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王醴便邀孟约一道出门,问他去哪里,他还笑而不答,孟约嘀咕道:“搞得神神秘秘的。”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驶向城外,路程差不多快三分之二时,孟约总算是看出来,王醴要领着她去哪儿——普渡寺。孟约遂也想起来普渡寺的上元日和普渡寺的腊梅花,虽然那时候不知道,但现在已经知道了呀,当年的上元日和腊梅花,王醴曾同她一起,而且还把她的“花样多”听了个满耳。

“但是论起来,我家在乡里的田庄才更有纪念意义吧,毕竟那是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师兄,你还记不记得那个草亭?”孟约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她在心里吐槽王醴什么。

“记得,当时…这双眼睛似是会说话地看了我几眼。”王醴公务在身,自然是目不斜视,但孟约扫过来的目光,却让人无法忽略过去。

孟约听罢,绽开大大笑脸:“原来师兄也是什么都记得。”

普渡寺此时自然没有腊梅花,却有各色山花相映成趣,步入其间也不难想象到当年上元日的情形。中午,他们便在普渡寺吃斋饭,顺便给还没出生的孩子抽了支签文,王醴看着签文摇头失笑:“看来果是个儿子,签文都明明白白写着。”

“那师兄要赶紧给他取名字了,哪怕先取个小名叫着也好呀。”孟约现在摸着肚子都是喊宝宝的,因为有各种“宝宝XXX”梗,所以孟约每次喊宝宝,都忍不住替肚子里的孩子吐槽“宝宝心好累,但是宝宝说不出”之类的。

时人以取名,多爱取单字名,王醴为孩子名字的事也琢磨有一段日子了,自从知道是男孩儿,虽取名字没这么挖空心思,却也着实费了不少劲:“取个睦字如何?”

“和睦之睦?”

“是。”

没什么不好的,孟约能从这个字里深切地感受到,王醴内心中对这个儿子,这个家,以及他们的婚姻抱着什么样的期待。希望一家人能够相处得好,彼此之间和和睦睦,这也许是王醴过往生活的不如意留给他最后的印记了:“这个字很好,一家人在一起,自然要和睦一气。”

王醴十分喜欢孟约这样的说法,也许上天从来不会薄待谁,而是人生自来有苦有甜,如沧海波澜有起有落,如此才是人生。至此,王醴心中那些许不甘,些许连他自己都不很能察觉到的怨怼才彻底烟消云散:“年年,多谢。”

孟约还以为他谢她这么辛苦怀胎呢:“不谢不谢,他挺乖的,我一点都不辛苦。”

虽然是鸡同鸭讲了,王醴也不纠正,误会便误会,也挺好。

这夜里下了雨,春雨绵密却不再洗去融融暖意,枝头花好,庭中翠绿,一切都刚刚好。

王醴起得孟约早,她自怀孕后觉多也深,等闲的动静都吵不醒她。王醴洗漱罢,沿着花园转了几圈,打算去叫孟约起来吃早饭时,仆妇领着申江进来,申江面带薄汗,行色匆匆,见到王醴忙躬身施礼:“知州。”

“发生了什么事?”

申江苦笑道:“叶司务带着司法厅的人来了,要查亳州府衙的账,我们几个商量了一番,对叶司务道,知州你不在,我们不能随便开档,得有知州准许才成。这不,就打发我来同知州禀报一声,知州,我看那叶司务是来者不善,你小心着些。”

“却又来,这叶慎章真是不死心。”王醴可一点不担心,督察院都翻来覆去查他两遍了,不也没查出什么来,督察院可不会因为他曾在督察院任职而适当放宽,只会因此而查得更加严苛。

“知州还是早些回罢,司法厅来势汹汹,真挺吓人。我是怕外人胡传风言风语,于知州不利,毕竟司法厅这阵仗怪唬人。”

王醴点头道:“你先去用早饭,我叫人给你准备,稍后我同你一道回谯郡。”

“是。”

王醴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孟约叫起来,孟约揉着眼睛问:“什么时辰了,我怎么还是好困。”

“辰时初刻,还早,你要是困,先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好吧。”孟约也确实感觉到肚子里有点空空的。

起来洗漱吃过早饭,孟约才知道王醴要回谯郡去:“叶慎章怎么回事,还能不能好了,真是想太多,我师兄用得着从账面上挪钱吗,真是多事。”

“他带了司法厅的人来,我需得回去,年年倒是不急,在鹿邑多待几天,再乘船慢慢回谯郡便是。”王醴自也舍不得孟约跟他急匆匆赶回去,太折腾人。

“行,你先回,我随后乘船回谯郡。”孟约也不多担心,要担心的话,督察院查的时候就该担心了。再者说,她还认识那么些人,万一要被诬蔑什么的,随便找谁也都能把人捞出来,再者说叶慎章未必有那包天的胆栽赃嫁祸。

“你别担心。”

“我不担心,就是你真干了,大不了我舍出脸面去,找蔓生兄捞你出来,之后做个闲闲自在的富家翁也不错。实在闲不得,日后我的故事梗概都交给师兄,给你算丰厚的工钱啊!”孟约边说边笑。

王醴亦忍不住笑:“那我先回去,年年要好好保重。”

“好好好,看你眼睛,恨不能钉我身上,我明儿就坐船回行吧。”孟约这时候,也不想离开王醴太久,没王醴天天亲亲爱爱对着她,她也会觉得空落落。

“好。”

送王醴到门口,孟约本想要睡个回笼觉,躺下才发现,她根本睡不着了,只得起来更衣梳头。今天小美人们会登门来同她谈天说地吃小酒,不然孟约会选择直接回谯郡,当然,小美人们也是很可爱,很值得留下来亲相亲相的。

第三三四章 这是爱得深沉啊!

这次查王醴,固然有叶慎章的一小部分原因,更大的原因是司法厅接内阁令,奉命前来查亳州府衙的账。叶慎章本来可以不必来,但他到省台那里请求了一番,省台也没所谓的,就让他来了。

叶慎章固然很想清查账目,但也承旧恩,想从中看着,不让人随意构陷。这是内阁令,显然不是一般二般的人能动用的,叶慎章第一时间想到叶阜安,叶阜安如今在朝堂上和杨廷礼单方面斗得不可开交,杨廷礼多狡猾的老狐狸,哪能被叶阜安坑到。

但叶阜安为什么会朝王醴来,这个…叶慎章倒一时半会儿真想不明白。内阁都是老狐狸,他们的心思,等闲的人别去猜,猜了也猜不着。叶慎章为避嫌,并没有给王醴递什么消息,他当然也知道王醴会误会这事是他挑起的,但他并不惧于此,且他确实一直存疑,如今能再复来查,且光明正大,那再好不过,何必徒劳口舌。

王醴到亳州府衙时,天色已晚,司法厅的人仍在等着他,他一到,立刻开档把账本取出来给司法厅的人查。查是尽着查,但账本不能带出府衙,需在衙差的监督之下,查一本归一本。司法厅的人也能理解,当然,他们的能理解是来之前省台叮嘱过,无事不生非,莫为难亳州府。

叶慎章坐在王醴旁边,王醴端了茶,示意叶慎章喝茶,叶慎章含笑点头,举杯满饮一口:“重崖兄且放心,若无事,便管保无事。”

王醴倒有点意外,不管叶慎章是否来者不善,能有这么句话,王醴也高看他一重:“且不管他,喝茶。”

司法厅一边查一边记,眼看天色渐晚,也没谁提出要下衙,晚饭直接送到大堂,饿了就吃吃完继续查,晚饭过后还有宵夜。累了的也可以暂时去衙后猫一会儿,醒来再继续,这账不查完,不封账,谁都不能离开衙门,这便是查账的规矩。

这一查,便直接查到次日下午,连着三年的账,一查到现在,司法厅最后的陈文上只有一个很小的误差,这种百十两内的误差,都可以直接不计,毕竟是三年的账,差得不多便不会计较。何况,差的那百十两,是在王醴和前任知州交接的时期出现的,更不会计算在内。

“账面无误,工事的账面完全能对上。”

“后续还要去工学院对账,再加上承接工事方的账目,三相对证,若皆无误差,才算完成,请知州见谅,吾等亦奉公行事。”

“不妨。”

送走司法厅的差官,叶慎章却没走,叶慎章想留下,是想请王醴吃顿饭:“方才家人来送信,道是内人已经回来,我忧她舟车劳顿多有不便,急着赶回去瞧她,还请诚亮见谅。”

叶慎章自然知道孟约怀孕的事,之前是全天下都替王醴孟约夫妇操心子嗣,如今是全天下都庆贺着这对夫妇有后,叶慎章当然不会充耳不闻:“自是孟夫人要紧,哪改日再请重崖兄赏脸。”

“自然。”

王醴与叶慎章拱手作别,一路紧赶慢赶回到家中,孟约正在喝着厨娘给做的湖虾云吞,味和海虾略有区别,但一样鲜甜可口。每到吃东西时,孟约就会感慨一次肚子里的小孩儿真的倍乖,她现在吃嘛嘛香,睡得也好,每天沾枕就能睡着,一天到晚元气满满,精神头足得很:“师兄回来了,快来吃云吞。”

“待我洗漱一番再来,慢点吃,等我。”

“好,你快去。”孟约并不问王醴在衙门如何,因为她太相信她家师兄会没事了,不过买几间屋子都会被人查,也说明她师兄富得很不明显啊,明明是个大壕嘛。所以,余生,她要努力让自家师兄富得明显一点,唔,马上就会有大笔稿费到账了呢,《巫山秘谱》据说卖得超级好,比她的所有绘本都卖得好。

至于好到什么程度,吕撷英给她转来了书商的一句话——大明有多少人,我就敢卖出多少本。孟约觉得,这书商大概不用蹿天猴都已经上了天,人生已经得到了极大的升华。

王醴洗漱罢出来,厨娘已经上了一碗大云吞,点的是王醴最爱的紫菜虾皮酱。王醴一边吃,一边与孟约说府衙查账的事,云吞吃完,事也差不多说完,对此孟约只有一句话要说:“也许他是因为特别欣赏你,才会对你要求这么严格,不然干嘛这么盯着你不放。”

这是爱得深沉啊!

幸亏这不是一本耽美文,不然孟约就要怀疑这二人之间有情况啦。

“许真是如此。”王醴也说不通,按说救命之情,不承情也应当好相见,他偏盯得紧。

叶慎章的心思如何,大抵只有叶慎章自己清楚,别人是闹不明白的。孟约咂巴嘴,揉揉吃得饱饱的肚子,满足地道:“他不是已经和荣意定下,师兄可知是什么日子?”

“大约是年底罢,不过荣肃不是很看得上叶慎章,年年也知道,叶慎章在南京城中风评并不好。”

这一点孟约当然知道呀,《三醮》里有写过的,荣肃对荣意这妹子有多好,对叶慎章就有多看不上,为此大舅子和妹夫也是一番斗智斗勇:“不说他们,师兄肯定很累了,早点歇着,明儿…阿宥会来。”

王醴:“怎么还来?”

“我也不想的啊,他是为军服的事来的,应该不会待太久。”孟约原本确实有点不安,但朱载宥要来的消息一传过来,她就一点也不担心了,朱载宥这记定心丸还是很有用的。

“却难说,便只是禁卫军的军服,也不是一天二天的事,总得几个月罢。”好在,对于朱载宥这位大明储君殿下天天出现在家中,王醴也已经适应。

“左右也不是没一起住过。”孟约说着,催王醴去睡,她下午睡了挺久,这会儿精神得不行,根本睡不着,“师兄先去睡,我这会儿还睡不着,去画室画两张再说。”

“那行,你别画太晚,早点回屋来。”

“嗯。”

由于孟老爷晚上也不回家,孟约一个人在园子里晃一圈消食,便回画室去完成她的脑洞——饥渴少|妇の一天。

实话说,秘戏谱卖得好,不但刺激得她灵感如泉涌,还让她有点想把春宫转为正职——是的,她就是庸俗无比地爱着小钱钱呀。

第三三五章 爹,我也就能帮你到这里了

王醴这一夜睡得踏实极了,除中途孟约进屋来睡觉时微微有点惊动他,便是一夜睡到大天亮。王醴醒来时,正好对着孟约的睡颜,红霞轻染两颊,当真称得上玉靥含春。

不多时,孟约也醒过来,两人起来洗漱罢才刚吃上饭,门房就报说朱载宥到了。原来朱载宥这回是先去了省台衙门,经开封来谯郡,要是直接乘蒸汽机车最早的一班也得上午才能到谯郡。

朱载宥这回不仅自己来,身后还跟着兵部的人,皆轻车简行,都没有着公服。王醴还得去衙门,肯定不能做陪,便只得交待侍女仔细看顾着。朱载宥十分妥帖地保证,就说会儿话,肯定不会累着孟约,王醴这才安心去升班。

这趟朱载宥来,是因为经内阁六部议定后,要对军服进行全面更新换代,军阶如何表明,各军之间如何区分等等…内阁与六部只略一商谈,便发现这件事还是先去问问军服的设计人比较靠谱。还有就是这种新式的军服,看着固然好看,但日常训练上,还是有些不方便,这也是需要考虑如何改良的地方。

孟约:“日常训练就穿日常训练的军服喽,至于各军之间如何区分,可以用不同的颜色。前后左右四军,可对应四方神兽,以红黑青白分,至于中军…”

“可用黄色,木火土金水,土居中央。”

大明天子服色,早年曾是黄色,后来太祖自己嫌那是屎黄,改用正红为天子冠服礼服色,常服不限于此。正红自然不能禁止民间使用,遂也没了天子服色的禁忌,说起来早年太祖解禁屎黄,还很是流行过一段时间黄色。自然,到得如今,时人对各种金灿灿的黄色唯一剩下的印象就是太祖那俩字——屎黄,于是黄色便没了市场,再无人爱。

“那就黄色,至地方军卫,可用深绿,取山岳之色,以卫九州,禁卫军就看官家喜欢什么颜色了。”军服自然只能是军服,官服方面,孟约还没什么想法,当然,一时半会儿也没人叫她琢磨官服。军服是半抄袭半深加工,军衔则需要凭想象和脑洞——近代史都渣渣的人,怎么可能会去琢磨军衔这样高深的玩意儿。至多知道树叶线杠和星星组成各阶军衔,孟约比较熟的有金色树叶加一颗金色星星的局座,记得那位是少将军衔,别的她还真是一点记不起来。

朱载宥见孟约沉默,以为她也很苦恼,毕竟内阁并六部商讨半天都没个思路呢,毕竟是全新的军服制式:“姑姑,军阶之事,若是太难,便慢慢想,委实想不出来,那也不要紧,扔回去还叫六部慢慢商讨便是。”

“倒不是为难,而我对军阶并不很熟,大明军阶有多少阶?”

“武勋十二阶,武散官三十阶。”

孟约:妈呀,我感觉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我记得现代没这么复杂的。

“这个不用分开计,可以合而为一。”孟约琢磨着也就是金以线杠和星星怎么摆弄的问题,应该也不至于复杂到天怒人怨的地步。

找出一张纸来,孟约一边比划,一边叫朱载宥来看。随行的兵部官员也上前观参,不时就孟约提出的问题予以解答,还不着痕迹地帮孟约周全她的军衔设定。随行的兵部官员算是看出来了,孟约可能在制作军服的时候就考虑过品阶的问题,不然干嘛在肩头留下可供标明军衔的肩章。

不过,孟约的问题也多,这里的问题是指孟约在军衔设定上的漏子,好在一边是朱载宥一边是兵部随行官员,一点点帮她补全,补着补着也就有点眉目了。朱载宥怕累着孟约,谈到有点眉目,就让兵部随行官员暂时退下去歇着:“姑姑,你累不累?”

“不累,阿睦可贴心了,一点没折腾我。”孟约觉得,也正是因为没受到折腾,她现在满腔母爱都快多得没处发散了,总觉得怎么爱肚子里的小阿睦都不够。

“已经取好名字吗?”

“是啊,叫阿睦,和睦之睦。”

“虽然这是个好字,但是姑姑…谐音不大好。”赶上姓王更巧了——王墓,等到入了学,少不得要被倒霉孩子乱取诨名,朱载宥虽然没经历过,但他有有是经历过的堂兄表弟。

孟约:…

总感觉那天白给师兄卖安利了呢!

“那怎么办,你姑父说的时候,我还说好了呢,还说一家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和和睦睦呢,回头我再说谐音不好,你姑父得怎么想啊!”孟约觉得,有时候真不能嘴太快。

“不然,我去找爹。”

“找官家做什么?”

“给我表弟赐个名儿呀,这样一来,姑姑什么也不用说,阿睦自然而然地叫不成。”朱载宥默默在心里对宣庆帝道:爹,我也就能帮你到这里了。

“也好也好。”孟约浑然不知是倒霉孩子在给他的倒霉爹争取命名权,而王醴也在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失去了对儿子的命名权。

——得庆幸不是闺女,这要是闺女,王知州能立马就造反。

王醴处理罢公务回家吃午饭时,朱载宥和孟约已经在桌边就坐,少年说了句什么顽笑话,把孟约逗得无比开心,王醴:…

“姑父。”

“师兄。”

王醴:嗯,这才对。

“嗯,年年辛苦了,阿宥可有关照好兵部随员?”

朱载宥答道:“已吩咐下去了。”

王醴点头净手净面后坐下,接着饭菜便依次端上来,吃过饭,孟约去睡午觉,朱载宥则拖住王醴,道是有事想请教。王醴还当什么要紧事,结果居然是向他请教怎么追求一名少女,至于为什么放着孟约不问,却来问他,王醴也闹不明白。

“什么叫你也不知道啊,姑姑这样心里花样多的姑父都能追求到,何况阿序心思一点也不多。”

王醴并不想打击少年,然而这时候必需得打击他:“阿宥,世上断没有心思不复杂的少女,此言你需得信我一信。”

“当真?”

“当真。”

朱载宥:听到这句话后,我整个人都不好了,姑父真是个讨人厌的存在啊!

第三三六章 毕竟我是过来人

大明皇室有个不很传统的传统,初恋多半能成终生伴侣,太祖曾经冒着被他的皇后殿下打死的危险,对他的长子说,他没能和初恋相伴终生,曾是他一生最引为憾事的一件事。直到业成才思量婚事,并不是之前完全没考虑过终身,而是考虑的人已经不可能相伴终身。为避免被打死,太祖也道,他这一生最不后悔的事,就是当年不曾同初恋厮守。

那之后,大明的皇室就对初恋格外宽容,太祖的长子便顺利地与他的初恋小女友相伴了甜蜜美好又漫长悠远的一生。因为两代皇帝婚姻都美满和谐而隽永,才有了现在皇室一代一代传下来的一夫一妻相伴终生传统。

所以,哪怕朱载宥还没向任何人透露过他追求的少女是谁,大家也都很支持,而且很乐观。宣庆帝和萧皇后也不是甩手掌柜,不至于真把儿子扔到天远地远便撒手不管,关于朱载宥的少女,宣庆帝暗中已经和王醴通过气了。

“殿下,我也不问你是谁家女郎,只问你一句,那女郎可曾婚配,可知你心仪于她?”这很重要。

宣庆帝从一开始就很担心儿子闹乌龙,偏偏这倒霉儿子还在爹妈面前犯羞,反而跑来问王醴。这上哪儿说理去,朱载宥连孟约都没说呢,也许是觉得…能追求到孟约的王醴很不了起?!

“自然不曾婚配,我托人悄悄去问过,不是我身边的人,因为一动身边的人,爹妈就会知道,姑姑姑父也会知道。”朱载宥说的时候,脸上有少年独有的微微羞意。

王醴打量着,觉得自己大概从来没有这样的时候,因为他追求孟约的时候,已经不再是少年,也早已经忘了羞字怎么写:“即如此,便好好与她表明心意。”

“那要是说出口,她…并不心仪我该如何?”

王醴:似乎,我也…担心过这样的问题呢。

“殿下,你不说那女郎怎么知道你心意,莫道什么心有灵犀,也莫道或有所觉,这些都作不得准。若非是殿下开口道明心迹,女郎许也怕是自作多情,反会惹出许多波折来,倒不如明陈心意,静待佳音。”这番话,说得简单一点,直白一点就是——你不说她怎么知道你喜欢她,你不说她就是有感觉,也会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想太多。少年,你这样容易失去女郎的,这一点也得相信我,毕竟我是过来人!

毕竟,曾经的曾经,师兄是只会默默丢善意数据包的青年呀。

朱载宥:“姑父好像很懂一样,明明只追求过姑姑吧。”

“我成功了!”

这真是会心一击,朱载宥顿时间好像揍他姑父一顿解解气:“那我要是不成功呢?”

“那要看殿下,肯为女郎做到什么程度,先去说罢,等不成了我再来与殿下商讨不成如何。现在就想不成如何,岂不是自己泄自己的气,也是无事寻烦恼。”王醴说着冷不丁问出一句话来,“不知女郎是谯郡人氏还是南京人氏。”

“南京。”

如果是谯郡,王醴说不准能猜得着是谁家女郎,但既然是南京人氏,还是想事儿时不假思过地答话,那看来就真是南京人,这王醴可猜不着,宣庆帝交待下来的任务,他没法完成:“那使赶紧办妥公务,回南京去明陈心意,殿下,缘份二字从来是时不我待,晚一点都可能是一生。”

朱载宥:…

“我…”

公务也要紧,他是带着任务来的,但心爱的女郎也很要紧呐。因私误公,则枉费十几年来的储君教育,因公忘私,则是心爱的女郎在他心头也重若山川。一时间,朱载宥真不知该怎么选择:“我这就去寻姑姑,和兵部官员一道赶早把军服陈文做出来,然后尽早赶回南京去。”

王醴:放过我家小甜甜!

自己给自己挖了坑的王醴叹口气,以手触额而笑:“真是年少易上当,多好骗的傻孩子。”

王醴:啧,这语气…颇肖慈父。

次日,远在南京的宣庆帝接到朱载宥书信,片刻后对萧皇后道:“阿宥都开始会耍小心眼了。”

“我看看。”萧皇后看罢后不由失笑,“这孩子真是,得亏是阿孟没那么花花肠子,不然定要多想。”

“既然阿宥把这事给我找来,那我得做好,回头我好好琢磨琢磨。”宣庆帝的好好琢磨是指,上午处理完公务,下午翻字典,从中挑一个顺眼,意象好,又没适合男孩儿的。睦既然取的是和睦之睦,那宣庆帝琢磨,既然连名字都不让孩子亲爹取了,还是要遵循一下亲爹的意思——谐字就不错。

幸亏有萧皇后拦着,要不然,以后孟约的孩子现在就能预定下“鞋子”或者“歪歪”之类的诨名。

“事你要管,偏又不给人好好取,回头阿孟会恨你的。不过…也不能指望你,毕竟阿宥的名字都是你从字典里翻出来的。”明明也饱读诗书,到给孩子取名字时却总是用这样粗暴简单的方式。

“谐除了谐音也没哪儿不好是吧,谐音不好换一个也就是了。”宣庆帝才不承认他是能躲一点懒是一点懒,他难道会说,之所以改革宪政是因为独断朝纲太辛苦——会被揍死的吧。

“既然陛下没眉目,不如我给陛下出个主意。”

“行啊,敏敏请讲。”

“《诗经》或《楚辞》,陛下挑一本翻翻看。”

“这…也太俗了。”是的,在大明男《诗经》女《楚辞》的命名方式就一个字儿——俗。时人取名,要么跟宣庆帝一样拍拍脑袋想怎么就怎么,要么从自己喜欢的诗词散文里挑,从《诗经》《楚辞》里取名儿的并不多。

“好罢,随陛下怎么着,反正谐字不成。”

这时宣庆帝当然也知道谐字不成了,继续翻字典。

萧敏见状,只能默默给孟约肚子里的孩子祝祷,希望宣庆帝这回能找到个合用的字眼,不然宣庆帝这么懒的,说不定真会给取名叫作“小鞋子”。

第三三七章 菶菶萋萋,雝雝喈喈

最终,翻遍诗书的宣庆帝,给孟约将要降生的孩子取了一个他认为非常好的名字。萧皇后忙写信给孟约,告诉孟约,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接到信的孟约:“师兄,救命,这个字我不认识!”

王醴伸头过来,看孟约一笔一划描在纸上的字:“雝,音同雍,出自《诗经》,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雝雝喈喈。”

孟约:“枝繁叶茂,凤鸟鸣唱?”

看王醴点头,孟约深感吕撷英真没白教她一场,她居然都能解诗经了,反正在现代她是没这技能点的。嗯,至今思来,她穿越后所有的求生技能,都是从吕撷英那里学来的,不管是画春宫还是画绘本,因为以她现代的水平,真没法卖出现在的国民度来。

“等等,蔡文姬她爹是不是也叫这个名儿,我记得先生给我讲这个的时候,说起过这一家子。”

王醴再次点头:“那是蔡邕,字不同,意亦不同,不过蔡邕字伯喈,想来邕字用在蔡邕的名字里,是意同字不同。”

“师兄,你觉得,我们的儿子,叫这个名字能行吗?”

看着孟约一脸尴尬的笑,王醴就知道有什么夭蛾子:“怎么回事?”

孟约叹口气:“我也不想的。”

“我也不想拆穿你,年年啊,你每回不想吐真言,又不想说胡话时,脸上就你现在这表情。”王醴示意孟约看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