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门告知的侍女何在?”

何氏哑然,当时听完消息,哪还顾得上那侍女,他们自然不知道那侍女在哪里,自家孩子还关心不过来,谁得工夫去关心些闲人。

“我知道了,何夫人回去吧,这事我会去与应天府说一声。”常打交道的衙门,王醴还是有把握的,虽然三司经常互相不对付,但真到要帮忙的时候,还真没掉过链子。

他这样,何氏却不免多想,以为王醴不打算管,她几次捧起茶盏,又几次放下,最后一咬牙,起身便跪。王醴震惊之下,被孟约推开,孟约自己也赶紧让开,仆妇连忙去扶,何氏却不肯起。

“何夫人,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今天何氏这一跪,甭管王醴有错没错,甭管何氏以前做过什么,传出去他就是浑身是嘴都解释不清,也别想再做官,更别提什么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孟约真为王醴心疼,有这么个妈,真是有够令人寒心糟心的。

“我也是没办法,能求的人都求过了,朗儿本就心柔性温,没经过什么事。经此一事被吓破了胆,连书院都不肯再去,成日里在家中惶惶不可终日,再这样下去,他会死啊!”在何氏的角度,她确实是没办法了,不然委实不想求到王醴这里来。她知道这一跪意味着什么,但她还是跪了,说白了,她这就是在逼王醴不得不帮她。

在何氏看来,王醴不是她带大的,跟她不亲,素性冷厉,光看这张没笑模样的脸就知道,对她没丝毫情感可言,那冰冷的眼眸里还带着戾气,仿佛想要拿刀子桶谁似的。何氏也知道王醴在官场上有所追求,所以才会有这一跪,她也只有拿这一跪来逼王醴,因为她没有别的筹码。

“何夫人,你有没有心,你的林朗会死,师兄就不会吗?这要是为人所知,光唾沫腥子都要淹死师兄,因打小没疼过没爱过,所以死起来不心疼是吗?因为师兄性刚强,能经风雨,他就活该刚强一世,经一世风刀雨剑严相逼吗?”孟约说着走到王醴身边,也顾不得什么,紧紧抱住王醴的腰,传递着“不是全世界都弃你而去,你还有我们”的意思。

王醴说寒心也寒心,却并没有多难受,真正难受的时候早就过去了,这时反而没什么多大感觉。倒是孟约,拦在他身前维护的他样子,让他千般感想,万般情绪都堵在胸口,叫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怀中的少女身上有淡淡暖香,柔软而令人心疼,因此刻她满心都是在为他心疼,心疼得都哭了。

第一六五章 替全世界来爱你

孟约虽然不敢说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但便是不提穿越后孟老爷怎么宠女,便是现代,也可以说是爸妈的小公举。所以,孟约真是没见过像何氏这样的亲妈,同样是身上掉下来的肉,再嫁生的就是宝,头婚扔下的便连草都不如,她是真很不能理解。

她不能理解何氏,却为王醴而感同身受,要生身父母这么对她,她都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怨怼。所以她很心疼王醴,仿佛通过如今的王醴,可以看到幼年时故作坚强,实则孤独寂寞且无比害怕的小男孩。那怕她知道这有可能只是自己的脑补,依然心疼到哭。

王醴用一句“您安心去应天府再报一次案,我差人拿我的帖子与您同去,稍后去督察院缴职,我会往应天府去一趟”。林朗的事,督察院其实不好伸手,最多只能去应天府要个人情,因三司常有来往,这人情不需多言,甚至都不用言个欠字,便能有。

因是举手之劳,王醴才是轻飘飘一句话带过,不想何氏误会。他倒也没工夫见怪,实在是怀里颤抖着的小甜甜让他无暇他顾,只想搂着她宽她心,叫她知道,他委实没那么多委屈,也没遭受过那么多苦难折磨。

何氏欲言有止,看孟约的眼神带出不喜来,但她也清楚,在王醴的婚事上,她丝毫没有说话的余地,便是说王醴也不会听。但,林家势微,日后少不得有求王醴的时候,何氏遂有些想法,只是王醴面前,她什么也没说,只道一声谢,便与仆妇退出泛园。

“夫人宽宽心,王御史既答应了,便会办到。”

“嗯,那孟氏女…”

“夫人快别管小儿女之间的事了,瞧他二人两情相许,眼看要定亲。夫人日后怕还有登门的时候,还是稳着些好。”这仆妇叫姜妈妈,是林老夫人留给何氏的,叮嘱了林增其,命不许何氏辞这仆妇,更不许离身。林老夫人看得明白,何氏私心很重,惯是怎么痛快怎么来,但凡她想干的,不管合不合情理,合不合人伦,不管是不是很惊世骇俗,骇人听闻,只要她心里想,她就会去干。且,还从不顾世人眼光,她活得很自我,凡事以自己的平安喜乐为中心,其余的人,爱的便顾一顾,不爱的能用就拿起来用,不能用随手就扔。

姜妈妈这些年,没少规劝何氏,何氏并不喜她,但婆婆遗命,又有丈夫盯着,她没办法不得不日日带在身边,凡事还得听她建言。也正是有姜妈妈建言,何氏不得不听,这些年才勉强没闹出什么事来。

何氏默默瞪一眼姜妈妈,却不得不暂时打消这念头,注意,只是暂时。

孟约那句“因打小没疼过没爱过,所以死起来不心疼是吗”委实太诛心,像一根带毒的尖刺,只要轻轻在王醴心口这么一扎,王醴便会被毒翻。那怎么也是她儿子,她怀胎十月掉下来的肉,哪怕不贴心,哪怕没照料过几天,也是她儿子,她不能有孟约这么字字诛心,句句带毒的儿媳妇。

尚不知何氏心中转什么弯子的王醴在好生哄着孟约,但孟约脑补太过,怎么哄都一脸“没关系,就算全世界不爱你,也有我替全世界来爱你”。王醴嘴上宽慰,心中甜得说不出话来,不管上天曾在他人生路牌安排什么样的坎坷境遇,此时此旋,王醴也充满感激,因他于深渊里得到了彩虹。

王醴要去缴职,便再想陪孟约,也不能耽误,只好送她回孟园,便速打马去督察院。

孟老爷不知什么时候回的家,见了孟约注目细看片刻,皱眉:“年年哭过?怎么回事,你不是去了泛园,王重崖把你惹哭了?”

哭过的脸总是不同些,尤其是孟老爷爱女成痴,看出来是很正常的事。孟约便拉着孟老爷坐下,说了那个跟后妈似的亲妈:“还是爹最好,这辈子能做爹的女儿,必是我上世在佛前烧了不少好香才求来的。”

孟老爷差点以为,孟约会以一句“爹,你以后对他好点”来结束这大段的话,没想到孟约竟然是揪着他袖摆,嗲嗲地撒娇卖好。孟老爷含笑看着孟约,摸摸她发顶道:“你啊,不气为父,就是为父烧好香啦。”

“好好好,爹说了算。”

孟老爷被哄得什么都忘了,开快笑出满屋子欢声,片刻后收声道:“为父上辈子必也烧了好香。”

孟约眨眼:“因为我吗?”

“因为你妈。”

孟约:这样就不可爱了,这样就把话题聊死了,这样亲情的船就翻了!

“看你这嘴,别说挂油瓶,油桶都能挂得住。”孟老爷嘴上不说,心中亦是感慨,他能走到如今这步,却是因闺女。人这辈子,能找到爱好不容易,能实现理想也不容易,能为爱好而奋斗一生,并实现理想抱负,更加不容易。

孟约也就是发个嗲而已,很快又笑开怀,与孟老爷撒好一通娇,才道:“爹,何夫人那里我总觉不妥,能不能想个什么法子。我从旁看着,恐怕何夫人每一次上门,对师兄来说都是一次伤害,虽他已不挂在心上,但难免伤怀。”

“诶,年年呐,这却很难,不是为父不愿帮他,而是只一个孝字,便能压倒所有。虽然何氏假死孝期另嫁,但生母即是生母,若王老夫人在世,自可以打上门去,叫何氏无话可说,王重崖不行,他必受着,不然寸步难行。”孝道二字,是何氏手里最好的利器,从种种行径看来,何氏用得很好。

“王家族中长辈呢?”

“这却是些请神容易送神难的,未必比何氏上门好打发。”孟家不是大家族,但孟老爷哪能一点不懂其中门道。

说着说着,孟老爷忽然叹气,看着孟约直摇头,孟约心不住乱跳:“爹,你干嘛看着我摇头,叫我心里没着没落的。”

“光就王重崖家中那点事,就足够为父为你拒婚的,咱们家人口简单,亲族也简单,虽无宗族庇佑,却也没那束缚。你过惯了简单的日子,若同他一起过,必会有许多麻烦。”

孟约:这…真的很有道理呢。

可,还是想同他共度此生呀。

小剧场:

那年太祖的公主到了婚龄…

礼部:陛下,您选驸马的要求都有什么?

太祖:不,朕完全不想要驸马这种东西。

礼部:陛下,这是给公主选的,不是给您的。

皇后:陛下,再留下去就真要留成仇了。

太祖:…

#总有奸臣觊觎朕#

#——的闺女#

第一六六章 爱的么么哒

孟老爷虽对王醴麻烦的亲族表示嫌弃,但真到王醴隐晦上门来问定亲事宜时,孟老爷思量再三,瞪王醴好半天,生大半天闷气,最后还是点了头。王醴得到肯定回复,笑得嘴快咧到耳后根,那脸上,哪还有半分戾气,尽是欣喜与温柔。

“定亲罢了,想成亲,等后年年年满二十再说罢。”孟老爷看准女婿的笑脸,怎么看怎么堵心。

这时候,自然是孟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年余而已,王醴很等得起,左右便是现在,他和孟约也时时能见着:“是。”

见王醴一张“你说什么都好”的脸,孟老爷呵呵笑一声说:“老夫有个要求。”

“您请讲。”

“老夫也不要外孙姓孟,倘有个外孙女能姓孟便足矣。”

王醴琢磨片刻,想象一下,若有个同孟约一样的闺女,他怎么也舍不得,至于儿子…哪怕是未出世的,帮亲爹点小忙想是会同意的:“还是让您未来的外孙姓孟吧,小婿并不介意。”

孟老爷:自称倒改得快!

眼见大势已去,孟老爷也不再嫌东嫌西,左右没办法,在亲爹眼里,翻遍整个天下,都找不出一个衬得上自家闺女的。不如就这个,还算顺眼,住得又近,日后还能常相见。

于是在孟约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准翁婿俩就定亲达成了共识,王醴紧锣密鼓地延请官媒,备礼齐仪,将定亲的日子一再提前,提前到孟老爷即使已经接受现实,还是很想揍他一顿。这时候,孟约才知道,这俩人竟在她没到场的情况下,就把什么都商谈好了。

孟约:“爹,这好歹是我终身大事,你居然不喊我一声就这么确定下来。还有你,师兄,你太让我失望了,你…你竟从不曾向我求过亲,连个让我点头的机会都没有。你们俩是以后打算同一阵营,让我单独一个阵营是吗?”

王醴:…

孟老爷:…

准翁婿俩赶紧一左一右哄孟约,王醴当孟老爷同孟约说了,孟老爷当王醴向孟约求过亲,没想到孟约到官媒上门来,才知道要定亲的事。翁婿俩瞬间彼此嫌弃起来,一个想:小年轻就是办事不牢靠,再喜欢一个人也欠些周全。

一个想:这段时间科学院并无事忙,居然见天在家都没透露一点风声,我看岳父也别去科学院了,直接去御前当差吧,御前当差最要紧的就是口风紧。

孟约虽然有一点点恼,却并没有当真生气,都水到渠成的事了,还有什么值当生气上火的。被哄个孟茶工夫,孟约便收了摊,端着茶闲闲地喝一口说:“别以为是一家人,便什么都可以‘一切尽在不言中’,越是亲近的人,才越得有什么说什么呢,不然怎么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呢。”

孟老爷:“方才科学院来人喊我,我得去一趟科学院,你们在家好好说啊。”

孟老爷能找借口走人,免得被孟约问住,不知道该怎么回。丢下一个“我看好你”的眼神,孟老爷都不等孟约反应,就跨出门槛去。

见孟老爷走,孟约就更专注着王醴了,亲爹没办法,谁让那是爹,刚刚自我升级为准未婚夫的男朋友…呵呵,想都别想跑掉。居然连求亲都没有,就这么直接升级,不怼他怼谁。

“阿孟…”

虽然差点被王醴带点撒娇的语气给半雷半萌得破功,但孟约还是崩住了,拧开脸重重“哼”王醴一句。

“年年…”

孟约从来不知道,有人喊她小名,还能喊出她一身鸡皮疙瘩来,此时此刻,她才晓得了什么叫“情人的耳语呢喃”。在耳边低低的,沙沙的,沿着耳涡钻进耳道,轻轻带起耳膜的震动,然后酥酥麻麻自颈侧直抵心房,孟约几乎被这一句“年年”给收翻。

但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呢,于是她强提起气来瞪一眼王醴:“你这样不行啊你知道吗,即不曾说爱我,也不曾承诺什么,更没有向我求亲。我这么爱时不时来一句甜言蜜语,把你感动得不要不要的,你居然都没想起要给我灌几罐子蜜,你好不称职啊!”

王醴:这可怎么说得出口。

于时下世人而言,深爱确实是不言的,便是像卢昆阆和吕撷英这样一对恩爱无比的夫妇,大约也鲜少说什么情呀爱呀。即使“爱”这个字,在王醴心中每时每刻都仿佛唱着歌,王醴也难于将这个字说出口。

孟约却是很能把心里的欢喜说出来的,虽然不是说情说爱,但她表达得十分鲜明,让人能从中感出深爱来。就好比那日,孟约颤抖着投入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仿佛要从全世界的冷漠中将他紧紧保护在羽翼下一般。

“我…”

孟约一脸期冀地看王醴,可王醴话都到嘴边,还是不知该怎么吐出来,遂又咽回去。

孟约:…

好吧,古往今来,想从男人嘴里听到这句,都挺不容易的,那么换个方式:“要不你先给我来个爱的么么哒。”

王醴:…

那是什么玩意儿?

孟约直视王醴双眼,目含催促。

王醴迟疑地开口:“么么…哒?”

孟约很想忍住的,可是怎么可能忍得住呢,她指的么么哒是亲吻呀,管你是亲脸蛋还是吻额头,表示一下嘛。可是,他居然给她来一句“么么哒”,要死了,说“么么哒”的王醴居然怪萌的。

“哈哈哈哈哈…师兄,不要误会,我这是开心…”孟约实在忍不住笑,只能边笑边解释,哪怕只是“么么哒”,她以后还是想听到呀,超可爱的。

王醴:你觉得我能信?

“师兄以后每天都要么么哒我。”

王醴:这难道是鹿邑方言?

不过,爱这字说不出口,么么哒应该还是可以的,毕竟已经说出口过,虽然有点怪怪的。

孟约则是一想到以后,每天都会被长着一张坏人脸的师兄么么哒,就整个人陷入一种名为萌的气场中。

——我的师兄辣么萌,何夫人的事,我一定要帮他个小忙。虽然我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但是人家有大杀器!

大杀器:什么?、

小剧场:

且说太祖当年就是个么么哒狂魔…

地方臣工上疏:陛下,臣把蓄水坝修好了。

太祖:甚乖,么么哒。

臣工:么么哒什么的…我还是乖吧。

老臣上表请辞:陛下,天不假年,恕老臣不能再为陛下臂膀。

太祖:与卿相得三十载,乃朕幸,乃国幸,辛苦了,么么哒。

熟知套路的老臣:不辛苦,么么哒。

大长公主:我兄长写信,从来以么么哒结尾。

皇后:我会说他现在每天还早中晚照三顿么么哒么。

太子公主:每天被么么哒涂一脸口水的是我们啊是我们啊是我们啊!

第一六七章 愿将千金许之

孟约找大杀器,大杀器列出事实来告诉她,她要解决的是怎么大一个麻烦事。甚至,大杀器都没法从根底上解决这件事。

中国传统的伦理道德,说到根子上便是“忠孝仁义”四个字:“何氏再怎么理亏,再怎么行事荒唐,凭她是生母,便拿住了最大的底牌。阿孟姑娘,这事你便是求到官前御前,官家也不能插手。不过,此路不通,还别有路,你去求求你蔓生兄,把林增其调出南京,林增其不是多有作为的官员,想叫他一世在外边回不来,也并非难事。”

这是治标,真要治本,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这个标要治得好,也可以无限接近于治本。

“啊,对,这也可以。”孟约想起卢宕来,卢宕就是亲爹讨了续弦后回到卢家,因种种原因,卢家最后为卢宕想,把卢宕生父远远调离南京,这才让卢宕有了个宽敞舒适的成长空间。

杨廷礼看孟约一眼,几片秋日金黄的树叶坠落在她面前,瞬间引得她注目欣赏,待她看够,杨廷礼才开口:“阿孟姑娘,你要记住,帝后始终是帝后。”

从银杏叶如金色小扇子的脉络中抬头,孟约有片刻迷茫,但很快明白过来,遂笑:“谢谢阁老,我晓得。”

“你肯听便好。”

“其实这事都不用去求蔓生兄,求先生就可以吧,也许不求谁也能成,师兄自己就可以吧。”王醴再怎么也是有几个知交好友的,只要他想,应该也不难。

“却最好求官家,你且好好想想,若是王重崖自己做,叫人知道会如何?至于吕尚书,刚至兵部,做点什么事都容易招人眼。”杨廷礼对朝中事,是哪他已经不在那里,却对种种般般了若指掌。

孟约:“求…您,也能成吧。”

杨廷礼:…

“您要是不方便,我去求官家便是。”

杨廷礼摆手,不是不方便,而是灯下黑,总是为官几十年,官至首辅的男人,怎么可能连这点人脉都没有。甚至都不必费人情,林增其不过八品官,去吏部说一声,把林增其调出南京,对杨廷礼来说,其实比宣庆帝直接过问还更快些。

宣庆帝慢不是别的,而是八品官委实位低,宣庆帝要调人,还得再转几手。吏部,有杨廷礼旧日门生,他都不必亲至,递个手书过去足矣。

“你拿什么换?”

孟约:都这么熟了,还要换的吗?

“我不知自己有什么可换的,不如您直接告诉我您想要什么来换。”金银珠宝,当过首辅的男人已经不在乎了呀,别的,孟约也给不了。

“看你还没想好明年写个什么本子给德麟班做开箱戏,不如为老夫画个本子。”

“您打算来个自传?”

杨廷礼瞟孟约一眼,摇头:“自然不是,老夫想再看看那个五百年后的世界。”

孟约有点不大懂,杨廷礼好像格外喜欢那个五百年后的世界,哪怕是孟约虚构出来的,其实很多不足都是杨廷礼帮着作的修改。杨廷礼一世可谓功成名就,位高权重,怎么还会向往那个明摆着是她一笔一画“虚构”出来的五百年后呢?

最终杨廷礼也没给孟约角惑,孟约半懂不懂地回孟园,还没开始细细琢磨呢,吕撷英就遣人过来喊她。庆园中,孟才一露面,吕撷英便起身揽过她紧挨着坐下:“听说科学院的第一段蒸汽机车已经可以载人啦,我与你卢先生好奇得很,想托年年问问你侈,能不能让我与你卢先生一道去见识见识。”

应该是南京往庐州的那一段,全程接近于四百里,以现在的速度,单程大概需要将近五个时辰。确实有不少人等着看稀奇,卢昆阆这样喜欢时不时出门浪一圈的,孟约一点也不意外:“应该能行,我回去问问爹再来回先生。”

这段时间,孟老爷沉迷电机无法自拔,已经开始设想这东西是不是能转化为动能。孟约很是被孟老爷惊吓到,因为在她理解中,能把电转化为动能的,只有电动机啊电动机!

“不急,你且坐着,与我说说昨日何氏的事。”吕撷英这是在王醴那里屁都没问出一个来,才找孟约问。孟约粗略把过程描述一遍后,吕撷英拍案而起,“好大的脸面,人说丢就丢下,十几年来连根丝都没送来过,重崖没享过她一点关照,她倒来要重地关照她宠大的儿子。这真是…真是狼心狗肺不是东西,不成,得想个办法,不能叫何氏再时常蹿出来。”

“杨阁老帮忙出了个主意,把林家调离南京。”

“倒是个好办法,也不很难办到。”吕撷英也要考虑自家大兄眼下不便,遂琢磨谁能帮上这忙。

孟约告诉吕撷英杨阁老会解决这事后,吕撷英便干脆丢开这事,只叫孟约好好宽慰王醴:“他如今已不在意,但心里边难免不好过。年年也要早作准备,日后要嫁给重崖,眼下便少不得要面对何氏。”

岂止是要面对,不面对都要找麻烦,何氏这时候,正琢磨着怎么拆了这门亲。所幸两家还没落定,虽请了官媒,不日便要定亲,但不是还没定么,何氏思来想去,竟仍是只有从王醴下手。

光只那天,孟约就很强势的样子,何氏自命占着孝道二字,但孟约似乎很擅长于站在大义上凛然回击。孝虽大过天,但何氏也不想落那么个名声,她的几个儿女,大的已经定亲,两个小的也正在议亲,这时候她这个做妈的,自然不能出问题,坏了儿女姻缘。

“倒是可以用一用王家那群老东西。”何氏这里指的是王家族老。

王醴虽然不怎么理会王家族老,但,他也不是一个人活在这世上,族老的话,真到说出来,他还是得捡着听一点。

“要有什么能振兴王氏的姻亲肯让女儿下嫁…”

何氏对王醴这点信心还是有的,虽生得不很好看,但凭他的前程,有的是门阀世族愿将千金许之。妙的是,曾有人在她面前透露过这意思,要说当时有挺多人,话并不是对她说的,但管是不是对她说的,她也听到了不是。

“我倒要看,王氏一族怎么拒绝得了叶次辅千金!”那可是传闻,不日将接任首辅的当朝次辅叶阜安。

第一六八章 待适嫁之年,缔结良缘

叶阜安有个三十来岁才得的小女儿,如今正在许嫁之龄,很是有些人家动心思。叶阜安和叶夫人都烦得很,皆因家中小女儿有个心上人,当然,不是王醴,而是心中装着荣意的叶慎章。

这两人分分合合,时怨时爱,叶阜安不忍心强逼小女儿,却也不可能让掌上明珠去嫁个心有所属的人。是以,叶阜安一直未曾对外,就小女儿的婚事说什么话,反是叶融自己,曾与闺中蜜友吐露过心声,却没说名字。

也不怎么就误会到了王醴头上,事实上,叶融怎么会心属王醴,这可是个爱极了叶慎章容止濯尘,风姿卓世的——说白了,是个颜党。王醴什么也不比叶慎章差,就差一张脸而已。

叶阜安这日猛被王家人碰见,便上前来问候,便隐讳地问及叶融婚事,又说自家侄儿如何如何。叶阜安心中失笑,却也不好说什么,王醴除去相貌,委实比叶慎章更适合作女婿得多。人来人往的地方,也不好下面子,遂也隐讳地作答,透露出拒绝的意思。

王家要都是明白人,就不会搞出那么多事,也不会导致王醴现在不很搭理族老。

这日王醴归家,还不及坐下喘口气,王折就来了,王折与王醴的父亲是一辈,算起来得喊一声族叔。王醴虽不很搭理族老,但族中人过来,仍是客客气气:“族叔从哪里来?”

“从合岳楼来,与几位族老方才饮过茶,这不,特地派我来与你说道说道。”王折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说婚事。

王醴早知这群族老每天寻思些什么,也不气不怒,只道:“我已心有所属,且已托官媒上门,还请族叔代为推拒。”

王家人不是没听到过风声,但却没当回事,叶阜安的女儿和科学院助教的女儿,哪个更宜作亲,想都不用我想就能权衡出来。王折却知道,不能张嘴就劝,不然这个本就不很亲的族侄,肯定要更疏远,这事便难成了。

当孟约遇王氏族人登门,以为什么事呢,结果请进来奉上茶,人开口说的什么,说的是“若真爱重崖,便要为他多考虑,你能给他什么,叶氏女又能给他什么”之类的。

孟约:这人是99999足金傻吗?

“恕我多句嘴,这世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作不得准了,还有什么作得准?”早之前,王醴是向族中提过一句的,那时候没叶次辅千金,自然没人说什么。这时官媒已登过门,已经签过合婚书,反倒来扯这些,有病吧。

孟约压根不想跟这人多谈,直接把人请出孟园去,扭头就往泛园去,待王醴回来,孟约把方才的事一说,王醴居然也不愤怒,而是携她坐下,递茶给她:“为他们,不值得,气坏自己,反倒正如了他们的意。些许小事罢了,明日我进宫一趟,去向官家求个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