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一路对她好好的,她一定会心生警惕,也不会到现在才发现不对。

不会自己也参与引导了这种不对。

以至于现在发现了不对,还无力反驳。

有手伸过来轻轻的拍抚在她的肩头,鼻息间有淡淡的清香萦绕,有些像青草的香气又有些像树叶。

谢柔嘉紧绷焦灼的心渐渐的安定下来,抓着身前人衣袍的手也慢慢的放松。

周成贞一步跳过来。

“你还哭。我才想哭!”他说道,伸手抓住东平郡王另一边的衣袍,“十九叔,我这次真没有欺负她。”

他说着话指着自己的脸。

“十九叔,你看你看,她打我的伤还留着呢,我只不过对她凶恶了一点。可是没有打她。”

他说到这里猛地伸手去抓另一边的谢柔嘉。

“谢柔嘉。你也犯不着这样诬陷我。”

谢柔嘉还没来得及躲避,东平郡王已经抬起胳膊,周成贞的手落回去。人也蹬蹬后退一步。

“十九叔!”他没好气的喊道,“谢家是得罪不得,但她不过是个臭名昭著还谋害长姐的丫头,你至于这么护着她!”

是啊。在他眼里前世今生她都是个该死的。

前世明明受辱的是她,他却怪她败坏了他的名声。气死了他的祖父,就算她什么都没做,她就是该死的那个。

这一世没有乖乖的让他利用,也是她的错。她那么坏,活该被人利用,不被人利用还敢反抗就是该死。

凭什么啊?凭什么要这样欺负她?凭什么要质问她?

错的是你周成贞!

“这条船到石原。”谢柔嘉抬起头说道。

没有哭没有骂更没有扑过来打。而是声音平缓的说了这一句话。

周成贞愣了下。

“石原是什么东西?”他气道。

谢柔嘉看着他,恍惚没多久以前她也这么问过。

“江铃。石原是什么?”

那一世她坐在马车里,明明年纪芳华,形容却枯朽。

从车到船,从船到车,她觉得这条路走了有一辈子那么长。

镇北王府这么远啊。

这辈子再也走不了第二次了。

离开家已经很远了,她要是死了,应该不会连累家里了吧?

江铃看出她熬不下去了,急急的找到了领路的人,要求尽快的赶到镇北王府。

然后车外就开始有人说起石原,开始热闹闹的收拾车马说要换船。

她不喜欢坐船,她怕水,她会晕船。

“到了石原就好了,到了石原就好了。”江铃这样安慰她。

石原是什么?

“石原是个小城镇,在京城的西边。”江铃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她。

“我们为什么要去石原?不是说去京城,然后往镇北王府去吗?”她有气无力的问。

江铃给她按揉着腿脚,缓解久坐的酸麻。

“小姐你太累了,熬不了那么远的路,镇北王府的管事说有个小路可以最快的到镇北王府。”她说道,“是一个叫做石原的小镇,从石原走小路翻过一座山,就能尽快的到镇北王府,不用再坐船,比从京城过要快的多的多。”

后来她就坐船到了石原,果然是个小的毫不起眼的小镇,那条翻山的路也真的很隐蔽也很难走,但正如江铃所说,比起既定的路程要快很多,最终她提前了十天赶在倒下之前到了镇北王府,虽然之后也休养了一个月才缓过精神来,但江铃无比庆幸,如果是倒在路上,那这条命就绝对保不住了,所以时常把石原挂在嘴边。

虽然提前那十天并没有什么用,两年后她还是没了命。

当适才在船上听到有人提起石原的时候,谢柔嘉整个人就像被浇了一头冷水,镇北王府便立刻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镇北王府,一条通往镇北王府的路,身边还有一个镇北王世子。

那个让她丧命的地方,那个让她丧命的人,在这一瞬间交汇在一起。

上天让她死而复生重来,那现在是不是上天后悔了,要剥夺了她的一切,让她重新死去。

她不能死,她不能死,她好容易重来一次,她好容易重来一次。

谢柔嘉浑身发抖。

一只手握住了她紧紧攥起的手。

这只手宽大温暖而有力,将她的手轻松的包裹起来。

“不用怕,没有事。”

耳边的声音淡然而柔和,但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

就像那一世每次无助的时候握住她的江铃的手,但和江铃的手不同。这只手更加有力。

谢柔嘉挣出反握住这只手。

她的手太小,只能抓住这只手的半个手掌,但这也足够了,至少她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站着,有一点依仗,不会随意的被风一吹就倒下去。

谢柔嘉深吸几口气,看向周成贞。

“石原不是东西。它是一个可以最近最快到镇北王府的地方。”她说道。

周成贞一脸茫然。

“是吗?我不知道。还有就算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要去京城。”他说道。

说完回过神来,顿时跳脚瞪眼。

“谢柔嘉。你算个什么东西!你竟然,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凭什么说我要去镇北王府?你真是血口喷人!你,你…”

他似乎被气的语无伦次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是,也许他不是去镇北王府。也许他根本就不知道石原,也许这一切都是她猜测的。

谢柔嘉攥紧了手。绷紧了脸。

“周成贞。”东平郡王开口说道。

周成贞看向他。

“十九叔!这个女人太可恶了!”他愤怒的喊道。

东平郡王看着他。

“你我的约定。”他抬起手轻轻的摆了摆,“就此作罢了。”

周成贞一怔,一脸不可置信,旋即狂怒。

“周衍!”他喊道。“你竟然因为她的话就不信我?”

看着这少年人突然爆发的狂怒,谢柔嘉不由哆嗦一下,握着的手微微的卷起几根手指扣住了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谢柔嘉再次握紧了这只手。

周成贞的声音还在继续。

“周衍!你竟然因为这个谋害长姐被谢家驱逐的家伙而怀疑我!”

东平郡王没有理会他,也没再多说一句话。只是喊了声来人。

门外立刻有护卫涌进来。

东平郡王摆摆手。

“带世子下去。”他说道,又补充一句,“送世子回京。”

此言一出,护卫们立刻上前围住了周成贞。

周成贞攥紧了拳头就要往外冲,却被护卫们瞬时涌上止住。

屋子里响起撞击的声音,谢柔嘉不由转过头,攥紧了手,感觉身旁的人迈了一步,挡在了她的身前,似乎一下子就遮住了所有的喧闹和冲击。

片刻之后室内就恢复了安静,谢柔嘉抬头,看到周成贞被护卫牢牢的钳住带着向外走去。

周成贞死死的看着东平郡王,凤眼通红,俊美的脸上布满了愤怒以及悲痛。

悲痛绝望。

就好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

谢柔嘉的心不自主的缩了缩。

“周衍。”周成贞笑了,笑的令人发寒,“你是早就想毁约了,你一开始就是骗我的,现在终于找到借口了。”

东平郡王神情淡然。

“下去吧。”他说道,没有理会周成贞。

护卫们押着周成贞向外走去,谢柔嘉感觉到那愤怒绝望的眼神又看向自己。

“谢柔嘉!”他喊道。

他没有说别的话,只是喊着这个名字。

“谢柔嘉!”

“谢柔嘉!”

谢柔嘉!一声声的咬牙切齿!一声声的似乎要砸到骨子里!

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声音也消失在耳边。

室内恢复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