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零章 百味调和,百态调和

孟约以为,萧启这样的X格的厨王,肯定会自带厨具,格调倍高,什么天外陨铁刀,寒冰斩骨刀之类的,再不济也来得大马士革钢吧。可人家两手空空来的,厨房走一圈,问过厨子和厨娘之后,挑了两把趁手的,往切墩前一站便算准备好了。

孟约和厨房里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孟约默默为自己和大家一起吐槽——你好歹是厨王,高调点行不行,我告诉你,你这样亲民,大家没办法愉快地仰视你,知不知道。

别说,萧启站切墩前还看着没什么不同,但刀一运起便大有不同,那声势生生像一部大片的开端。手起刀落,一块牛肉被切成匀匀称称的细丝,以孟约5.0的视线,她可以确定,那牛肉丝不比头发丝粗多少,且根根齐齐整整,没有断的没有肉渣。

等闲的厨师不是做不到,而是做不到像萧启这样,切个牛肉丝,都切得跟文艺片似的。人果然还是要长得好看一点是吧,孟约默默看自家大厨,手艺大约也不会差太远,可看看人家再看看…算了,自家大厨正跟小粉丝看见本命偶像一样捧着一脸小鹿乱撞的相呢。

至于厨娘…

号称年轻时十里八乡一朵花的袁娘子(是的,厨娘本身就有名儿,你们没注意,开篇的时候年年薰腊肉那会儿点过名的)那小鹿就撞得更激烈了,双手捧胸满面红润光泽的相儿,和十八岁少女终见到此生良人时的模样简直一样一样的。

“有把牛肉切这么细的菜吗?”

厨子:“有,入汤羹也可,还能过油速炸再拿红油辣子姜蒜白芝麻一拌,搁点麻油,顶顶好的蜀中风味儿。”

孟约:这仿佛是灯影牛肉丝,不过,这菜有这么久的历史吗?

事实上,这是蜀中某大族的家传菜谱,不过是人家的菜谱寄到了孟约这里,厨下都已经翻看过,且做过,所以厨子才一清二楚。萧启因这句话,还看厨子一眼呢:“看来阿孟姑娘这里,确实是集齐了各家的家传菜谱。也是奇了,我们求上门去,好一通相请才能得见,到阿孟姑娘这里,却是人家主动寄过来,还连食谱带调料带食材的。”

袁娘子:“小姐,这时候是不是不适合说有人给我们送了良种黄牛来?”

孟约:我该拿什么来扯回我家一脸春心萌动的厨娘。

萧启做牛肉丝不是炸也不是入烫羹,而直接码好味,上烤网碳烤,一冒小泡就算好,然后拌上简简单单几样调料,全是厨房里现有的。全套做下来行云流水,一点不沾烟火气,连身上的围裙都一点油星没沾着。

“尝尝。”

孟约率先伸筷子,夹了一点放在小碟子上,大概做菜做得像画片一样是种天赋,萧启做的菜,明明没摆盘,但孟约随便挟一筷子摆小碟子上,都莫明其妙地好看。肉是嫩红色,因切得细在自然光下自带晶莹剔透感,裹着调料汁像裹着打磨好的琥珀,带点酱色,却又不会把肉原本的色泽遮盖,光这视角效果就够可以画进绘本里。

肉丝匀称地每根都一样,夹着还不乱不塌,根根挺直,这要是个人,就能用盘亮条顺了。当然,菜最终还是得讲吃到嘴里感觉怎么样,味道怎么样,美味不美味,舒服不舒服。

夹几根放进嘴里,以为会硬,得费点力嚼,却意外地外焦里嫩,按照国人的习惯是全熟的,但那口感显然是刚好转熟的瞬间就被萧启中断加热过程。孟约其实不是很爱吃牛肉,因为牛肉有股她不很喜欢的气味,但萧启不知怎么做的,将那股味加上香料,相互衬托成耐人寻味的香气。

“嚯…感觉我从前的牛肉都白吃了。”孟约说着悄看厨娘和厨子,生怕因她这话,二位以后就不给她做好吃的。结果她一看,那两位放漫画里,早两眼星星乱往外冒——不愧是可以用厨艺征服世界的男人!

厨娘和厨子也还得做菜,准备稍后的午饭,工学院的大佬们会来吃的,虽然不知有多少个,但想想厨王的名儿就知道人少不了,尽着多做呗。厨娘厨子品尝得心花怒放后,自觉地羞涩地到一旁做菜,时不时还瞅萧启一眼,萧启维粉的手段高高的,每每含笑点头充满鼓励的意思,厨娘和厨子包括帮工仿佛把身上的血都换成了鸡血似的,一个个下脚下手皆如飞。

“萧兄不但很擅于做菜,也很擅于与人来往嘛。”

“这天下事究到根底上,理皆有相通,菜到锅里无非百味调和,如你所言,牛肉有味,但调和得当,那味儿便成异香扑鼻回味悠长,与人来往亦不过百态调和因人而异罢了。”

孟约猛一合掌:“对,正是这样,我要的就是这些话。”

她不会做菜,没办法把菜的百味和人生的百态通而论之,孟约觉得,一个故事要有灵魂,就不能写美味是美味…这可以很大程度上避免被日后的学生们当成史上第一吃货,而且现在打鼓人影响力这么大,她也想能“立好言行好事”,夹进去一点小鸡汤,甭管心灵鸡汤还是毒鸡汤都算鸡汤嘛。

萧启看孟约,忍不住轻笑一声:“对厨子来说,做菜好吃方为根本,余的不过个人挟带罢了,说到底不是菜里边的,而是人身上的。”

牛肉丝算是凉菜,萧启做第二道菜便是正席上的大菜,他手下不紧不慢,食材是秋日常见的冬瓜,孟约问:“做素烧火方?”

萧启:“等着吃便是了,想那么多,你们编故事的是不是都这样,每时每刻脑子里都满是戏。”

孟约:“我以此维生,戏多算是敬业。”

萧启:“我以此维生,做菜时不说话也是敬业。”

孟约懂,是怕喷口水沫子在菜上,于是乖乖在一边看着不说话了,只下笔如飞,把自己看到的想到的记下来。

待菜做好,孟约便去就坐,就坐时,她猛就想到戏该怎么开篇了,至于之前画好的开篇——不要了,全部推翻重来,美食绘本嘛,当然要从一顿能让人口水欲滴心向往之画面唯美的的饮宴开始。

#是的,对不起大家,我又要报社了#

第三五一章 鸟过留声,人过留名

孟约决定,在美食绘本里,虚构一个美食世家,一个真正用美食征服过世界的家族。但因为一场意外,这个征服过世界的美食家族在一百年间迅速败落,乃至最后菜谱失传,到最后只剩下少数吃过那个家族美食的人仍津津乐道,且自叹只能把这份遗憾带进棺材。毕竟,那个家族在最巅峰时,遭遇了那样不幸的意外,以至于断绝传承,从此再也无人能得见当时盛会。

一开始的饮宴,就是这个家族最后也是最巅峰,更是最让人念念不忘的饮宴,从酒水到凉菜热菜点心瓜果无一不美味到令人说起来都齿颊生香。孟约在这里,征求萧启的意见,安排了一张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完美菜单:“如果你说的那个家族真有这么大的能耐,真的用美食征服过世界,那么他们就有人力物力精力去做出这一桌菜来。”

“我还以为,萧兄会让我返朴归真呢。”毕竟,刚刚端上去的冬瓜就很返朴归真,孟约还以为顶级的大厨就是这样的调调呢。

“既然是一场能让人津津乐道百年的饮宴,那就不能是一场寻常宴会,必然精美绝伦且无法复制。有时候人是这样的,再好吃的都可能淡忘,最终只记得好吃,可若视角听角味角合而为一,皆留下深刻印象,那么就很难以忘怀,因为不可能再重现。”萧启蒸完冬瓜,浇好汁,就在一边蹲着和孟约商量菜谱,看孟约那字写得不咋滴,还捞过来,一页一页写下去。一张菜谱写一页,十分细心地帮孟约写出所有能画进本子里的“闪光点”来。

等萧启写完,孟约仔仔细细看一遍说:“就是不全做一遍,也至少得做三分之一罢,不然我没见过实物,根本没法画啊!”

天知道,从前她画绘本都是靠想象力的,最多开点穿越者的挂,哪有什么没实物就没法画的。这不是遇到了萧厨王嘛,那必需没见过实物没法画。

萧启在这方面还真有点不辩真相,毕竟他又不是王醴,孟约一扯瞎话就能看出来:“只要食材充足,调料皆备,给你全做一遍也不妨,左右我亦想定下心来,写本菜谱。鸟过留声,人过留名,做为一个厨子,活一世别的留不下,菜谱总得留一本的。”

孟约:如果不是我这里不想放人走,真想反萧启介绍给懿安王妃,那边正琢磨怎么弄菜谱呢。

不过两边说的菜谱还是不一样,萧启是自己写菜谱,懿安王妃那边是整理各家的菜谱集册刊印,所以大约…保持沉默,把萧启多留一段时间,多做点好吃的也是可以的。

诶,谁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了,人为了吃也能干出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来好么。

“那我帮萧兄,但凡你有什么需要的食材,同我说一声,我这里没有,还能发动全天下的戏迷票友嘛。”孟约说着,邀萧启一起去前边吃饭,估计工学院大佬们的筷子已经收不住了,再不去,他们可能连盘子都已经啃光。毕竟,那碗冬瓜真是味道棒极了,光吃下饭两相宜,美到没朋友。

冬瓜上桌的时候,拢共才上六道菜,两道凉菜,四道热菜,大佬们本来想等菜上全了再上桌,结果一看厨王的菜都上了桌,那颗向往美食心让他们再也没法好好安坐。孟老爷见状,喊大家就座,大佬们道:“阿孟姑娘和萧厨王不是还没上桌,别人就算了,萧厨王可不能不等,早心驰神往欲谋一面,怎么能先吃,得等等人家。”

忽然地位急剧下降,成为就算了的“别人”的孟约:…

“萧厨王,快来快来,上座上坐。”

一桌大佬在桌上呢,萧启这样会做人的,哪里会上座,自然是敬陪末座,孟约就在他左手边。古人以左为上,所以,萧启坐的可谓是真正的末座。一群大佬们看萧启,简直慈祥无比,连看孟约都不像现在这样满眼柔光,恨不得把人溺死在里边。

大佬们尝牛肉,对牛肉能切这么细表示不解,因为这不科学!

孟约一看这阵仗,没准饭都要吃不上,得改科学研究会,赶忙以茶代酒敬上去、不想大佬根本没这意思,美食当前,厨王出品,谁还科学是什么玩意儿,好吃就行了。

萧启:“选肉条粗的腱子肉,顺着纹理,将根根肉条一分几丝即可。”

大佬们:这大概和一根绣花线分成十几根一个道理?算了,不管它,美食当前,不要搞那么多问题出来,烦不烦,还能不能好享受。

及至冬瓜,萧启爱施酱,但薄施,萧启对此所持的观点是——酱色最容易让人食指大动,最容易让人产生一生“看着就好吃”的感觉。

浇汁里用了肉,所以这酱色大半要感谢肉渗出来的汁,同薄施的酱油相互融合,呈现出来的颜色,美到让人心折。炸到焦黄干脆的葱蒜在其中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孟约觉得回头得请萧启多炸点,感觉这玩意儿调点酱油混点肉,蒸全世界都能美味至极。

“萧厨王,你说做菜能不能有精确的调料用量,火候大小和精确的时间呢?”

萧启:这…

大佬们齐喷:“还让不让人好好吃顿饭,回头回工学院,爱怎么琢磨怎么琢磨去,饭桌上不想着吃,还得工夫想别的,你对得起厨子吗?”

萧启:这个…

孟老爷:“冬瓜甚美,古人道玉盘珍馐,如今佳肴,果是应以玉盘盛之。”

“光一个美字,哪里足以形容。”味淡却不薄,吃到嘴里总觉得,那些浓油赤酱,调料足,滋味稠厚的菜都成了垃圾。要不是孟家的厨子厨娘如今手艺飞涨,只怕都要被大佬们当成垃圾。

“虽我不擅文,但总觉得像一首好诗在唇齿尖反复吟诵,清雅绵长,回味不绝。这滋味,果能绕梁三日都不绝,原来这话真一点不夸张。”

“古人还说三月不知肉味呢,吃了这道冬瓜,怕也会如此。”

萧启:你们…开心就好。

孟约:即使大家转折得很生硬,但夸的话还是很可以的嘛,我都拿小本记下了!

#王醴:唯小甜甜与美食不可辜负#

#大佬们:可以考虑把小甜甜去掉了!#

第三五二章 幸福鸡汤饭

萧启用一道凉菜一道热菜,成功征服孟家上下,连带还征服了工学院大佬们。大佬们不好说我们天天来蹭饭,翻着花样夸萧启之余,暗搓搓地说自家有什么什么特殊的食材,但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烹饪,能不能回头送到孟家来,看萧厨王怎么料理。

大佬们满腔蹭吃蹭喝的热诚,萧启岂能不明白,也不戳破,只是含笑一一把所有的热诚都接下,还煞有其事地问各家的特殊食材是什么,或揣测,或讨论可能需要怎么料理。大佬们和萧启一番谈话,简直如同享受了一顿上好的马杀鸡,那叫一个里里外外都舒坦。

王醴没赶上这顿饭,热菜是别想了,大佬们恨不得连冬瓜带盘子一块啃,连汤汁都没给剩下,牛肉丝还是剩下点的。王醴从督军衙门回来已是下午,正好中午没怎么吃,萧启又还在,也许是出于厨子天生不能听人说饿,在厨房和孟约琢磨绘本菜色的萧启捎带手给王醴做了碗鸡汤泡饭,佐以拌入调味汁的鸡丝,吃得王醴是里里外外都妥帖。

“师兄,鸡汤泡饭吃完什么感觉?”孟约拿着小本问王醴。

这会儿刚吃完,正回味着的王醴琢磨片刻说:“说不出哪里好吃,只觉第一口吃下去都是家滋味,仿佛是你给我做的一般,虽然明知不是。”

孟约不由失笑:“我做的哪有这么好吃,就我那三脚猫手艺,再修炼一百年也赶不上。”

王醴却摇头:“不是这意思,是…”

萧启和孟约都一脸期待看王醴,一个是手拿小本等着反馈好入戏,一个是看王醴会怎么形容这碗鸡汤饭。

王醴:“吃下去的味道描绘出的画面,是我和年年在一起时的情形,让人五脏六腑妥帖,灵魂安稳,精神亦饱足。”

提着笔,孟约沉吟片刻,在纸下写了这样一行字——能让人感觉到幸福的鸡汤饭。

“回头画进绘本里,可以就叫‘幸福鸡汤饭’。”

孟约:我觉得我连广告词都想好了——在悠长回味里,慢慢品咂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在画新绘本的同时,孟约源源不断地收到来自各地的戏迷票友来信,大家有致一同地发表对张以达结局的不满:“哈哈,到现在还有人盼着我能改结局呢,他们太甜了,那怎么可能,都已经刊印的故事结局,是不可能更改的。而且,故事就是因为念念不忘,才会成为永恒传唱的篇章呐。”

王醴一边帮孟约整理食谱,一边道:“桌案上让你回的信你写好回信了没有?”

孟约:…

这真没有,别人是托稿大王,她是拖回信大王。自己编故事大可随心所欲,对粉丝就不能这样了,总得温柔一点,符合人设一点,涨粉固然重要,维粉也很重要嘛。具体的,可以参看萧启,人家就维得一手好粉。

“师兄帮我回。”

“旁的事我能帮你,唯这件事,年年得自己做。”

“阿雝又哭了呢。”

“我去哄他,你好好在这给戏迷票友写回信。”

孟约幽怨地看着王醴那无事一身轻的样子,叹口气,乖乖把推到一边的粉丝来信捞过来,其实看是早看过了,剩下的都是没想好要怎么回的。因来信越来越多,她的书信助理都加到了四个人,在基数增加的前提下,需要她回复的书信也跟着增加:“我当初为什么要画绘本,为什么要搞得全天下都爱看我的戏?”

思来想去,都是作的:“都怪我手欠。”

看太多小说影视剧外加段子,编起故事来,那叫一个溜哦,光是现代那些套路那些梗,就够她玩挺久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编的故事总格外能让人耳目一新,谁叫她占着现代文娱赛高的便宜呢。这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的,想占便宜的人,往往会被便宜给埋了,好比她现在这样。

阿雝十分好哄,刚刚应该是睡着了醒来,想捞个人抱一抱他,哄一哄他。他也好哄,哄两下就成,过后就不要紧了,任谁抱去都乖乖不哭。没多会儿,王醴哄好阿雝过来,回书房一看,孟约居然在那跟四只狗玩得不亦乐乎,桌上要复的来信一封也没少。

“要不,我们出去走走?”

孟约顿时来了精神,一扫刚才要复信时的萎靡不振:“真的,我们去哪儿。”

瞧这俩眼放光的样儿,王醴不由摇头:“闻说涡阳有红叶林,秋日里日落日出皆美,左右今日爹在家中无事,将阿雝托付给爹,我们去涡阳躲一日闲。”

虽然说,离开阿雝略有点不舍的感觉,但想想能放松个一天半天,不用听魔音穿脑,孟约还向往的:“好啊,我们不住客店,带账篷去,不要叫别人,就我和师兄。”

“自然。”

孟约见王醴答应,开开心心地吩咐门外的侍女赶紧准备野外宿营的一应物什,她还特地跑去得意洋洋地告诉阿雝“爹妈要丢下你一个人出门去玩啦”。

接到消息过来的孟老爷:“年年,别把阿雝招哭,哭坏了你留家里哄,让王重崖一个人去!”

孟约:“他还小呢,知道什么呀,我也就一说嘛。”

孟老爷觉得奇怪,抱了阿雝去问王醴:“怎么忽然要出去?”

“再过两日要去开封,许要十天半月才能回来,年年天天闷在画室里,我怕她闷坏自个儿,先带她出去散散心。”

“为何事去开封?”

“督察院下来人到开封查往来账目,这回倒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旁人,我这是遭池鱼之殃。爹放心,亳州的账目查好几遍了,断不会有什么差池。”

孟老爷一听,再联系一下“十天半个月”这说法,便知道这趟王醴去开封事必定不小,不过确实像王醴说的那样,亳州的账跟老农犁地一样,来回犁两遍了都,还能翻出什么花样来:“便是如此,也要谨慎些。”

“是。”

同孟老爷说完,王醴便也同孟约说了,孟约一听不免吐槽:“就河南事儿多,怎么别的地儿不查,老往这里。”

“或许和改制有关。”

孟约:哦,记起来了,这才是宣庆立宪的开端,之前宣庆帝只想着改制,而不是彻底甩包袱。

这会儿远离南京,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第三五三章 静夜深深,四野无人

宪政真正开始后,南京即是暗流汹涌的漩涡,也是机遇遍地的中央,孟约这时候唯一奇怪的是,为什么叶慎章还在南京。不过按照惯例,官员外放不满三年以上,是不可能回到中央的,任是你后台再强悍也不可能。叶慎章才来多久,根本就没熬够回中枢的资历。

所以,孟约一边收拾行装,准备去野外宿营,一边替抚长离的《三蘸》剧情操碎了心:“这要是叶慎章没成首辅,会不会整个世界都崩塌掉?”

啧,早知道,当初她是不是连学哲学都比学美术史好,毕竟学哲学,辩证起这些问题来,就更驾轻就熟嘛,不像她现在越往细里想,越心里怕得要命。

王醴好好地等着孟约一道去涡阳看红叶,没曾想,还没收拾停当,孟约就一脸郁闷地走将过来:“年年这是怎么了?”

怕时间来不及,让大家幸福快乐地生活在故事之外。

“师兄,如果有下辈子,你要来找我哦。”被师兄宠过,还能看得上谁,必然没别人。

王醴:这悲春伤秋的劲儿,真要了老命哦。

“年年是想也别想逃脱,这辈是我,下辈子还是我,下下辈子定仍然是我…若是你愿意啊,生生世世都是我。”

孟约也是一时一时的,侍女来说全准备好了,可以启程,孟约就立马原地复活。王醴看了,只能笑着摇头,小甜甜是永远愁不过盏茶工夫的。

涡阳的红叶离谯郡颇近,两人收拾好行装,刚好能赶上黄昏日落,王醴一边搭帐篷,一边和帮着递东西的孟约谈天说地。也不知道怎么谈起的,就说起人生理想来了,孟约问王醴:“师兄,你一生中最大的追求是什么,我指个人志向上的。”

孟约太懂了,如果不加后边半句,王醴必然要指着她说是一生最大的追求,这人现在甜言蜜语起来完全不按套路来的。

如果孟约不加,王醴真能想也不想就答,但孟约一加,王醴手上搭帐篷的动作都慢了下来。王醴对于孟约的问题,从不敷衍,总是认真思索,认真作答:“大约是想让大明更好一点罢,至少百年之后得见先贤,能不愧一面。”

说罢,王醴又反过来问孟约。

孟约:“过好自己的人生之余,行力所能及的好事,就像萧启说的,人活一世,总得留点什么。”

“那年年就不需要操心那么多了,你的本子便已是好言好事,你想留的,没准千百年后帝王功业都成一坯黄土,年年的本子却依然历久弥新。”说这话时,王醴想着的是《太祖秘史》里太祖的那句话——阴谋家只能玩百年,艺术家却能活万世。

孟约片刻后自己就转过弯来,她就一人一身,过好自己的才是第一要务,天要塌下来,那也等天塌下来再说,她这样又怕麻烦,又简单惯了的人,这样才符合画风。

夕阳渐沉,原野被涂成一片赤红,举步其间,仿是行入了诗歌里,飘飘坠叶,经霜似锦,更有菊丛含蕾未放却幽幽播散一缕冷香。田野的原处还有晚开的桂花,清甜的香气沁人心脾,更有芦花随风摇曳,一摇一曳间银色的绒花亦身披重彩伴幽凉夜色愈飘愈远。

“咦,忽然觉得第二个本子就可以从眼前这个场景开始,师兄你说可不可以。”

“太祖这回托生成一个什么人?”

“干嘛又要写太祖,不要啦。”

“你不是答应戏迷票友,这回的主角仍是太祖,还是说你只是说着敷衍一下他们的。”

“当然不是,那一稿不是推翻了嘛,现在我不想写太祖了,总写太祖,太祖的棺材板都要压不住好么。”这回是个因为八字轻,被当成女孩养大的可爱男孩子呢。孟约觉得,穿成女人,太祖还会认命,穿成个可爱的男孩子却是个女装少年,太祖一定会费尽所有心思,先穿回男装再说的。

唔,这样想想好像也挺有意思,而且她又想到了一个有趣的梗。

“太祖生前十分爱看戏,想必你就是本本都以太祖为主角,太祖的棺材板也不会压不住。”

“你说的哦,到时候就是压不住了,也把你顶在前面扛太祖的滔天怒火。”

“行行行,我扛我扛。”王醴也是个太祖粉,不过粉得很不明显。

入夜时分,两人将就着吃点带来的东西,便就着火堆看漫天星辰,两人相拥依偎着,通红的火光在他们的脸涂下一层暖融的光泽。

起先两人是真打算好好看星星的,可孟约不经意看王醴一眼,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自己早前画的那张饥渴闺中少|妇什么的,不由有些脸发烫,心跳加速。她人就在王醴怀抱里,王醴岂会错过她的细微变化,王醴低头看着孟约直笑,在跳动的火光映衬下,仿佛像是什么都看透似的。

孟约:忽然觉得师兄好讨厌哦。

“静夜深深,四野无人,如此良夜,岂能空负,年年,来…”

孟约轻咬一下唇,笑得心神荡漾,伸手便更紧地偎入王醴怀中,并抬头索取亲吻。

“等等…”

“这时候了还等什么。”王醴要退开,孟约不依地凑上去,半丝也不想分开。

“好像有人声。”

孟约:“不是你说静深深,四野无人嘛。”

王醴揉一把孟约红通通的脸,道:“方才委实没人,这会儿人也还远,不过有打斗声,我得去看看。”

孟约觉得自己现在跟本来该有糖吃,却刚舔一口就被自家狗叼走舔满口水的小孩儿一样,心中的忧郁可想而知:“行吧,你去吧,谁让我家师兄是一府官长呢。”

王醴也不放心孟约就这么待在这里,干脆喊孟约一起过去,瞧着夜深风凉,取了件带帽子的披风给孟约。穿好披风的孟约则在思量着,这会儿有没有什么重要剧情,但因为这时候除了男女主分分合合爱爱恨恨,主要剧情就开启宪政,暗流汹涌都在朝堂上呢,于其他方面着墨不多,就是着墨也多半是写南京那块地方的人和事。

走了一路,孟约也没琢磨出什么来,想着大概和剧情可能搭不上干系。

然而,事实总是要吓人一大跳呢!

第三五四章 一定是上辈子欠她的

深秋的风已带寒意,何况夜正稠,陈维昌衣着单薄,在深夜不辩方向的林木间穿梭,身上汗如雨下,一半是累的,一半是吓的。每当停下,秋风便会如刀子一般沿着汗珠滚落的地方侵入五脏六腑,他已经将近两天没合眼,一路奔逃,自然也没能好好吃点东西,最多就是野地里的野果,酸且涩,根本无法充饥。

陈维昌脚如灌铅,偶尔扶着树木撞粗气,却不敢多作停留。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运气,自从离了永州,就再没太平过,奔逃至谷地时,还被各个方向追来的黑衣人呈合围之势包围,阻断了所有可能脱身的路线。陈维昌一路上丢了无数有碍行动的东西,甚至把随身的配枪扔在了一个农家小院旁的树洞里,但他还带着长剑,虽然他也曾无数次想把碍事的长剑丢下,但野地里开路少不得一件趁手的利刃,何况他还在逃亡路途中,自然不能将趁手的利刃丢弃。

六名黑衣人,陈维昌只一人一身,虽然他还举勉力应对,心中却已存了死志。

“师兄,太黑了,看不清。”虽然夜深有明月,但还未尽凋落叶的枫林仍挡住了大部分月光,叫人看不清楚。

王醴却已经看清楚了:“年年在这里待着,我去去便来。”

孟约因为什么也看不见,虽然担心,却并不没有太害怕。王醴出来有带猎枪,也并不需要找人拼命,既使她什么也看清,王醴也必然看得清的。有枪在手,震慑一下就能把人全吓跑,倒也不必拼命。