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御史:这时候才来,我在万里之外呢,几个意思!#

#当我被拒绝的时候,这些情节在哪里,作者,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作者表示,不会呀~

第一零七章 形单影只,颇为可怜

想嫁人的孟约和厨娘定好年下的菜单,又将年礼都定下,第二天大早去看了看自来水铺设进度。卢昆阆和吕撷英同她一道巡视回来,正好离德麟班不远,孟约邀一起看排演,卢昆阆坚持等开箱再来看,留着惊喜。

吕撷英没怎么帮忙,只给画了几个背景,也想留着新鲜劲,不想这时候就把好戏给先看明了眉目。孟约便自己领着仆妇使女去德麟班,这时才刚过食时的样子,按二十四小时来论,差不多九点多钟。

德麟班的角儿起得都很早,得吊嗓子开架子,正经排戏还得上妆扮好。叫德麟班一干人没料想到的是,常抱云来得比他们不晚,还是吊好嗓子开过架子才来的。人和气极了,逢谁都没架子,看班的小学徒人家都顺嘴问句“吃了没”。

孟约到的时候,常抱云刚扮上,正在同玉堂芳谈戏,两人各抒己见,把自己对角色的理解跟对方过一遍。常抱云也不拿着宗师架子,张嘴就给人指点,而是三句夸奖夹一句建议,把玉堂芳哄得一脸开怀。

孟约:这位宗师,不干宗师,干什么也都能成功吧?

“孟姑娘。”

“蔓生兄。”孟约心想,这位也来得早,“要开始排戏了吧?”

“还得再过会儿,常抱云开唱前,好把对戏的角儿都摸熟性情功底。”宣庆帝今不仅自己来,还邀了萧皇后来,“这是内人萧敏。”

萧皇后一张和和气气的脸,见孟约和宣庆帝一副哥俩好的样,也不吃味,只十分兴味盎然地盯着孟约看:“可想不到,还以为打鼓人是个好几十岁的老夫子,再不济也是个三十上的中年人,不想是个还没出闺门的小姑娘。”

“嫂子说笑了,绘本幼稚得很,倒是越剧本和评剧本相当精彩,我差那两位老先生的,何止是年龄。我就活到他们两倍的岁数,也写不出这么精妙的段子。”孟约是真觉得那两位把她的故事给无限美化了,她不足的地方,人家补足,她构思得不够精彩的地方,人家加以修饰,她的BUG,到人家那就能丝毫不改动剧情的给她圆回来。即忠于原著,又远远比原著完美,这样的良心剧作家,打着灯笼都难找。

萧皇后含笑与宣庆帝对视一眼,盈盈美目中满是对宣庆帝评价和眼光的赞同:“喊我一声嫂子,那我就认下你这个小姑子了。”

听说过认干妈认干女认姐妹的,真没听过认小姑子的。

孟约:我呆…

她管街边卖早点的大嫂也叫“嫂子”好么,不过是会在前边加上姓氏而已,但是叫“朱嫂子”谐音不大对,她完全是出于礼貌,才把姓氏省下去,怎么莫明其妙就成小姑子了。啊,不对,哥哥都没认呢,怎么就跳过去直接成了小姑子。

恰此时,台上锣鼓声响起,《太祖秘史》第一场戏正式开锣排演。

常抱云不愧了桑班主那一句“唱腔一亮,满堂华彩”,饶是不懂欣赏,孟约也被震撼到了。空中好似瞬间飘满丝绸,柔滑地拂过人浑身上下的毛孔,叫人一身鸡皮疙瘩之余,又哪哪都舒服。高音是雨后划破浓云的金光,低音是山谷里的细流,映着山花照着野树,悄然无声流入心田。

不管高音低音,都圆融如珠,而后吐字之清晰,即使孟约到现在还不能完全听懂苏音浙音,竟然也能大致听明白常抱云在唱什么。唱腔铺开来,如同一床上好古琴,腔调高古,却又格外柔和,听得人熨帖极了。

这是一副,能让全世界的人都听懂越剧之美的好嗓子。

不知道为什么,孟约感动得眼眶里盈满眼泪,或许是为这份能穿透古今的戏剧之美,又或是为这能让人深刻领会传统戏剧之美的常派宗师:“不愧是宗师。”

“陛下爱的,岂能不好。”萧皇后明锣明鼓地夸宣庆帝一记。

宣庆帝默默接下夸奖,片刻后与萧皇后道:“中午不回去用膳成吗,孩子们不会闹吧?”

“最多回头埋怨两句,你也是,他们盼出门盼得脖子都长了,你倒好,答应得好好的,背过身去就自己出来。要不是今早我逮着你,你是连我也要撇下,容我提醒你一句,吃独食最可恨。”萧皇后嗔嗔地锤宣庆帝一记。

宣庆帝理由充足,是以很气壮:“提前看了排戏,戏还有什么意思,我是戏上来不得工夫,难道你也不得工夫。敏敏若是欲与我同甘共苦,也不来看,那倒好,夫妻合该如此。”

萧皇后:“也就今儿一场,能看出什么来,再说正因你忙来不了,我才该来看,回去好说给你听呀。”

宣庆帝居然递白眼,孟约虽不知朱绶玄就是当今天子,不过看这位儒雅温文的中年美男子崩人设还是很好玩的:“哎呀,不要当着我这未出阁的姑娘面儿眉来眼去啦,我怕我会忍不住的。”

“你忍不住什么?”

念及朱绶玄是宗室,孟约没出口说烧,而是说:“我会哭的,心上人远去万里之外的奥托曼,还把我爹也拐走,我好想他们的好么。你们这样,更衬得我形单影只,颇为可怜。”

进入角色很快的萧皇后:“不妨事,嫂子疼你。”

孟小姑子:…

这话题不能再下去了,再下去真要认个嫂子回去,孟老爷可没给她生个哥,孟家连堂兄弟都没有的:“对了,嫂子家住哪,我们最近在接通自来水,嫂子家要不要接?”

朱绶玄:“是太祖手稿中记录的自来水?”

“嗯,我们这里正铺水泥管道呢,好不容易托人才订下来的钢筋水泥涵管,钢筋这紧俏货,可真是不好订。”感慨一声,孟约又继续说自来水的方便之处,再谈及集**暖。孟约虽然是南方人,但在北方上的大学,做为一个南方人对北方集**暖,孟约表现出极大的妒忌与好奇,于是曾深大致解过,谈起来自然如数家珍。

不过,关键的技术,还得靠土著们自己解决,国为穿越者太祖虽然提出过集**暖,使用蒸汽做为热源的概念。但穿越者太祖大概并不是特别了解,只提出概念,画个暖气片跟锅炉了事。别的…大约和孟约一样,不曾深入了解,只能说个大致。

刚刚经历过小冰河时期的大明,靠着种种发明趟过来了,对于集**暖,还是有一点妄念的,一直有人在钻研,不过没怎么寻着门径。

因为…太祖他忘了写蒸汽呀!

小剧场:

话说那年公主遇渣男差点被骗婚,太祖要把人捉来凌迟:

公主:爹,他什么东西,也配弄脏你的手。

太祖:你怎么还这么心软。

公主:不是,爹,人我已经阉干净了,您要实在气不过,我把他弄进宫来任你折磨。

太祖:朕的…连小兔兔受伤,都要抱爸爸大腿哭红眼的-小-公-举-呢-

算了,亲生的,自己宠坏的,咬着牙也得认,再说,都是渣男的错,我闺女有什么错!

第一零八章 而今机械兴,技术最要紧

关于蒸汽供暖,孟约也只能说个引子,不过也算是点明了方向。

谁让太祖也不是很了解这方面,实话说,太祖在民用方面,真的不是很有建设性,但凡民用设施,他都很麻爪。连水渠都挖得跟防空洞似的,可见穿越者太祖没穿越前,主攻的方向不是民用设施。

因自来水这个引子,孟约又很顺理成章的说起机械化来,她不懂政治,自然不会去管,她只讲了讲机械化。大明的宗室,多是不管事的,毕竟…天子都不很管事嘛。孟约也没往深里讲,只是话说到这里,顺嘴说几句。

台上常抱云他们还在对唱词,你一句我一句,还看不出什么新鲜来。

宣庆帝便干脆,饶有兴致地赶着孟约的话问道:“你画《太祖秘史》,是因想以这故事缓解机械化带来的矛盾?”

“其实更多的是不想像我爹,像袁院士这样的人遭受苦难。”孟约自然很实诚,因为她不知道朱绶玄是宣庆帝呀,更不会想到,一上来就认小姑子的,是当今皇后。

宣庆帝:“你仿佛很了解太祖。”

这个好解释,大明疆域内,专门研究太祖生平的不知凡几,活似现代专爱钻研《红楼梦》的“红学家”似的,一个个胡扯得有理有据:“我崇拜太祖呀。”

不管是从穿越者的角度,还是从一个帝王的角度,又或是一个科学家的角度,穿越者太祖都很值得崇拜。一个科学青年,一边引领科技发展,一边还把国家治理得不错,完全可以算是无数穿越者中最值得称道的人生赢家,何况,他还很有道德。不种马、没后|宫,同皇后恩爱一世,堪称不世良人。

一个穿越后有资本有条件,却仍有节操有底限有道德的人,绝对可以傲视大多数穿越者。

所以,孟约这崇拜,是一点也不假的。

“那在你看来,太祖时期为何不推行机械化?凭太祖的能力,想推行机械化必不难。”

关于这个,早在造马桶修下水道的时候,孟约就进行过深入的思考,这会儿不假思索张嘴就来:“一则百废待新,再则那时太祖只一人,且不说理解,能搭把手的人恐怕都有。另外,从史书上看,那时太祖做了他认为更紧要的,使船出海,寻找外洋各国农作物,严选良种,改良耕作之法,使国朝再不必受饥荒之忧,忍灾害之苦。”

萧皇后听罢,思量片刻,便赞同道:“民以食为天,正是如此。太祖曾有一言道:吾国之民,乃世间最良善之民,但求温饱便肯偏安。若家有余粮,复能读书明礼,子孙有晋身之望,便人人幸生太平盛世。”

这个论调,很耳熟嘛,简直粗暴地翻译过来,就是说——但凡过得下去,有口饭吃,谁会去造反。

此时,台上常抱云已经与配戏的角儿对好唱词,桑班主揭开一角的幕布,露出事先造好的布景来。常抱云和配戏的角都提前熟悉过造景里的每件物什,因而很从从容地开始正式过戏走台,台下孟约与宣庆帝萧皇后齐齐收声看向台上站定的常抱云。

第一幕戏,被孟约命名为“初出茅庐”,描绘的是刚出校门,进入某工业研究所的太祖,这会儿自然是还没穿越的大祖。刚出校门的科学青年踌躇满志,发愿为守护最爱的滚滚而穷尽一生去求索。这一幕戏的重点有两个,一是大致铺开科技文明社会,二是将一个刚从象牙塔里出来,虽然知道滚滚处境艰难,却不知道滚滚处境艰难到什么地步的科学青年塑造出来。

常抱云唱:“富国先富民,强国先强兵,而今机械兴,技术最要紧…哎哟,落下别国那样多,要如何方能,迎头赶上?”

配戏的角儿扮的是研究所里的前辈,老油条,已经在工作中磨去了科研报国的热血,原本热爱的事业此时不过是一份工作。看到太祖一腔热血,前辈一副过来人的语气兜头就浇一盆凉水。

做为男主角,太祖当然不会像配角那样,在一天天的工作里,磨灭自己心中的热血。他不仅自己为磨灭,还把别人的也一块点燃,自从他到研究所,满研究所日复一日为“工作”忙的,都被他又重新点燃一腔热火。

在这中间,夹杂着种种现代科技,电话啦,电脑啦,飞机啦,还有高铁,甚至还有进入宇宙,登录月球登录火星。除了这些,还有日常民用的科技,烤箱空调智能家居,热水器洗衣机冰箱等等穿插其间。为把这些写得通俗易懂,又不突兀,孟约可谓是费尽心思。

老先生们为这些,曾跟孟约磨了很久,现在出来的效果再看,真没白费那些日子。可以说,用有限的道具和造景,孟约最大限度地将现代生活,现代科技描绘得详实而激动人心,凡是观者无不会心生向往。

在宣庆帝和萧皇后目不暇接,震惊又震撼的时候,桑班主摸过来,问孟约:“新戏台子唱起来,下边看着可好,孟姑娘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改的地方?”

“还有点手生的感觉,没事,多排几次应该就熟了。回头我和常抱云谈谈,他手生,肯定是因为对我绘的这些‘机械’还没有太深入的认知。”这些也不难,现代科技很多时候都是为了让人更舒适更便捷生活而存在的,科技会主动去适应人,并不很需要人去适应科技。德麟班的角儿们能理解,常抱云自然也能。

“成,常抱云虽是自立一派的宗师,脾气倒和气,一说到戏又是个认真严谨的,你好好与他说,他必很愿意听。再有,常抱云还顶推崇打鼓人的戏,你想同他谈,没准他还会很高兴。”桑班主为这部不是很好排,又很麻烦的戏,可谓倾尽全力。之所以肯这样折腾,无非是看这部戏确实好,再有《闺门令》让德麟班挣得盆满钵满,《太祖秘史》…光看宣庆帝和萧皇后的反应,就能知道这部戏必然火遍整个大明。

桑班主还是有点野望的,南京城数一数二的戏班算什么,要能成大明数一数二的戏班才算了不得呢。

此时,第一幕戏排到个节骨眼上,有个配戏的角儿唱疵了,整个排演的节奏也不是特别理解,常抱云示意大家伙都停下来,先商量商量。桑班主见状,跟孟约说一声,便赶紧绕到台上去。

孟约依然盯着台上,不防旁边递来句话:“大明当真会有这样一个五百年后?”

孟约:“其实很多东西,《太祖手稿全录》里就有,当然,我也有加以想象。”

孟约:嗯,想象自己变身太祖,生活在五百年后的大明。

一个虽然有穿越者太祖,但历史仍转了个弯,没能实现太祖科技强国愿景的大明。

PS:

虽然还没演到滚滚被人欺负到只能打滚说好气,但是…

宣庆帝:好心塞,我堂堂中央帝国,居然会沦落成那样

太祖:白费老子给你们开那么多挂,你们好对得起我哦

第一零九章 窃而居之的白眼狼

戏排到中午,桑班主本想把常抱云和孟约喊到一桌吃个午饭,叫上桑蓉同孟约作伴,便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但,不等桑班主开腔,宣庆帝和萧皇后把孟约喊走,孟约是拒绝的,她还想和常抱云好好说说戏呢。

是宣庆帝用太祖的“日记”勾搭孟约,孟约正画着太祖的故事,从手稿和正史野史里捕捉来的,始终还不够丰满。因而,宣庆帝一用太祖的《日常志》当诱饵,孟约二话不说,爽爽快快上钩。

孟约一边跟着走,一边想:“我要不要也写个什么穿越生存日志,穿书日常,我做男十八号前任那些年?”

最后想想,算了,小学中学就对写日记很不来电,她真没法几十年如一日,坚持干某件事。所以说,人的成功没有偶然的,看看那些成功的人对自己多狠吧。

德麟班左近便有一家不错的酒家,三人并仆从一道上得楼去坐下,萧皇后问孟约:“可有什么爱吃的,忌口的?”

孟约:“别放糖就行,别的我不挑嘴。”

做为一个南方人,苏浙一带的菜,只要不加糖,她还是能吃得惯的。不过南京到底天子脚下,各处来的人多,口味反倒不比苏南一带甜得让人怀疑他们不用盐,所以孟约很能适应南京的饮食。

“不喜放糖的多半喜食咸鲜酸辣,或爱湘菜川菜,或爱鲁菜粤菜,阿孟属前者还是后者?”

其实孟约都挺喜欢,不过,比起来,她更愿意吃粤菜,因为她口味比较淡。点好菜,不多久菜便如流水上来,竟没怎么让他们耽搁工夫。酒家呈上的酒清冽带一丝雪意,很甘醇度数也不高,不过只各呈上一小盏,并没多给,孟约也就没机会喝醉。

饭罢,果真有人将太祖的《日常志》送到孟约手上,竟是墨还没怎么干的,虽然都是很工整的字体,但却仍能看出来不是一个人的字迹,显然是几个人一起现抄的手本。孟约不由感激,有了这本《日常志》,她接下来会更省心一点:“也不知是不是很劳烦,正是磕睡来了有枕头,我便接下来这枕头了,多谢,”

宣庆帝这时正搁下茶盏,孟约看他,他便问了孟约一个问题:“机械化,是否越早完成越好?”

“你是说对整个大明来说吗?哎呀,这个问明有点大,我得想想怎么回答。”孟约这时心里对宣庆帝和萧皇后的身份,也有了点想法,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帝后身上去。虽如今内阁处理大部分政务,但仍要上奏天子,所以当皇帝的依然还很忙。那种皇帝成天闲着没事干,到大街上晃悠的情形,基本只出现在小说戏剧里。

宣庆帝也只年前两天能稍微清闲一下,抽出时间来追追戏,不然,正如孟约所想的那样,忙得不得了,哪有闲工夫出来浪。

片刻后,孟约斟酌着开口道:“我只觉得应该相信太祖,他的手稿中有许多,到现在我们才能证实。有时候我会想,也许太祖真的是来自五百年后的大明,为那只强敌环伺的滚滚而满怀忧愁,这才会使太祖总是怀不世之忧,总是殷殷叮嘱后代,一时一刻也不能放松对外洋强国的警惕心。”

“阿孟这样讲,我也忍不住想…当年太祖别的不管,先使船出海寻找良种,岂不是正因早就知道,大明会遭遇雪灾冰灾。要不是有良种,要不是有广阔的疆域,广种多收,家家有余粮,这才把荒年给捱过去,”萧皇后顺着孟约的话说的,越说越觉得,就该是这样。

孟约:嗯嗯,那叫小冰河时期,幸亏穿越者太祖不但选良种,还一直向外扩张,把无数热带的肥沃土地收入囊中,这二者可是缺一不可的。不然那些年,小冰河时期,有良种也种不出多少粮来。

“造火炮是因为…”

“与其让他国火炮炸开我国国门,不如我们去炸他们?毕竟,国与国之间,没有朋友,只有盟友,盟友嘛利益至上啊。”孟约觉得太祖肯定是这样想的,当然,也是她只这么点粗浅的认知。

宣庆帝微微皱眉,但没说这不对,依太祖生平和起居注来看,他其实性情温和,雅量能容,不论待人还是处世,都无一丝王霸枭雄气。论起来,太祖也不是没有很强硬的时候,比如造枪造炮扩张,对蕃国态度方面,太祖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强硬与不退步。

萧皇后不像宣庆帝,心里想那么多,她是想到什么便直接开口问:“史书上讲,太祖素怀雅亮,温致能容,宽仁皇表,应当不会只讲利益的吧?”

孟约:“史书上说,昔年有朝臣上书道‘我天朝上国,当抚弱恤贫,厚往薄来,凡有称臣纳贡,应倍偿其价’,太祖把位朝臣喷得体无完肤。至今还有人无法理解太祖为何如此,我却能理解——给得太多,久了,就会成理所当然。厚往薄来养不出友好邻邦,也无法达成敦亲睦邻的愿景,只能养出一堆觊觎我邦物产丰饶,恨不能窃而居之的白眼狼。”

最后,孟约擦嘴作总结,这个她还算擅长:“怎么才能永立强国之林,傲视诸国,无他,走掉所有的路,让他们只能走我们走过的路,一直追赶我们。追久了,谁还能生出超越我邦之心?”

说完,孟约“哎呀”一声,笑说:“这么严肃正经的话题真不适合我,要不是最近老看太祖志传,我都没法跟你们搭上话。”

宣庆帝对于机械化,心时是有成算的,机械化是必然,只不过,如叶阜安所说,担心时机不对,担心脚步太快,激化矛盾动摇国本。他在治国上,确实没有太高天赋,要不是还有用人之明,擅识人心人性,这皇位哪怕他是长子,恐怕也要换人做。

宣庆帝也并不问激化的矛盾怎么化解,满朝英才都束手无策,问一个小姑娘,又能问出什么来。宣庆帝,也不过是借孟约的口,来坚定他内心的道路而已。

沧海浪潮滚滚来,若不能作弄潮儿,便要沉下水底做死鬼,谁肯做死鬼!

PS:

你萌提醒了我,忽然觉得太祖穿成周文和特别有意思…

王御史会恨你们的,相信我~

第一一零章 东方即明,天下将晓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读者兼戏友什么身份,孟约很没有负担的回家过大年,并邀丈夫同样远在外洋的许妍也到孟园过年。

两个旧日闺中蜜友,倒也过得很有滋味,很像是在鹿邑时深闺作伴的情形,倒让两人把那点不适都抛开。

依然每年都薰很多腊肉的孟约,把这都当成了过年的仪式,薰完她也吃不了,遂四下派送,长平里的邻居都送到不说,凡有来往的人家也都送了去,甚至还给荣家送去了几根不烟薰的风干火腿。淮扬菜做汤,多爱用火腿提味,却不是烟薰的火腿,而是自然风干的火腿。

倒也不是孟约还想着与荣意修什么好,而是她曾经答应过荣意,过年给她做几根火腿,荣意很喜爱火腿冬瓜汤火腿白菜汤之类的。

“不知觉的,又是一年,时间飞快呀阿孟。”每到过年,尤其是身边重要的人不在的年,人都很容易生许多感慨。

孟约:快别,我觉得今年可够长的,而且年轻轻的,感慨什么时间飞快,那是“老人家”的专利好吗?

“赶紧喝两口酒,待会儿我们得去庆园团年,先生不会许我们俩这么孤单单吃年夜饭的。”孟约不想去看一家子秀恩爱,但吕撷英大有“你不去我就来”的意思,孟约赶紧答应下来。

“也好,人多总热闹,比咱们俩在这喝闷酒强。”许妍是真觉得两个人对饮郁闷得慌,“你先生人真好,对你更好。”

“我对你也好呀,不吃味了哈,走,喝完这杯去庆园。炉子最近还是很招人爱的,刚会喊人的小孩儿,真是让人爱得心肝疼。”孟约说着,吩咐侍女去准备大氅和手炉。

南京昨日一场大雪,遂成一片莹白世界,长平里的巷道中,冰棱裹着伸出墙来的枝枝叶叶,很有玉宇琼楼,玉树琼枝的画面感,就是太冷。孟约要了大氅和手炉,还是觉得冷,实在是屋子里太暖和,烧地龙的屋子虽很费柴薪,但一烧起来,整个屋子从地面到墙面再到空气,无不是温暖如春的。

推开门,迎面的风打在脸上生疼,孟约不小心呛一口冷气,咳得心肝都要吐出一块来:“怎么这么不小心,喝口温水压一压…”

许妍话还在嘴边呢,手上的水还没递过去,就被旁边钻出来的阵仗吓一跳。孟约接过水,尽数灌下去才总算是缓过来:“没事,这是宫里来派御宴的,凡大宴宫中都会派下菜来。”

菜中从宴席上撤下来,派送到各处时都是冷透的,这种菜反而不会送到高品阶的官员勋贵家中去,而是往六品下官员家中派,以表示“政府没有忘记劳苦功高的基层公务员”,孟约是这么裂的。不过,这个菜,孟园没接到过,就是六品下,了得天子或内阁那里挂着名的才有。

所以,当内监提着食盒站在孟园门口,问是否是“科学院从七品院工孟量第下”时,孟约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没送错吗?”

内监倒是好脾气,被置疑也不恼,只笑得十分喜兴:“长平里孟园,想是没送错,若是孟姑娘,便快些接过去罢,食盒可不轻。”

孟约当即反应过来,忙与许妍一起合力接过,才递到仆妇手里,孟约很懂潜规则地,不带一丝烟火气地给人递上装了赤金腊梅式样锞子的荷包。顺手还从仆妇手里,把原本要提到庆园去的柳编筐递过去:“皆是些薰腊,虽不值几个钱,总是个过年的意思,中官莫嫌弃。”

每回赐菜给内监递金银不知凡几,还头回见着塞腊肉的,内监自然知道,孟约这是给他的,然而,他是替官家赐菜而来,便是接了东西,也只能权作给官家的回礼。内监想了想,心里琢磨着的是方才出宫时官家的语调神态,然后才伸手道:“那便多谢孟姑娘。”

内监告辞后,孟约便把食盒提回去供上:“回头提醒我一声,这盘糕点分一半送到外祖家去。”

许妍是直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的,遂是满脑门子的疑问:“孟伯父到底几品,怎么在官家那里还挂上名儿了?”

孟约:你问我,我问谁去。

这种事,还得问吕撷英,但吕撷英表示,这个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官家擅谋人心,到底什么意思,回头我问问大兄再说。”

孟约心里想着宫中为什么派来点心时,深宫中,帝后夫妇亦在说起孟约:“陛下这样,说不得要吓着阿孟。”

“我瞧她胆大心粗,便是吓着,也扭头就能好。”不得不说,宣庆帝确实擅辩人心,只见过孟两回面,便能把孟约的性情看个通通透透。

“却说陛下当初,怎么把周君睦点到御前?”既然知道了孟约是谁家闺女,自然与孟约有干的人,都已清晰明了摆到案头。

宣庆帝:“诗才委实好,虽德行欠佳,却不过是个闲人,何必去管他。”

“可惜有了心上人,不然,真该给阿孟相个好的。”倒不是王醴不好,只是作为“娘家人”,自然是自家的什么都好,得配最好的。萧皇后倒也知道,孟约出身平平,但不也有出身平平的好儿郎嘛。

“王醴正适宜,低则失其底蕴,高则难保日后舒心。”宣庆帝对着孟约没透露一点,但他确确实实是打鼓人的铁杆读者,常抱云说得不错,他最爱太祖的戏。论到太祖的戏,写得比孟约新奇有趣,别出心裁的真没有。

“早知,不该派其出使奥托曼,小姑娘家家一个人过年,不知心里多凄凉孤单。”

“市井常道夫荣妻贵,焉知阿孟不愿他上进?”

“这种话…早好些年前就有句诗说话了,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敏敏悔不悔?”

“赶紧走吧,陛下,晁首辅在省躬殿等你呐。”

三十夜有风雪忽至,宣庆帝迎着宫人推开的门走出去,有点点雪花飘落,又因风围着人缠缠绕绕。夜有灯市,映得天空明亮,那是正东,正是东方即明,天下将晓。

宣庆帝想:这是个好卦象。

第一一一章 谁教出来的活宝

东方欲白,省躬殿中彻夜响起的轻轻交谈声已停下,不多时,门外值守的内监听到殿内传唤,道是备车送晁首辅回府。片刻后,车马备好,略显得有些疲惫的晁首辅登车离宫而去,宣庆帝亦回返后|宫。

宣庆帝是一夜未合眼,萧皇后却是将将醒来,念叨着省躬殿里的宣庆帝,便早起命御膳房备些易克化的膳食。掐着宣庆帝过来的点,把饭菜摆好,宣庆帝一来便正好能吃上热乎的。

“一年也难得清闲几天,陛下今日听我的,用过早膳好好睡一觉,管是什么人来,都有我替陛下挡着。”萧皇后与宣庆帝一起就坐,坐下后,指着一旁碗里的腊肉与宣庆帝道,“陛下看,长平里的小姑子送来的年礼。”

才喝下去半口粥的宣庆帝好悬没呛着:“她知道了?”

萧皇后笑:“哪里,陛下着人给阿孟送去点心,她不但给了内监跑腿钱,还给陛下回了礼。”

一脸懵圈儿的宣庆帝:…

头回听说,宫中赐菜,还带回礼的,真不知哪家教出来的规矩。

再喝一口粥,宣庆帝慢慢放下汤匙,低低笑出声,还越笑声越大:“谁教出来的活宝!”

且不论谁教出来的活宝,只说晁首辅至省躬殿与宣庆帝彻夜长谈一事,大年初一,各家各户的门还都没开,消息便传遍整个南京城。原本晁首辅需要思量的,需要抵挡的,此时都到了宣庆帝身上。有清流文官,不顾年节封笔,叩宫上书,请宣庆帝三思而行,勿要擅行专政,致使万民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