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约本来吃豆花吃得挺开心的,因为今天的蜜红豆份量格外足,都把豆花给全盖上。正觉得自己和大嫂熟络起来,大嫂肯给优待,没想到大嫂给她来这么一句,顿时什么胃口都没了:“那肯定不能是,你看我像是能写出那么老辣故事的人么,我连人世间的种种都还没多看呐,哪能写出那样的戏文来。”

卖豆花的大嫂可没孟约想象的那么好糊弄:“戏文写不出来,绘本必是画得出来的,早听说孟小姐善画,这却不假罢?”

孟约: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吃个豆花了。

别当她不知道,卖豆花的大嫂很爱吐槽打鼓人的一些小细节好不好!不管杨廷礼还是她,其实都没有古代市井生活的经验,所以写市井是弱项,卖豆花的大嫂也算是爱之深责之切的。孟约以往想,绝对不能掉马,就有这位大嫂的功劳。

她统共才认识多少粉丝,结果十分粉丝里,有八爱吐槽的,也不知是她在绘本里展现了吐槽天份还是别的什么,越狂热的粉丝,越槽多无口。孟约并不知道别的作者会怎么样,她只知道,她的读者爱她是真爱她,黑她也是真黑她,而且是越爱越黑得疯狂。

“并没有,您记错了。”孟约单方面不承认,管你全南京还是全天下都来撕她马甲,她都捂紧不让人撕。大嫂并没有揪着她不放,不过是一脸了然,然后又给她添了勺蜜红豆,这待遇…如果大嫂不吐槽她,孟约觉得,掉马也没想象中那么无法接受。

王醴在一旁笑看孟约半是纠结,半是开怀地享受蜜红豆,小甜甜现在的样子,真让人怎么看都看不足:“反对机械化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薄弱,就是被人知道了也没什么。”

孟约左看右看,见没人在旁边听见,连忙说:“师兄你别说了,我不是为这个才不想人知道的,我是因为…”

怕催稿的,怕寄刀片的,怕天天堵她家大门的,怕走到哪里都能集齐一车皮吐槽。粉丝这个群体,不狂热的话,还是很好的,可要是狂热,那就真挺要命的,至少很要孟约的命。

王醴翻身上马后,孟约往回走,满是苦恼:“都是楚壑这熊孩子的错!”

“不,是我的错,是我最近一段时间,不上紧,没捂好马甲,才就这么被撕破马甲的。”孟约真的好想找个地方把自己埋一埋,最好埋完出来,全南京的人都齐齐不爱再关注打鼓人的真身了。

今天还要去科学院把缝纫机的使用报告交过去,然后同院士们交谈一下,结果现在孟约都有点不敢出门了,因为科学院也有不少粉丝。

“小姐,还套车吗?”

“套套套,说了要过去的,爹恐怕还等我早饭送去呢,要不去不知他得什么时候吃早饭。”孟约说完叹口气,坐地上,把四只狗全招来,试图以卖萌的受害来分散一颗掉马后满悲忧伤的心。

——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啊!

第二二零章 飞天遁地,遨游星海

孟老爷在科学院里起个大早,想着闺女会来给送早饭,不急不慢地洗漱,枝头的鸟雀叫得欢实,同人也不生疏。孟老爷在那坐着,几只鸟雀便熟门熟路地落下来,这是被科学院里的无聊院士助教学子们喂惯养出来的。

几只鸟雀老久没见孟老爷撒小米玉米糁子之类的,冲孟老爷清清脆脆叫几声,孟老爷低头看,鸟雀就抬头看,大有不给吃就不走的意思。孟老爷“嗯”一声,总觉得这几只小东西,跟自家闺女颇有几分相似之处,明明不缺食儿,可到有好吃的还是一脸馋劲。

“哟,还喂出气性来了,就不给,看你们怎么着。”孟老爷拿出跟闺女斗嘴的脸来,怒怼几只羽翼初丰的鸟雀。

何院士:“大清早这般风趣,怪道能养出打鼓人那么个心中故事都有趣的闺女,我说老孟你也真能够,瞒我们这么久。”

对孟约怕掉马甲的程度深有了解的孟老爷,在听到何院士话的瞬间,就已经把脸上的表情摆好了:“什么,何院士,你这说的什么?”

任是孟老爷走南闯北练就一身好演技,也没能逃过何院士一双慧眼:“还在这跟我装,外边都传开了,还有什么可装相的。”

孟老爷:…

如果真是这样,闺女不知多伤心呐,得回家好好宽慰宽慰。还是得早点回鹿邑去才好,南京城里爱打鼓人戏的委实太多了。孟老爷想着,鹿邑谯郡这样的“乡下小地方”肯定不会传播得这么快,也不会有那么多狂热的粉丝,毕竟吴语的方言戏,到北方就不那么受欢迎了。

“这些个小东西,小周,赶紧拿点玉米糁子来喂,还喂精了,天天飞下来,不喂不走。”何院士说完坐到孟老爷旁边,接过弟子拿来的装玉米糁子的小碗,一边撒一边同孟老爷继续说话,“什么时候叫侄女来呗,《太祖秘史》中那个五百年后,真真的。你看电灯不是有了嘛,风扇不是也有了吗,日后那个五百年后里的东西,没准都会一一问世。早闻说侄女能看懂《太祖手稿全录》,切研究得颇透彻,虽不曾学工学机械,但太祖不是说过,对于未来,只要敢于放胆去想,飞天遁地,遨游星海,指日可待。”

孟老爷平日里天天跟院士们混一块,哪能不知道,这位是在借科技之名,行接近打鼓人之实。但是吧,刚想说别想,孟约就提着食盒过来,让孟老爷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年年。”

“爹,赶紧来吃早饭,何叔叔也在呀,也来吃啊,我带了挺多的。”孟约虽然有心里准备,但不觉得消息能传这么快,毕竟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埋首搞科研的科学狂人聚居所在。

何院士看到孟约,瞬间表情就不一样了,孟老爷说得没错,什么科技呀敢想呀指日可待呀,都是用来接近打鼓人的说法。真见到打鼓人,哪怕是其实常见的晚辈,也觉得今天格外不一样:“来来来,叫叔叔看看都有什么好吃的。”

“今天做了梅干菜肉包、芸豆肉包还有烧麦和豆沙包,可以用小米南瓜粥和豆浆配着吃。家里的小酱菜也是刚下的菜蔬做的,有辣的有不辣的,都可清脆生嫩啦。”孟约最爱给人介绍好吃的,哪怕她没法介绍得跟《舌尖上的中国》一样,分享美食也有种发自骨子里的满足感。

何院士就更有满足感了,打鼓人送来的早点,何院士即使是粉丝,也是个智商没断弦的。和孟老爷坐下,盛粥啃包子,啃两口后,何院士猛抬头,谈笑如常地同孟约说:“侄女,新本子画到哪儿了?”

“再有个三五本应该就可以收尾…”

孟约:…

科学狂人都是黑,甭管天然不天然!

何院士这下安心了,坐下吃得那叫一个开怀,一边吃一边求剧透。

孟约:“不是我不能告诉何叔叔,是我一旦跟您说了,你以后看起来就没这么有意思了,这个,您一定要信我。”

将要上戏的不能说,已经演过的总能聊罢,何院士欢快地转奔《闺门令》而去:“那你当初是怎么想到让太托生成个已婚妇人身,还有俩闺女的?”

就知道会这样,这原因怎么解释,没法解释啊。所有的安排,在读者眼里可能都是别有深意的,但其实在作者眼里,完全没有任何深意,就是顺手而为。被何院士殷殷看着,孟约心里默默叹气,给了个不是答案的答案:“当时谁认识打鼓人,不写个容易叫人注目的角色,没准就没打鼓人了。一本戏戏不火,可能就再没第二本,毕竟光靠兴趣,打鼓人到不了现在。”

看来是看的人多,受人喜欢才坚持到现在的,被偶像肯定,粉丝心里甜、

孟约:要没钱挣,才写不到现在呢。

不过,何院士这样并没有格外热情,和平时无甚大区别的粉丝,孟约还是很宽慰的。如果满南京的粉丝都跟何院士一样,那就好了,孟约看何院士认真吃东西,再没多言,觉得理智粉真心可爱。

吃过早饭,有学子来把饭桌收拾干净,并给树荫下刚吃过早饭的几位奉上竹叶青茶。饭后不宜饮茶,所以并不是茶叶,而是一小盏由竹子的嫩芯煮出来的水,饱含竹子清嫩的香气。

在淡淡竹香萦绕中,何院士开始了他的粉丝见偶像一百问。

孟约:脸好疼!

这还只是何院士呢,等学子把打鼓人来科学院的消息宣扬出去,围观偶像的人可就不止一个两个了。他们可能压根没有偶像这个概念,可他们有比粉丝粉偶像更热切而有礼的一颗心。他们很想靠近,又怕太打扰孟约,到底是个小姑娘,他们有点担心吓坏她。

孟约:感觉脸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孟老爷:“不然,你还是同他们说两句话罢,太阳大着呐。”

这可是一群天天埋首科学研究,不管黑夜白天,不管寒来暑往,也不很顾身体的科学狂人,万一真晒晕哪个,罪过大着呢。

孟约:…

当年为什么要写《闺门令》,为什么要做打鼓人,为什么当时不找师兄解决麻烦?

唔…当时师兄好像还没表明心迹。

都怪他不早点来给人家抱大腿,不然有个金大腿男朋友,她也会很嗲很无助很小鸟依人地把事丢给师兄好么。

#王醴:说得好像,现在有事就会全丢给我一样#

#孟约:我是被《致橡树》洗脑过的孟不约#

PS:一直一直很爱舒婷这首诗,舒婷是近现代最喜欢的诗人之一。北岛的《一切》和舒婷的《这也是一切》,是完全不同的思想的表达,但合在一起看,格外有意思,这两首诗我也都喜欢。前者是悲绝的低嚎,但又余意未尽,仿佛就是在等着后者一样,两首合在一起看,在我看来是完全没有阅读障碍的。

这里有一个至今也很爱诗歌的文艺青年,将这些美好又有趣的诗歌安利给我爱的小顽皮,么么哒~

第二二一章 风靡万千少男少女,并大爷大妈

其实打鼓人要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没谁会表示惊奇,反而都会很淡定地来围观一眼,就走人,未必会向现在这样非堵着不可。实在是反差大,让人很惊奇,并忍不住赞叹,小姑娘才这么点,就能画这么有趣的本子,以后的几十年里,岂不是大可期待,越来越精彩…想想,竟然有点小激动呢。

孟约:“要不都进来,别晒坏了。”

只半人高的院墙外,围观的全是国家财产好吗,晒坏哪个,孟约都觉得宣庆帝要找她麻烦。

院士助教和学子们有的是真粉丝,有的是来围观看热闹的,当然粉丝更多些。结果他们进来都席地而坐,在树荫子底下,齐齐抬头看孟约,活像是…要她给他们上课一样,别当她不知道,科学院就是这样上课的!

他们不讲究一定要在教室里讲学,兴致来时,餐桌上也讲,兴致不来时,课堂上都可以搞东搞西不务正业。看着平时各种酷炫X炸天的科学狂人们,跟小学生一样,用带着求知欲的眼神看她,孟约就好想投降哦。

“您最喜欢自己哪个本子?”这是粉丝们比较好奇的一个问题,被最先问出来。

孟约:…

能不用“您”吗,听到这个“您”字,再看看平日里,学子们对院士都不用“您”,真的特别让人想赶紧找个地方躲一辈子,再也不要被这样惨无人道地围观。

“各位叔叔,各位兄长,求放过过,别用敬称,我受不起。”

粉丝们十分从善如流,当即改口再问一遍,然后静等孟约回答。

孟约:我最喜欢自己画的春宫,可惜不能分享给大家。

“《太祖秘史》吧,感觉画的时候,有种无限接近于太祖的亲近。通过太祖的生平和思想,也使我更容易理解《太祖手稿全录》,什么人干什么事嘛。”孟约纯粹是在胡扯,当然,胡扯的同时,还给自己为什么能时不时提一句嘴而作背书。她以后,还是想冷不丁来一句,让大家在更短的时间里,朝着正确的方向狂奔。

“《闺门令》里,如果太祖托生的不是已婚妇人,你会让太祖成婚吗?”

“应该…会吧,太祖其实是个很随遇而安的人,他不大会做太异于时世的事。如果每个女孩子都需要一个归宿,没有归宿的女孩子被视作异端,那他即使是一个男儿灵魂,也一样会步入婚姻。”只是这样一来,就很不好分类了,到底算是BG言情,还是BL耽美。

“如果太祖再回到现在这个时间,会欣慰呢,还是会骂我们?”

孟约:这群人真是我的粉丝吗,我怎么感觉他们其实还是太祖的粉丝呢,只不过我对太祖了解比较多比较深,所以他们才来同我这个资深粉丝进行交流。

“也许先骂再欣慰,毕竟这几百年来没有做到的,诸位在几年里就做到了呢。”

院士:好开心哦,偶像肯定我啦。

助教:也好开心哦,一想到太祖欣慰的表情。

学子:太祖会怎么骂我们呢?偶像心里是不是也很欣慰呢?

粉丝见面会持续了小半个上午,大家都很克制,并没有一窝蜂提问,也不会提太多问题,更不会问及隐私。让孟约很有安全感,也很熨帖,学识渊博的人,果然都是无比理智而冷静的,即使粉偶像,也带脑子带智商。

如果粉丝都这样,那世界就很可爱了。

孟约心满意足,带着愉悦地提着洗得格外干净的食盒回家去,并没有注意到众人隐隐约约的小兴奋。

待孟约一走,众人一看“噢,小姑娘走了,可以逼问小姑娘她爹了”。小姑娘端坐着,委实像开得正好的花朵,让人看着就很下不去手,不忍心摧折。对孟老爷这个同事,他们就没什么下不去手的了,所以孟约一走,院士助教学子们又一窝蜂回来,然后一窝蜂围住孟老爷,一窝蜂地提问。

孟老爷:我干错什么了,你们要这样对我!

“老孟,有个这样的闺女,是怎么样一种感觉?”

“老孟,打鼓人的戏,你是不是老早就可以提前看?若是能,日后别忘了同我们说说,不求看原本,只求知道个大概。”

“老孟,你家还缺女婿不缺?”

孟老爷虽然嫌死王醴了,但那是想到闺女要被抢走的时候,除此之外任何时候,孟老爷这准岳父都是很维护关照王醴的:“不缺,我有女婿了,圣旨赐婚,你们可别捣乱。”

“不捣乱不捣乱,啧,就是想知道能娶到打鼓人的是哪路神仙。”

“打鼓人这么招人喜欢,老孟没少下工夫教养吧,说说怎么教养的,我家中也有个刚出生的闺女,若能教养成打鼓人这样儿…得多美呐。”

“我更关心新戏什么时候上,刚才没好问,侄女的新戏叫什么名儿,都讲的是个什么故事?”

何院士:“《将军令》,至于讲的什么故事,侄女说了,提前说破,日后再看没意思,没说呐。”

“老孟肯定知道。”

“孟助教,同我们讲讲吧。”学子们等院士助教们说得差不多,才终于得以发声。

孟老爷:好想把闺女拽回来!

浑不知被背后打得脸肿的孟约这时已经回到长平里,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今天街上略有点热闹。不市不集的,按说人流不该这么多,也没什么节假日,但今天两街的铺面里,居然有个三四成上座率。没到吃饭的时候,也不是喝茶的点,按说该门可罗雀,但今儿家家都颇有些客人安座。

孟约打画本子后,就更关注于身边的细节,因为可能要画的嘛。

“不会…是来看我热闹的吧?”孟约顿时间满心里只剩下了一句话——这人已经死了,有事也别烧纸,没用!

待看到巷口上,卖豆花的大嫂摊子全满座,孟约就知道,她猜的一点也没错,全是来围观她的,完全不是她自做多情。因为巷口上的轻声谈论随风传来,尽是关于打鼓人的,比如“打鼓长什么样”“性情如何”“喜欢吃什么”“常去哪儿消遣”,甚至有问她家四只狗的,而且四只狗在卖豆花大嫂的强力安利下,很快收获一小撮粉丝。

孟约:…

我当初肯定是脑子有坑,才想要风靡万千少男少女的!这世界肯定是有坑,才让我从少男少女风靡到大哥大嫂大爷大妈的!

#求问,怎么样才可以让粉丝转回路人?在线等,急!#

第二二二章 春风过高岗,明月出沧海

在所有人都知道了打鼓人真身后,桑班主一合计,也别等明年开箱再演,直接挪到现在,栽树趁东风嘛。果不其然,《将军令》仲秋节开演的事一散播出去,购票的人就把德麟班的门槛都踩平了。

孟约:“桑班主,你这样明年我可没有开箱戏给你,我忙着准备婚礼呢。”

桑班主可是见大风大浪,见过起起落落的,不会被孟约这句话吓倒。他还能不知道群众的力量,孟约从前没人知道打鼓人是她,现在人人都知道了,纵便是坊间百姓催不着她,不也要亲近的人催她么,桑班主觉得,开箱戏还是很可期的。

不过嘴上,桑班主答应得挺好,还点头了:“阿孟姑娘说得是,终身大事要紧,开箱戏我另找人也成。还不是打鼓人的身份满南京城都知道了,这时候把戏推出来,也能转开一部分视线,免得人人盯着阿孟姑娘。”

仔细想想,事也确实是这样,因为《将军令》上演,盯她的人委实没从前多了,不至于出个街,都要被各种目光关爱到:“多谢桑班主替我着想。”

桑班主含笑:到底还是个小姑娘,真好哄。

待仲秋日,《将军令》大戏开锣,德麟班人满为患,从前上边的包间,一个包间里最多二三人,如今这却也是挤满了。至于下边大堂子里,那就更别说了,连站脚都没地方站。大家也没谁抱怨,德麟班多开戏票,也是经过票友们集体同意的。

常抱云就是个戏疯子,一到这样的场面就来劲,他大将军的戏份,不比男主角少多少,有一幕是一幕,哪幕都有他的戏。他这一来劲,带着演男主的小生也格外来劲,乍一亮相就满堂喝彩。

第一幕戏,讲的男主从纷飞战火中死后而生,回到十岁出头,还在和平安乐的盛世之下读书,是个初进书院的学子。这书院以武为重,经史子集也教,但其实是个军事院校,以培养基层军官为主。

背景并没有多着笔墨,因为随着男主见到故人的回忆,背景会自然而然交待明白。男主见到了日后他的上司,他的同年却被他日后成就更高,而此时同样青涩的少年。还有威严与温和并重,胸中永燃热血的中年大将军,这位大将军的出场,仿佛让人看到了一代人,与另一代人在顺利地交棒。

常抱云念白说:“少年人,不错,再接再励以图强。”

接下来,就轮到了孟约卖的安利,背景齐声唱“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

孟约原本怀疑这段可能很难编曲子,不想,唱出来竟然充满朝气。其实孟约只记得“少年强则国强”这短短十几个字,后面的是写戏文时杨廷礼填充进去的,既可以作转场词,也可以作开场词,偶尔还能中间穿插一段,类似于主题曲。

“好!”

“好一个少年强则国强。”

因这一幕是在背景音的众声唱里结束的,自然而然地引起讨论:“打鼓人别看是个女儿家,端是巾帼不让须眉,眼界开阔着呐。”

“那姓王的清吏司主事,定是上辈子佛前烧足了香,这辈子才能有幸娶打鼓人。”

“说这干嘛,不说私事,只谈戏。”

“是是是,女儿家的事还是少说,就戏论戏。”今天在戏堂子里的哪个不是死粉,自然而然会自觉维护打鼓人的声誉和清誉。

孟约在上边真的很宽慰,虽然这些日子她也觉得挺有点负担,可听到读者自发维护她时,她心里还是会感动得不要不要的。所以,不止作者虐我千万遍,我爱作者如初恋,反过来说也是一样的,读者对作者来说,何尝不是永远如初恋,虽然偶尔也要嫌弃一下的,那也是甜蜜的嫌弃。

“我真的好幸运,能拥有这样好的读者。”这是打鼓人内心深处的感慨。

陪同来看戏的孟老爷:…

同样陪同来看戏的王醴:…

这两人这段时间,差点被人逼问得想要窝家里闭门不见外客才好,孟老爷在科学院,天天要被人逮着问打鼓人,王醴在吏部也没好到哪儿去。王醴的顶顶顶头上司,吏部尚书是孟约的死粉,死死死死的那种,像今天,吏部尚书原本没买到票的,后来放票,站票他都来。

虽然到现场后,拆了桌,全并成长条凳,但那也是很挤的。大热天,堂堂一部尚书,挥汗如雨挤在中间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第一时间看到心中偶像的新戏。打鼓人是个姑娘,吏部尚书没脸上去骚扰人家,可王醴既不是姑娘,还是自家下属,骚扰起来用有什么心理负担吗,当然不用!

《将军令》从头到尾,都是一部能燃起人心中热血,能让人发自内心对军人郑重定义的戏。不管是死而复生的主角,还是大将军,书院院长,看起来十分猥琐有着特殊小爱好的班级主任教员,温柔可爱却跟背景板一样的少女,抑或是路人,都让人从骨子里涌出热血来。

更让人能从这字里行间,从才上演的故事里,看到打鼓人,对家国的深爱。女性的爱,总让人觉得应该是温柔的,但《将军令》里的爱并不会过于温柔,是并不刻意言说的大爱无声,如春风过高岗,明月出沧海,熨平人心的同时,又将人心底的波澜吹起来。

当今天的戏份落幕时,不再是掌声与喝彩,而是每人脸上都带着会心的笑。

“真好。”

“是啊,那小校尉死而复生,能得有机会改变那一切,真挺好。”

“愿山河无恙,万民安康。”

“只有我觉得,这小生,还是有些像太祖吗?”

“是有。”

孟约听近旁的人说男主角很像是太祖,她也不否认,但绝对不会承认,她是写着写着,就想到太祖了。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一面也没见过,太祖如今也是她男神。

“是有一点,但并不很像,太祖就算背负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活得也挺肆意轻快。这部戏的主角儿可不轻快,时时肩上都担负着改变一切的重担,他还只能独自扛在肩上,毕竟并不好对人言。”

“可不是么。”

最终,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打鼓人真是个了不起的姑娘啊!

孟约羞涩地收下赞美,心情好好哒。

王醴:我看到尚书大人在向我招手。

孟老爷:忽然好想休假哦。

第二二三章 天色渐晚,大雨淋漓

孟约并没有想到《将军令》会比她以往的绘本都要火,甚至被官方推荐阅读,尤其是她的绘本,已经被官方认证为学龄儿童必读系列书籍。官方认证为必读绘本,孟约还是明白为什么的,毕竟这个绘本确实很主旋律。

但广受南京老老少少的喜爱,孟约就不太理解了,《将军令》很热血很激昂是没错,可既没有大家热爱的太祖,甚至不是大明,而是一个被她虚构出来的背景。为什么大家还会这么爱《将军令》,起先孟约以为是她掉马的原因,但到后来她发现,跟她掉马有一定关系,却并不完全是因她掉马。

“今天是第四幕戏了,霍校尉该上战场了罢?”

“要是真的还会再打起来,霍校尉死而复生的意义何在?”

“至少赢面比他没复生更大,他已经做得够多,到底只是一小兵,影响不了大局。”

“霍校尉可不是没法影响大局的小兵,看着吧,我觉得霍校尉必有妙计。”

孟约听着票友们讨论一番后,问桑班主:“霍校尉今天要挨巴掌受委屈,他们不会骂我吧。”

桑班主:“怎么会,还指望你以后画更多本子,谁舍得骂你。”

杨廷礼:“要骂也是骂我这写戏本的,满南京城都知道你是个小姑娘,吧你不怕你哭啊。”

孟约:…

今天的戏,算是个转折,虽然霍校尉会受委屈,但整部戏将会被带入一个更加明朗的节奏里去。这是个大团圆结局的故事,整体基调并不晦暗,而是明亮向上的,所以不会出现大面积虐主的情况。

但是,霍校尉挨巴掌受委屈时,孟约还是有听到下边的骂娘声。杨廷礼一点没猜错,谁也不好意思骂个小姑娘,只能骂把故事改成戏本的杨廷礼。当然,杨廷礼的身份可藏得深,绝对不会有人知道,他们刚才骂的是杨廷礼。

“《将军令》十月份能演完罢?”

“能,十一十二俩月返场然后封箱,今年就不用再排别的戏了。至于明年,开箱戏…再说罢。”桑班主还是有点期望孟约能有新戏,打鼓人的身份一泄露,打鼓人更火了,德麟班也顺势赚得盆满钵满。虽然要分一部分给孟约和杨廷礼,但那也够桑班主每每一想起,就觉得自己已经富有四海的。

孟约知道桑班主还指着她,可她真没有动笔的打算,备嫁妆真挺累人。因家中没亲妈,她想做甩手掌柜,也有些不现实,总有些事,得她自己拿主意的,没谁能替她做主。

看罢戏,从德麟班出来,孟约仔细看了看大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发现十个里总有那么三五个是已经换了文胸,而不再用裹胸和抹胸的。这时代的人其实更崇尚贫乳,但近年来,风向又略有点变,不知怎么开始有点返唐时审美的倾向,所以大胸妹子也不用有什么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