人,为何就偏偏不留一点余地?!”

一吻终了,他叹了一气,重复着这早前便就说过一次的话,不知是想要问出个答案,还是自言自语,总之,他不再犹豫,抱着她起身往养心殿后殿走去。

养心殿的前殿是御书房,后殿便是萧胤素来居住的地方。

虽然乾清宫是他的寝宫,可是他却因着萧齑的死而对那里有心理阴影,自登基之后,基本没有在那里就寝过。身为皇后的殷赛雪住在储秀宫,因着不想遭人算计,也为了避免被人窥出一些不能泄露的秘密,他便将就着在这后殿里歇息,到了逢年过节该做做样子的时候,才御驾乾清宫,邀殷赛雪过来一起用膳。

可以说,于他而言,这养心殿是唯一令他有安全感的地方。

今日,他便要在这里,与他的女人同享鱼水之欢。

这样想着,他将蓦嫣放在床榻上,为了不冷着她,他不像上次那般先脱她的衣裳,而是先解自己的衣裳。甚至于,他在想,倘若今日还有谁在那关键时刻来搅扰,不管是谁,他定会不留情面地命侍卫将那人拖下去斩了!

“蓦蓦,你很怕么?你在发抖呢。”他俯下身子,在她耳边徐声轻言,声音低哑,却灼烫如火,像是一种催眠术,存心要让她就此被情火烧得尸骨无存。

“不怕。”彼此每一寸肌肤都紧贴着,强化着他与她赤 裸相拥的触觉,蓦嫣摇摇头,将否认答得异常干脆,可是下半句却是禁不住的结结巴巴,嗫嗫嚅嚅:“我,我,我…那个,我只是…有点紧张…”

“别紧张。”他轻轻地安抚着,低声轻哄,晶亮的黑眸半眯,就连那隐藏在眼底的温柔薄笑,也像是染上了一抹邪气:“我也是第一次。”

蓦嫣懊恼地咬了咬牙,很想骂一句废话,就是因为知道他是第一次,所以她才更是止不住的紧张呀!

新手对菜鸟,谁知道会出什么状况?!

他是第一次,技术方面定然就不用期待了,只怕耐力和韧性也有待考验,万一要是再像某个荤 段 子里说的笨男人那样,连目标也找不对,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像是等待了许久的两块玉玦,终于契合为了一个整体,再无一丝距离,天衣无缝。

早知道会痛,但没想到会那么痛,似乎随着他轻轻起伏的动作,便就使得那痛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哪一个杀千刀的说轻轻痛一下之后就是人间仙境的?就像那丰 胸广告一样,纯粹是拿来骗无知少女的!

蓦嫣忍着疼痛,本能地想要用手推拒萧胤的身体,可是却感觉他似乎很沉浸于这种快 感之中,不得不隐忍了下来,只好死死地揪住身下的被褥不放。

萧胤虽然沉迷,但是并不糊涂,感觉到她的不适,他停了下来,哑着嗓子询问:“我是不是弄痛你了?”随即似乎便打算抽身而出。

“没有!”蓦嫣急急地否认,明明痛得不行了,可是却还强忍着。“不痛不痛!”她摇着头,贴近他,伸手抱住他,不让他离开。

或许,她一辈子都会牢牢记得这一瞬的疼痛。

就如同,有的感情,或许留下的只能是疼痛,可是,却疼得那么甘之如饴。

萧胤愣了一愣,看着她明明含泪却带着笑的眼,心里突然涌上了难以抑制的疼惜。

他会用一辈子铭心刻骨她这一瞬的疼痛,把这个女人篆刻在他心底最深的地方。

恢复了平静之后,萧胤搂紧了蓦嫣,疼惜的亲吻着她的后颈。

为什么要亲吻后颈呢?

因为蓦嫣背对着他,不肯转过身来。

若是换成了别的女子,在龙床之上进御之后,若是背对君王,可以看做是大逆不道,若是惹怒了龙颜,立马便会被拖下去处死。可是,面对着眼前这个女子,萧胤却只是低笑。“蓦蓦,你为何不敢转过来看我?”他切切地亲吻着她身上遍布的吻痕,回味着方才的惊心动魄,仿佛食髓知味,一次便上了瘾。

难怪这事被称作是“风流快活”,果真是难以言喻的快活。

蓦嫣背对着他,把身子蜷成一团,藏在他的怀里。“狸猫,你刚才感觉好么?”她的声音闷闷地传来,听不出喜怒哀乐。

萧胤的心,因着她的话而颤抖了一下。“好。”他应了一声,刚刚才平复的欲 念顿时又起,忍不住将她搂得更紧了:“很好。”这么应着,一边加重了那些吻,一边摩挲着她的后背,舌尖轻轻舔过她的肩头。

可是,传入耳中的下一句话,令他那苏醒的欲望一下子便灰飞烟灭了。

“你的感觉倒是很好。”蓦嫣哼了一声,扭了扭,似乎是不喜欢他舔吻她的肩膀,就连言语中也带着一丝不满:“可是,你方才弄得我好痛!”

听到第一次的卖力付出得到这样的评价,萧胤微赧。

真的有那么痛么?

可是,看她后来的表情,他应该也不至于像她埋怨的那样差劲吧?

如此看来,以后或许有必要在这方面多些求知欲与探究欲…

他正在疑惑并着思索,那因不满而娇嗔的女子却翻过身来,脸上并不是他以为的埋怨,而是贼兮兮的窃笑。她不肯安分地睡在他怀里,而是叠在他的身上,指尖从他性感的锁骨开始,延续到胸膛之上,挠挠画画的,像是不经意,又似乎是带点刻意。“不过,听说,多做两次就不痛了。”她凑到他的面前,手指爬上他的薄唇,细细地摩挲着,眨巴着眼,含笑挑逗着:“要不然,我们再试一次?!”

萧胤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可是眸色却随着她的言行举止地由淡转浓。

蓦嫣在他的胸膛上撑着下巴,就近鉴赏他那令人赏心悦目的容颜,手指沿着那眉峰鼻梁游走,可锦被里,她的脚趾却在他的腿上轻轻地挠着,磨着,时而攀爬,时而徐滑。

也不知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思,她竟然毫不避讳地说起了私房话:“有人说男人和女人做这事叫做交欢,也就是两个人交换欢乐的感觉,也有人说,这就是缠绵,也就是两个人缠在一起,绵绵如细雨,密不可分。还有人说,这是做 爱。”说到这里,她略微顿了一顿,笑得更加灿烂了:“其实,我也觉得,这被称为做 爱更妥帖,因为,爱一个人,不仅是要说的,也是要做的。”

在他的目光中,她伏下身子,靠在他的左胸上,在那心脏搏动之处轻轻地吻了一下。低着头,看着他的胸,她敛了笑,似乎有一点怔忪,脱而出的话不像是对他说,可是,那话语,却又百分之一百是对他说的。

她说得很轻,可是他听得那么清楚。

她说:“狸猫,我爱你。”

萧胤仍旧不说话,可是,眼眸中却酝酿出了狂风暴雨。他抱着她坐起来,夺了她的呼吸和心跳,低头看着她艳红的脸,看着她因动情而慵懒娇嗔的模样,俯下身子,便毫不客气地吻上她的胸,辗转吮吸,很快,便吮出了一个淡淡的紫红色的吻痕。

尔后,他像是不满足,轻舔着,很快便又转移着领地,绘出了第二个,第三个…到最后,他含住她软馥的前胸,听她甜美地喘息着,让她不自觉地挺起胸迎合着他的唇舌抚弄。

蓦嫣被这么强烈的感觉摄住了,不由低低地尖叫一声,尔后,只能无助地喘息着,揽着他的肩,弓起身子,在他的怀中舒展了又蜷缩,蜷缩了又舒展。拜她方才的挑逗所赐,如今,她的意识都已经被他折磨得都快消失了,全身都被渴望的火焚烧着,只能无意识地在他的怀里,难耐地扭动着吟哦着,好舒解那折磨人的情火。

经历过极乐的身体,很容易便就梅开二度。

这一枝梅,开得甚为圆满,不仅开得极持久,就连芳香也甚是怡人。尔后,三度并着四度,那梅开得深深浅浅,零零落落,一支接着一支,娇艳着,繁茂着,留下无数难以磨灭的痕迹。

记不得那梅花究竟开了多少次,总之,一整夜,他将那些没有说出的爱,尽数做了个彻彻底底!

完美圈套

一整夜的云翻雨覆,也不记得究竟做了多少次,开始的时候,是蓦嫣身体力行,新手充行家,缠着萧胤实践那些她以前看到的听说的甚至是想象出的姿势,一而再,再而三。到了后来,她明明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不便动弹了,也仍旧欠收拾地不肯求饶,甚至还不怕死地继续用言语一次又一次地挑 逗他,他便彻底恼了,让她在他一次紧接一次的需索无度中手脚发软,喘 息连连。

事实证明,这个男人虽然是新手,可是却极有开发潜力,不仅在耐力方面惊人,在韧性方面极佳,而且,就连技术方面,也掌握得又快又好,并且勇于在她的教导之下尝试甚至是自我创新。

也不知其他那些做皇帝的男人是不是都和他一样,看来,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是经验教训总结的成果呀,这么生猛的货色,若是只有一个女人任由他煎鱼,那女人怎么可能吃得消?!

终于到了卯时了,蓦嫣寻思着萧胤是时候该去上早朝了,这才不得已哀哀地求饶。不管怎么说,她总要留点力气穿衣裳吧,要不然,待会儿莲生来接她时,看她如此不中用的情形,将会是多么尴尬呀,好歹,不能教坏了那扑克脸的小正太呀…

“你该早朝了!”此时此刻,为了逼着他停下那半是甜蜜半是折磨的动作,她便就耍赖地硬是伏在他的身上,伸手紧紧搂住他的肩膀,蹙起眉头娇嗔:“我好累,手脚发软,头昏脑胀,你让我休息一下吧!”见他仍旧不为所动,坚持要将这一次做得彻底之后,她连忙又劝慰似的娇喘:“大不了,等你回来了我们再继续。”

“等我回来了再继续?!”果然,听了这一句话,萧胤停了下来。他扫了一眼面前这被他亲手浇灌得越发娇媚艳治的女子,闇沉的眼微瞇起,淡然的表情带着疑惑,像是不怎么相信她的允诺。

“没错没错!”知道他是个极擅谋算的人精,为了不让他起疑,她只好呵气如兰,弯弯的眉儿轻轻扬起,笑得媚意横生。凑到他的唇边,她那翕动的长长睫毛下,湛黑的眼眸里带着异样的光亮,绯红的舌尖带点刻意地沿着他润润的唇轻舔,继续着那挑逗的言语:“其实,不是只有在床榻上才能做这事的,比如,桌案上,椅子上,浴桶里,马背上…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如果你同意,等你早朝回来之后,我们可以尽数试一试!”

终于,他像是尽兴了,搂着她吻了好一会儿,这才披了件袍子起身。直到此时,蓦嫣才得以觅着机会翻了个身,大喇喇地瘫在床榻上,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好像都已经被掠夺至尽了,连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也似乎是没有。

“陛下,是时候早朝了。”门外,传来了他的心腹内侍朱泓梁的声音,照例地细声细气地压低,似乎是知道房里方才战况激烈。

“知道了。”萧胤应了一声,凤目斜斜地睨着烛火,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很快,他将朱泓梁给叫了进来:“朱泓梁,你进来,去替朕准备点东西。”

朱泓梁进来了,低眉敛目,不敢抬头,更不敢偷看着房里的一切,只是半躬着身子走到他的面前,听他附耳极低地吩咐着什么,完了之后,只是应了一声:“奴婢遵旨。”

蓦嫣昏昏欲睡,没有听见萧胤吩咐这太监去做什么,只是寻思着赶快恢复些体力,等到莲生来了之后赶快离开这犯罪现场,逃之夭夭。

明明就要上朝了,萧胤竟然还不慌不忙,既不唤人进来伺候他更衣,也不忙着唤人打水来为他梳洗,只是径自坐在床沿上,俊眉微挑,俯身靠近她的耳鬓呵气,手指更是沿着她光 裸的脊背轻轻拂过,看她迷糊之中嘤咛地抗议着,嘴角勾出一缕极淡笑意,犹如尖刀刻痕一般,在唇边将那浅浅的慵懒在瞬间篆刻成她未曾看到的残酷和冷绝。

等了一会儿,朱泓梁又进来了,送来了一碗不知是什么东西。那一刻,迷迷糊糊的蓦嫣却听见萧胤说出了让她颇为意外的言语:“传朕的旨意,今日的早朝罢了,命司礼监照职行事便是。”

那一刻,她一下便没了睡意,心跳一下子便加速了,有点忐忑地抬起头来,挤出一抹不太自然的微笑,明明很想装作是不经意地,可是却控制不住自己略显僵硬的表情:“你怎么突然想起要罢了早朝?”

萧胤斜斜地睨了她一眼,眼神中透着一抹复杂的情绪,既像是嘲讽,又像是戏谑:“朕不过是太累了,便就罢了早朝,怎么蓦蓦你好像很失望?!”

蓦嫣干笑了一声,发现自己有点漏馅儿的前兆,引发出了他明显的试探,连忙摇头澄清着:“没有,你不去上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失望?”

其实,这一刻,她心里怕得要死。

他该不会是打算停战片刻之后,接着继续煎鱼吧?

难不成,莲生提议的方式对他的毒有效,所以,他真的打算从善如流地采阴补阳?!

果然,她才想到那方面,便就听见萧胤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也将话题转到了那方面。“蓦蓦,这采阴补阳之术,一夜可成不了。”一抹深沉的笑意自他唇边泛开,点染在眼底,变成不易觉察的促狭。他轻轻咳了一声,沉沉的声音如同最温柔的魅惑,可是却直直击中了她的如意算盘:“别以为趁着朕去上早朝,你便可以逃之夭夭。”

没想到就这么被看穿了,蓦嫣有点尴尬,却也不好反驳。 “那要多久?”她本能地问出了这个问题,只是寻思着那采阴补阳之术是否真的有效,是否真的可以像莲生说的那般,缓解他身上的长寿阎王之毒。

“至少百日方可。”他低笑着,缓缓俯下身子,灼热的唇封住她,吞没她接下来的所有言语。他的舌探入她中,纠缠着她的软热湿润,直吻得她脑中一片空白。亲吻过后,他抵靠在她娇喘吁吁的唇边不无戏谑地开,声音仍旧是那般温柔,可是却带着异乎寻常的促狭:“所以,我们还有很多个晚上可以试试你说的那些,比如,在桌案上,椅子上,浴桶里,马背上…”说到这里,他像是带着几分刻意,强调着言语中的“浴桶”二字,像是意有所指。

“我、我、我,我那都是开玩笑的。”蓦嫣在他促狭的言语中懊恼得几乎想要咬掉自己的舌头。难怪他也不急着让人来清理一下这一片狼藉的床榻,原来,他是打算要和她在浴桶里…

见到她一副悔不当初的模样,萧胤笑得越发的温柔。“朕没打算和你开玩笑。”他径自起身,下一瞬,却是亲自端来了朱泓梁送进来的那东西:“不过,在那之前,你须得先喝掉这碗汤。”

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蓦嫣有点错愕。虽然她已经不止一次喝他端给她的药,从没有询问过药的效用,可不知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此时此刻,在这么特殊的情境之下,这碗药的背后似乎还潜藏着什么。

大约是有着特别的预感,突然想到那怎么也没有可能的可能性,她觉得有点无法抑制的冷,就连开说话也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这是什么汤?”

“百日缠绵,你难免会受孕。”萧胤仍旧是笑得那般温柔,笑声颇有云淡风清的意味,可那语焉不详却暗示甚为明显的言辞之下,分量是不可思议的沉重,就连眉眼间也染上了不动声色的肃然,似乎是容不得她拒绝:“蓦蓦,你该要习惯才好,以后,这汤药,你每一日都得要喝的。”

“这是避孕药!?”那一刻,意识到那最没可能成真的可能性成了真,蓦嫣的思绪突然被被一抹一闪而逝的恍惚所惊扰,心像是突兀地压上了一块沉重的巨石,令她几乎不能顺畅地呼吸了。

萧胤并无否认,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无疑是已将她的猜测全数默认了。

看了看那深爱的眉眼温柔的男人,又看了看那碗黑漆漆如同兽腹一般的汤药,蓦嫣闭上眼,胸臆里满是酸楚。“我能不喝么?我给你生个孩子,好不好?”再睁开眼时,她僵硬了片刻,睫毛盛着细密低迷的微光,垂下,复又抬起,声音轻得如同有些喘不过气来,几乎是语带哀求:“我真的很想要一个你的孩子。”

其实她更想说的是——

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那么,有一个你的孩子,也算是无憾了。

她得要承认,她的确很贪心,有了抽象的回忆做纪念,还想要点实质的纪念品。

这个纪念品,她愿意用任何的代价去交换。

听到她如此的卑微的言语和哀求,他愣了一下,眼里像是明灭着什么情绪,瞬间便一闪而过。“不用了。”尔后,他收敛了么错愕的全部残余,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极慢极慢地开,唇缝里挤出的每一个字都狠狠地揪扯着她的心肺:“朕从没打算要孩子,就算那孩子是你生的!”

听到他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绝,冷漠如同冰一般的眼神,那令人无法接受的惊诧像一记闷雷,当头炸开,震慑得她原本就紊乱的思绪若数根绷紧的弦,不过轻轻一拨,便于瞬间齐齐地全断了。

“我不喝!”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她竟然迅速从床榻上爬起来,也不管自己如今赤身露体,微弱地在唇边扬起一丝没有任何温度的笑,死死地盯着他和他手里的那碗药,眼眸里的光芒像是穷途末路的困兽,要同他做最后的殊死争斗:“有本事,你就亲手把这药灌我喝下去!”

他眯起眼,深幽的黑眸紧紧瞅着她,眼神凌厉得像是一把利刃,几乎将她穿透。对于这预料之中的抵触和决绝,他端着那碗药,久久不说话,既不作回应,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像是正在等待着什么。

“好一个放肆的昭和郡主,竟然敢公然在养心殿狐媚陛下,破坏老祖宗定下的进御规矩!”须臾之后,一个冷冽得故作威严的女人声音在门响起。她明显带着难以掩饰的嫉妒和醋意,那要切齿带着恨意的语调,像是与蓦嫣有着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如此妄自尊大,你究竟将陛下置于何地!?”

蓦嫣一时还能沉浸在与萧胤的争执中,听到这言语,好一会儿回不过神来。待得她终于醒悟过来,看清门那恨意拳拳的身影真正她的表姐,萧胤的中宫皇后殷赛雪时,顿时哑无言,全然不知如何反驳。

“皇后,你逾矩了。”看着殷赛雪那怒气冲冲近乎扭曲的面容,萧胤面无表情地放下手里的那碗药,索性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事不关己一般冷眼旁观着:“莫要忘了,这里是养心殿。”

一听他这带着三分刻意的提醒,又看到蓦嫣身上那深浅不一的青紫吻痕,殷赛雪更是嫉火中烧,恨意难消。“臣妾记得陛下当日曾经下过谕令,不允任何妃嫔进入养心殿,违者定斩不饶。可她——”她跨入屋内,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萧胤当日的谕令,尔后,冷笑一声转而望着床榻上的蓦嫣:“君无戏言,陛下可千万不要出尔反尔,平白乱了章法!”

殷赛雪中所谓的“进御规矩”,是大汉开国帝王所定下的,除了皇后有资格与皇帝同寝至天明,其他的妃嫔在进御完毕之后,都是不能在皇帝龙床上逗留的,更何况,这龙床指的是乾清宫的床,而非这养心殿的床。然而,更严重的是,养心殿乃是商议国事之所,素来是不允女子进入的,而萧胤早前更是曾经谕令,就连皇后妃嫔也不允许随意来养心殿觐见。

如今,蓦嫣悄悄潜入养心殿,与萧胤一整夜颠鸾倒凤,不仅在进御之后未曾立刻离去,反而还公然放肆到与皇帝争执,再加上,蓦嫣的身份不是妃嫔,而是当朝郡主,所以,蓦嫣此刻的身份和模样,真是尴尬得紧,可谓是背腹受敌,处境堪忧!

好半晌也没有得到萧胤的答复,殷赛雪也明显觉察了这有意的偏袒,更是将那恨意给深入了一层。“陛下护着昭和郡主,自是因着陛下宽厚仁慈,与她兄妹情深。可是,养心殿乃是陛下召见群臣商议朝政之所,怎能由得她在此随心所欲?”她凝起眉眼来,面色很是难看,可却还能一字一顿地发着狠:“臣妾身为中宫,有权为陛下教训这魅惑君王的女人!今日,就由臣妾代劳,为陛下好好地提点她一番,以示小惩大诫吧。”

接着,在萧胤的默然中,她竟然大喝一声:“来人,给本宫狠狠地打!”

门外进来了几个内侍,抬着一条长凳,脸色虽然是怯怯地,可是见到萧胤一脸的视若无睹,也不曾呵斥,便也就大着胆子,抓住床榻上赤身露体毫无反抗能力的蓦嫣,按倒在那长凳上,便照着她的后腰,狠狠地一板子接着一板子地打了下去!

这一招是专生用来惩戒进御后触怒了龙颜的妃嫔的,那板子打得甚有学问,不伤皮不伤骨,却有着非同寻常的功效。

那厚实的板子打在后腰上,闷闷的声响,却带来了无法言喻的疼痛。蓦嫣的身体曝露在空气中,被两个内侍给按牢了,连挣扎也没办法,只觉得全身冷得发抖,双腿之间一片濡湿,片刻之后,似乎是有一股温热的液体徐徐地流下,一路蜿蜒而下,灼伤了那冷得像冰一般的肌肤。

那白浊中混合着殷红血丝的液体,是她的处子鲜血,还有,他的精 液。

蓦嫣用尽力气昂起头,想要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可是,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神色平静,漠然地看着她,那种漠然,像是一点也不在乎,所以视而不见。那种漠然,如此自然,似乎他天生就应该是这般模样。

他的神色令蓦嫣的心猛然一抽,仿佛被一枚极细极锋利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了心扉,疼得她狠狠地吸了一气,然而面上还得维持着坚强,可眼底却已是掠过了一丝哀凉。

就算成了他的女人,或许也改变不了什么。

那一刻,她突然想起了自己之前一句无心的话语,却像是第六感的应验一般,神乎其神。别说改变,她其实,从来都不懂这个男人,她不知道自己爱上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男人,可以温柔到何种程度,可以无情到何种程度,甚至于,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那么巴巴地倒贴着痴恋着死缠烂得着,却不知,他根本从不稀罕。

她的狸猫吗?

或许,他从来就不是她的。

眼中有着一闪而逝的痛意,甚至连呼吸中都是苦涩的味道,肉体上明明痛得撕心裂肺,明明痛得想要尖叫,想要嚎骂,一如那一夜在北亲王府受刑,可是,这一刻,她叫不出来,也骂不出来,像是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弥漫着哽住了喉咙,心底像有什么坚硬锋利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地刨着,由浅坑慢慢汇集为深渊,直至把她的心似乎也给刨穿了。

她闭上眼,不再看他,死死咬着牙,强忍着疼痛和不断施加在身上的板子,感觉那打板子的人像是打得亢奋了,有恃无恐了,力道似乎是越来越狠,越来越重,她仍是不肯求饶,不肯哀叫,甚至不肯呻吟。

“住手!”

好半晌之后,就在那闷闷的打板子声响成为了一支带着习惯的旋律之后,终于被一声包含威严的呵斥惊断了。

板子停了,突然空缺的感觉细胞似乎无法适应这一瞬的空白,竟然开始无极限一般强化着先前的痛楚。蓦嫣已经痛得冷汗如雨了,几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睁开昏花的眼,她看了看那呵斥的人。

那是她的生身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