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书一愣,唉,顾了这头忘了那头,不过没关系,赖上去就是。

他笑嘻嘻地走近:“怎么要我好看,我想看看。”

小词的脸红了,一边往后躲,一边急道:“哎,哎,你离我远些。”

舒书笑着继续“逼近”,表情是既深情又痛苦:“我是你的丈夫,丈夫丈夫,一丈之内的夫,怎么能离你远些呢。”

她背靠桌子,已经没了退路,急的跺脚:“少来这一套,我才不信。”

他伸出手掌,笑道:“你看,这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

他的掌心里有一快玉佩,翡翠绿,盈盈欲滴。

她往他手里一塞,瘪着嘴道:“不过是一块玉佩,大街上随处可买。想拿这个骗我,你太小看我了。”

呵,小丫头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机灵与可爱。他压抑了几个月的阴霾瞬间都烟消云散,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比这种快乐更能让他如此痛快,心神俱醉。

他以放手和成全驻就的一座城池,此刻岌岌可危,想要得到和拥有的迫切如浪潮奔腾席卷过来,转眼就将他的城池吞噬淹没。

当他知道她的生命只余短短一程,他犹豫不舍,却忍痛放手,只想让她余生无憾。可是,她现在已经好了。她会有漫长一生,与谁共度?

这样的诱惑他无法抵挡。他不是个轻易罢休放手的人。

她忘记了一切。那么,他就有机会重新来过。

他和她的初见,可以抹去。他现在是云书,她是小词,他在计遥之前见到她,他一定会让她爱上他。

他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何不妥。天下是能者据之,情是有缘者据之。她醒来第一眼见的是他,这就是他和她之间的缘分。

她已经忘记了计遥,那么他们三人,都是从陌生人开始。他终于可以和计遥公平,站在同一起始,没有她和计遥的情窦初开,没有锦绣山的朝夕相伴。

他暗自庆幸,是上天怜惜他的一片痴心,给他一个机会可以重来。他应该把握,应该争取,他不信,他那一点比计遥差。

“夫人,你病了一场,把过去都忘记了。”

小词又羞又恼,跺脚皱眉。“不许叫我夫人。”

舒书靠近些,神情款款,柔声低语:“那叫什么?宝宝?”

小词更羞赧,恶狠狠道:“我不是你的夫人。也不是你的宝宝。你认错人了。”

“你这么说,为夫的心里不知道有多疼呢。你来摸摸。”他捂着心口皱着眉,再悄悄靠近些。

不料小词一点也没有同情动情的表示,大叫一声:“你再这样,我就喊人了。”

他含笑道:“你喊吧,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夫人。别人听见了,只道是闺房之乐,只会笑话我们。才不来管这风月闲事。”

说着,他紧上一步,突然将小词搂在了怀里,头一低,唇压了下来。

小词被突袭的措手不及,一阵天眩地转,似乎肺里所有的空气都被吸干,血液要被他吸走一般。他吻得强势霸道,无休无止,在她唇舌间狠狠侵占着。她拼命推嗓,他却象是磁石一般紧紧吸附着,豪无撼动的迹象。

她羞怒交加,找个空隙,狠狠咬了他一口。血腥气在口腔里弥漫着,他却仍旧不放开。

她快要昏厥,突然涌进了一口清新的空气。她虚弱的靠着他的胳膊,险些站不住身子。他的唇因为亲吻而红润,还有一块地方带了血,越发显得他面如冠玉。他恍然不觉唇上的伤口,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眸光痴迷而深邃,似意犹未尽。

她狠狠地推开他,怒道:“你这个卑鄙小人,无耻。“

他笑了,想起以前,她骂来骂去也就这么几个词。他一点也不气,若她高兴,若她喜欢他,他宁愿被她这么骂着。

他笑嘻嘻地摸摸唇道:“打是亲,骂是爱。夫人,你一下子两样都做了,为夫很高兴。“

她气结,无语。气愤的看着他,她才不信自己会嫁给一个这样的人。象个赖皮。她要嫁,也要嫁个光风霁月,磊落豁达的人。

门口响起脚步声,随着是叩门声。小词松了口气,终于有人来了。

舒书打开门,怔了一下,立刻说道:“薛神医,我夫人醒了。可是她忘记了我是她的丈夫,神医看这可如何是好,可有什么法子补救?“

小词愣愣地看着走进屋子的一个老者,自己是真的病了,被他救治过来?

薛之海回头看了一眼舒书,道:“这个,夫人的病,若是慢慢针灸,也许会有想起来的一天。不过,你还是不要抱什么希望。”

舒书笑了。

小词怔了,这老者也叫自己夫人,难道自己真的是他的夫人?

她心里一急,头痛起来。

“夫人好好歇息,不要太过思虑。”

老者过来给她号了号脉,转身就走了,临走前,对舒书道:“你随我来。”

舒书扭头看了一眼小词,笑道:“夫人好好休息。”

他掩上门。随着薛之海站到回廊下。

薛之海看了他两眼,低声道:“她没了记忆,你的意思是,娶她?”

舒书笑:“不是娶。是已经娶过了。”

薛之海叹道:“你拿来荆棘芒,我终于制出了一梦白头的解药,算是我欠了你一个人情。你若是真心喜欢她,我也不去点破,只希望你以后能对她好。我对萧容一家,唉。往事已矣,希望你日后对她好。”

“薛神医放心,我一定会对她好。”

“那好,她的毒也解了,你就带她离开吧。若是计遥回来,恐怕又有争端。”

“无妨,计遥回来若是问起,你直接告诉他小词在画眉山庄。让他来找我就是,我等着他。”

舒书负手抿唇,自信一笑。

薛之海点头,转身离开。

舒书回到房内,只见小词噘着嘴坐在那里,捧着下颌。

他柔情低语道:“小词,你不用想了,过去都成虚幻,眼下和将来才是可以把握的。你忘了我,我也不恼,我也不急,我慢慢等你,我自然叫你会想起我,爱上我。你信不信?”

小词脸色一红,立刻离他远些,低声道:“你说话可要算话。不许对我无礼。”

“好,不过。”

“不过什么?”

“你我是夫妻,这么生疏总是不好。我若是想念的紧了,能否让我抱抱,亲亲?”

小词立刻惊吓的逃开一些,脸色更红。恼道:“休想。“

舒书愁眉苦脸道:“休想?就是说,连想,也不让想么?夫人可真是狠心。”说完,重重叹了口气,极是伤心郁闷。

小词被他的样子逗的想笑。她其实也闹不清楚眼前这人到底是不是她的丈夫。不过她隐隐感觉不是,她着急起来,自己到底是谁?

“夫人,我们来这药王谷也有一些时日了,也该回到京城了。”舒书又和颜悦色的说道。

“是回你的家?那我的家在那里?”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的父亲叫云景,你的母亲叫萧容,刚才的老者薛神医是你母亲的师父。你的父母已经去世,葬在京郊。回去,我领你去看看,你就明白了。”

小词半信半疑,可是眼下,似乎除了他和那一个老者无人知道自己的身世,真的如他所说?她决定去京城看一看。至于他一口咬定是她丈夫的事,她才不会承认。

舒书立刻准备好马车,带着小词回京。

小词戒心很重,坐在马车里也不让他靠近,舒书费尽心机舌绽莲花,好不容易让她嫣然嬉笑,可是他若是动一动屁股往她身边挪一点,她便立刻变了脸。同坐一个马车,就那么大的空间,她的幽香、体香阵阵袭来,让他心神荡漾。可是他却不敢乱来。

既然她喜欢君子,他打定主意重来这一次,做个规规矩矩的君子,希望能走到她的心里,所以他忍耐的很是痛苦。若是按照他以往的脾气,便是连霸王硬上弓的事也能做的出来。可是面对她,却是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生怕一个动作就前功尽弃。

这一路,舒君子的做派离柳下惠也差不了多少。好不容易熬到了京城,小词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父母的坟墓。等真正到了那里,她站在父母的墓前,却仍是什么也想不起来。她急了,难道自己真的永远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她泄气的跟着舒书到了画眉山庄。舒书早就吩咐下去,下人见到她,便是一迭声的“夫人”称呼着,叫了若干次之后,连小词也糊涂起来,自己真的就是他的夫人。可是为何这心里对他,连一丝丝的爱慕也没有?

路上,他都规矩的要了两间客房。到了家里,他却“不规矩”起来,死活要同宿一室。说是若是她不肯让他进卧房,下人们私下会嘲笑他惧内。

她才不管,门一关,自己睡。

这么相敬如宾的熬了十几日,舒书觉得进展太慢。

一日,他坐在房里,愁眉苦脸道:“夫人打算让为夫睡书房睡到什么时候?”

小词略有一点点内疚,不过,那内疚说多了也就芝麻大那么一点。

她随意扫了一眼窗外干巴巴、光秃秃的桃花树,漫不经心地转移了话题:“怎么还不到春天啊。想看桃花了。”

“春天来了,动物也忙着择偶,夫人是不是就打算和为夫修好同房?”

呸,这个流氓。小词脸上滚烫起来。立刻就要赶他走。

舒书抓住门框,扭头嬉皮笑脸道:“夫人,要是明天桃花开了,夫人能不能让为夫也过一过春天。”

小词恶狠狠道:“开不了。你也春天不了。”

舒书笑嘻嘻道:“说话算话,要是明天桃花开了,夫人就要让我回房间睡觉。”

“好。”小词推了他一把,将他关在门外。心里又好笑又好气,这人,在下人面前冷漠严厉,一本正经。一回到房里,就一副赖皮脸。不是想靠近些贴着她,就是想乘机摸摸她的手。

第二天,小词一推窗,惊呆了。满树的桃花竟真的开了。

她惊诧的走到院子里,细看才发现原来那树上的绿叶和桃花都是丝绢所做,栩栩如生。

难道是他一夜间挂上的?她心里一动,心里的内疚比芝麻多了一点,成了黄豆。

“夫人,可还满意?”舒书悄无声息地站在她的身后,低头过来在她耳边轻语。

她痒的闪躲,却跌进了他的怀里。他一使力将她打横一抱,也不顾青天白日,就将她抱到了房里。关上了门。

小词惊惶的挣扎,却没他力气大,转眼已经到了床上。床上的被窝还是热的,还带着她身上的幽香,舒书一阵血涌,竟如毛头小子一般性急起来。

此刻做君子的念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想做个霸王。

小词急切的道:“我说的是真花,可不是假花。”

“夫人昨天答应的时候可没说是真花假花。”

“你无赖。”

舒书彻底无赖起来:“床第之上,夫妻之间,无赖才有情趣。”

小词急了,推又推不开,挡又挡不住,眼看他的嘴唇便要凑了过来。

她一个扭头急道:“你表示说我是你的夫人么,那你说说我身上有什么印记?”

舒书愣了。当日,她身上有两个印记,他知道的清清楚楚。可是,如今,两个印记都自动消失了。其他的,他还真是不知道。

这么一愣神,被小词一脚踢下床……

番外

雪花纷扬,山路上一个男人扛着一个女人足不点地狂奔着,山路上的雪虽然不厚,但山路崎岖高低不平,被雪这么一盖,看不出那儿高那儿低,十分的不好走,所以,这男人的轻功丝毫也看不出飘逸来,再加上肩上扛了个人,略显吃力。他那姿势便如一只中了箭的鹞鹰,摇摇晃晃的十分可笑。

这男人,就是小周。他肩上的女人,一身喜庆的大红色婚服,在白茫茫的雪景中鲜艳夺目,极素淡中的极艳,似乎寒冬里所有的颜色都浓结于此,她正是桑果。

桑果死也想不到自己会被计遥最好的朋友算计,所以被小周偷袭暗算的十分彻底。

彼时,她站在厅里,等着计遥。她亲眼看见他走过来,却又亲眼看着他折回去,朝着小词的方向。她很忐忑的站在门边,心里原本十足的把握,那一刻竟只剩了一半。他还会不会回头?这一笔交易他还做不做?

突然从门口闪进一个人,小周。

“你看,他还是喜欢小词,不喜欢你。”

他刚骂过她,说她假清高,真卑鄙。此刻又来取笑她,所以她很讨厌他,冷着脸也不看他,也不理他。

他好象没事儿人一样,仿佛忘记了方才是怎么骂她的,好象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悠闲悠闲的站在她的身边,突然,一伸手指就点了她的穴道。她做梦也想不到他会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将自己打横一抱,象扔麻袋一样扔到肩膀上,飞一般的就跑了出去。

薛之海正从外面进来,被他一撞撞到门框上,他一个踉跄扶住门框,愣了,转而才喊起来:“小周,你做什么?”

小周理都不理他,飞奔而去。

薛之海急了,一迭声的大喊:“计遥,计遥,舒书。”

小周哈哈笑着扔下一句话:“我不伤害她,我就是不想让计遥娶她。”

薛之海险些气晕,眼睁睁看着孙女的一身红色衣服转眼就小成一个红点。而计遥和舒书好象听见他的呼喊却迟迟没有过来。

小周扛着桑果一直扛到山下,眼见后面没人追上来,才长舒一口气,将桑果放在一块路边的石头上,只点开了她的哑穴。

桑果又羞又怒,却动弹不得,喊道:“你做什么?你竟敢对我无礼,快送我回去!”

“就不送你!”小周翻了个白眼。又道:“看着你长的还算苗条,没想到你是个长偷肉的,怎么扛着这么沉啊。累死我了。”

桑果险些气晕过去。

“你知不知道我和计遥的成亲是有条件的?”

“我才不管什么条件,我只知道喜欢一个人才和她成亲。我赌十个馒头,计遥他不喜欢你。你干吗要横插一道,让小词伤心?”

“那是我和计遥之间的事,不用你管。”

“我就是看不过眼,就要管闲事。”

“你!”

“你为什么一定要嫁给计遥,你知道嫁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是一辈子不会幸福的,你不要傻了,你以后会感激我的。”

“我不感激你,我喜欢谁是我的事,不要你管。”

“你喜欢别人我不管啊,可是你喜欢的是计遥,我最好的朋友,我当然要管。”

“你不会懂。”

“你说说看,你要是说动了我,我送你回去。”

桑果低着头沉默了片刻,突然抬起头,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径直对着小周的眼睛,激动的说道:“我喜欢一个人,从十四岁就开始喜欢。可是他却不喜欢我,所有来药王谷的人都对我巴结逢迎,只有他,象没看见我一样,除了客气话,从不和我多说一句。难道我长的不好看么?可是,我偏偏就是喜欢他,别的人再也看不进眼里。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我在他的心里也没一点的分量。我知道他喜欢一个女子,可惜那女子根本不喜欢他。就象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一样,他也尝到了这种滋味。这就是一报还一报,一物降一物。我该高兴才是,可是,看着他难受,我却心痛。我想,若是我成全了他的心愿,是不是,以后他每次看见她,就会想到我,想到是我成全了他的幸福。即便他不喜欢我,只是感激我,只要我能在他的心里留了影子,他能在偶尔间念及我,我就满足了。”

小周愣愣的看着她,半天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因为他不知道舒书喜欢小词,也不知道小词的病,更不知道计遥和桑果之间的交易。所以,他听的不大明白,却被桑果凄婉的神色和痴情的语气打动了。

“你喜欢的是谁?到底是不是计遥。”

“我就是要嫁计遥。其他的,你不必知道。”

小周眼睛一瞪,正色道:“全天下你想嫁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嫁他。哪怕你要嫁给我。”

桑果的脸色绯红,气恼的说不出话来。这样的一个看似简单的缺一根筋的人,拗起来是十头牛也拉不回的。

“那你现在想要怎样?”

“我不对你怎样,我就是让你无法和计遥成亲而已。”

桑果愤恨的瞪着他。

小周“阴险”地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把带锁的链子,一低身子就将链子锁在了桑果的两只脚踝上。然后拍一拍手笑道:“我知道你医术很高,人也聪明,一不小心你就跑了,所以我特意为你准备了一把琐,锁住你的脚。这是唯一的钥匙,你看着哈,你看清楚。”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然后慢悠悠的将钥匙拴在裤带上,再拎起裤腰将钥匙塞进去,贴肉放着。

桑果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周抬头对桑果挤眉弄眼贼兮兮地笑笑:“你这么清高有骨气,不会来摸我的肉肉吧。”

桑果险些气的背过去,他怎么这样不讲道理,爱管闲事?

小周笑嘻嘻道:“为了怕你闲着无聊,我决定带你四处行医,什么时候你医治好了一百个人,什么时候我送你回药王谷,如何?”

桑果闭着眼睛,索性不看他,不理他。

他也不多说,将她一抱,又扛在了肩上。

桑果又羞又怒,喊着:“来人啊,打劫啊。”

小周伸手一拍,又将她的哑穴封上。然后拍拍她的屁股道:“我会好好侍侯你的,放心,放心。”

长到这么大,从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对她,敢暗算她,敢欺负她,敢拍她的屁股,这一次她真的气的晕了过去。生平第一次昏过去。

重逢

舒书自从那一天咬牙要做霸王却被小词踢下床,接下来的几天,任他使出全身解数,百般解释却毫无效果。在小词面前他如同是霸王卸了甲,功亏一篑且前功尽弃。

小词抓住了他的两个破绽,早也不肯相信他的话。一来他自称云书,本想着是抹去当日初见小词,因一个名字而引起的误会,不料一说漏了嘴,同姓自然不可成婚。后来他又改口,却也晚了。

其次,他一口咬定与小词是夫妻,却连她身上有什么印记也说不上来,若是夫妻,这般隐秘的事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小词对他没了好脸色,深恶痛绝他居然因为她失忆而欺骗她。以前还容他站近些,靠近些,也时不时对他笑一笑和他说说话。如今可好,见他就是一句话:“快些送我回家。”

舒书束手无策,借酒浇愁,他实在想不出为什么她就是不喜欢他。即便这一次,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入眼第一个人见的就是他,却不见对他有特别的情感,对他不冷不热的,保持着一份客气和疏远。如今可是彻底的远了,连笑也不肯再对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