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浪荡几年的朱既彰身上,宣庆帝与萧皇后看到的,是于市井中才能磨砺出来的悲悯。这份悲悯会让人不自觉心系民生,关心他们的粮食蔬菜,忧心他们生活的方方面面,这份悲悯宣庆帝和萧皇后都希望太子朱载宥也能够拥有。

另外,长于宫禁,永远不可能让一位皇太子,太过深入地了解民间疾苦,知道一个鸡蛋多少钱,一斗米价几何,其中米又分陈米糙米,早中晚稻米,每种米的价格都不一样。更不会知道,现今百姓每月月入几何,是不是能够一家上下生活之外还薄有盈余。

光因为这些,其实也不必送朱载宥到孟约这里来,宣庆帝与萧皇后发现,以上这些,朱既彰其实早就看到了,知道了,明白了。是孟约让朱既彰抓住了沉下心来思考这一切的机会,孟老爷又恰到好处地让朱既彰知道,生活有再多的苦难,也不会把人压垮,所以不必心怀沉重,只需负重前行。

解释完以上,朱载宥才喝着西瓜汁,跟他的孟姑姑说明父母送他过来的原因:“爹说,只有姑姑会真的把我当侄子,而是只当成太子。”

孟约:…

她以为自己已经把对皇权的敬畏表现得一清二楚,却原来还是暴露了自己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无产阶级光棍气质?

“呐,我这人呢是这样的,你想让我真把你当侄子,没问题,自家侄子,我可真下得去手揍。当然,要拿你当太子,就自然不能了。”孟约当然也只是说说而已,主要目的是唬住朱载宥。

朱载宥白白嫩嫩的小脸上满是可爱的笑,还有俩个深深的小小的酒窝:“姑姑,我乖的。”

真不愧是长于宫禁的孩子,从小就明白自己优势在哪里,朱载宥顶着俩酒窝的可爱笑脸说“我乖”的样子,真的太犯规了:“那…你觉得我该告诉我爹和我师兄吗?”

“王知州见过我,至于令尊,姑姑决定就好了。”朱载宥说着,可爱无比地打呵欠,“好困哦。”

孟约:“那就先洗漱去睡,小孩子正是要多睡的时候,多睡长身体嘛。”

朱载宥:“不行,下午还有功课,请姑姑派人给我辟一间院子…我可以住姑姑家吗?”

从朱载宥脸上掠过视线,孟约明白了一个道理——这果然是个看脸的世界,脸好的小孩都很占便宜,何况这孩子还不犯熊。

“家里地方大得很,我叫管家先给你拾掇一下,你也叫个人跟管家一道。”孟约说话间便喊侍女去知会管家一声,又领了人过去。安排好人,孟约复又看着朱载宥,还是有点…说不出的爆炸感,总觉得想弄个炸药包,去把谁家给炸了。

大明太子,未来的帝王,哪怕到朱载宥时只是宪政时代的帝王,但那也不是吉祥物,是有一票通过,一票否决权的天子好么。就这样放她家,就这么几个侍卫,真能成吗,要出什么事算谁的?

朱载宥功课不少,安顿好就立刻得去做功课,倒没时间再跟孟约卖萌。孟约则一点睡意也没有的支着下巴在桌上,只觉得灵魂都已经被掏空:“去衙门送个信,喊师兄早点回来,就说我有要人命的事跟他说。”

刚被提上来的红罗时玉,还有点没摸清孟约的画风,一听要人命,脚下不带停地跑出去,脑门子上还带着汗。

经过红罗时玉的口,事不知被传成什么样,王醴竟然急匆匆赶回来,见孟约好端端坐在屋里,才白她一眼松口气坐下:“年年,我这条命早晚要被你收去。”

孟约:“我的命已经被人收走了。”

“怎么了?”

“官家和皇后把太子送过来了。”

王醴一脸的“开什么玩笑”,等确定孟约没开玩笑,不由发怔:“待几天?”

孟约:“师兄你好甜哦,怎么可能只待几天,少说一年半载。”

王醴:…

这世道还能不能让人好好过几天松快日子?

“这会儿在干嘛?”

“应该在做功课,安顿在四锦院。我是想,夏日里读书什么的,应该在个清凉幽静点的地方,四锦院就很合适。”得亏土豪有住大屋的习惯,但凡是个小点的园子,估计都没法安顿下跟随朱载宥一道来的那么些人。大多是陪太子读书做功课的,侍卫与可差遣的随从反而并不多。

“等他做完功课我去看看。”

“他说来当侄子的,师兄,你看我们该怎么办?”

王醴听完不由失笑,这事可够让人觉得没话可说,只能无意义地,既不冷也不热地,面带笑容:“先谈谈,再看着办,当侄子有当侄子的做法,为太子有为太子的应对。”

不多时,孟老爷也回来,孟老爷这是刚从城外回来,正好顺路回家看看闺女,哪想得到,给他来这么偌大个惊吓:“哎哟,我可不成,左右我也不着家,你们看着办吧。”

本来还打算吃个晚饭的孟老爷,特别干脆地二话不说就走了,那天跟晋王殿下有说有笑,是因为喝得已经差不多,不然…孟老爷哪能那么应对如流。人家来给他闺女当侄子,他可没办法没事人一样,拿人家当孙辈。

朱载宥做完功课,已快到晚饭时分,除朱载宥自己带来的人,孟家的仆从并不知道朱载宥就是太子。管家差人来问朱载宥口味,朱载宥自然是偏爱苏菜的,厨娘在南京待了那么些年,做苏菜还真挺拿手。

晚饭前,王醴和朱载宥终于见着了面,不等王醴开口,朱载宥便率先出声:“阿宥见过姑父。”

王醴这下也有了孟约想要炸掉什么的心:“如此,我明白了,但是殿下,有件事你得明白。”

“什么?”

“人与人之间一旦生出牵绊,便会失其公心,旁人有失公心不要紧,殿下不能有失公心。”

朱载宥沉默片刻,才扬起小脸笑:“我明白了。”

孟约:他们打的什么机锋,为什么我不是很懂?

“摆饭罢。”

厨娘不知道是太子降临,仍旧按习惯,四菜一汤,菜是两荤两素,汤是雪梨炖肉腱,另有水果点心摆着凑数。平时,孟老爷回家,他们也这样吃,不过今天因为坐着个大明太子,怎么看这饭桌都有点寒酸。

孟约:“明儿让人给你做好吃的。”

“不用,我们在家也是这样吃的。”皇室早已经不讲究吃得奢华铺张,朱载宥也没什么不惯的,当然,宫里的饭菜更精致些,也不至于真就几个菜,不过是每个菜做个几口的量而已。

一顿饭倒吃得挺好,朱载宥也就这么安顿下来,对外宣称是孟家的远房亲戚。本来跟管家说是王家边的侄子,可喊的是姑姑,这解释不了,所以成了孟家的远亲。

管家:不是姑爷家的孩子吗,难道我真有这么老了?

第二六三章 你这么正义,当然可以

孟约吧,没别的,心超大!

既然来当侄子的,那就是侄子,自家吃什么吃什么,自家起居作息什么的也都照常。连吩咐厨娘额外加两道菜都没有,不过厨娘看朱载宥是个正长身体的孩子,早午餐都会做得格外丰盛一点。

朱载宥自己却要起得极早读书,屋子大,他也影响不到别人。等他读完书,整个孟家才慢慢有了动静,安静的晨光中渐渐有了食物的香气。新下的大麦仁,新磨的面粉,朱载宥初来乍到的第一顿早餐是格外具有北方风味的食物——各种包子。

和南京的灌汤包水煎包不同,北方的包子透着一股粗犷豪迈的味道,饭碗大一个,像孟约吃一个就够,要吃俩嗢的就吃不下了。大麦仁和玉米南瓜小米松子仁一起熬得极稠时,加进蒸汽机车从南方大量运过来的椰浆调稀再煮片刻,这粥只孟约能欣赏而已。

做为一个爱甜的南京人,王醴都不吃的,朱载宥却喜欢这味道。

除这些还有各种凉菜,荤的素的,孟约喜欢的油醋汁沙拉,王醴爱吃的炸年糕,还有像话梅芸豆这样的开胃小食。孟家,也就早餐足够丰富,秉承着早饭要吃好的原则嘛,这个吃好,不是说得吃多稀罕名贵的食物,而是吃着让人舒服,这才叫好。

“怎么样,喜欢吃吗,要是不喜欢就跟管家说,有格外喜欢的也可以跟管家。家里做菜就这样,紧着各人喜欢的做,口味上有偏好也可以提。”孟约觉得小孩子,到了什么陌生的地方,能吃好是最要紧的。

——不然回头瘦了,没法跟孩子爹妈交待呀。

“我不挑食,不过,能尝一尝每个地方不同的菜就更好了。”朱载宥自出南京,确实领略到了很不同的饮食风俗,所以很急切地想要尝尝迥异于南京的大明味道。

“这可以,厨房的厨子各个菜系都会一点,擅长做水席,回头叫他好好露一手。厨娘更擅长做家常菜,日常,我们吃厨娘的菜多一点,家里来客人,或者有时候想吃点不同风味的菜,就会格外同厨房说。”孟约说着又想起来,早上红罗过来时,跟她说四锦园很早就有动静,只是不知道这事当不当她多嘴。

想想,既然让人把这当家,就得让小孩按自己的习惯来,再说也不打扰什么。她之所以想起这事,是因为觉得小孩子应该多睡觉才能长好身体,太刻骨了将来长不高算谁的。

“姑姑?”朱载宥看出孟约有话说来。

孟约眨眼不说话,刚才想说的,现在觉得没必要说了呀。要小孩眨着乌丢丢的眼睛看她,又润又明亮,让她觉得她得说点什么,可她真没话要说。在小孩子注视下,她连强行转场都有点做不到。

王醴:“年年担心你起太早,是因为在这里不惯。”

孟约:还好有师兄,总能一句话化解我的尴尬。

“虽然有一点认床,但早起是因为要读书,读书都是这样,姑父以前读书,肯定也要起这么早。”朱载宥可是要做大明天子的少年,刻苦用功是基本技能,当皇帝从来不是什么轻闲的差事。

孟约深表同情,红罗说的早,算起来是早上四点半左右。孟约这辈子加上辈子,都从没起这么早过,要不怎么说她和被窝才是真爱呢。说完起居饮食事宜,王醴自去上差,朱载宥早饭后有一小段时间可以用来休息,过后还得习练武艺。

都说现代的孩子不容易,课业繁重,还得学外语,培养各种特长。看朱载宥,孟约才知道,古代的孩子才不容易呢,君子六艺,天文地理,到朱载宥学的就更多了。

半个时辰后,洗漱换衣裳,接下来的时间,直到下午申时之前,都任由朱载宥自己安排。

孟约:“正好,下午可以去看戏,你在南京看不看?”

“《龙戒》我只看了两场,其余都是看绘本,我更喜欢绘本。”戏文唱腔什么的,朱载宥不是怎么很能欣赏。

“后面还有几本没出吧,我这里都齐了,回头给你一套,想什么时候看都行。待会儿我要出去一趟,可能中午就你一人在家吃饭,你可以吧?”孟约也没办法,自来水最开始是她在南京铺设的,工学院遇到什么问题,都会喊她去,不去还不行。

“我可以和姑姑一起去吗,我会尽量不给姑姑添麻烦的。”

孟约:萌既正义,你这么正义,当然可以了。

朱载宥只带了两个侍卫就跟孟约去肥水县,肥水县那边的自来水正在往挖好的坑里填水泥管道。工学院的院士与助教们为积沤问题,其实他们有解决方案,就是分作三方各持不同意见,谁也没法说服谁。

“我看都可以啊。”

这毫不表明立场的立场,让院士与助教们齐齐啐她,然后继续吵。

“可以什么,按老胡的想法做,所费不匪,王知州可就给那点银子,真要这样,肥水肥都不能全通上自来水。”

“当年太祖还嫌南京的地下工事费银钱呢,可事实上,几百年来一次又一次的考验证明,当年那钱花得值。”

“那也得有钱能花不是。”

孟约:“你们喊我来,其实是想让我回去跟师兄说,多批点钱下来是吧?”

胡院士:嗯,你明白就好。

孟约:科学家耍起心思来,真不能看,完全不能体现他们的智商。

“以后直接跟我说就行了,我可以说,但能不能批,有没有钱批下来,我可不能保证。”孟约想了想,给胡院士他们指条不算路的路,“黄湖肥水别看现在日子过得苦,其实二县多豪富,要我说,向口袋里没钱的人伸手,还不如问问口袋里有钱的人,肯这肯出钱。”

就是孟老爷现如今,也还年年会格外划出去一笔钱修桥铺路,这修自来水,也应该可以。

朱载宥:这怎么可以,本是官府该当之事,怎么可以向寻常百姓伸手!

事实上,百姓很愿意伸这手,只要能解决吃水难的问题,别说伸手,伸大腿都可以。这也从侧面说明,黄湖肥水二县委实受干旱困扰多年,不然就是肯伸手,也不会这么干脆。

朱载宥看完全程,显然很吃惊,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认知之外。

第二六四章 不必为生活蝇营狗苟

事实上,孟约觉得,像自来水煤气电这些,开户都是要钱的。记得那年家里在乡下盖了个夏天消暑度假用的小院,煤气没通且不说,自来水和电的开户都得一千多。

论起来,那时候,当地的人均工资,一个月也就二千多,想想这多贵啊!

但是大明从来没有公共设施向百姓征纳钱款的先例,首先大明本身是个金光闪闪的巨壕,藩地的金矿银矿宝玉石矿,够让大明土壕不在乎公共设施那点钱。这次铺自来水,也是因为一时间比不下条来,这才由本地财政先支出,回头还是能向上边把开销兑下来的。

“姑姑,这样真的好吗?大明自太祖以来,课税便极轻,农税百课一,商税百课五,其余等税都在百课一到百课三之间。有时年景不好,或逢国有喜事,还会降低税费。自前年起,内阁便一直在议免征农税一事,因铺自来水向百姓伸手…岂不如同额外课征重税?”

孟约:我哪知道这怎么解释,反正在现代用电用水开新户都得交钱。

“救急罢了,即是救毫州府衙的急,也是救黄湖肥水二县旱情之急。阿宥,能用钱解决的事,就先把事解决,等回头再说钱的事也不急。户部日后把银钱批下来,是还给百姓也好,或是免几年水费也行。”南京城里用自来水也是要收钱的,南京城里的百姓也没什么好不接受的,毕竟城中不许随便打井,请挑夫挑水,也不便宜,反倒是自来水又省心又省事。一个月也用不了五十个铜板水费,并没有比请挑夫贵。

朱载宥:“理是这样的理…但是…真的会还吗?”

作为大明太子,朱载宥可是很关注官府能不能践诺,爱不爱惜百姓的。

“当然,实在不成。回头减免两县几年税收也成呐,不过我就是这么说,具体怎么做还得看州府衙门的安排,总之,你放心,不会让乡民吃亏的。”既然做太子的觉得应该官府吃亏点,那就吃呗,反这样的巨壕是不怕吃这点亏的。

自然,孟约不会作这个决定,政治的事她可不懂,回头让朱载宥撕王醴去,别来撕她,她不懂。

肥水县的问题解决,孟约就想着带朱载宥回城去,毕竟这小孩下午还有功课,不赶回去功课就会拖到很晚,夜间看书对视力有妨碍。但朱载宥自己却想在肥水县周边看一看,这其实也是他的功课之一:“姑姑,叔叔说,黄湖肥水旱灾虽重,却也比不得西北赤地千里。爹不让我去西北,黄湖肥水我总要仔细看看,不然,不是白来了吗?”

说话间,小孩频频看向一群一起玩得灰头土脸的小孩,村里的小孩都是这样泥巴里打滚着长大的。就是家里给收拾得再干净,往哪里一打滚,也立马会脏得不能看,天天脏乎乎的孩子,谁家舍得给穿好衣裳,自然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

“行,我远远跟着你,你自己慢慢看。”这年头,拐子稀罕着呢,乡间的小孩都放养的,基本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加上还有侍卫跟随,孟约也不怕出事。

朱载宥顶着张玉雪小脸,穿着件蓝色衣裳,出门时换过,但比起乡间的孩子,仍是穿得无比光鲜体面。他这样杀进小孩堆里,小孩都有些躲着他,像是生怕弄脏了朱载宥的衣裳脸蛋,被大人拎着耳朵往死里揍一样。

不过太子的功课可不是白做的,不过短短盏茶工夫,脏小孩们就和朱载宥没了任何芥蒂,完全融合到一起,席地而坐。朱载宥问的,都是一些小孩能回答的问题,问完后,朱载宥也能大致把这个村庄的百姓生活勾勒出来。

当被问到上学事宜时,小孩们是这样答朱载宥的:“嗨呀,当然要上学,只是这几天不上课。”

乡间的学校有农忙假,铺设自来水是件大事,又处处开沟动土,怕不能安生,这才权作农忙让学生回去歇几天。

“你不也没上课嘛。”

“我在家上课,今天上午的功课已经做完,下午还没到时间。”

“哦,看来你身体不好,我表弟也是身体不好,我姨和姨父才请了先生让他在家学的。”

朱载宥:这哪跟哪呀!

不管怎么样,朱载宥还是问到了所有他想知道问题的答案的,衣食住行方方面面,朱载宥都能从小孩子们的答话里,描绘出大概轮廓来。肥水确实是富县,家家不缺良,也不缺衣,除了用水难,这里的百姓都生活得很好。

但,越是这样,越让人觉得,没有水真的很不好,会让明明已经仓凛熟知礼节,衣足食知荣辱的人,无法好好维持礼节与荣辱。回到孟家,朱载宥给南京写了封信,并不长,向帝后简单说明他今天一天的见闻与遭遇。

“时人多怀善意,食有盈余,雨有屋蔽,衣能暖,书能读,不可不谓天治也。但,如黄湖肥水二县,受旱灾久矣,若不早日解决,恐渐失礼节与荣辱心。”没有水,就没有干脆的仪容,怎么能好好操持最基本的体面与尊严。

“另,村中学舍老旧,雨天或有失,当修缮。乡间饭食粗糙却余味长,菜色亦颇丰,惜父母远,不能共尝。”

宣庆帝接到信,宽慰极了,朱载宥素来是个体性光明,心怀仁善的,但他从前在宫里真的看不到这些。哪怕是南京,也没法教会他这些,在这方面,空口白话千万句,真不如去田间地头,市井街道走一圈一回来。

“这样就对了,就该走出去看看,世人苦在何处,光总在嘴上说要知人间疾苦,那是不灵的。”

“我这小姑子,真没认错,她脑子转得快,想的东西多,跟她处久了,也容易变成她那样。”

“这倒学一半就足够,真要跟阿孟一样想那么多,就只能去著书写传。”

萧皇后:“陛下所谋若能成,日后说不定阿宥真有有闲工夫著书写传。”

宣庆帝:“敏敏倒提醒了我,正事不忙时,得找点别的事让他们忙起来,《龙戒》里不是有句说无聊生祸患嘛。”

此时谁能想到,这一时之念,造就大明皇室出现了无数在各领域登峰造极的人物。哪怕是在吃喝玩乐上登峰造极,那也是人物不是!

《龙戒》里,太祖说得好——人呐,有钱,有闲,不必为生活蝇营狗苟,还肯投全副心神去做一件事,即使不到顶峰,也能爬个半山腰。

PS:七夕愉快,并颂秋绥~诸君是吃狗粮了,还是撒狗粮了?滋味如何?

第二六五章 长城使安,脊梁使强

在大明的公共用水工程建设如火如荼的时候,建坝蓄水发电的工程也在热火朝天进行着,与此同时,工学院从来没有断过对电的各种研究。不过,由于孟约也不很这方面,她现在已经不怎么能看懂了。

对于一个只知道家电怎么用,连灯炮都没换过的现代人来说,她能给开的挂都开完了,接下来,只能看工学院的土著科学狂人。当然,等他们把电琢磨透彻,开始造家电时,她还是可以有很多“小想法”的。

夏天想要冰箱空调酸奶机冰淇淋机,冬天想要暖炉电烤炉电饼铛洗衣机电热水器,哪怕给她来个暖手宝呢。然而现实是这样残酷,哪怕水电站都已经在建,她想要的那些电器,也依然遥遥无期。

“年年最近怎么不大爱去工学院?”王醴见孟约最近常在家,像是十分无聊的样子,才想起孟约已经有好些天不曾去工学院,以往孟约可是恨不得天天去的。

孟约不去工学院有千万种理由,真正最根本的只有一个:“帮不上忙,他们现在琢磨的,跟天书一样。”

“《龙戒》不是快演完了吗,年年无事,可以画新绘本。”王醴其实更想说春宫,但青天白日,还有个未来天子在旁边可天真可天真地陪座,这话就自然不能出口。

“不要,师兄也好讨厌,哪有这部戏都没完,就问下部戏的,明年再来问我新绘本的事。”孟约可从不是勤快人,就是《龙戒》都是为报社才写的呢。

“好罢,过两日休沐,我们去相溪,听说相溪畔建兰正盛放。”王醴可是至今还记得孟约那番关于心中良人“花样多”的释义。

“好啊!”能出去玩再开心不过,尤其是和师兄一起。

“我可以一起去吗?”

孟约:搭个孩子…真有点破坏浪漫的二人世界。

为什么他们还没孩子,就要提前过有孩子的日子,这孩子还比亲生的存在感都强,还不能随便扔给仆从了事。孟约终于发现,再可爱,再正义的朱载宥其实也是个小破孩儿!

小破孩儿是完全没眼色的,不论孟约怎么眨眼睛,他都一脸天真地期盼着,弄得孟约好郁闷哦:“你不是有功课吗?”

朱载宥哪能没眼色呢,可是他爹写信来,说了一通劳逸结合,不应闭门死读书,既然放他出去浪,出去野,要还像在南京一样天天不是读书就是读书,那放他出去还有什么意义。朱载宥没办法,他一没出去浪出去野过的小孩,还能怎么着,只能搭个顺风车呗:“爹让我别天天在家死读书,我现在每隔三天可以歇一天啦。”

小孩儿竖根食指,像偷着油的小老鼠,样子可爱到爆表。

孟约拿眼神看王醴:师兄,我不行了,血槽已空,你来,你赶紧拒绝他。

王醴看看孟约,又看看朱载宥,感觉自己碰到了对手。比黏人,王醴可谓宗师,但宗师碰到了大宗师啊!

最后约定好的二人世界,不得不夹带一个小破孩儿。

孟约:郁闷死我了。

送王醴去衙门,小破孩儿依惯例去习武,孟约则去处理家里的账本和日常事务。午饭前,工学院派人过来,说要给孟家通电,孟约不解:“怎么,水电站就建好了吗?”

“还没,这不是想知道电能入户后,日常使用中会出现什么问题嘛。找别家不放心,最后还是孟副院长提议可先在这里通电,院士们觉得阿孟姑娘肯定比旁人更容易发现不足,便都同意了。待会儿胡院士他们都会过来,要先看房子,再看怎么安排布线。”学员说着就问把电线卸哪儿,问明后就领着管家派的仆役一道去卸电线了。

孟约看快中午,赶紧喊厨房备桌酒席,胡院士他们到孟家来,可从不讲究什么避开饭点,他们就爱赶着饭点来。实在是,工学院的厨子,不像孟家的厨子那样八大菜系均衡,虽说都不算很出彩,但吃着还是各自的家乡味,是以工学院的院士助教,甚至是学子们都很爱来孟家吃饭。

“正好,阿宥不是想尝尝各地方风味的菜肴么,今天少说能吃上四个菜系的菜。湘菜鲁菜粤菜加上苏菜,虽不能说绝对正宗,但滋味还算地道。对了,工学院的院士们,没见过你吧?”孟约觉得小孩是来体验生活的,当然最好还是不要有太多人知道小孩是国之储君。

朱载宥赶紧摇头:“没有,都不认得。”

孟约:“那好,正该认识认识,若说戍卫大明的皆国之长城,他们就是国之脊梁,没有脊梁是没有办法昂首挺胸做人的。”

这个国之脊梁的理解,让朱载宥觉得再没有更简明扼要又正确的释义:“没有长城呢?”

长城?孟约想了想,本着不教坏小孩的态度,她审慎地斟字酌句以作答:“那就是没墙的金库,你没墙,你还金光光闪闪,连护卫都没有。君子自然会视为有墙有锁有护卫,可小人不同。这世间呐,有些墙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有些墙却是可以让人人都不自觉地成为君子的,国之长城就是后者。”

朱载宥:长城使安,脊梁使强?

不等朱载宥细思量,胡院士他们就来了:“侄女,我们来了,快叫人准备饭菜啊。”

这群人熟了之后,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已经吩咐下去,必有胡院士爱吃的麻辣鸡丝。”

“要得。”

“这谁家小孩儿,脸真嫩,几岁了,叫什么名儿?”

朱载宥被轻捏一下脸蛋,有点懵懂,倒没忘答话:“萧佑,今年十二岁。”

“哟,真招人喜欢,来,吃糖。”胡院士把路上买的麦芽糖拿出来,整包全给了朱载宥。

这大概是朱载宥收到过的,最接地气的礼物:“谢谢。”

孟约:我就静静地看你们怎么撩大明未来天子吧。

这群老头儿,最喜欢这样乖乖的小孩,动不动就想把人撩到工学院去,日后好为大明工业而奉献一生。大约朱载宥的天赋点不在这上面,老头儿们撩一会儿就收了手,开始朝管家催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