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路?那里是路。

哪里有水?那里有水。

是河吗?是河,是河。

有渡口吗?有渡口,有渡口。

谢柔嘉看着前方,听着夜色里四面八方被唤醒的如同狂欢的喧嚣,忍不住笑起来。

只是在这欢乐中不时的有令人讨厌的声音吵闹不休。

“…你让我坐好,还不让我抱着你,我怎么坐好…太欺负人了…”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一个繁忙的渡口码头出现在眼前,丝毫没有清晨的安宁,码头上喊着号子来往运货的人力,叫卖的小贩,认真又苛刻差点货物的掌柜们,带着喧腾的气息扑面而来。

“媳妇!”

周成贞大喊一声,伸手抱住她。

“你太厉害了!”

不待谢柔嘉打人,他翻身跳了下来,直冲码头内而去。

日光大亮的时候,谢柔嘉小心的上了一艘船,又看着小红马被牵上来。

“小公子放心,我家的船就在那边,你看就要往南走,您的信一个时辰就能到下一个渡口。”船家啰啰嗦嗦的说道。

谢柔嘉看过去,见码头上被船家指着的那艘船果然已经准备启程。

“…不过您的朋友最好船行的快一些,要不然他可追不上我们。”船家又笑着说道,带着几分得意看着自己的船,“您看看,我们的船可是一等一的好。”

周成贞爱理不理。

“先摆一桌子宴席来,小爷我饿了。”他说道。

现在是逮到机会就吃。

谢柔嘉撇撇嘴,又有些好笑,看来是饿怕了。

船家笑着应声是去安排了。

“媳妇儿,我帮你看着门,你先去洗洗,洗完了我们吃饭。”周成贞笑着说道。

谢柔嘉没说话,不过还是按他说的往船舱走去。

已经好久没有梳洗过了。

这艘船很大,此时要启程了来来往往的人走的飞快。

“…十天之后真能到石原吗?”

一个胖乎乎的掌柜模样的人在询问。

被询问的船工有些不耐烦。

“当然,我们的船是最快的。”

谢柔嘉猛地停下脚。

石原?

这艘船到石原?

一个念头闪过,让谢柔嘉脑子轰的一声,手脚冰凉。

有人在后推了她的一把。谢柔嘉惊惧的转过身,看着周成贞。

“干什么?走啊。”少年人说道,晨光下飞扬的眼角满是笑意。

得意的,喜悦的,心想事成的笑意。

谢柔嘉的视线扫过甲板,小红马已经看不到了,被关到货仓里了。几个船工开始有秩序的走动。岸上有人开始解缆绳。

谢柔嘉只觉得心砰砰跳。

“我,我想上茅房。”她说道。

周成贞呸了声。

“客舱里有。”他没好气的说道,“这种事不要跟我说。”

谢柔嘉伸手推开他。

“我不要在船上上茅房。我要去岸上。”她说道。

说罢抬脚就跑。

周成贞被说得愣了下,又有些恼火。

“茅房在哪里上不都一样?你还在野地里上过呢。”他喊道,转过头看那女孩子已经飞也似的到了船边,踩上踏板向岸上奔去。

他的神色一变。

“谢柔嘉!”

身后的喊声擦着耳边飞过去。谢柔嘉觉得汗毛倒竖,她拼了命的向前跑。

这是平地。但却似乎比山路更难走,到处都是人,阻挡着她的路。

还有这平坦,俗话说如履平地。说的是在平地上走的多么快多么轻松,但是现在她却觉得这平地是太可怕了,哪里都是一目了然。让人无路可逃。

“谢柔嘉!”

喊声已经贴到了后背上,四周被推到的人发出一声声惊叫以及抱怨。

往哪里跑?没有马。陌生的地方,不断走错而偏离被可能追踪到的陌生地方,她往哪里跑?

谢柔嘉抬起头,看到了路的尽头,因为她的疾奔,路上的人纷纷避让,变的嘈杂而混乱。

有人就在这时斜刺里走了出来。

青色的袍子,随着走动露出玄色的布鞋,其上半点装饰也没有。

谢柔嘉的脚步一顿,视线随着鞋脚向上看去。

一个年轻男子出现在视线里。

晨光照在他背后,他自己挡住了光线,而让自己的形容变得有些模糊。

但谢柔嘉却觉得眼前陡然光芒万丈。

她伸着手就扑了过去。

“周叔叔!周叔叔!”她尖声喊道。

这声音似乎吓跑了晨光,眼前的男子身形一转,俊朗沉稳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他似乎刚听到这喊声,就见一个人影一头撞进了自己怀里。

四周有凌厉的气息扑过来,年轻男子微微的抬手,那些气息瞬时凝滞然后散去。

年轻男子的手便落在怀里人的肩头,有些迟钝僵硬的拍了拍。

“我在,别怕。”他说道。

谢柔嘉觉得落在肩头的手拂去了她背后的所有芒刺,整个人都轻松起来,她不由吐口气,但下一刻身后又传来一个喊声。

“十九叔!你来了!”

周成贞惊喜的喊道,人似乎也想像谢柔嘉一般扑过来。

“我正要去找你呢!”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扑在东平郡王怀里的女孩子猛地转过头。

“不是,他骗人!”谢柔嘉尖声喊道,“他不是去京城也不是去找你,而是要去镇北王府!”

此言一出,周成贞身形一僵,原本含笑的眼中顿时闪过阴寒。

东平郡王的手再次落在谢柔嘉的肩头。

“哦,是吗?”他淡淡说道,视线微微一挑看向周成贞,一贯的温和淡然眼神瞬时如刀锋般凌厉。

第七章 质问

“你这个女人疯了!”

周成贞喊道。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岸边一间屋子里,护卫们守住门,屋子里只有他们三人。

东平郡王安静而立,谢柔嘉站在他身后,手还抓着他的衣袍。

周成贞则在对面一脸愤怒的来回踱步。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气的似乎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路难道是我一个人走的吗?走到这里,难道你不知道吗?”

是,这路不是周成贞一个人走的,他让她时时刻刻的参与其中。

他让她问路,让她找路,他跟她吵闹,他并不善待她,他让她觉得他很不想跟她在一起,如今这样一起赶路都是被迫无奈的。

就是这种厌弃,没有让她产生警惕。

他还让她想办法找路筹钱,让她自己主动的走到这里。

“这路可是你带的,这船也是靠你的银子付的定金!要去什么地方也是你说给船家的,那封报信的信是我写的,可是你也看着呢,难道我没写清楚我们的行踪吗?我丝毫的隐瞒吗?”

周成贞还在大声的质问。

“谢柔嘉,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谢柔嘉的眼泪忍不住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