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对望一眼,随即在门头都探出头向里面望去,王宗景随即眉头一皱,这一件石室里,果然也有和刚才一样的骷髅怪物,并且不止一个骷髅,来回踱步眼冒绿火的有两具骷髅。

为了避免被骷髅发现生人气息,三人都是看了一眼便退了好几步,王宗景思索了片刻,低声道:“苏姑娘,我们两个对付一个,小鼎,你们对另一个,好不?”说着这个话,他的目光却是落到大黄与小灰身上,一点没看小鼎。

小鼎倒是连连点头,看来有些激动,道:“好,好。”

王宗景又回头看了看苏文清,苏文清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他重重点了点头。

王宗景转过头来,看着那安静的门口,还有视线不及处传来的咚咚脚步声,咬了咬牙,身上肌肉慢慢绷紧,身子微蹲,苏文清就站在他的身后,看着忽然心中一动,仿佛觉得那男子身上突然多了几分像是一只野兽般的气息。

只是就在王宗景气势蓄满将要冲进石室的那一刻,忽然在他耳边传来一声清脆呐喊:

“杀啊…”

小鼎紧抓着两只小拳头,满脸严肃,英勇无畏地从他身边冲了过去,旁边大黄小灰也吓了一跳,连忙也跟了上去。王宗景一个踉跄,差点收势不住摔了一跤,抬起头来真是哭笑不得又多了几分担心,哪里还敢怠慢,连忙也跑了进去。

石室之中,两个骷髅同时转身看来,眼眶之中绿色的火苗同时亮起,双双发出一声可怕的咆哮,向这里扑了过来。

王宗景铁戟一舞,对准其中一个骷髅戳去,同时眼角余光向后一看,苏文清已站在他的身后,面色凝重但手势飞快地捏好法诀,开始施展水剑术了。这里的骷髅同刚才遇到的骷髅几乎完全一样,高大凶猛但动作有些缓慢,小鼎在那边叫嚷蹦跳着,很快吸引了另一只骷髅向那边走去,而正面对上王宗景的骷髅则是挥起骨爪打了下来。

这一次王宗景没有躲避,仗着手中铁戟颇长,一声低吼就这样刺了出去,那骷髅也没有躲闪的意思,对这一刺视若无睹,片刻后铁戟便硬生生撞上了骷髅的胸前盔甲,只听一声令人牙酸的低沉闷响,王宗景身子一震,只觉得一股大力从前头反弹回来,连手臂也震荡开来,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那骷髅来势也是顿时一滞,但死物根本不在乎这些外力损伤,又或是盔甲如之前一样抵挡了伤害,这只骷髅很快又再度向前走来。

就在这时,在石室的另一边,忽然极其突兀如惊雷爆裂一般,“轰”地一声巨响,将所有人的耳朵都震得嗡嗡作响,片刻间头顶灰尘再度索索落下,就连地表都震动了几下。所有人,甚至包括那死物骷髅,都忍不住转头看去,只是石室的另一侧,那个骷髅不知何时奇怪地摔倒在地,在他脚边则是站着一只大黄狗,这一次并没有用嘴巴去咬腿骨,而是施施然将一只前腿收了回来。看来大黄是吸取了刚才教训,不肯用嘴去咬了,直接伸脚把这骷髅给绊倒。

而在这具已然僵硬不动的骷髅前方,一只灰毛猴子笑嘻嘻地蹲在地上,黑色的大铁锤抡在身前,非常刺眼地再度将那骷髅的脑袋硬生生砸进了地上一个大坑,眼见又是四分五裂的命运了…

尽管前头已经看过了一次,王宗景还是眼角微缩,心想这究竟是哪里来的猴子,暴力的一塌糊涂啊。就在这时,后头忽然传来苏文清略带急促的一声呼喊:“让开!”

王宗景心头一跳,下意识身子一歪,向旁边翻滚过去,果然回头就见一泓晶莹透亮的水波成剑,飞速射来,趁着那骷髅转身分神之际,直接射中了骷髅头部。只听“嘶嘶”异响声从白骨头颅边响起,这看似柔弱的水剑竟然是锋锐无比,穿透了白骨打入脑颅之中,片刻后,只听那骷髅忽地发出一声低沉怪啸,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同时眼眶中的火苗迅速低落,像是遭到了致命打击一般,呼啦啦一下重重摔在地上,顿时振起了一阵灰尘。

烟尘之中,那骨头架子颤抖了两下后,便僵硬不动了。

王宗景在一旁仍是小心警惕,等了一小会后,才慢慢走近用铁戟伸过去刺了刺那骷髅身子,又拨弄了一下骷髅的脑袋,那骷髅仍是没有丝毫反应,看来是死透了。王宗景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对苏文清点了点头,苏文清这才把紧绷的手臂慢慢放了下来,同时脸色看去又呈现出一丝苍白,似乎以她现在的道行使用这水剑术,还是有一些负担的。

怪物既去,王宗景回头环顾这间石室,只见这第二间石室与之前那间石室几乎完全一样的大小,只是这屋中并没有摆放武器,倒是墙壁放了一排看去像是药架的柜子,上面放了不少东倒西歪的瓶瓶罐罐,王宗景走过去随手拿起一瓶,触手处已经满是灰尘,再随意打开几瓶倒出来一看,只见所有的药丸灵丹都已腐败散裂,显见是在这里不知度过了多少岁月,早已失效湮灭,什么东西都挡不住光阴的力量啊。

旁边响起脚步声,是苏文清走了过来,扫了一眼这有些狼藉的架子,面上掠过一丝疑惑之色,道:“前头是摆放武器的,这里是拜访丹药的,怎么看起来好像是给人居住的所在。”

王宗景心中也正是泛起这个念头,听到苏文清这么说了一句,心中也是迷惑不解,沉吟片刻后道:“要不我们再向前走一段看看吧,反正现在看来这骷髅我们还能对付得了。”说着瞄了一眼苏文清的脸色,皱了皱眉,低声道,“苏姑娘,你用那水剑术,会不会有什么…”

苏文清微微一笑,道:“我还行,走吧,如果需要休息时,我会说的。”

这时旁边的小鼎忽然叫了一句,“咦,这是什么,好像会亮呢?”

王宗景与苏文清转身看去,却只见小鼎不知何时跑到被他们打倒的那个骷髅身边,有些好奇地看着那个被水剑术打破了一个大洞的头骨,指着洞口里面道:“王大哥,苏姐姐,你们快来看,这里有个奇怪的东西。”

王宗景走了过去,顺着小鼎指的地方一看,也是“咦”了一声,伸手出去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妥,迟疑一下便用手中铁戟在那骷髅脑壳里拨弄了几下,片刻后只听一声细微脆响,一小块闪烁着翠绿光芒的水晶掉落了出来。

那是一块约莫只有指头大小的奇异晶体,通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翠绿色,有四个不太规则的棱角,边缘颜色稍淡,最中心处颜色最浓最绿,在绿晶内部还有一处凝固的细缝,一眼看去仿佛就像是一只蛇眼。

翠绿的蛇眼!

一抹绿光,笼罩在这块水晶之上,缓缓转动,王宗景一下子就想到之前那骷髅眼眶中的绿色火苗,正想着这会不会有所练习时,小鼎却看着这块绿色水晶很是喜欢,尤其是那颜色晶莹剔透,颇有几分瑰丽色彩,忍不住拿手去捡了起来,口中道:

“好漂亮啊,回头我把这东西送给小萱,她一定会喜欢的。”

旁边苏文清见他突然拿起这块水晶,脸色微变,才要开口提醒着死物身上的东西不宜乱动,便只见那绿色水晶在小鼎指尖光芒闪动,忽地像是被什么激发了一样,突然绿光大盛,那一只隐藏的翠绿蛇眼犹如瞬间复活,直视小鼎,同时一缕诡异的幽光从蛇眼深处射出,冲向小鼎的双眼。

旁边王宗景与苏文清都是大骇,但事起仓促,都是措手不及,包括大黄小灰也没在小鼎身边。眼看这一瞬间,那一缕幽光就要找到小鼎双眼,忽然一股淡淡的蓝色光芒,却是从小鼎背着的那一只小布袋上腾起,于间不容发之际,挡在了小鼎身前,将那一缕幽光拦了下来。

幽光顿时颤抖起来,在半空中扭曲不停,然而蓝光虽然看着微弱,却自有股祥瑞正气,凛然而威,那幽光无论如何也穿不透这蓝色光幕,片刻之后,终于消散而去,而那块绿色水晶也发出了一声爆裂之音,“噼啪”落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王宗景一把搂过小鼎,将他抱离那骷髅残体,一直退到石室门口处,才俯身急问道:“小鼎,你没事吧?”

小鼎看来也吓了一跳,神色间有些紧张,不过其他倒是没什么大碍,迟疑了一下,道:“我没事,王大哥。”

王宗景这才松了一口气,忍不住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圆脑壳,道:“这地方有些怪异,你一个小孩子就跟在我们后面,别乱来了。”

小鼎嘴巴嘟起,看来有些不服气,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低声道:“哦,我知道了。”

青云山,大竹峰上。

清冷的月光照过满山竹林,夜色深冷,山风阵阵,遥远的地方依稀传来竹涛阵阵,如波起浪涌,永无止歇。

某一处屋宅内,门窗关着,屋内一片黑暗,已是夜深人静安歇时候,人影细细,朦胧难见,只有床边桌上,斜倚着一把闪烁着清透淡蓝色的仙家宝剑,豪光流转,照亮了一小块周围敌方,仿佛在这深夜时分,依然忠心耿耿地守卫着主人。

便在这时,原本是一片安静的黑暗屋中,忽然那柄淡蓝仙剑突兀发出一声清啸,紧接着竟是自行出鞘,一道耀眼豪光,从那绝世剑刃上闪耀而出,随即又收了回去。有剑鸣轻音,便如这柄无双仙剑一般,凛然飘荡开去,在这片黑暗中传开。

黑暗里,一个白衣身影坐了起来。

整个屋子的黑暗,仿佛在那一刻,也轻轻颤抖了一下。

幽美而静谧,如夜之百合,无声无息,悄然而来。一只素手,伸到桌边握住了淡蓝色的仙剑正要起身时,却若有所觉停住了身子。那是另一只手掌,温和厚实而带了几分岁月沧桑留下的粗糙,于黑暗中伸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她缓缓回头,细腻的手慢慢握紧了他,感觉着那肌肤上传来的温暖,轻声道:

“我去看看就好,你且睡吧。”

他没有说话,仿佛只是在黑暗中温和地看她一眼,握着的手掌间轻轻紧了一下,然后松开了手。

她深深地凝视了那个黑暗中的身影,清亮的目光中有淡淡的温柔,然后转身,走去。

屋中黑暗仿佛在缓缓退开,那前方关闭的房门,突然像是受到了什么力量推动,“呼”的一声自行打开,随后那天际明亮的月光,从天而降,照亮了房门边的地面。

那一袭白衣,从幽深的黑暗处踏出房门,清冷夜风远山竹涛,忽如瞬间凝固,天地苍穹,悠悠岁月,似也在多年之后,重见了她的容颜。

风舞白衣,天琊如雪。

她清冷容颜间,望去远方,随后天琊光芒幽幽亮起,载着她随风而去,转眼已飞向青云山下河阳城的方向。

就在她离开之后,那一处又陷入寂静的宅院里,那一扇门边,忽然又有一个身影,带了几分模糊影子站在了门边幽暗处,望着远处那一缕蓝色微光飞驰,默默注视着,若有所思。

第三十八章 神龟

地下石室中,确定小鼎没事之后,王宗景想了一下,又走到另一具脑壳被暴力猴子打得粉碎的骷髅身边,皱着眉头看了看地上那个触目惊心地深坑,然后用手中铁戟在坑里拨弄翻找了几下,苏文清也走了过来,在他身边蹲下,目光落到地上深坑里,低声道:“你在找什么?”

王宗景手上动作停了一下,像是发现了什么,又细细地翻弄开几片碎骨,然后沉声道:“你看。”

苏文清向地下瞄了一眼,只见骨头碎屑中间,此刻露出了几片细小的绿色水晶碎片,显然小灰大铁锤重击之下,不但是骷髅的脑袋,就连其中的绿色水晶也被打得粉碎。

苏文清心思聪慧,只不过片刻间已明白过来,看了王宗景一眼,道:“每个骷髅应该都有这样一块绿色水晶,若如此的话,只怕是有人暗中操控的。”

王宗景默默点头,站起身子,眉头却是比刚才皱得更紧了些,心想此间事真是越来越诡异了。三人在这石室中休息了片刻,又继续向前走去,如之前一样,石室后面又是差不多的一条通道,然后走了一段距离又看到一间石室,同样也发现了骷髅。有了之前的经验,三人和大黄小灰一起冲上,这一次则是比较顺利就击败了石室中的骷髅,然后发现这第三间石室里陈列的是一些玉器珠宝,不过自然也早就腐败不堪,不复昔日光彩了。

就这样三人抱着几分紧张几分好奇,小心翼翼地一直走了下去,随着他们的深入,渐渐的感觉到骷髅出现的数量慢慢多了起来,有的时候甚至在通道中都会遇上一两只骷髅死物,不过幸好众人对这种看似凶猛狰狞,但实际上并不算如何难对付的死物已经慢慢有了经验,一路上倒是有惊无险。当然这其中大黄小灰是绝对的功臣,每次遇到骷髅,这两货都是同样的招数,大黄拌腿小灰砸头,偏偏这看似简单的招数屡试不爽,一路杀敌无数,又快又好,简直就是骷髅杀手,远胜过累了半死两人合力还要时不时休息一会的王宗景与苏文清二人组合。

这一路走来,骷髅杀了许多,众人也渐渐发现此刻置身的地方,似乎倒像是一处豪富人家的宅院,或者更贴切的说法是像极了一座宫殿,那些每隔一段距离就出现的石室里每每都陈列着奇珍异宝,只是多数已然损毁了,除此之外,王宗景还看到有几间石室里装满了散落一地毁坏的书卷古籍,还有的是编钟乐器,包括琴、棋、画等文雅之物,居然也有专门的石室收藏,可惜也多数在漫长的岁月中腐坏了。

小鼎带着大黄小灰一路看着热闹,好奇地看着这一切,倒是放松得很,但王宗景与苏文清却是暗暗心惊,这样规模庞大的藏室,绝非普通人物能够拥有的,这个地方的主人,只怕来头极大。不过看着这些宝物腐败的景象,显见那主人多半也早就死了,眼下他们最担忧的,还是为什么这里会突然出现了骷髅这种死物。

苏文清走在王宗景的身边,沉默了很久,然后忽然开口道:“王公子,你说这里会不会是一座大墓?”

王宗景怔了一下,看向苏文清,苏文清皱着眉头,似乎心中也在思索着,徐徐道:“从刚才开始我就在想,究竟这里会是什么样的地方?想来想去,总觉得或许是多年以前前人留下的一座大墓,才能说得通。这些石室藏物,便是主人生前心爱的东西,死后便一一陈列于此,陪伴主人。至于那些骷髅,搞不好就是昔年那位墓室主人位高权重,多有卫兵守卫,殉葬于此,结果不知为何,却一一化作了骷髅,兴风作浪。”

王宗景心中念头转动,思索片刻后也不得不承认苏文清说得颇有道理,只是其他都好说,眼下他最关心也最担忧的,便是那些骷髅脑袋里,为什么会多了那么一块诡异的绿色水晶,正想跟苏文清好好说一说时,忽然间他身子一震,竟是听到前方有些许细细的说话声飘来。

王宗景登时吃了一惊,连忙一把拉住苏文清不让她再往前走去,苏文清正一边走着一边凝眉思索,浑然不觉,突然只觉得自己手掌被王宗景一把抓住,一时愕然差点便叫了出来,但随即看到王宗景脸色凝重,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唇边做出噤声姿势,同时也回头叫住了小鼎。

三人就这样突然静立在通道中,向前望去,这才发现前方不远处虽然还有一个和之前差不多的石门,但是从这里看去,那石门背后居然已经不是那种石室,而是一个似乎极大的大厅,隐约有一处类似三层祭坛的大石台立于石厅这种,除此之外,在一片静默里,前方果然又飘来细微而模糊不清的说话声,并且说话的人不止一个,似乎还有人在彼此争执着,声音放大了些,这才传来了远处。

小鼎抬头看了王宗景一眼,脸上多了一层佩服之色,低声道:“王大哥,你耳朵真灵。”

王宗景看着他小小身子就蹲在自己身旁,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圆脑袋,然后与苏文清对望一眼,苏文清迟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用只有自己三个人才听得到的低语,轻声道:“我们都走到这里了,就慢慢移过去看看,别惊动他们,若是情势不对,我们就偷偷退走。”

王宗景点了点头,低声道:“你们跟在我后面。”

随后,他把身子贴上墙壁,深吸了一口气后,放轻了脚步,慢慢向前方挪动过去。苏文清与小鼎跟在他的身后,三人慢慢地接近了那扇门,同时从那门外石厅里传来的话语争执声,也渐渐清晰了起来。

一个男人的声音中带了几分焦躁之意,怒道:“这不过是一座风水阵,你们这么害怕做什么?”

旁边另一人则是嗤笑一声,道:“得了吧,这祭台绝对有问题,难道你见过的风水阵是用血水铺的吗?”

另一个男子借口附和道:“不错,二师兄说的甚是,咱们‘神龟门’专精风水堪舆盗墓之术,这么多年来,什么风水阵没见过,就没见过这般鲜血沟渠做成的风水阵。”

“那不是风水阵,你们两个倒说说这是什么?”这话却是另一个声音有些不忿地道。

此言一出,外头却是忽然沉默了一下,显然那里的人好像都陷入了一个僵局,彼此争执不下。王宗景这时已经摸到了石门入口处,因为一路极其小心,下方的那些人似乎也忙于争吵而没有注意其他地方,所以并没有发现有任何异状。王宗景躲在门后,慢慢松了一口气,然后小心地把脑袋向外偏出些许,向石厅中窥视而去。

印入他眼帘的,赫然是一座规模极大的石厅,整体如一个椭圆形状,周围岩壁上都是被削平的大块光滑石面,雕刻有各种图案,除了许多珍禽异兽外,更多的却是众多威风凛凛的士兵列队厮杀的战争图像,隐隐透出一股雄壮刚烈之气。而在石厅下方,左中右三个方向共有三层,每一层都有雕栏石阶通向地面,有十几个与王宗景此刻站着的类似的石门通道,开口于各层石阶上,此刻王宗景等人所在的石门,就是在左边第二层的中间一处。

石厅中央靠里处,便是适才隐约看到那一处大石台了,也有三层,规模巨大,几乎占了地下石厅空间的一半。最下一层石台,密密麻麻地排列站立着众多兵俑,看着似为石雕,但雕刻功夫极为精细,面目栩栩如生,一个个都身披铠甲头盔,手执长枪刀剑,犹如最忠心的卫队,守卫着这座石台。

往上一层,也有兵俑站立,但一共只有四个,只是这第二层石台上的兵俑却比下方那些兵俑高大了许多,容貌也更加威猛,倒似军伍之中的将军,除此之外,这四座高大兵俑的眼眸处,却似乎被特意涂抹成了血红色,看去更带了几分狰狞之色。

而最高也是最小的第三层平台上,却是一片空荡,一个兵俑也无,只是在宽阔的平台正中间,放置着一口巨大的石质棺材。从王宗景这里看去,棺材通体纯黑,也不知是用何种古怪石头制成的,给人的感觉便是这棺材周围笼罩了一片黑暗,深邃难测。棺材上方,巨大的棺盖不知为何,并没有严丝合缝地盖住棺材棺体,而是略微歪了一些,一道浓绿如翠般的异光,从棺材内部散发出来。

但最诡异处还不在黑色棺体,在棺材外表的石头上,不知为何雕琢了一副繁复诡异的图案,非妖非兽,隐隐化作一座阵势,各种纹路彼此凿空,穿在一起,变成了依附于棺身之上的细细凹槽,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透明红色血液,正在这些凹槽中缓缓流动,流过黑色棺材周身,为深邃黑色中带来一片刺目的鲜红,最后流淌到棺材下方,滴落到平台上事先可好的细细水槽中,然后向四面八方流淌而去,蜿蜒而走,滴答作响,在这片寂静的大厅中发出一声声诡异的声音,缓缓飘荡,逐渐扩散。

鲜血流淌,流过了三层平台,一眼看去仿佛那些血槽就像有生命的植物一般,紧紧吸附在巨大的石台上,还在不停地蠕动喘息着,最后汇聚道平台最下方,从那些密密麻麻的兵俑脚下流过,汇聚成一道三尺宽的小小血河,将平台与前方隔离开开来。

就在这条三尺血河前方,此刻站了五个黑衣人,正在彼此争论不休,同时不时回头看向那座平台。

王宗景眼尖,很快看到那群黑衣人中有一个默不作声只盯着那平台皱眉苦思的老头,认出此人正是之前在地下河床外打开岩壁的人,那这群自称什么“神龟门”的黑衣人想必就是之前那伙人了,只是看着人数,却是比之前少了些,不知道是不是从外头进到此处时出了什么意外。

这时那些黑衣人争吵之声又大了起来,看来是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头看来也有些不耐烦了,忽地开口喝道:“闭嘴!”

话音一出,周围的黑衣人顿时都安静下来,显然众人对这老头都有几分敬畏,片刻后旁边一个稍胖的黑衣人皱着眉头,开口道:“师叔,你老人家是咱们神龟门硕果仅存的前辈了,这地宫方位也是你找到的,一路到了这里,就剩这最后一步了,难道咱们还能空手而归么?”

听这人话里的意思,显然是个动手派,并且他的目光不时瞄向平台最高层处那一具棺材,特别是盯着那道隐隐透出的绿色光芒,眼中更是露出压抑不住的贪婪之色。

只是那老头沉吟许久,仍是眉头紧锁,面上凝重之色丝毫未退,缓缓开口道:“不行,此地大有古怪,我还要再仔细看看。”

那胖子登时脸上便是老大不耐烦,嘴里咕哝道:“不就是一座有些不寻常的风水阵么,有什么奇怪的。”

那老头冷哼一声,冷笑道:“你若不信老夫的话,便自己上去看看。”

胖子窒了一下,虽是面有不甘,但显然那老头平日积威甚重,他也不敢违逆,最后还是老老实实退在一旁。那老头慢慢走上前去,在离血河三尺外停下脚步,盯着血河里的鲜血看了一会,又顺着血河来回走着,目光顺着那些依附在平台周围带了古怪花纹的血槽看了又看,渐渐的脸色越来越是难看,嘴里缓缓道:

“血煞,破宫,天哭,地劫…凶兆,不行,这是大凶之兆啊。”

老者狠狠咬了咬牙,却也抬头看了看那平台之上的黑色巨棺,脸上同样也流露出肉痛不舍的痛惜表情,然而或许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他仍是没有勇气靠近那平台,而是犹豫再三之后,终于还是断然回头,长叹一声道:“此地大凶,是我生平仅见,或许有超出老夫平生所识的诡异之物也未可知,算了,我们还是走罢。”

此言一出,那些黑衣人顿时像炸开了锅,一个个露出不可思议之色,有的人比如那个胖子更是立刻激烈出言发对。王宗景在一旁听得清楚,只听那人像是怒吼一般,道:“师叔,你这是什么话,到了这个时候你居然叫我们走?那刚才老五老六两个人,是不是就算是白死了?”

旁边人也是一起鼓噪,其中甚至包括了刚才两个持谨慎意见的黑衣人,他们力主小心,但是要他们入宝山却空手而归,却也是无人愿意接受的。眼见这所有人竟然都是异口同声反对,老头脸色铁青,但同时回头看看那平台之上的黑色巨棺,还有那一缕翠绿异芒,他眼中又是一阵挣扎,过了片刻后忽然重重一跺脚,带了几分决然,大声道:“罢了罢了,老夫就舍了这条老命,陪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赌一把。”

一众黑衣人顿时大喜,立刻围了上来,老头咬了咬牙,沉声道:“把神龟请出来。”

“什么?”旁边黑衣人顿时又都是一怔,其中那胖子迟疑了一下,但看着老头那一脸坚决,便点了点头,道:“好,咱们一切都听师叔你的。”

说完,在众黑衣人目光注视下,走到放在不远处外的一堆不起眼的包裹中,挑出了一个大包裹,用力抱起走了回来,放在地上后解开包布,露出了一个方形竹篓,前头一个竹片制成约莫两尺宽的口子露了出来。这时以那老头为首,所有的黑衣人都是面露恭敬之色,居然是对着这竹篓半跪下来,只听那老头对竹篓念念有词说了好些话,然后轻轻一合掌,那竹篓动弹了一下,过了片刻,只见一只灰褐色的脚慢慢伸了出来,接着是另一只脚,慢慢的一只乌龟脑袋伸出,徐徐爬了出来,居然是一只足有脸盆大小的大龟。

远处,王宗景与苏文清还有小鼎三人,都是看得面露古怪之色,这些黑衣人本就举止诡异,结果到了现在居然看到他们正在对着一只大乌龟伏地跪拜,联想到不久前这些人自称神龟门,王宗景忍不住向那只大龟多看了两眼。只见这只大乌龟与寻常所见的乌龟似乎并无不同,除了个头大上数倍外,也就是那一面坚实厚重的龟壳中心处,有一大块龟壳略微凹陷,其中纹理走向与旁边龟壳不同,构成了一副有些奇异的奇怪图像,却又一时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除此之外,王宗景便再也找不到有什么奇特之处了,心想这莫非就是他们口中说的“神龟”,堂堂一个门派都以“神龟”而名,想必这乌龟必然有令人惊奇之处,只是看来看去,王宗景始终就只能看出这是一只慢吞吞动作缓慢到了极点的大乌龟,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这边心里奇怪,那边厢神龟门一众黑衣人却无不是面露尊敬之色,半跪于地,那老头贴身上去,却是凑到大龟的脑袋边,低声说了一些什么话,那大龟果然有些奇特之处,居然似通灵一般安静地听着,然后待那老者说完,这大龟趴在原地停顿了一会,便开始慢慢向那座平台前的血河爬去。

周围的黑衣人顿时都露出了紧张之色,一个个目不转睛地盯着这只“神龟”,看着大龟一步步慢慢接近血河,众人眼中热切之意也是越来越重,连带着躲在远处的王宗景苏文清等人,也是好奇心起,下意识地把身子向外探多了几分,盯着那只大乌龟向前爬行。

然而就在此刻,异变陡生,却不是前头那座神秘莫测的平台,而是在王宗景这里石门的斜上方,中间石阶第三层正中那个最大石门后的通道中,猛然传来一阵叱喝怒吼声,伴随着巨大声响撞击,轰隆传来,速度极快,几乎在没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扇石门里怪叫连连,瞬间飞出了六七具骷髅残骸,紧接着又是更多的骷髅被击飞而出,那数量远多于王宗景等人一路过来时遇到的数目,让王宗景苏文清等人一时变色,王宗景更是迅速反应过来,一把将苏文清与小鼎向后拉了一下,藏身于石门之后。

从他们这个角度,还能看到半个石厅,只是见不到那座石台了,但见得那个发生异变的大石门后,骷髅数量虽多,但似完全不是敌人的对手,一路惨败,终于是哗啦啦一片叫声低落下去,片刻之后,却是有约莫二十多人,身着各式各样的服饰,手持各种法宝,冲进了这座石厅。

神龟门的黑衣人在石台之前,都是一时傻了眼,而那边突然出现的神秘敌人虽然衣衫服饰不同,却自有法度,冲进来后并没有立刻胡乱厮杀,而是各有职司分工明确地迅速占领了各个石阶方位,隐隐结成了一个圆阵,同时从石门中走出了一个身材高大身着长衫的男子,鹰鼻薄唇,目光阴冷,手中抓着一柄三尺短斧,金光闪闪,气度非凡,显然是一件厉害法宝,看来便是这群人中的首领。

这手持金斧法宝的男子冷眼扫过石厅,当目光落到神龟门一众人身上时,顿时眼中露出惊愕之色,显然完全没料到这大墓深处竟然会有人比他们更早到达,同时脸上也掠过一丝焦躁之色,似乎有些担忧,不过随着他目光落到那座巨大平台上,特别是看到了那具黑色巨棺遗迹棺中隐隐透出的绿色光芒,登时脸上神情便缓了下来,像是松了一口气,随后更不迟疑,短斧一挥,冷冷喝道:

“杀了!”

那边神龟门众人吓了一跳,但这些新来的敌人显然都是常见血厮杀的人,那冷峻男子一声令下,顿时二十多人便一起杀来,一瞬间法宝齐飞,宝气冲天,真个是杀气腾腾。

神龟门众人大惊失色,然而事到临头总不能闭目待死,情急之下纷纷还手反抗,只是这一旦动手,登时便看出双方的差距来了,那些神龟门的黑衣人或许专长于盗墓风水,但在这生死搏杀的道行之上,却是远远不敌这些不明来历的敌人,更别说对方人数超过他们四倍有余,一拥而上也没讲究什么单打独斗,这一番动手下来,不过几个回合,登时便把神龟门一众黑衣人砍倒了四个,只剩下唯一的一个人,便是那年龄最大的老头看来道行深厚些,勉力苦撑,却显然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等到周围同门纷纷倒下,所有的敌人都围将上来时,他哪里还不懂得这就是大难临头了。

就在这时,只听那老头像是豁出去了一般,忽然放声大喊,嘶声道:“饶我一命,饶我一命,我能助你们取到宝物!”

那些神秘人面无表情,似乎对这垂死呼喊完全无动于衷,瞬间七八个法宝都已飞了起来,眼看就要劈下,这老头不由得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眼看下一刻这老头便要化为肉泥粉身碎骨,却忽然只听众人身后传来一声冷喝:“且慢。”

那堪堪就要砍下的法宝,忽地在空中纷纷顿住,片刻后一一收了回去,带起的风声嗖嗖作响,吹过那老头的脸颊,让他老脸之上肌肉一阵阵地扭曲,只在片刻间便觉得全身汗出如浆,这当真便是从鬼门关上走了一趟回来了。

只是不等他多喘息片刻,后头猛然就是一脚踹来,登时便将他踹倒在地,旁边有人叱喝道:“跪下!”

那老头身不由己,踉跄两步跪倒在地,这时抬头看去,只见那些人纷纷让开,却是那手持金斧的阴沉男子走了过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目光又落到那平台诡异的血槽上,看了片刻之后,登时眉头也皱了起来,瞳孔微缩,似是也看出了什么,随后盯着这老头,寒声道:

“你最好说得是实话。”

“是是是。”生死操之于别人之手,这老头哪里还敢反抗,只一叠声道,“大人饶命,我乃是神龟门的刘承岭,本门虽然道法不强,但向来精擅这盗墓风水堪舆之术,小老儿定然能相助大人取得,只求饶我一命啊。”

“神龟门?”那阴沉男子眼前一亮,显然也听说过这个门派,脸色登时也缓和了不少,沉吟片刻,道,“好,今日你若果然能助我取出宝物,我便做主饶你一命。”

刘承岭抹了一把冷汗,连连点头,这终于是看到了一丝活命曙光,颤颤巍巍地站起,低声道:“不知诸位是哪个仙家门阀,怎么称呼啊?”

那阴沉男子目光一冷,旁边早有人喝了出来:“关你什么事,想活命就少多嘴!”

刘承岭刚放下的心差点又蹦了出来,脸色都白了,连忙低头道:“是,是,小老儿该死,该死。”当下不敢怠慢,转身指着那平台,道,“这一处应该就是这河阳地宫的大墓中心,不知是多少年前留下的,墓主亦不可考,只是这血煞之阵却是小老儿生平仅见的凶煞风水,其中必有凶物。要想破它,只能靠我们神龟门供奉千年的灵物神龟。”

说完他转身看去,忽然一怔,周围包括那阴沉男子也是向四下看去,二十多人的目光扫过这片石厅,突然间出现一片古怪的静默,这石厅之中骷髅残骸满地,死掉的神龟门黑衣人也有四个,却偏偏看不到那一只大乌龟爬到哪儿去了。

左侧石门处,王宗景等人早就把脑袋都缩了回去,大气都不敢出,这一群人显然比神龟门那些人更加厉害,也更加凶狠嗜杀,一旦被发现,只怕大事不妙。王宗景正想回头对苏文清和小鼎示意偷偷溜走时,忽然间脚下一动,像是被什么碰了一下,把他吓了一跳,连忙低头看去,只见赫然是一个大龟壳从自己脚边慢慢蠕动爬过。

王宗景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转眼看去,只见苏文清与小鼎脸上,也都是露出不可思议的惊诧之色,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只貌不惊人的大乌龟。刚才这大龟出现时,动作奇慢无比,以那种速度王宗景甚至怀疑这乌龟爬上三天都不能从石台那爬到这座石门上来,结果只在转眼之间,这只诡异的大龟突然就莫名其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脚下了。

三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只大乌龟,看着它一副悠哉悠哉闲庭信步般的超慢步伐,一点一点从他们脚边爬过,慢慢地向石门后的通道深处爬了过去。

第三十九章 死战

河阳城外,昊天剑派的宋煜和罗威二人正向之前奇异光柱腾起的方向驭剑飞去,只是那三色光柱虽然耀眼醒目,但一来距离河阳城还有一段距离,二来持续时间也不算很长,所以当他们飞到约莫一半路途时,前头光柱便已消失,无法立刻找到那光柱的具体地址。不过幸好之前二人都记得大概位置,只要飞过去仔细搜寻一下,想必不用多久便能找到宝光所在。

为了避免一路错过什么,宋煜还叫上罗威,两人一起将飞行高度降了下来,靠近地面飞驰,虽然这样速度稍慢,但夜深人静又是荒郊野外,倒也不怕惊动凡人百姓。

转眼两人又飞了一段距离,已经隐隐接近了那座小山丘,就在这个时候,原本正四下观望仔细查看的宋煜忽然身子一震,却是一伸手抓住就在不远处的罗威,径直向地面落了下去。罗威一时没反应过来,差点一个踉跄从飞剑上落下,吃惊不小。转头看去只见宋煜脸色忽然变得凝重无比,带着他落到地上一处小林中,也不顾枝叶茂密地上荆棘,便是隐身于阴暗处,随后抬头,向夜空苍穹上望去。

罗威心中惊讶,也是抬头看去,不过片刻之后,忽只见从远方青云山方向的夜空中,突然出现一道淡蓝色剑气豪光,隐隐夹着一缕纯白之色,如一颗划过天际的淡蓝流星,破空而来。一路所过之处,并无狂风惊雷,却自有股势不可挡的剑意,虽在高空之上,地表之上的山丘树林却像是为之动摇,齐齐向那剑光飞驰的方向倾倒而去,须臾过后才缓缓恢复。

那一抹光辉,仿佛瞬间遮盖了这漫天的月色星光。

当蓝色光辉飞过宋煜罗威藏身的小树林上方时,罗威有那么一刻忽然觉得喉头一紧,一股无形的压力逼了过来,竟是一时不能呼吸。他心中大骇,差点以为这是某个大敌发现了自己,已然动手,张口便要喊出声来,幸好在他身边的宋煜机警无比,一伸手便拉住了他同时盖住了他的嘴巴,带了几分焦虑之意压低声音急道:“噤声!”

罗威嘴被掩住,一双眼睛左右转动,眼中露出愕然畏惧之色,不过幸好片刻之后那威势无匹的剑芒蓝光便飞过了他们头顶,并无发现他们停留的迹象。随着蓝光飞驰而去,这股突然出现的压力很快也消失了。

宋煜慢慢松开了掩住罗威的手掌,整个人像是松了一口气,但双眼仍是盯着那一缕渐渐远去飞驰的蓝光,脸上带了一缕惊容,喃喃道:“这是什么人,好厉害的剑意,好高的道行,竟是如此强悍!”

罗威心头一跳,看向宋煜,低声问道:“师兄,难道是青云门的高手到了?”

宋煜沉吟片刻,微微颔首,道:“只怕十有八九是如此了,此人道行极高,决非你我可敌,今晚那宝物看来是没什么指望了。”说着顿了一下,他脸上慢慢露出沉思之色,低声道,“来中州之前,我也曾听门中师伯说起昔年往事,觉得青云门在昔日大劫中连遭重创,只怕如今已是空有虚名,未必可惧。可是今日一见,只怕…”

他目视夜空,脸色慢慢变得难看起来。

罗威站在他的身边,见宋煜脸色不好看,也不敢多话,他是知道这位宋师兄道行胜过同辈许多,在本门诸位长辈心中地位极高,若无意外,只怕下一代掌门之位就是非他莫属了,是以平日间所有的师兄弟对宋煜都是恭敬有加。只是等了一会,宋煜却好像陷入了某个问题中思索不止,并无立刻离开之意,罗威自然是不敢打扰他的,只得有些无聊地转头观望四周,忽地眉头又是一皱,只见远方青云山方向,忽忽又是有一道黄色耀眼的光芒飞驰而来。

罗威一时间只觉得头皮有些微微发麻,盯着那黄光看着,却只见那黄光似乎也在寻找着什么,飞行的高度慢慢降低下来,倒似乎慢慢靠近了他们二人藏身的地方。罗威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吞了一下口水,哪里还敢拖延,连忙推了身旁的宋煜一下,压低声音道:“师兄,师兄,你看,好像又有人过来了。”

宋煜正在埋头苦思,闻言身子一震,抬头看去,凝神看了片刻后,脸色也是微变。只是此刻那黄光已然飞近不少,此刻再走却是极有可能被人发现的,深夜埋伏于荒郊野外密林之中,这中间的味道并不算是好玩的,宋煜咬了咬牙,已经有些后悔来这一趟了。不过事已至此,他心头念转,还是拉着罗威直接伏低身子,轻声道:

“看看再说,不要出声。”

那一道黄色光芒很快飞到近处,却是在这片小树林外停了下来,片刻后黄色光芒缓缓散去,停驻在离地数尺高的地方,显出一个身材中等相貌英俊的男子出来,看着似保养有方,还不到三十的年轻模样,但眼神锐利身下法宝豪光闪烁,却是无一不说明此人道行也是极高的。

宋煜与罗威二人大气也不敢出,伏于林间阴暗处一动不动。树林之外,那男子脸上不知为何露出狐疑之色,四下眺望,喃喃自语道:“怪事,不就是在这附近么,怎么找不到呢?”

说着又找寻了一会,但看着并没有什么收获,这男子便慢慢飞高了些,驾驭着脚下那柄黄色仙剑飞到离地丈余的地方,举目四望,片刻后忽地眼前一亮,目光落到前方远处夜色中一处隐秘于阴暗中的小丘陵上,似乎发现了什么,顿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身形一动,黄色仙剑上登时豪光闪动,就要向那座小山丘飞过去。

看到此人将要离去,藏身林中的宋煜罗威二人都是在心中暗叫侥幸,谁知就在这时,这一片寂静之极的夜色中,就在他们藏身之处不远的地方,树林深处,忽地亮起了一抹淡紫色亮光,在黑暗中陡然而起,化作一片薄而锋锐的三尺光刃,赫然是从下往上向那男子劈了过去。

这一下变起仓促,那紫芒光刃速度极快,几无声息,瞬间便已掠至那黄色仙剑男子的脚下,宋煜罗威登时一颗心都提到喉咙口上,只听这间不容发之际,那男子发出一声满是惊讶之意夹着愤怒的怪叫,整个身子险险向旁边一倒,带了几分狼狈竟是跳开了黄色仙剑,同时也避开了那一道紫色光刃。

密林深处,传来了一声略带意外的低语,似乎是“咦”了一声,但是紫光光刃却是并无停手留情之意,相反的在半空中顿了一下,紫芒微颤,瞬间光芒大盛,从三尺暴涨到一丈有余,几乎是在一刹那间照亮了半个林子,将那清冷月光都挡了回去,林子内外化作了一片紫色。

那男子身子跌落,半空中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又是一变,冷哼一声,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那柄黄色仙剑却发出一身龙吟之音,倒飞而去,以闪电之势落在他的手上。这男子手持仙剑更不迟疑,却是法诀紧握先行在身前画了一个太极图案,一道清光登时闪亮起来。

前头紫芒闪烁,这时已然光芒刺眼,整整丈余的紫色光柱忽然发出一声风雷之声,如在这临近地面的地方凭空响了一记惊雷,片刻间如冰块碎裂,光柱化作了无数片锋锐无匹的细小紫晶光锥,仿佛在半空中停驻了片刻后,便以狂风暴雨之态遮天蔽日般冲向那男子。

一时间尖锐破空之声响彻天地,无数紫晶光锥一拥而上,从藏身于地下的宋煜罗威处望去,那半空中的男子几乎像是被紫色怒涛淹没一般,于半空中被紫晶光锥给包围得严严实实,差点就像是一个浑圆的紫色光球,看起来有些诡异也有些滑稽,但他们两人哪里有心情笑出来,这每一道光锥破空而来,都有惊雷锐音,每一束都能致人死命,这便是毫无顾忌下了死手,更不用说能够操控这等匪夷所思的道术的人,那修行绝对是极高的。

眼看那男子才刚脱出一道险厄,转眼又是深陷危局,只是这危急关头,果然还是看出这男子也非常人,那太极图在无数紫晶光锥冲下的一刻,陡然光芒大涨,在男子身前形成一道光幕,纵然那一道道光锥看着锋锐无比,却还是被这太极图给挡了下来。与此同时,黄色剑芒亮了起来,如猛虎咆哮,天龙狂舞,迅疾无比地在他身前身后挥动闪烁,虽只有一柄之数,却如铜墙铁壁当下了无数紫晶光锥的攻击。

只是那紫晶光锥实在是无穷无尽,并且其中蕴含的威力非同小可,那男子虽然于间不容发的紧急关头硬生生撑住了局面,但被动挨打的格局却未动摇,反而是僵持一阵之后,在漫天可怖的紫芒攻击下,无论是太极清光还是那柄黄色仙剑,都有支撑困难的迹象。

那男子显然也察觉到了局面危险,脸上露出愤怒之色,这一番斗法突如其来,敌人藏身于暗处抢先攻击,自己落后半步便是步步挨打被动,实在郁闷。眼看这局势又趋险恶,男子脸色一寒,忽然发出一声低喝,太极清光巍然不动,身后的黄色仙剑却陡然一顿,片刻后光芒大盛在法力催持之下,竟是亮出了一道宽阔巨刃,于漫天紫芒锋锐光锥的攻击下,忽然斩出,直劈向脚下树林某处。

只是这一番动作虽然威势极大,却立刻带来了危险后果,黄色仙剑发动威势极大的一记攻击,于防守上立刻便露出漏洞,那些密密麻麻的紫荆光锥立刻便破空而至,虽然那男子极力抵抗,但仍是无法完全挡下,只听几声沉闷暗响,男子闷哼了一声,肩膀与背部连中了两记重击,登时身子大震,差点便从空中跌落下来,不过最后还是撑住了。

而下方密林深处,那一记黄色仙剑幻化出的巨刃威力却也是非同小可,以排山倒海之势斩下,还未至树林,便有一排树木被狂风硬生生折断,露出正在不断龟裂的地面,几有开天裂地的大威力,令人望而生畏。在这等搏命道术下,那林中人终于也是无法继续隐身,只听一声冷笑,声音却是清脆,随之一个鹅黄身影从林中纵身飞起,避过了那一记斩杀,同时伸手一挥,漫天攻势已渐渐消竭的紫芒登时都倒飞而去,于空中重新凝结化作一把幽幽紫芒闪烁的短刃,落回在这个鹅黄衣裳女子的手中,吞吐不定,犹如一只剧毒的小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